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花淘尽》——luvs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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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

十二月，北方下着大雪，纵是京城也不例外，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头百姓，都在寻找的保暖的方式，来抵御这个不寻常的寒冬。这个冬天太冷了，以至于所有人都减少了必要的出行甚至是活动，来减少身上那点儿可怜的热量流失的速度。行人寥寥，甚至连最繁华的八大胡同也是这样，小的店铺早已关门歇业，大的店铺也只剩下几件极富奢华的娼馆、饭店还在支撑。雪又下的大了些，仿佛云海倾泻入地，一个人能看见的距离也不盈一尺。虽还是白天，羊肉馆子里的店小二却不在乎形象的裹着个大皮袄子出来，在店门上挂了几个大灯笼，氤氲红光照的店招牌隐隐发亮。行人几米远就可以看的清楚。来的食客不少，毕竟满足饕餮们食欲与取暖的地方不多，铜炉羊肉便首当其冲，店小二哆哆嗦嗦，但还是喜盈盈的迎进每一个食客，用着高昂的声音喊着：客官里边请。同时一弯腰，请的姿势就做出来了。刚迎进来一波食客，店小二刚想起身回店里歇息片刻，就听见胡同口传来阵阵马蹄声，还有车轮碾雪的声音，不出想一定是来吃羊肉的，毕竟石头巷子里面除了这个馆子，就只剩下几家娼馆，大白天的，总没人去喝花酒吧。店小二收了念头，马车也刚好停了下来，掀开帘子，走下来一个穿着上面绣着一支金虎的华贵锦袍，肩上披着一件紫貂披肩，把脸也捂了个结结实实，只露出一对眼睛和额头。男人眼睛里充满了阴柔，也裹藏着不少戾气，店小二刚说完一个请字，男人就跨过门槛走了过去。

“先生久等了，外面雪大，路着实不好走，迟到片刻实属无奈，请徐先生原谅则个。”男人一边掀开披肩，一边快步向徐先生走去，同时嘴里呼出几口白气。

男人走了过来，让跑堂的拉开椅子，自己就坐了下去，向后一挥手，便让跑堂的走开了，然后搓了搓手，哈了几口气，目光一直对着眼前的人。不一会儿，男人暖和了点，还没等他开口，对面的人眼神玩味、淡然地说：“先涮羊肉，暖和了，吃饱了，再喝几杯温黄酒，舒服了，再谈正事，也不迟。”徐先生一看就是个江湖汉子，外貌英俊但不掩时间冲刷的痕迹，身上也弥漫着一股子平常人称之为江湖气的气质，男人衣着不算寻常，但也不算富贵，旁边横着几柄长剑，几柄剑一看就不平凡，据其他江湖客说，三柄剑中通体精钢锻造的宽剑名为云冲，取工程器具云梯、冲车之名，十二年前徐先生就是拿着这把剑在关外杀出了名声；另一把剑唤之剑气近，一方面指徐先生剑气纵横，另一方面就是指这把剑寒气冷冽，这把剑也是凶名在外，二十年前凭它挑了先朝朝廷刺客机构白菊房；最后一柄剑看着平常，也没人见他拔出来过，也无甚名声。

如果说明的话，应该也没人认得出来这个一口一筷羊肉的汉子就是声名显赫的大剑豪徐不平。人间若有不平事，纵酒挥刀斩人头。不过这位徐不平不是挥刀，而是拔剑。

一个时辰过去，两人还是默默吃着，吃的羊肉越来越多，酒壶也空了几个，男人骤然浮一大白，平静的说道：“徐先生，酒喝足了，饭吃饱了，身子也暖和了，也该谈正事了。”

徐不平又吃完了一片羊肉，戏谑道：“说吧，但谈之前，我要知道我该叫你是太平犬还是胡人谍。”

男人脸上戾气一现、阴阴说道：“原来先生知道不少，原还想先给你讲清个脉络发展，想来也不必了。至于我，太和殿里皇上的狗罢了。”

徐不平还是殷殷笑着、轻松地说：“别，还是给我讲清了，我可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想诈你一下，知道我要替谁干活，我至少要知道我是去断人四肢，还是刮骨疗伤。那么，公公，你管了哪儿的谍子。”

公公眉头一展，似是卸了浑身伪装，语气也缓了下来，说道：“先不谈什么事。先生想知道我是哪儿的，不妨也告诉阁下，咱家是止水房领事，管的就是朝廷上啊，国家里面啊，有二心的人。抓着后啊，拾掇拾掇，就能啊，让意图谋反的人再也不敢了”

“不是不敢，是不能了吧，还有止水房，尸体全在城北撂着呢，两个领事也不例外。我知道止水房的人出现在城北我家附近不是为了杀我，但我是冲着杀他们去的。”说完，徐不平从怀里掏出两个金牌，一面刻着止水，一面一个刻着熊字、一个刻着曾字。

“你不要说你是熊令淮或是曾铮了，一个胖子一个矮子，陆公公何必再伪装呢？”

“徐先生你何必杀人，我本意只是请你办事，不是送人让你去杀的，三十二条人命，里面有内监，没人保你，谁救你命，这可不是你趁着先朝崩溃之际屠了白菊房的时代了，这是新朝，可没人纵容着你杀人。”感觉这身旁宝剑渗透着血光、陆公公怒道。

“是不是谁送过去让我杀的，公公心里自有定数，有没有人保我，公公心里也有数，有的人啊，脏，还要让别人夸他干净，如若保不下来我，或是想灭口了，二十年前我十四岁都不怕，现在我更不怕。”

“好好好，我保你。”说完公公把腰上的金龙牌撇了过去。

“你要的命。”公公冷冷说道。

男人把玩着金龙牌，正色道：“好吧，正事。”正事两字咬的极重。

公公好像没听出他的嘲讽，平静地阐述到：“二十年前杭州，皇上、常怀玉和先朝军队苦战。诶，那个时候正是你屠了白菊房的时候吧？兵力悬殊，具体战局就不给你细讲了。不过当时皇帝陷入死局，有陆地神仙来救，一刹那火石齐飞，大破敌军，常将军同时杀到，才解了围。”

“我的确在杭州，不过要比开战前早两天，后面的事世人不都清楚，何必再讲一番与我。”

“别急，我问如果这个陆地神仙调转方向要对皇帝下手了，而军队对他的威胁不大，那么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请你这个江湖高手了吧。”陆公公眼神炽热，看着徐不平，现在是陆公公握着主动权。

“神仙，我不相信，是什么，你告诉我。”

“我不知道，你自己去找答案，先去江苏道找吧，瑞兴造船厂。沸水房有人接应你。”

“那我有什么奖赏，办成这件事了？”

“仙人都斩了，你想要的天下第一的名头不就有了，何必找甲子老头再打一场，何况他活着与否还不知道，而甲子是不可能杀仙人的，徐先生，你可清楚了？还有，怕你一个人应对不力你的老友林棠隶也到了，就在城北你家，不出以为现在在帮你处理尸体。好了，再给你一个保命的。”说完又掏出一个布包给他。随后男人起身披上披肩，走了出去，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徐先生也起身收拾了行头，便走出了石头巷子。

大雪纷飞。

浊世。

混沌。

第一章（2）

忙不迭走回城北小院，看见门敞开着，徐不平走近，看见昨日不及收拾的血渍已经被清洗干净，便不设防准备走回去。院子里很呛，有一股子烟味，徐不平嗅了嗅，便朗声笑道：“哟，小九爷，你来了。”

说完就看见屋门推开走出一个华贵男子，身穿锦袍，上绣山与海，披一件水貂皮，剪一头短发，叼着个烟袋子，提着个包裹袋子就走了出来，边走还边吸了口烟，边吐气便说道：“哥，我来投奔你了，屋子给你打理好了，咱们什么时候走啊。”

“赵九爷知道你跑出来不得气死，这番旅行，不知道有多危险，你何必陪哥哥来趟这趟浑水。”徐不平有气又想笑。

“我死了对那人又有何碍，我只是他的面子，他也只是要个面子，又不是真的多么重视我，该给的资源一给，该送的一送，在他的圈子里不丢人显眼就行了。再说，我就一贱命，十年前是，跟你练了练，才值了点钱。哎，哥哥，可别赶我走，这水我趟了。”小九爷铿锵有力道。

“留下你还不成，还有你现在武力如何？”

赵小爷咧了咧嘴，用指头把一边嘴角向下拉了拉，让徐不平看。

“嘿，牙还让人打掉了一颗，看你水平还不行么。”

“主要还是被偷袭，早上来你宅子，有一人突然阴我，招架了几招，可能见我不是你，也没用杀招，用匕柄砸了我脸一下，诶，你别笑，那人很强的。”

“要不是令尊的面子，你不还是个死，刚巧我要了件保命的，交予你防身也是值当。”说完便打开了布袋子。

打开发现是一木匣，木匣打开，便看见是一件精致的器具，梨花木柄，两支金属管，外面包着一层枣木，上面再覆着一层鎏金装饰，不出想，这是一把朝廷火器局产的火枪，而且从外观看，不是凡品。

“我在京城听说过，火枪这东西火器局每年能弄出来几十只，还都是多的，一个匠人精心打磨，月余才能磨出来一支枪管，杂七杂八零件配套，不知道多久才能造一把出来，此外，灵巧能干的工匠就这么些，你这支可是宝贝中的宝贝了。”

“倒是新奇，可是这有什么厉害的？”

“杀人于百步之外，可还够？”

“这倒是厉害，朝廷还不想办法多造几支出来，给边疆上的将士们配送过去，山海关那边，我刚回来，胡人逼近，对边关将士来说，这个年可不好过。”

“哥，刚不说了，工匠不够，里面的每一个部分都是要求精细的，一般的工匠可过不了关。”

“那也没一支火器，在边关将士手上。”徐不平气愤道。

“都在京城护卫手上，哥，你也知道这个年不好过，皇宫里也没几个排得上号的高手，为防有人祸乱京城。哥，皇上的命更重要。”

“我知道。”徐不平还是不忿。

“偌大个皇宫还拉不出来一个能打的？唬谁呢？咱这皇上还真怕谁在宫禁内取了他命不成？”徐不平继续发问，又像是自语。

随后便是一阵沉默。

且没有人想去打破这种沉默。

意识上的差异难以短期调和，于是两人抽烟的抽烟，养神的养神。

过了一会儿还是小九爷打破了沉默，尴尬的说：“哥，来一口。”然后递上了烟袋子。

徐不平接了过去，柔声说道：“文铮，哥哥言重了。”随之抽了口烟叶子。

“顺服吧，如果我们要去江苏道的话，还有更舒服的，听说是洋鬼子带来的，叫什么烟膏子，可宝贵的很，全国上下，就那么几壶，等咱哥俩到了以后啊，哥哥你可得整点给咱们试试。”

“行行行，少不了你的。”徐不平轻松说道，把烟斗还了回去，可眼神凝重异常。

“行李收拾好了，马在外面，走吧。”赵文铮递了递手上的包裹。

“还有一个人，来了以后歇一晚上，就出城。”说完就听见院门被轻轻推开，外面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小哥哥，林某，不算迟吧。”

“棠隶，你肯来，就不迟，咱们去南方，哪里暖和，你好安心养病。棠隶，我真怕你不来。”徐不平说道。

“只怕我只能当先生累赘，我这病身，可没什么办法跟你并肩了，倒是这位..”

“林先生，我是长安赵府赵文铮。”

“原来是九爷小儿子，徐先生，小爵爷倒是可以代替我了，而我你也知道，能帮你的着实不多了，还请见谅。”林棠隶略有歉色，说道。

“先生见识天下卓绝，纵不拔剑，也可敌人无数。”小九爷说道。

“小爵爷谬赞了。咳咳，不平，请予我一碗热水，身体不适。”

徐不平转身回屋去倒热水，这时，赵文铮走了过来，对着林棠隶一抱拳，一鞠躬，说道：“先生冠绝天下，救得徐哥哥性命，也就是救了我之生命，感激万分，请，受我一拜。”说罢又是一拜，然后把腰间的火枪递给了林先生。

“先生，现在便还你性命，本是徐哥哥不放心我的安全交给我的，可他也不知道我现在的水平，嘿嘿，先生，莫要推辞。”说完，又把火药袋子和弹丸交给了林棠隶。

“那我就不推辞了，今日之恩，永远不忘。”

“言重了，先生，言重了。”

“来，先生喝水，小九爷，去那边药房给先生抓几副草药，莫要迟了。”徐不平端着碗出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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