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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兴风作浪
公元九零七年,安史之乱的平息没能挽救大唐帝国走向衰亡的命运,藩镇割据之势有增无减。唐昭宣帝被迫将天子之名,九五之尊禅让给了藩镇宣武军节度使朱全中,也即后梁太祖朱温。唐朝自此灭亡,各地的军阀、土豪、富绅为登顶权力的最高峰,彼此之间尔虞我诈,相互攻战杀伐。一时间,战火冲天,连绵不绝,烽火狼烟,此起彼伏。神州大地上竟无一处净土,地无人耕种,商人不贾于市。
七月的东海,蔚蓝如天。湿热的海风不知疲倦地吹拂着,引来了厚重的云层。不知名的海鸟贴着海面滑行,伴着海浪的节奏浮浮沉沉。一不小心,被一浪头狠狠拍下,便忽地蹿起,飞到不远处一艘船的船舷上。赶紧撑开羽翼,抖落身上的水。正准备得意地欢叫两声庆祝走运,忽地瞥见船头有一少年迎风而立,正冲着自己咯咯地笑。显然,自己刚才的狼狈,被那少年看了个真切。便又索然无味了,悲鸣一声,朝远处飞去,消失在风浪之中。
那少年也就六七岁的样子,以为是自己把小鸟吓跑了,嘟嘟小嘴,从身旁胡乱取来了个物件,放在船头,踏上去,身体依偎着船头,双手捧着他那稚嫩而精致的小脸,好像很认真地观察着眼前的大海。任凭海风一阵又一阵地吹拂着他,凌乱了他的发髻。
“涛儿,你在那里作甚么,还不快些下来!”一女子手里拿着件小巧的黑色金边披风,快步走向少年,在他身旁立住了,笑着嗔怪道“小心掉到海里喂了鲨鱼…..”
只见那女子约莫二十五岁的光景,一身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透着华贵之气。她生着瓜子脸,柳叶眉,鼻梁高挑,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眸子和盘着的秀发一样漆黑发亮。面如璞玉,唇若涂朱,肤白胜雪,更加身材窈窕,真是不可多见的美人。
少年很听话地下到甲板上,指着天际回头对那女子说“娘,你看,那儿的云彩红彤彤的,像着火了似的,真好看。”
“你这孩子,外头风这么大,也不知道多加件衣裳,光顾着看风景,万一得了伤寒,不怕你爹罚你么。”女子说着将那件披风给少年披上了,又蹲下帮着他系好。
少年乘机双手搂住娘亲,撒娇讨饶道:“娘,船舱里闷得很,我出来透透气的,你可别告诉爹啊。。。。”
女子轻轻一笑,“只要那你乖乖听话,我便不和你爹说”说着站起身来,拉着少年的手。“天就要黑了,外面冷,随娘回去歇息吧”。
风越来越大,浪越来越高,然而满载货物的大船却依旧稳健地借着风力快速前行,劈波斩浪。风帆上绣着的两个大字“福曦”渐渐地没入了充满未知的黑夜之中。
船舱前厅大堂里,烛火通明。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边坐着喝茶边聆听船外呼啸的海风。他穿着考究,束着发髻,长相也颇俊秀。他正听得出神,老管家急急地走到他身边也未发觉。
“老爷,外面的风越来越大了。我担心…..”老管家也就五十来岁,头发胡须却有些发白。他面露焦虑之色,不安地说道。
“没事的林伯”,男子抿了口茶,盖上杯盖,将茶杯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而今这世道,群雄逐鹿,以前的官道早已闭塞多时。然而我们经商之人,不能因为路不通便放着生意不做了。走水路虽然大风大浪在所难免,但是我买下的这条商船,所选用的材料皆是上品,工匠手艺也纯熟,所以这点风浪还不至于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了,咱们在海上,更不用担心土匪强人会惦记,林伯你大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回房好好休息休息”。
“可是….”林管家欲言又止,面色显得有些不安。“若这茫茫大海之上也有贼人呢。”
男子一愣,随即抬头看着林管家道“哦?有这样的事?”
“我也不敢肯定,只是听说…..”这位向来行事稳重的老管家,对于道听途说之事也不想妄下断论。顿了顿接着说:“老爷,您还记得两天前我们看见的那艘被烧毁过的搁浅在暗礁上的大船吗?”
“还有些印象,你继续说下去。”男子开始回忆当时的景况,那也应该是一艘商船,除了被焚烧过,船身上还有刀剑的刻痕。
“早上靠岸补给的时候,听当地的渔民说,这一片海域不太平,有人不止一次地看到被烧毁的各种大船,但奇怪的是,从没发现一具尸首。”
“照这么说,这附近有海贼出没,劫掠往来的客商喽?”男子淡然地问道,脸上居然没有一丝忧虑的神情。“若真是这样,那感情好,我黄坚正好降了这伙妖孽,为民除害,替天行道,就怕他们不来呢!”说完竟哈哈一笑,又捧起茶来喝。
见黄坚一点都不担心,老管家也就释然了,呵呵一笑道:“老爷说的是,也许我真的多虑了。”说着提起桌上的茶壶帮男子又添满了茶水,“老爷您修炼的家传剑法已经炉火纯青,臻于化境。就算这片海上有些许毛贼,若真敢来造次,最后也只能落得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下场。”
黄坚淡淡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林伯,天色不早了,你忙活了一天,下去歇息吧”。“是,老爷”,老管家刚要转身离去,忽又听男子说道“啊,对了林伯,你顺便去关照一下底下的兄弟们,叫他们精神点,轮流开船。若真有什么动静,马上报知与我”。
老管家一点头“是,老爷”,说完,转身去了。
待林管家走后,黄坚从角落里取出个包裹,层层打开,却是一把宝剑!剑鞘和剑柄上镶有好些红色绿色的宝石。黄坚拿起宝剑,倏地拔剑出鞘,手上用力,剑锋前出。只听“噼啪”一声脆响,五步之外的窗户纸上划开一道口子。黄坚满意地微微一笑,归剑入鞘,却不再包裹。“这么好的剑,我可不希望它沾上血污。”他这么想着,表情又归于平静,像无风的池塘,没有一丝涟漪。
卧房里,女子正对着烛火刺绣打发时间。她是黄坚的娇妻,官宦人家的大家闺秀。姓王,名芬,子春香。忽地一人推门而入,手里提着一把剑。
王芬冲他莞尔一笑道:“天壁,你莫不是练剑走火入魔了么?回来睡觉还带着剑,打算梦里苦练不成。”
黄坚也乐了,笑着答道:“好久不曾把玩它了,我今晚要和它同床共枕呢。”说着走到床边坐下,将那把剑置于枕头外侧。“娘子你好兴致啊,很久不曾见你绣花了哎。”
王芬一听,故意皱了皱眉,佯怒道:“终日闷在这船上,你还不许我把玩把玩针线活计?”。
“委屈你了春香,不过照我们现在的行程,明天日落之前我们便可以靠岸了,你再忍耐一下。”黄坚以为妻子在船上待得难受了,赶紧坐到她身旁,将她环腰抱住,陪笑着说。
“我没事啊,逗你呢。”王芬幸福地笑笑。
“海天呢,今天怎么没见他活蹦乱跳、到处瞎跑乱蹿呢?”黄坚纳闷地问。
“许是玩得累了,早早地睡着了,我们也休息吧”。
“嗯”,待王芬躺下后,黄坚这才吹熄了灯,屋里顿时一片漆黑。
窗外,狂风正与大海激战,呼啸之声不绝于耳,让人隐隐地有些不安。
夜更深了,海天之间一片漆黑。
没有人发现,因为无从察觉。
数艘小船像鬼魅一般向着“福曦号”快速游来,渐成合围之势。像一群饿狼,在围捕它们的猎物。
这小船上的人个个以黑巾蒙面,身穿夜行衣,直如同鬼魅一般。忽地,为首的一只小船上,一个立于船头的黑衣人将手一挥,其他人便纷纷潜入海里,消失不见了。而发号施令的黑衣人依旧立在船头,看不见他的脸,不知道他正带着怎样的表情盯着“福曦号”。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之前那十数个潜到海里的黑衣人便如同鬼魅一般从“福曦号”下面冒了出来,接着又悄无声息地飘到了船上。可怜两个值夜的水手,连一丝危险的气息也未察觉,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被人割了喉扔到海里去了。大风大浪的夜晚,这落水声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是,一向行事谨慎的林管家一直暗自提防着。回房后他和衣而卧,屏息凝神,警觉地感受着船上的动静。落水声虽然基本被风浪吞噬了,但是身为黄坚武学方面的启蒙老师,老管家的武艺不差。他也因此等来了危险来袭的信号!
林管家迅捷地闪到门外,刚要出声叫醒船上的人出来抗敌,不料一人却从背后猛地捂住了他的嘴。林管家大吃一惊,手上用力向后便出了一掌。那人从容接住,赶忙放开他闪身上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语道:“是我,林伯。”林管家这才看清来人,是黄坚,手里提着剑。他暗自欣慰,看来黄坚的修为要高过他许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啦。
“老爷,船上贼人不少,功夫也俊得很,何不叫上大伙儿一起前来御敌,起码可以壮壮声势。”老管家看起来有些担忧。
“不行,他们不曾习武,来了也帮不上忙。我已经吩咐夫人带着海天躲起来了,林伯,你赶紧挨个叫醒其他人,让他们也躲一躲。至于这几个毛贼,有我呢。”黄坚平静地说。
林伯可不放心“那怎么行,您一个人……”
“快去,照看好夫人他们,我一个人足矣。”说完,黄坚悄无声息地快速闪到大堂的入口前,小心地观察起来。奇怪,他们分明已经进了大堂,怎么一个人影也没见!只是不知为什么,在昏暗的灯光的映衬下,整个大堂都显得有些异样。
正当黄坚纳闷之际,一霎间,一股杀气从头顶袭来。黄坚不及招架,一转身闪进了大堂。他分明瞥见一抹刀光剑影,可那人刚落地便迅速往角落一闪,消失不见了!这是什么把戏?黄坚吃了一惊,但脸上依旧是沉着淡定的表情。透过刚才的攻击,黄坚已经大概地摸清了这伙人的实力。虽说他们的功夫不错,但是能如此迅速地从自己眼皮子地下消失的无影无踪,肯定是使用了障眼法之类的幻术。因此,黄坚清楚,刚才攻击自己的人就在那个角落,而且就在这大厅内,还藏着和那人有着一般功夫的同伙!十数个高手,这可是大敌当前的关头。可不知道为什么,黄坚的心里没有一丝畏惧,反而开始兴奋起来了。
“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来头,如果是江湖上的朋友和我黄某人开个玩笑,那我欢迎。但如果你们是打我这条船的主意,我劝你们趁早离开。”黄坚冷冷地说,一面环视四周,一面小心翼翼地挪向大厅中央。他好像已经明白为什么此时的大堂有诸多异样了——越是不对劲的地方,就越是危险。好一会儿,大厅内死一般的静,整条船也是如此。唯有船外的狂风和巨浪,很不识趣,地在幸灾乐祸般的大声喧哗。
“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枉送了性命…..”黄坚拔剑出鞘,他的语气开始变得冰冷,双眼散发出杀气。
他话音未落,四道寒光如同箭一般从从前后左右同时射来!黄坚知道厉害,奋力跃起。在空中稍一停顿便又轻轻落回原地。而那四个人双双互换了位置,又消失不见了。
“既然你们找死,那我黄天壁成全你们”,说着,黄坚手上用力,挥剑横扫一圈,剑气过处,四壁上的油灯便一一灭了,大厅内顿时一片漆黑。虽说黄坚子承父业是个商人,可他年轻时也曾行走江湖,行侠仗义,战斗经验可谓相当丰富。更何况他本就是个智勇双全之人,因而他明白,既然敌人在暗处,自己在明处,那何不熄了灯,大家都在暗处!浑水才好摸鱼嘛。
黄坚干脆闭上了眼,开始用心感受着,感受从四周飘来的珍珍杀气。
“第一个就拿你开刀,受死吧…….”黑暗中黄坚大喝一声,猛地蹿向最先攻击自己的那个黑衣人藏身的角落。那黑衣人突然间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杀气朝着自己袭来,吃了一惊。他没想道黄坚居然能在黑暗之中如此准确地找到自己的位置,赶忙收了幻术,硬着头皮和黄坚接起招来。一时间剑风呼呼作响、刀剑撞击之声不绝于耳。但是一则功力不济,二则措手不及。不到十个回合,那黑衣人已身中数剑,伤痕累累。只得奋力虚晃一刀,往后便闪。黄坚刚要追击,两个同伙截住了。刚才是黄坚出其不意,主动出击。那帮人黑暗之中分不清敌我,遂没有贸然一哄而上。而此时,两名黑衣人竟也抵敌不住了,正要后撤之际,只听黄坚一声怒吼:“哪里走!”,一个黑衣人的下腹便中了一记飞踹,跌出丈外远,倒在地上起不来了。另一个大惊之下慌了手脚,被黄坚一剑穿心。这下,领头的黑衣人按耐不住了,竟点起一只火把。突如其来的光明晃瞎了所有人的眼,两边都向后退了退。片刻之后,黄坚注意到他们还有十来个,为首的举着火把。这回居然不再东躲西藏耍把戏了。这十余人都一般打扮——黑衣黑裤,黑布蒙面,手持弯刀。只不过他们的刀,从风格上讲,和中原的刀剑不太一样。见此情景,黄坚乐了,冷笑着说:“只要你们不跟个娘们儿似的东躲西藏,肯出来抛头露面,我倒是也不介意和你们挑灯作战呢。”说完,居然收了势,反手握着剑,挑衅似的盯着他们。这下,为首的黑衣人被激怒了,两眼快要喷出火来了!之间他左手一挥,身后的十来个黑衣人便一哄而上,直扑黄坚。黄坚不敢怠慢,抖擞精神,奋力接战。霎时间,剑风四溢,火星四溅。双方都在拼命,间或有黑衣人重伤倒地,而黄坚左肩也被划出了一道口子。好在林管家及时赶到,一口朴刀舞得呼呼生风。本来依旧围住黄坚厮杀的六七个黑衣人见黄坚如虎添翼,胆怯了,纷纷跳出圈外,扶着受伤了的同伙回到为首的黑衣人身后。只见那人恼羞成怒的样子,盯着他的残兵败将,仿佛要把他们生吞了似的。
“老爷,夫人放心不下,差我前来助你”林管家关切地看着黄坚“您受伤了…..”。
“放心吧林伯,这点小伤不碍事”黄坚怕老管家担心,故作轻松地说。
“老爷,您且歇息一下,剩下的交给老朽,看我…..”老管家向黄坚请战。
“也好,只是林伯,这伙人不知是什么来路,不似中原人,武功路数也甚是诡异,您可要当心啊”见老管家神情坚决,加之自己鏖战到现在,气力不济,黄坚同意了。
正在这时,为首的黑衣人已经火炬交给了别人,提刀上前。老管家也不搭话,举刀便砍。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占有三十余合,不分胜负。
“此人功夫当和老爷不相上下,看来我只能尽量和他周旋一番,等老爷恢复气力,我们方能躲过此劫”老管家这样想着,便抖擞精神与黑衣人接着对战。
而黑衣人显然越战越恼,毕竟对手是个年事已高的老人,可自己却迟迟胜他不得。于是不断提升内力,越战越勇。约莫五十合,老管家终究是年老力衰,渐渐气力不济,招式错乱。一不小心胸前已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但他仍然挥刀欲继续迎击黑衣人。说时迟那时快,黄坚纵身一跃,闪身挡住了老管家。
“林伯,你已经尽力了,还是让我来对付他吧”黄坚边说边扶着他退到后面坐下,“您就放宽心,看我如何收拾这帮贼子”说着坚定地看了老管家一眼,提剑,转身向那黑衣人走去。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敢在这海上无法无天,兴风作浪?”黄坚冲着黑衣人厉声喝问。
依旧没有人开口回他的问题,黑衣人将刀慢慢举过头顶,愤怒的眼神好像能把人撕碎一样。
黄坚也不再跟他废话,挥剑便冲上去与黑衣人斗在一起。正如林管家所料,这两人的武艺难分伯仲,打得是难解难分、不可开交。战到百余合,黄坚卖了个破绽,黑衣人终因性急上当,全力砍向黄坚。黄坚剑一横,闪身与他擦肩而过。两人同时立柱,都僵在那儿不动了。老管家和那帮残兵败将都焦虑不安地看向大厅中央立着的两人。
“轰”黑衣人和他的刀一同倒在了地上,他的身下一片血污。
“真是一把好剑”黄坚哈哈大笑,他的剑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依旧锃亮如新。
余下黑衣人见此情形,个个惊恐万状,老管家怕他们狗急跳墙,忙护到黄坚身前。
“老爷,您没事吧”
黄坚轻抚其背,笑说:“放心吧林伯,我没事”。
就在此时,黑衣人中还算机灵的一个逃也似的奔到船头,叽里咕噜大喊一通。黄坚和老管家虽然一个字也听不懂,但都吃了一惊。二人面面相觑,几乎异口同声道:“东瀛人!”
话音未落,一个和老管家年纪相仿的浪人如风一般闪了进来。他径直走到那刚刚死在黄坚剑下的黑衣人身旁蹲下,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盯着那具尸体死不瞑目的眼。他的双手在颤抖,面部肌肉有些抽搐。
“孩子,父亲这就为你报仇,你可以安心地去了。”他一面说着,一面用手将死去的黑衣人的眼合上了。
黄坚和老管家一听,又是一惊。
“我不知道老人家您是什么来路,居然会说汉话,可否见告?”黄坚好奇地问道。
老者闻言,直起身来。只见他身穿灰白色的袍子,束着发髻。脸色暗黄,须发已经灰白。让人有些吃惊的是,他的脸上竟无一丝愤怒或者伤痛的表情!如一碗端平了的水,没有一丝波澜,清澈见底。
“此人刚刚经历丧子之痛,居然面不改色,定力之强,我是远不能及的。这该如何是好?”黄坚心知形势不妙,开始盘算对策。
“告诉你也无妨,免得你和我儿一样,死不瞑目!”老者双手后背,淡淡地说道。
老管家听罢,大怒,便欲提刀上前与他厮杀。黄坚一伸手,拦住了他。而老者身后的黑衣人则个个振奋起来,一字排开,堵住了出口。
“我年轻时曾做过一任遣唐使,在大唐生活了小半辈子。所以对你们汉人之事略有知晓。”老人的语气依旧平静。
“哼,这就奇怪了。据我所知,遣唐使一则要搞好两国关系,已达到互通有无之目的,二则便是学习我大唐之繁华兴盛。可你倒好,好的不学,偏走邪门歪道,胆敢在我大唐的海域胡作非为,兴风作浪。因而今日,你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是咎由自取罪有因得!”黄坚愤愤地说,想要乱其心智。
谁知老者听罢,哈哈一笑,接着声色俱厉地说:“你少在这里装腔作势!大唐已经亡了,你当我不知!”
黄坚闻言,心中吃了一惊,但脸上依旧镇定从容的模样。他低头附在老管家的耳旁低语道:“我观此人,功力高深莫测,今日一战,生死难料。林伯你速速护着夫人和海天他们乘小船上岸去。”
“老爷,我…..”老管家忠肝义胆,哪里肯扔下黄坚一人,独自离开。
“休得多言,快走!”黄坚佯怒道。
老管家见状,只得哀叹一声,转身走了。
“哪里去!”只听一声呼喝,那老者已近至身前。
黄坚也不搭话,挥剑挡住。两人便就交开了手。后面的黑衣人见老者手无寸铁,怕他吃亏,便给他投了一把刀。一时间,两人你来我往,刀光对剑影,难解难分。正当两人激战正酣,老者却虚晃一刀,随即跳出圈外,冲着身后的黑衣人厉声说了什么。那些黑衣人闻言便一溜烟绕过黄坚,直奔里面。黄坚欲待阻拦,却又被老者缠住。
“今日,你们全都得给我儿陪葬!”老者有些歇斯底里了。
“你休想,看剑!”黄坚怒不可遏,猛提一口真气,挥剑便上。
此时,船尾的甲板上。老管家持刀迎风而立,六七个黑衣人面面相觑,浓浓的杀气冲天而起。黑衣人终是慢了一步,王芬虽万般不舍,但为了海天的安全,还是带着海天和一众船夫分乘两条小船下海往岸边驶去。原本王芬是让老管家一起离开的,可老管家清楚,如果自己不留下拖延追敌,到时候恐怕一个都走不了。
此时的“福曦号”,船里船外,人少人多,却都一样热闹。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结局是悲戚的。
一少一老,一主一仆,几乎是同时倒下的,他们的身下一片殷红。
可怜王芬和海天,两人自从上船,因风急浪高,依偎在一起,眼睛一直痴痴地盯着“福曦号”看,他们多希望又一条小船从“福曦号”上放下来,上面载着的是黄坚还有老管家。
他们不知道等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间,或者已经过了一万年。他们没能等来载着希望的小船,印入他们眼帘的是“福曦号”上燃起的熊熊大火!
王芬泪眼模糊,海天开始哽咽。
“相公!”
“爹!”
一对可怜的母子,凄怆地呼喊着。此情此景,可以感动天地,一众船夫也个个声泪俱下,呼喊着他们的救命恩人,他们的“黄老爷”和他们的“林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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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紫金学艺
劫后余生的母子俩回到了金陵老家,因遭此劫难,生意失败。王芬只得变卖家产,遣散家仆。甚至于搬出大宅住进茅舍瓦屋,也不及将债务清偿。此后,王芬只得靠着帮别人做针线活计赚钱养家。所幸海天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他虽然年纪尚小,但却深知母亲之艰辛。因而他几乎从不跟母亲提任何要求,哪怕是已经到了入学的年纪。
从前大富大贵,如今穷困潦倒。辛劳和忧郁加上顿顿粗茶淡饭,王芬很快就清瘦了不少。海天为了给母亲补补身子,隔三差五便会干些上树摘果子掏鸟窝,下河摸鱼捉虾之类的事情。因而经常会带着些许皮外伤回来,直把王芬心疼得打他也不是,骂他也不是。只能暗地里独自抹泪。
话说王芬和海天所在的村子名叫紫金村,村名的由来是因为它坐落于金陵紫金山下。村里大多是淳朴善良的贫苦农民,村里绝大部分的田地都属于紫金之巅的紫金剑派所有。村民们靠着租种紫金剑派的地勉强维持生计。而这紫金剑派,因剑术精妙绝伦、超凡脱俗,在江湖上颇有名气。紫金山下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绕山而过,从远处看过去,那溪流便直如一条玉带缠绕在紫金山上一般。故而,十里八乡的人都叫它玉带溪。
这一日,王芬一早便将连日来绣好的刺绣拿到集市上去卖。海天一个人在家,百无聊赖。便出了村子,到玉带溪边玩耍。他本打算上到山上,采些果子带回家给母亲吃。却一眼瞥见,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有一男子端坐在上面。他时而看向远处,时而低头画着什么。海天觉得好奇,便悄悄走到他的身旁。他也学着男子的样子,低头看看画,又抬头看看眼前的玉带溪和远处的稻田、村舍、树林以及太阳。
“叔叔,你的画画得可真像啊!”海天仔细品鉴一番后由衷地称赞道。
这时候,那男子侧过头来,冲他微微一笑。和蔼地问:“怎么,小友你也喜欢画画?”
海天这才看清男子的样子——他三十出头,束着发髻。面门宽阔,浓眉大眼。鼻梁高挺,下巴很干净,没有一点胡渣。他面色白净,一身素服,颇有些文人骚客的风范。
“喜欢是喜欢,可是我画不好”海天腼腆地笑笑。
“你多大了?”
“七岁”
“七岁了,嗯…..”男子念叨着,眉头微皱。
“那怎么不去学堂念书,不会是贪玩,偷偷背着先生溜出来的吧?”
听他这么说,海天脸上灿烂的笑容一下子黯淡了许多。他背过身去,倚靠在大石头上,低着头。
“怎么,被我说中了”男子不依不饶。
“我家遭逢大难,如今能吃饱穿暖已是不错,哪还有钱供我去学堂念书。”海天蔫声蔫气地说,又断断续续将那一夜海上的劫难说与他听。
男子闻言,大为感触。忙放下纸笔,起身下到地上,蹲到海天身前说:“孩子,不要难过。你我今日在此相遇相知,也是缘分。”
海天抬头,稚嫩、秀气的脸,清澈、明亮的眼,实在惹人喜爱。
男子忍不住捏了捏海天精致的小脸,温和地笑笑。
“你可认得我么?”男子问。
海天摇头。
“我是这里的教书先生”男子指了指紫金山顶,“身边正好缺个书童,你若愿意,以后就由我来教你读书识字。哦,不,还不止呢,我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说完,男子期待地看着海天。
海天咧开嘴笑了,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好,你今日回去把这件事和你母亲说了,如果她同意,你就带些换洗的衣物,自行上山来找我”男子顿了顿,一脸严肃的补充道:“记住,是自行上山,不许拉着你娘,我见不得拖泥带水的场面,对你也算是小小的考验吧。”
“我明白了叔叔,明天我一定会去上山的。”海天口吻很坚定。
“那赶紧回去吧,不要你让娘亲着急”
“嗯”海天应了他一声便就回去了,男子也收拾东西准备上山。可一转身,却见海天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叔叔,晚辈黄涛,炎黄子孙的黄,波涛的涛,表字海天。敢问前辈尊姓大名?”黄海天一本正经地学着大人模样,双手抱拳,恭敬地问。
男子被他逗乐了,哈哈一笑道:“海天你记住了,宋桥,字连江”。
“宋叔叔,明天见”话音未落,海天却已经欢快地跑远了。
宋连江看着海天远去的小小背影,心里道:“真是一个阳光烂漫,天真无邪的少年啊!”
海天回到家中时,王芬已经做好了饭菜。看来今日买卖做的不错,王芬给海天做了红烧肉!刚吃完饭,海天便把上午的奇遇一五一十的全说给王芬听。王芬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心里担心海天不在自己身边,会吃苦受累,被别人欺负。
“娘,您别担心。我在山上会乖乖听话,好好用功的。说不定还能拜师学艺,日后为爹报仇!”海天信誓旦旦地说。
王芬轻轻把海天揽入怀中,语重心长地说:“涛儿,娘亲不反对你练功习武。但是你要记住,娘亲只要你能好好的活着,成为像你爹那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惩恶扬善,扶贫济困。不要满脑子仇恨,因为报仇就意味着你要面对生与死的考验。娘亲不希望你有事,你爹在天有灵,也不愿你为了他而有危险。”
海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说:“娘,我记住了。以后我不在您身边,您要保重身体…….”说着说着,竟落了泪。
王芬的眼睛也湿润了,他把海天抱得更紧了些。
“离得这么近,虽然你不能经常下山回家,但是总会有空闲的时候。那时你便回来,娘给你做好吃的。”
“嗯”海天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感觉好温暖,开心地笑了。
翌日清晨,太阳还未露头。海天便背上王芬给他备好的包裹,告别了母亲。按照宋连江的说法,独自一人往紫金山上而来。
王芬情不自禁地追随着又叮嘱了些“循规蹈矩,孝敬师长”之类的话,海天悄悄记在心头。
这紫金山虽说高不过五百米,但已是金陵城中第一高峰了。更兼海天年纪尚小,他气喘吁吁地上到山顶时,日头已经出得老高了。山上的雾气渐渐被阳光驱散了,山下的风光尽收眼底。
海天无暇再看风景,径直朝着山顶唯一一座院落的大门走去。那大门之上悬有一块横匾,匾上几个金灿灿的大字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紫金剑派。
海天正正要往里走,忽地从门里斜刺跑出个人。两人都不及闪躲,撞了个满怀,双双倒地。
“哎哟,痛死我了”一个小女孩坐起身,揉着头说。她一身粉红色的衣裤,用一条草青色的绢带扎着马尾辫。粉白的小脸上有着精致的五官。看上去和海天年纪一般大。
海天也顾不上自己疼了,赶忙一股脑儿爬起来,跑过去把小女孩扶了起来,还帮着她把身上的尘土掸去。
“你是什么人,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啊”小女孩调皮地看着海天,却并不喝止他停手。
海天见她身上已经干净了,才红着脸边拍去自己身上的灰尘边说:“我是你们这里教书先生的书童,是他叫我过来找他的”。
“教书先生?你搞错了吧,我们这里没有什么教书先生。平日里我们都是跟着宋师叔读书识字的。宋师叔博才多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小女孩好像很是尊崇这位宋师叔,介绍起他来滔滔不绝。
“就是他,就是他……”海天也很高兴的样子。
“噢,你叫黄海天对不对?”小姑娘这才恍然大悟似的。
海天点点头道:“我是,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小姑娘得意地笑笑说:“正是那教书先生叫我来恭迎你这个小书童的呀,跟着我走吧。告诉你,里面可大着呢,你跟紧点,别丢了。”
说完便往回走,海天跟着。七拐八绕走了一段之后,海天紧跟几步和小姑娘并肩而行。海天侧过头喘着粗气问:“喂,还有多远啊?”
谁知小姑娘一听竟停下不走了,海天没留神走出去几步远才发现,便又折了回来。逗得那小姑娘咯咯直笑。没等海天开口,小姑娘发话了。
“我不叫什么‘喂喂喂’,我有名字的,只不过你不用知道。”
“那我还是只能叫你‘喂喂喂’啊”海天故意把三个字叫的更大声了。
“胡说,你要叫我师姐!”小姑娘一本正经,说完还用粉嫩的小手在海天的额头上戳了一下。
“凭什么?”海天一听,不乐意了。“你看上去也就和我一般大,说不定我还比你略长些。你怎么不叫我师兄?”
小姑娘听他这么说,眉头都锁到一起了。粉拳微握,跺着脚说:“我们这里只讲先来后到,才不管谁大谁小呢,你就认命吧。”说完看着海天,笑得无比得意。
“我才不要叫你师姐”海天赌气道。
“有骨气,那我可走了,你自己去找宋师叔吧”说完双手背到身后,转身就走。
“喂,我不认得路呀”海天急了。
“那你到底认不认我这个师姐呀?”小姑娘停住,回过头来问。
海天一步三挪地走到她身边,一面强颜欢笑,一面不卑不亢地叫了声师姐。
“哎,师弟真乖。快跟师姐走,就要到了,师叔怕是等得着急了呢。”说完拉着海天一阵风似的跑没了。
冬梅苑大厅。
宋连江正和一男人品茶聊天。那人要比宋桥稍长几岁,一袭灰色绣边长袍,腰间束有一条玉带。古铜色的皮肤透着成熟,端庄的气息。一双剑眉之下是一对锐利有神的眼,下巴有一撮山羊胡子。他便是这紫金剑派新任不久的掌门人——秦凡。
“掌门师兄,昨晚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连江啊,你要收个书童在身边本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为何不直接在门下弟子中挑一个称心如意的,而要另外收徒?”秦凡放下茶杯,看着宋连江问。
“师兄您刚接任,门下弟子本来就少。合我心意的只有子贞一人而已。然而她毕竟是个姑娘家,日后恐多有不便。可能真的是天意使然吧,昨日让我遇见海天这孩子。他资质不凡并且天真无邪,我很喜欢。我相信待会儿师兄见了他也会乐得收下这个徒弟的。”宋连江是担心海天以后不能名正言顺的出入紫金,留在自己身边。所以坚持要秦凡收海天为徒。
“既然如此,那就先看看这个孩子再说吧”秦凡算是同意了。
“师叔师叔,人我给你领来了…..”话音未落,何子贞已经风风火火地跑进大厅来了。
“放肆!小姑娘家的,如此疯野,成何体统!”秦凡一脸威严地呵斥。
何子贞一见掌门也在,知道自己失了礼数。赶忙跪下低着头道:“师傅,徒儿知错了,请师父责罚。”
“师兄,子贞尚小,您别生她的气。是我叫她帮我接人来着。”宋连江乐呵呵地把何子贞搀扶起来问:“让你接的人呢?”
“就在门外”
“你把他带进来”
子贞便退下出去,须臾便领着海天进来了。
待近至秦凡和宋连江跟前,子贞便跪下了。海天一见,也赶忙跪下陪她。
“宋叔叔,我刚在门外都听见了。你们不要罚她了,都是因为我,要罚你们就罚我吧”海天很认真的为子贞求情。
子贞没想到海天竟会为了自己而和师傅师叔求情,感激地看向他。
“没想到你小子人小鬼大,颇有侠士君子风范,难怪我师弟如此欣赏你。”秦凡居然也被逗乐了,端起茶来抿了一口,接着说:“我来问你,你小小年纪,竟舍得离开爹娘入我紫金门下拜师学艺,到底有何目的?”
“你这位大伯也就是你日后的师傅,是问你学文习武志在何方。你年纪小,考虑清楚再说也不妨事”宋连江担心海天会说出替父报仇之类的话,忙出言提醒。
“嗯……”海天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想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以个人一己私欲为意。上可为国家排忧解难,下可解救黎民于水火。惩奸除恶,扶贫济困。为幸天下苍生之福,虽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海天说得无比真挚,一脸严肃的样子。
一旁的子贞听他这样说,内心很是赞赏。看着海天心里道:“你这臭小子当真没读过书么?”
秦凡和宋连江也暗自吃惊,没想到海天小小年纪,却有这般志向。
“师兄,你意下如何啊?”宋连江笑问。
“嗯,孺子可教也…….”秦凡显然是答应了,只是不明说出来。
“海天,还不快快给你师傅敬茶”宋连江忙说。
子贞会意,立即起身倒了杯茶递给海天。海天便小心翼翼地端着茶,跪着走到秦凡跟前,毕恭毕敬地将茶递上。秦凡哈哈一笑,接过来便喝,甚是欢喜。海天又在子贞的连连暗示下,对着秦凡三跪九叩。
“好了好了,快快起来”秦凡一把将海天扶起,摸着他的头说:“以后你便是我紫金剑派的第八代弟子,排行第七。从今天起,你就跟着你宋师叔。有他亲手调教你,日后必成大器。这既是你之福,也是我紫金之福啊!”秦凡满心欢喜地说。
宋连江最是开心,待秦凡和子贞走后,忙拉着海天去他的房间,帮着他把带来的衣物放好。然后便带着他在冬梅苑转了一圈,让海天熟悉环境。最后又拉着海天回到大厅,让他坐在自己身旁。
“海天,你以后就和我一起住在这冬梅苑。除了这里,紫金剑派还有春卉、夏水、秋风三座院落。春卉苑最为奢华,是掌门及其家眷住的地方。没有召见,你不去便是。倒是夏水苑你可以经常去串串门子,因为那里是一众门人居住的地方。夏水苑地方大,范围广。你刚来,常去那里走动走动对你会有帮助。至于秋风苑,那是远客来访的住处,你轻易也不要过去就是了。”宋连江叮嘱道。
“我记住了,师…….”海天支支吾吾半天,愣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宋连江了。
“好小子,刚拜师就不认我了是吧?”宋连江假装很生气的样子,别过脸不看海天,继续说:“你秦师傅教你武功,我教你琴棋书画,都是师傅!”
“是,师傅。海天记住了,您别生气。我以后再不敢冒犯您了”海天站起身来,诚恳地说。
宋连江立马转怒为喜,一点海天的鼻子,笑说:“逗你呢,你师傅我可不是小气的人。不过,作为紫金剑派的门人,有些礼数你还是要懂的。这些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现在咱们去吃饭。饿了吧?”说着起身拉着海天往外走。
“嗯”海天点点头,随宋连江去了。
自此,海天便成了紫金剑派门下的弟子,宋连江身边的书童。海天是个勤劳懂事的孩子,除了和师兄弟一起习武练功,跟着宋连江读书写字。其他时间,海天大都忙着照顾宋连江的一日生活起居、帮他铺纸研墨、在冬梅苑里擦桌洗地,修花剪草。因为海天刚入得紫金剑派,武功上落下师兄弟们一大截。虽然负责教授武功的小师叔赵志平也曾多次私下里给海天讲解示范,但是海天仍不得其要。有时天黑了尚在苦练的海天,因为一招半式不解,还要跑到夏水苑去向赵志平讨教。宋连江看在眼里,却又不想坏了规矩,毕竟他只负责教授一众弟子琴棋书画之事。于是便将紫金剑派全部的入门心法手抄下来送与海天。他知道,以海天的资质,这些心法口诀必然会有大用处的。
原来,紫金剑派在武学上分三类。分别是:紫星剑法,紫月拳法和掌法以及紫阳内功心法。而这之中,紫阳内功心法是重中之重。它是紫金剑派剑法、拳法、掌法发挥威力的保证,是基础,是前提。
海天得到这些心法,真是如鱼得水,如虎添翼。不过五日,他已将全部心法背得烂熟于心。没几日在武功上便精进不少,和师兄弟一起练功再没出过差错。
这一日,海天刚到练武场便直接跑到何子贞的身旁立住了。子贞本在专心练剑,余光瞥到海天,便收了势。
“傻师弟,又遇到不懂的地方了是吧?”子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笑着骂他。
“师姐,我是见你有几招连不上,想教教你呢”海天一手拿着木剑,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本正经地说。
“你又诓我,小心我教训你!”子贞小手一握,在眼前晃了晃。
“师姐,你陪我练剑吧。他们最近怪怪的,都不愿搭理我。”海天有些懊恼地说。
“谁叫你进步这么快,把他们的风头都给抢去了。”子贞一副大人的样子接着说:“陪你练剑也行,不过……”
“不过什么啊,你说,我一定答应”海天一把扶住她的肩膀,急声道。
“你要交我弹琴还有画画。”子贞小人得志似的咯咯直笑。
“好,一言为定”海天常伴宋连江左右,可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在琴技和画工上颇得师傅真传。
“那我们拉钩!”子贞伸出左手小拇指。
“拉钩”海天说着与她拉钩。
他俩口中的“他们”,是他们的师兄和师姐。大师兄秦昊和三师姐秦芬,都是掌门之子,在众师兄弟中威望最高。打从他们一出生,身上所背负的期望就犹如万丈高峰般沉重,性格上多少有些自大与轻狂。二师兄李维是被秦凡带回来的孤儿,老实稳重。四师兄梁宇,五师姐上官云菲皆是名门之后,因而和大师兄、三师姐甚是投缘。比之于海天,这五人里面。秦昊大六岁,李维大四岁,秦芬、梁宇大两岁,上官云菲大一岁。除了二师兄对子贞和海天颇为照顾。其余四人很少主动和海天、子贞一起练功或者玩耍。
子贞和海天一样,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她天性善良、淳朴,活泼大方,乐于助人。因而,自从拜入紫金门下。一有困顿迷惑之事,除了宋连江,海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何子贞。此二人,两小无猜。经常一起练剑,一同画画弹琴,一块嬉戏玩闹。感情也日益深厚,俨然成了出双入对,青梅竹马的一对。
翌年春。
紫金山腰处的一大片桃花林开满了花,姹紫嫣红,美不胜收。因而慕名前来赏花的人络绎不绝。
这一日清晨,子贞奉师娘之命下山采撷鲜嫩的桃花瓣,用来做桃花羹。海天死乞白赖地跟着她,说是要保护她。
“你不就是想下山玩耍么,吓唬我作甚么。”子贞一面将带着露水的新鲜花瓣采摘下来放到花篮里,一面气鼓鼓地冲海天喊。“若真有狼,你又能怎样?”
“我保护你啊,就算我斗它不过。让他吃饱了我,就不会再吃你了嘛”海天将自己摘的一把花瓣放进花篮,嬉笑着说。
“你就会耍贫嘴…..哎呀,去去去,一边玩去,少给我添乱。你看你摘的,还有叶子呢…..”子贞娇嗔道,一面细心地将不能用的花瓣和叶子挑拣出来。“小心我告诉师娘,看她不拧你的耳朵!”
“师娘才不会像你那么凶呢…..”海天一点都不担心。
那师娘原是上一任薛掌门之女,秦凡和宋连江的师妹,后来嫁给了秦凡。海天、子贞本性纯良,天资聪颖,乖巧活泼,都很是讨她欢心。
“你…..”子贞一听海天说她凶,立马不高兴了。小脚一跺,气鼓鼓地往别处去了。
而就在此时,海天分明听见林子深处有人在呼喊着什么。那声音很小很轻,且断断续续,若有似无。
“师姐,你听。好像有人……”
“不理你了”子贞显然没有察觉,走远了。
海天无赖,只得循声向林子深处走去。好一会儿,海天才来到一口大坑前。坑里一男一女,两个少年,正你一句我一句有气无力地喊着救命。那坑其实不是很深,只不过对于普通少年而言确实难以上来。
“看你们这身打扮,该是山下有钱人家的小孩。你们是上山赏花来的吧?”海天打量着他们说。
一听有人,两个少年立马有了精神,纷纷抬头看向海天。两人好像哭过,一脸的泥水。
“快救我们出去!”女孩着急地央求道。
“是啊,小哥哥,把我们拉上去吧”男孩的教养不错,在这危急关头也不失礼数。
“这坑不算深啊,你们当真爬不上来么?”海天疑惑地问。
“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你下来试试?”女孩没好气地说。
“好,我来试试…..”话音未落,海天已纵身跳进坑里。
两个少年吃了一惊,心想:“这下完了,好不容易盼来个救星,没成想脑子有问题!这下都出不去了。”
“我说你能不能把我们拉上去再下来逞能……”没等女孩数完玩自己,海天已经一脚蹬着一面坑壁飞身而起。在空中转了一圈,又一脚蹬在另一面坑壁上,飞了上去。直把那两个少年看得呆了。
“我现在一个个拉你们上来,要抓紧”海天说着解下腰带放了下去,把那女孩和男孩依次拉了上来。
“你是什么人啊,看着和我们一般大,功夫却不得了。你也是来山上赏花的么?”女孩拍拍身上的土问。
“我是这山上紫金剑派的弟子”海天说着将腰带系好。
“噢,我说呢。我叫丁玲,他叫刘超。我们两家是世交,今日结伴上山赏花来着。我俩贪玩迷了路,才一不小心跌到坑里去的。”丁玲感激地看着海天。
“我叫黄海天,你们赶紧跟我出去吧,免得你们家人找不着你们担心。”说着海天便领着他们原路返回。期间交谈得知,刘超小海天一岁,丁玲还要小一些。这会儿两人都很崇拜海天,嚷嚷着也要上山学艺呢。
正巧子贞摘好了花瓣,四下里寻不见海天,正着急地呼唤着。海天赶忙应了一声,带着丁玲和刘超出来与师姐相见。
“师姐,这是丁玲和刘超。两人在桃花林里迷了路,我引他们出来的。这是我师姐,何子贞”海天把情况告知子贞,又为丁玲和刘超引见师姐。
“刚才确一伙人找过你们,现已下山去了”子贞提醒道。
“那我们赶紧下山吧,要不伯父伯母还有我爹我娘该着急了”刘超担忧地说。
“嗯,海天哥哥,我们这就要下山去了,后会有期。”丁玲笑着和海天道别。
“后会有期,海天哥。”刘超也说。
完了,两人便下山去了。
“师姐,咱们回去吧”海天见丁玲和刘超消失在花海之中,便回头对子贞说道。
“亏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被狼叼了去呢。真没想到,你不但毫发无伤,还捡回个俊秀的妹妹来!”子贞有些不高兴地说。
“其实我还有一个丑妹妹”海天一脸坏笑地看着子贞。
“什么?”子贞疑惑道。
“子贞妹妹!”海天大喊一声,撒腿就往山上跑。
“站住!死海天,臭海天!你给我站住…..”子贞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追他。
“我偏不,有本事你追上我”海天边跑边喊。
“你死定了!”
也就三五日之后吧,一天早晨,秦凡带着两个少年来到了练武场。到了近前,众弟子在赵志平的引领下站成一排向掌门行礼。海天和子贞这才发现,那两位少年赫然便是刘超和丁玲。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两位少年是我新收的弟子。”秦凡把两人引到身前继续道:“这是刘超,她叫丁玲。以后他们便是你们的八师弟和九师妹了。”
“师兄师姐好”刘超和丁玲懂事地深鞠一躬。
“师弟师妹好”底下众人也齐声还礼。
“你们的八师弟和九师妹初入我紫金剑派,要学的东西很多。你们这些做师兄师姐的,可要多帮助他俩啊”秦凡补充道。看来,刘超和丁玲的父辈和秦凡有着不错的交情。
“是,徒儿谨遵师命”海天他们异口同声道。
自此,海天和子贞不仅多了师弟和师妹,地位有所上升。还多了生活上的玩伴,乐趣多了不少。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
转眼,已是八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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