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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引子
一引子
称周家泽是边界庄子,似乎也有些根据。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周家泽就一直属泰州管辖,连说话口音也与泰州城里的人毫无两样。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属泰县管辖,其北线就是从蔡家堡、周家泽、殷家庄、陈家堡向西连接宁乡。后来划归东台县管辖,也是从周家泽向西到颜家庄、校家庄、宁乡,南边则属泰县。四十年代中期,共产党、新四军开辟根据地,周家泽曾先后划属兴化县、兴东县、溱潼县、江都县管辖,不管属哪个县管辖,总是处于边境地区。
解放战争时期,周家泽处于敌我双方斗争的交界处,庄南面两里多处的南汊河成了楚河汉界。南汊河南岸便是圩南区根据地,这就是东至顾家庄、夏家泊、边城,西至校家庄、宁乡狭长的一块地带。南北两处的敌人闻之丧胆,小股敌人不敢贸然涉足于此。
生活在河网纵横地区的人由于信息不灵,很难与外界人交往,不谙时事,难免思想意识落后,只知官场上有忠臣、奸臣之分,社会上则是好人与坏人之分。每当各种外来强横势力侵入时,除了明哲保身之外,还是想超脱了然,或忍气吞声,逆来顺受,或迎合奉承,虚与委蛇,或不偏不倚,隔岸观火,或左顾右盼,谨小慎微,或不明事理,鼠目寸光,或逢场作戏,似是而非,或脚踏两船,左右逢源,或趋炎附势,见风使舵,或胆小如鼠,畏葸不前,或执迷不悟,麻木不仁。也许有人说周家泽人圆滑世故,其实是忠厚老实,循规蹈矩,不敢越雷池一步。寻根究底,得从周家泽庄子形成说起。
清朝初定,百废待兴。泰州城里,皮匠季隐山手脚不停地上鞋子,阴冷的天气里要在短时间里上好十几双鞋子,实在难以完成。他注定回不了九里沟,非要投店住宿不可。他拖着长辫子,但左边耳根上方有点肉色,分明是瘌子头的缘故,显得不怎么和谐。直到天黑之时,他还有好几双鞋子没有上好。
鲍人信、单春礼两个人靠街头卖武艺营生,准备回住处安身歇息。单春礼猛然拉了鲍人信一把,说:“那不是季隐山吗?啊,他挑起皮匠担子怎往那黑店里进呢?”鲍人信大惊道:“不好,这家店真是黑店。季隐山进了这里面,肯定凶多吉少。”“季隐山是我们两人的好朋友,怎能让他在黑店里伤了命?我们俩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搭救出来。”“可是黑店人手多,并且还有高手。在我看来,只能智取,不能强行下手。”单春礼赞同地说:“你说得对。我们先到附近的黄辰载家里随便弄点吃的,到二更天就动手。”
季隐山肚子里添了吃的东西,便被店主安排在最里面的一间房子里歇息。他进了里,一盏点着香油的灯若明若暗。季隐山将皮匠担子往旁边一搁,将那双没上好的鞋子拿出来完成最后的作业。他感到夜色更深了,便用热水洗脚。刚坐到铺上,屋上忽然有响声,他抬头一看,屋上已垂下一条绳子。他正要大喊,屋上的人“嘘”的一声,“别吱声,我们搭救你来了。”
一眨眼的功夫,屋里便下来两个人。季隐山定睛一看,原来是老朋友鲍人信、单春礼。鲍人信说:“季隐山,你不晓得你投宿的是一家黑店。这香油灯一熄,黑店里的人便来要你的命。第二天早上就用你身上的肉做人肉包子。你晓得吗?这家店生意在泰州城里特别红火,世人都说这跛子街茶馆馍头包子好吃,其实这馆里做的是人肉包子。”
季隐山慌了,脸色发紫,不知所措。鲍人信笑着说:“你别愁,把你的手指头咬破,让血滴进灯榻里。这盏灯只要不熄灭,黑店里就不会来人。我们也就有时间把你弄出去。”季隐山便咬破了手指头,血与灯榻里的香油融为一体,灯火更明了。
单春礼随即上了屋,鲍人信给季隐山腰坎里系上绳子,叫他往上爬,他用手尽力托起他的身子。可惜季隐山笨拙,爬不动,只好放他下来。单春礼说:“把他皮匠担上的扁担拿上来,担在这屋上,等他爬到屋顶,我好拉他。”鲍人信便拿起扁担交给屋上的单春礼。
这一回,季隐山抓住绳子慢慢地爬了上去,到了屋上洞口处,他抓住扁担往上攀。单春礼抓住他身上的衣裳,助他一臂之力。等他爬上屋,单春礼将他系在腰坎里的绳子解了下来,重先垂放到屋子里,鲍人信毫不费事地爬上了屋顶。
三人下到地面,商议如何出去。从前门出去是绝对行不通的,因为要过十几进屋子,仅凭鲍人信、单春礼二人难以打斗出去,只能从后面林子里出走。但这片林子有五里多远,要害之处全是钉子树,别说是夜里,就是白天也难以走脱。
单春礼说:“我身上带了好多丝绵,季隐山你把身子全缠起来,才能钻出这钉子树林。”鲍人信拿过丝绵便将季隐山全身缠了起来。单春礼又嘱咐道:“季隐山呀,你手上有根扁担,遇到钉子树你就将它挑开,往里面钻。我们两人在前面打探路径。你别心急,我们保证把你救出去。”
季隐山手持扁担,专拣空档比较大的地方跑,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也不知穿过的树木有多少。忽然听到后面有人打斗,为了逃命,只得一头往密林深处钻进去。
那个黑店见房间里灯火长时间不熄灭,感到蹊跷。过来几个人,打开房间,里面空无一人。再看灯榻里有殷红的血,男人的血能当香油点灯,女人的血不行,大约是当时的女人吃素的多,血上的油脂很少的缘故。歹徒抬头一望,屋上有个洞,晓得出了事。随即将后门打开,派了五六个武艺高手出去,追截亡命在逃的皮匠。
黑店里五六个人沿着不引人注意的小路直跑。鲍人信见了,急忙对单春礼说:“不好,黑店里来了人,想在前面截住季隐山。不能再让他们往前跑了。看来,我们与他们在这里交手是不可避免的了。”鲍人信说:“这过来的几个毛人,还不收拾掉他们?管叫他们屁滚尿流,连滚带爬。”
鲍、单二人往路旁一站,那几个人忙撒住腿。一个光头说:“哪里来的蟊贼?”鲍人信大叫道:“你们才是蟊贼的,我是你家大爷。可别把我惹火了,如若不然,我叫你们连滚带爬,头破血流。”
一个络腮胡子双手一劈,冲了上来。鲍人信身子敏捷地侧开,挥着拳头便交战了起来。单春礼与另外几个人格斗。光头翻了个跟头,两个腿子直朝单春礼蹬过去。单春礼身子一闪,一拳打到另一个大汉身上。鲍人信与络腮胡子交手十几个回合,飞起一脚踢中了络腮胡子的腰部。络腮胡子险似跌倒,退了七八步才定住身子。鲍人信猛一转身,对准光头就是狠命的一拳,光头栽了个狗吃屎的跟头。络腮胡子乘机偷袭单春礼,好在单春礼转身转得快,仅被擦了一下。
喊杀声一阵高过一阵。鲍人信佯装跌倒在地,光头冲了上来,被鲍人信飞起一脚,踢倒在十几步远的地方。络腮胡子刚一转身,又被鲍人信一掌击倒在地。单春礼敏捷地避开一个大汉的刀锋,翻身倒地,两个腿子一齐蹬了出去,将那个拿刀的大汉踹倒,那口刀也飞了开去。剩下三个人掉过头撒手就溜了。三个倒地的歹徒感到不妙,遇上了强劲的高手,爬起身来就狼狈地钻进林子里。
季隐山多亏了一根扁担开路。尽管如此,身子缠着的丝绵还是鲜血斑斑。五里的密林过去,又有十里的果园。关键的路口上都堆满了钉子槐树枝。季隐山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就是挑不开那些树枝,只感到路口全被塞住了。单春礼跑过来,拿过扁担奋力挑了一阵,路径便被打通了。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一夜里也不知走了多少路。天亮之时,鲍人信说:“季隐山,你回不了老家啦,我给你介绍一个去处,你到那里过日子。”季隐山本是个皮匠出身,眼下饭碗没了,手上只有一根扁担。如果回到九里沟,那跛子街黑店绝对不会饶过他,肯定凶多吉少,朝不保夕。只好听从朋友的话,在下河里安身。
鲍人信写好信,交给季隐山,嘱咐说:“北边有个周家宅,在大叶庄的东边。你到周家宅找周万成。他是我的老朋友,接到我写的这封信,他会安置你的。”季隐山跪下身子,磕拜二人。鲍、单二人拉他起来,便挥手告别而去。
季隐山跑了好一阵子路,渡过卖水河十字港,沿着蚂蝗湾河边路直朝北边摸过去。他发现前面有两进瓦房,后边栽了很多的树木,尽管是深冬的时令,也使人联想到春天那美妙的景象。季隐山小心翼翼地上去敲了敲门,里面来了家人将门打开,吃了一惊:“你是什么人?”季隐山便掏出怀里的信,说:“你交给周老爷,他看到信后就晓得怎么回事。”
家人将信拿了进去,喊道:“老爷,老爷,外面来了一个人,全身缠着白布,一身的血迹。喏,这是他送给你的信。”周老爷便拆开信封,抽出一张纸看了起来。
周老爷叫道:“赶快叫他进来,把身上的衣裳换掉,烧早饭给他吃。”家人出来说:“你跟我进来。”拐进一个房间里,家人说:“你把身上的衣裳换掉。这柜子里的衣裳,拣你感到合适的穿吧。穿好后去见我们的老爷。”
季隐山换了一身的衣裳,梳洗完毕,便被领进了北边的东房间里。“周老爷,小人季隐山前来拜见。”季隐山行了个大礼。周老爷说:“坐坐,我们是朋友们,不必行此大礼。我叫周万成,鲍人信、单春礼这两个人都是我结拜的仁兄弟。你落了大难,他们两个人救你到了这下河处。正好你来帮我看守这两进房子。这四处的田嘛,你想种多少就种多少。开过年来,我要出去做盐生意,这里就全撂给你照管了。”
季隐山感激地说:“我一定把这里弄得好好的,让你安心地在外面做生意。”周万成笑着说:“我也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帮我看好这周家宅。现在你来了,我也就放心了。”
周万成是个大盐商,盐生意做得越来越大。他顾不到周家宅,后来很少来到这里落脚。季隐山的兄弟季景山听到鲍人信说出哥哥的去处,便举家搬迁到周家宅来。弟兄俩一同种田,无牵无挂。大叶庄曾出现过一个名叫石寅华的夜皇帝,专门到左右四邻村庄完粮,但清朝初建时厉行法规,再加上慑于周万成个人的声望,不敢派人到周家宅敲竹杠完粮。周万成落脚到哪个地方,季家弟兄两个就撑船把稻子送到哪个地方。
季家弟兄两个都很勤劳,不断开荒种地,开垦出来的良田越种越多。幸福美满的日子,当然过得畅快。季隐山逢年过节敬菩萨,总把那根扁担拿出来,放到家神柜面上敬供。他忘不了遭受灾难的那一天,靠了它救出自己离开火坑,也靠了它打开出走的通道,披荆斩棘。
每年秋后,季隐山都和兄弟一起把十二石稻子送到时堰给周万成。十多年过去,十二石稻子始终一粒不少的送到周府门上来。周万成对季隐山说:“今年我把稻子收下来,明年你们就别送了。”季隐山说:“你是我季隐山的恩人,我怎能把你忘掉呢?”
来年之时,季隐山还是撑船将稻子送到时堰。可是周万成不在时堰住了,听人说,家已搬到东台县城里了。季奄山和兄弟一起又将船撑到东台,左打听,右打听,终于找到周万成的住处。
周万成听家佣传话有人送稻子上门,连忙迎了出来,打着招呼说:“季隐山啊,你这个人也太讲理了。我去年不是叫你别送了吗?撑了七八十里路,把稻子送得来,肯定吃了不少的苦。赶快进来,歇一会儿。”
季隐山来到周万成的客厅里坐了一会。周万成说:“你是一个至诚君子。我家里的粮很多,你把稻子送到我门上来,路途太遥远了。说实话,我不需要你送这么多的粮食。”季隐山说:“周老爷,住了你的房子,种了你的田,你是在我背难的时候接受了我,我怎么能把你这个恩人忘掉呢?”周万成说:“你别说这话了。你背难时,是我的好朋友鲍人信、单春礼他们两个搭救了你。唉,已经有八九年,我一直没有遇见他们两个人了。季隐山,这样吧,吃过晚茶再上稻。”
季隐山站起身说:“不啦,还是先把稻子弄上岸再说吧。”周万成一把拉住季隐山,说:“撑了那么远的路,够疲劳的了。你不吃我的晚茶,那我就不要你的稻子。”
季隐山局不过主人的盛情厚意,只好和兄弟一起吃了晚茶,而后便和周家的佣人一同将稻子扛进了周万成的粮库里。稻子扛好后,季家兄弟俩要回去,周万成挽留不住,便把他们直送到船上,一再叮嘱说:“老季啊,明年千万不要送稻子了。我还要向东去,你来找我是绝对找不到我的。”
季隐山恳求地说:“周老爷,这样吧,你给我指定一个地方,我好把稻子送过来。”周万成说:“老季啊,你不听我的话,这就不好了。我就砌了那么两进房子,又没种田,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送我十二石稻子,我也过意不去呀。再说,我们是好朋友,就不必过于拘礼了。明年,老季你千万别送了。我们做的是走脚生意,而且是大生意,你怎晓得我们落脚到哪个地方呢?”季隐山只得告辞而去。
第二年,季隐山找到鲍人信,向他打听周万成的住处。鲍人信说:“周万成到了东海边,听说做成了一桩大买卖。不过,我也打听不到他的住处。”季隐山说:“那我今年也不知道把稻子往哪里送了。”鲍人信按住他的手说:“季隐山啊,周万成关照我带个信给你,叫你别送稻子给他了。你从此就别送了吧。”季隐山不送稻子,也就与周家不再有机会来往了。
季隐山生了五女一子。这个儿子叫季君宠,敦厚诚实,机敏过人。他说道:“周家宅,周家宅,姓周的人住宅。这个地名实在难听极了。好像我们居住这里的季家人,世世代代是人家姓周的看守宅院的人。依我看,这个庄名要改动一下。”季隐山说:“那就叫季家庄吧。”季君宠说:“不妥,如果叫了这庄名,我们姓季的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的人吗?这个庄名是叫不出去的。再说,西边的落叶庄人也会笑话我们姓季的,说我们忘掉周家人的恩泽。……我想了好长时间,这‘周家宅’三个字当中,只需改动一个字,将‘宅’字改成‘泽’字。‘周家泽’这个地名肯定能够叫得出去。”儿子一说,父亲随即说了个“妙”字。
很多农民都搬到周家泽居住,渐渐繁荣了起来。季君宠善于经营,办起了豆腐店、粉坊、茶馆、酒场、日用杂货店,财源大开,家境越来越发达。
季君宠为了做生意,经常来到泰州城里。一次,他遇见了本家哥哥季君宣。两个人坐进了茶馆里喝茶,谈谈生意,十分惬意。季君宣邀请季君宠到他家里玩一下,季君宠便去了。季君宣的住处极为宽广,家里的摆设也比较奢华。
季君宣把本家兄弟请到书房里说话。“兄弟啊,做哥哥的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不晓得你愿意不愿意。”季君宠说:“我家哥哥呀,你说出来的事情,做兄弟的保证给你办好。”季君宣便将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这季君宣是清朝顺治皇帝的驸马,因参加科场考试中了探花。他人在京城里被皇帝看中,与公主结婚。封给他的是东北地区的长白山的一个山头,方圆有三百多里地。
季君宣看不惯朝廷里奸臣的狡诈嘴脸,时常想出一些花招惩治他们,奸臣们自认倒霉,奈何当朝驸马爷不得。
季君宣回到泰州老家,老母亲听说皇宫浩大,很想去京城观望。季君宣十分孝顺母亲,不好违拗母亲的意愿,当下说道:“那皇宫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砌个宫殿样子给你望望,不就行了吗?”季君宣叫人依宫殿模样砌了两进房子,老母亲着实高兴。过了两三年,老母亲便谢世了。
忽一日,一个奸臣上朝告发:“陛下,季驸马心怀不满,谋反篡位。”顺治皇帝眯着眼说:“爱卿啊,你说得也真够离谱了。季驸马他一个科场出来的探花郎,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奸臣抹着胡子,咳了一声,说:“陛下还不信的,他倒在泰州老家砌起了金銮宝殿。这分明是他谋夺江山的勾当。”
季君宣闻听奸臣告发,随即叫人将宝殿的龙凤仪角全部敲掉,改建成岳王庙。顺治皇帝派人下来察看,知道季君宣动了手脚,便将他召到京城,要治罪发落。
顺治皇帝动怒道:“大胆季君宣,私建金銮宝殿,僭用皇家威仪,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季君宣知道局势难以挽回,便毅然地说道:“陛下,我知道我错了,不该动用皇家礼制,实属罪该万死。不过,小臣有个要求,天下不管什么地方都可以去得,就是有个地方,我绝对不肯到那里充军的。”
“什么地方?”“九里沟。”“你为什么不肯去呢?”“这个地方的蚊子太大了,有麻雀子那么大,咬起人来,还不是要人的命么?还有,苍蝇多得通手捧。这个鬼地方,我不去。”大约顺治皇帝也气极了,拍着龙案说:“大胆的季君宣,你到现在还不曾知罪的呢。什么地方都不让你去,寡人就偏叫你到九里沟这个地方去。”
九里沟在哪里?就在泰州城西南边,是一个小庄子,早出晚归,不过十八里路远。到这里充军,等于叫他季君宣跑玩一下。季君宣见皇帝入彀,临走时故意说道:“《论语》书中说道,夫行妻不行啊。”顺治皇帝听了大怒:“放屁!大胆狂徒竟敢篡改大圣人的话语。夫行妻也行!”既然夫行妻也行,那么公主就得随同丈夫到南方居住。顺治皇帝没个奈何,金口玉言,岂能反口呢?
公主随夫来到泰州城住下。晚上休息时,季君宣往铺上一躺,说道:“公主啊,你不懂我们南方的礼节。你们北方有个二十四拜,可我们南方有个礼节,叫做妻脱靴。你给我把靴子脱一下。”公主无奈,只得弯腰给他脱下两脚的靴子。
妻脱靴的消息传到京城里,顺治皇帝气得嘴直歪:“哼,从此本朝誓不中季。凡有姓季的,一律不得考科场,就是考取了也必须刷掉,不得进入黄榜。”这一来,可苦了姓季的家族,埋没了很多的季姓人才。
季君宣说:“皇帝老儿一再中了我的计,心里肯定窝火。我就耽心皇帝老儿有这么一天派人下来挖我家的祖坟。现在我跟你商议,我把殡在家里的爷爷葬到下河,你的爷爷的坟就冒充我家祖坟。你看好不好?”季君宠欣然地说:“这有何难呀。我看大叶庄西边有块宝地,风景不错,也比较隐蔽。不是我们姓季的内里人,谁也不晓得你家祖坟到底埋在哪里。”
四五年过后,康熙皇帝即位,对季驸马的案件早就淡薄了。泰州上河的姓季家族,清明时到下河祭祖,而周家泽的季姓家族却要到上河祭祖。也不知过了多少年,两地都嫌清明祭祖奔波劳碌,两下祭祖就都改在本地操办。
浙江盐商钱时远做生意路过周家泽,季君宠一下子就进了很多的盐。钱时远暗暗称奇,上岸走了一遭,感觉此地风水不错,果然是个人杰地灵之处。当即举家搬到周家泽居住。钱氏一门家族来了很多人,加之是盐商出身,家道殷实,人丁兴旺。钱时远一个女儿嫁给季君宠。这样一来,算是亲戚人家了。
先后来周家泽定居的人都很勤劳,不断开垦荒地,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季君宠善于治理家庭,灵活机动地搞好各项经营,家境兴旺发达起来,当时号称东台西部第一家。整个周家泽庄子越来越大,后来者居上,耕种的土地远远超过西边邻庄——落叶庄,成了里下河有名的“三泽”(另外两个庄分别是鲁家泽、戴家泽)大庄之一。
后有人写诗称赞季家人:
遭劫难友人解救,
居新家流落他乡。
誓回报志诚君子,
善持家经营理想。
周家泽人朴质、勤劳,与人为善,也不乏勇敢可陈。各家各户男耕女织,生活安康。在落后的年代里,作为生活资料的第一要素就是田亩,田亩是生蛋的鸡子,一切生活费用都来自于此。周家泽人占有田亩,相对比较均衡,最多的一户人家也就是八九十亩田,最少的人家也有几亩田。至于一亩地都没有的则是外来投靠者。基于这种状况,说是要周家泽人能够主动出来革命,为穷苦人打天下,显然是太不现实的。
唯有读书人能明事理,不离乡土的种田人不识字,前朝后代书上的道理只能听他人口头陈述。而读书人很少与外界交往或交往范围狭窄,那么社会上最先进的信息则很难捕捉得到,因而也就成为井底之蛙,固步自封,日趋保守,甚至排斥先进事物。走在滚滚的历史车轮的前列者,只能是那些真正的读书人:他们如饥似渴地探索人类社会进步的真谛,自觉地投身于社会活动,广泛地接触各种阶层的人们,既能与上层社会人物交涉,又能与穷苦大众沟通,上能腾飞于九霄,下能潜藏于深渊,现实社会生活了然于胸,加上孜孜不倦地追求进步,勇于献身于创造美好的社会事业,不畏艰险,披荆斩棘,经天纬地,更始前程。可是,这种人在一个相对闭塞落后的水乡里是多么难以产生出来的啊!
这真是:思想先进须学习,革命运动赖导师。
二 遭遇劫难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末期,抗日战争烽火一时没有蔓延到里下河沈埨西部地区,水乡人仍同以往一样生活。周家泽庄前河正中曲折了一下,曲折处向南不过十多米远,再向东贯通双潮河。曲折处东岸架起木桥,耕牛牵到田里劳作,径自从桥上通过。曲折处河流继续向南,再抱弯向东,也贯通双潮河。河东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四边形的岛儿,被人们称之为小河南,而河西则称之为大河南。居住小河南的基本上是姓李的住户,大河南则以姓季的住户为主。
大河南南边中央有一块缺口呈正方形的田,便是四亩塘。晚上,费桂珍、费桂根、季上焱、徐宝生几个人在四亩塘西边高墩上的茅草屋里摘骰子赌钱。茅草屋的主人孙存仁在庄上开圆面店。他们三五个人虽说赌本都不怎么大,但玩赏起来也兴趣盎然。六只骰子放在碗里,上盖再加个碗一合,使命地摇荡,然后放置桌案,看六只骰子的点数。全是同样的点子便称之为豹子,坐庄的人通吃。若是三个同样的点子,另三个也是同样的点子,也是大的点子。底下就是数点子,最小的点子是幺二沙。种田人赌钱来得非常小,纯粹是图个娱乐。
一阵娱乐过后,各人回去休息。费桂珍大约赢了几个小钱,乐滋滋地向东,然后再向南回到家里,一抬头猛然发现家人全被绑了起来,嘴里塞着毛巾、布条子之类东西。他晓得不好,急忙往北溜,大喊道:“桂根呀,强头在劫我家了!”费桂根闻听此讯,随即说道:“赶快喊人!”他溜到屋后,大声喊道:“上焱呀,桂珍家里有强头。”季上焱喊季兆珠、季上扬父子二人,他们急急忙忙一起往南跑。季兆仁、季兆桐、季兆诗等也被惊动起来。十几个人呼地包围费桂珍的家,齐声呐喊。两三个强头慌忙丢下箩筐,撒开脚步往西南方向逃窜。
费桂珍家里五六个人被绑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季上焱、费桂根上去一一松绑。季上扬体恤地说:“桂珍呀,你把家里的钱粮和重点家具查点一下,有没有少掉。”费桂珍望了望几个泥瓮子,说道:“家里没有少东西,粮食一点都不曾被扒掉,已经扒的两箩稻还放在家里。”季上扬说:“还好。我们听到强头劫你家,赶紧拿把杈子溜了过来。好在大家齐心,这才把强头赶跑了。”
大伙儿刚刚松了一口气,忽听到西边有人喊徐宝生家里遭到强头抢劫,众人又一齐向西跑去。强头正在把稻箩往船上抬,费桂珍倏地上去扭住一个强头,将他摁倒在地。两个抬稻箩的强头上岸,恶狠狠地扑了过来。费桂珍只得丢开地上的强头,与扑上来的两个强头对打。好手打不过双拳,费桂珍被打倒在地。三个强头见北边不住的来人,慌忙跳上船,帮着船上人扳大橹,船前头还有两个下篙在卖命地撑船。
孙存义的木船撑了过来,费桂珍、季上扬、季上焱三人奋不顾身地跳上船,奋力划船、撑船,木船快速行进。一个强头站在船艄拿着一杆枪,向奋起直追的木船威吓道:“你们哪条船追上来,我就对哪条船上甩起一洋枪,一枪一个,全部将你们打死。”费桂珍大声说道:“不怕,追上你们,就把你们的大船翻个底朝天。”强头拨弄着长枪,喊道:“你们再追,我就真的开枪了,随便打死你们船上的哪一个,管叫哪个人家里的妻儿老小嚎啕大哭,全家人披麻戴孝。”几个人听了,不寒而栗,抓篙子、划子的手稍微一软,距离很快就拉了下来。强头的船行到蚂蝗湾,很快的就消失了。
徐宝生家境稍微殷实,但被扒掉八九石稻谷,日后显然就不那么宽裕了,徐宝生的女人徐陈氏想到三春头缺少点稻谷,嚎啕大哭。
季时银从东边走过来,问道:“宝生,家里被扒掉多少稻子啊?”“没十石稻,九石稻也不得少。”徐宝生有气无力地说。季时银感叹地说:“强头坏极了,白天打脚,夜里瞅空子下手。前日我家也遭了劫。西浒头的吴福用这家伙在马家沟里行夜船,到了季家墩子还向我们问路,说上陆家庄要从哪里走。我们叫他转过弯向东,出了东边的出口直向北就行了。我到家里,发现家里人全被绑起来,嘴里都塞着布。我把家里人放开来,赶紧查点一下,结果少掉百十斤米。”
费桂珍惊诧地问道:“你还认得那个西浒头的吴福用吗?”“认得他又有什么用呢?我不晓得他家住在西浒头哪个地方,到哪里摸到他人啊。”季时银无可奈何地说。孙存义愤恨地说:“你以后如若碰到他,不由分说,立即把他绑起来痛打一番,打伤了之后叫他滚蛋!”
季上焱说:“眼下我们庄上老有强头来劫,问题出在庄上几个痞子身上,吃里扒外。我听说我们周家泽庄上也有毛贼。王加衡,季上胡,还有李家尖上的李方桃,他们都会摸家候。”孙存义不解地问:“什么叫摸家候?”“摸家候就是白天打探人家的泥瓮子放在屋子里哪个地方,到了半夜里来到人家屋旁边,对住墙底下挖个大洞,钻进屋里,将泥瓮子里面的粮食全部扒了走。”季上焱解释道。
夜深了,大家谈不出什么名堂,便各自回家睡觉。
十几天后的一个晚上,费桂珍跟父亲费长胜谈了一会儿家常话,便熄灯睡觉。他刚刚进入梦乡,忽听到河东有个人在不住的叫喊:“富人你知道,今日夜里就来劫你的家;穷人你睡觉,哪个出来多事,就甩起一洋枪,叫你立刻见阎王。富人你有家产,不管你到什么时候都跑不掉!”费长胜、费桂珍父子二人立即起床,警觉地发现叫喊的强头过了庄前桥,跑上庄继续叫喊。
第二日早上,季上扬出来查点大河南有没有人家被劫,费桂珍说:“昨夜我们大河南,强头没有跑,是在小河南跑上庄的。”季上扬提议说:“桂珍,我们今后要多多联系,不管哪家遭了难,都要出手相助。”费桂珍点头说:“这当然啊。再说,我们两个人还玩得好。”
季世凯撑了小船过来,惊骇地说:“啊呀,昨日半夜里,我睡梦里猛然听见有人喊要劫富人的家,我吓杀了。一大早起来,我在庄上一直跑到庄北头查点,不曾有人家遭到强头抢劫。”费桂珍诧异地说:“强头进了庄,不可能不做坏事。强头这么胆大,公然在我们周家泽庄上从庄南头跑到庄北头不住的叫喊,他们究竟想干什么呢?”
“这回强头不曾劫哪个人家,只是把季上旨一个人劫了走,留下一张条子,说是要拿三十石稻子去赎,才把他放回来,日期截止今年过年之前。”季世凯摆着手说。“狮子开大口,三十石稻子要得两条大船才装得下。不过,话又说回来,季上旨他个家里拿出三十石稻子还是毫不费事的。”费桂珍踱着步说。
季上扬咳了一声,说:“季上旨赌钱赌发了财,最近三四年,年年爬起来买田。他赌钱怎就有那么大的局呀?”季世凯笑着说:“是呀,骰子就像听了他话似的,他搭庄一搭一个准;如果轮到他坐庄更不得了,搭庄的人小搭,他摘的骰子就是小点,搭庄的人大搭,他摘的骰子就是大点。每回赢的钱都是百十吊钱向上,赢稻子就都是三五十石。……这回强头怎望得这么准的,特地在夜里劫他这么一个人。听说这回来劫他的是一个大强头,名字叫况明恺,他手下有五六十号人呢。”
费桂珍说:“步騭留下九十亩田,上体、上旨、上淦弟兄三个分了,各得三十亩田。老大先当乡长,后当保长,势力大;老二赌钱赌发了财,前后三四年的功夫,很快就弄到一百二十多亩田,家境比老子季步騭在世的时候还要发旺,……”
季世凯说:“强头要劫人,肯定事先摸好了的。我听说况明恺在大垛、唐子、安丰一带是个大土匪,光枪就有四五十支,专劫发财人家,开口不少于十石稻子,说要多少就多少,根本没个你讨价还价的说法。这回来劫季上旨的强头叫徐国良,是况明恺手下的人。”
季上扬叹了一口气,说:“这年头我们乡下种田人的日子最不好过,吃上顿愁下顿,家庭稍微搞得好点,乡保长的苛捐杂税,要饭花子、贼子都来打你的主意。家庭厚实一点,还又遭来强头绑票。这世间如果出来一个大人专门替我们种田人说话,那该多好啊!”
费桂珍跺着脚说:“没说头啊,这年头就是出来一个大人,他又不肯帮穷人,都帮富人说话呀!梦呗,我们还是赶紧下田去做活计,首先把风车望一下,今日风不怎么大,要多叉两扇篷。”季上扬咳了一声,“是的,我赶紧到东边田里望望风车,晚稻田里可不能缺水啊。”三个人忙遭遭地分头做农活去了。
庄前桥脚下打了坝头爪,大河南与小河南便勾连在一起。季兆诗称赞道:“这个坝头爪打得好,庄上人下田也方便多了。如果不打这个坝头爪,我们大河南的人上庄非得从东头小河南李家尖进庄不可。你说说看,住在大河南的尤其是西边的人家进庄要绕个好大的弯子,走多少冤枉路啊!”费桂根说:“衙衙呀,这是三保长季朝志临卸任前做的一桩好事,他出钱找人打的坝头爪。”“啊,三保的保长哪换掉的吗?”“换掉啦,现在是钱茂国来做三保的保长。”“先前季朝录争着当三保的保长,这会儿他怎不当呢?”“他呀,有人说他现在东边到了鬼子的那里混,不知道他做的什么事。”
季兆珠跑了过来,笑着说:“兆诗哥哥呀,你不晓得啊,我们庄上的三个保的保长都换掉了,一保的保长原先是钱松魁,现在是朱秀福;二保的保长原先是徐金余,眼下步騭家的老大上体回来当保长。”季兆诗惊讶地说:“季上体不是当高周乡的乡长吗?”“他早就不当了,现在是西里堡的三先生郑为武当乡长。”“噢,三先生人可好哩,遇人总是笑嘻嘻的,一点都不苛刻。”
费桂根突然惊叫道:“不好,来了两个要饭花子。那个大的人脸上好像被大火烧过似的,难看得不得了。”说话间,两个人便走进季兆诗的院落里,癞子脸自我介绍道:“我叫林志龙,这是我的徒儿,名叫林云颖。现在我们两个做把戏给你们看。林云颖,你露一手给他们看看。”
走上前表演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有点像丫头样子,他鼻子上支起一根棒子你,那棒子的顶头上面支着风火轮,连转似转的。林志龙对住风火轮轻轻地一吹,“嘭”的一声起火,一亮一亮的,煞是好看。林志龙拿出一支木剑,说:“这一尺长的木剑,我能吞到肚子里。”季兆诗吓得连忙摇手,说:“你别要做这危险的把戏,我不看,我不看。”可是顽皮的十三岁侄孙子季时存从屋子里溜出来,嚷道:“你把这个把戏做起来,我家多给你一点东西。”前边屋子里跑来一个十岁的孩子费登举大声说道:“他们两个人做的把戏可好看的了,我已经看过两回了。”
费桂根嗔道:“你就专门望喜鹊影子的。”季兆珠淡笑着说:“乡下人见识少,看到稀奇的活儿,连大人也好奇,就更不别说小孩子了。”大伙全都不吱声,愣神地看着林志龙表演,一支木剑硬是全顺进嘴里,然后拔了出来。
季兆诗随即用竹罐子舀了半斤多米,灌进了林志龙携带的米袋子里。林志龙郑重地说:“我告诉你们一下,一年有三个节日,我们要到你们家门前化缘。哪三个节日呢?过年,清明,中秋八月半。眼下两个多月过后,便是大年初一。年前年后,我们到各家各户化缘,每户要给三个团。”季时存笑哈哈道:“过年,你到我家门前做把戏,人家给三个团,我家给你十个团。”林志龙连连摇手道:“我们丐帮帮主定下来的规矩,说三个团就三个团,多一个不要,少一个也不答应。”
费桂根惊骇地说:“有的穷人家做的团只够大年初一吃一下,你们如果来了十几个丐帮花子,这团岂不全给了你们呢?”林志龙摆了摆手,说:“你们放心,就我一个,不会有第二个。我把个葫芦往庄前庄后一挂,其他丐帮人绝对不会得再来化缘的。”
两个花子转身跑向北边季兆珠家里。季兆珠随即跑回家里,说:“把戏我已经看过了,我舀点米给你就是了。”林志龙说:“这样吧,只表演一个节目,林云颖你做一下。”小伙头子便认真表演起来。
季上扬干活回家歇脚,费桂根告诉他说庄上来了个与众不同的花子。他一听便笑着说:“桂根哟,你晓得这是个什么花子?……是皇帝封下来的花子,叫御花子。他们分工好了的,一个人负责一方,是不会乱来的。”费桂根仰起脸说:“假使有人管你是不是皇帝封下来的御花子,硬是不给呢?”“哼,那你就惹祸了,御花子就在你家门口劈自己的头,将自己头上的血烙印烙到你家墙上,直到你家拿出东西给他,他才停手不弄的。”“没得了,没得了,这杠头还把人吓杀了。”
周家泽全庄人都比较温驯,林志龙吩咐下来的,各家各户都依从了他。可是跑到朱秀福门前却遭到了刁难。两个节目表演过后,朱秀福的老婆张牛喜摆着身子不以为然,她大眼睛显示出鄙夷不屑的模样,嘴一抿,分明是一个恶婆角色,大声叫道:“再表演两个节目,我给你大钱。”林志龙便来了个手掌劈砖,林云颖单手玩碗,那碗儿就像绕着他手似的,忽而抛向空中,忽而手上手下飘忽。张牛喜咧着嘴笑,只给了一个铜板。林志龙叫舀点米。张牛喜恶狠狠地说:“你这甚的人,真是渔船的妈妈不识相,又要盐来又要酱。”
林志龙笑着说:“人家门前,我们只做一至两个节目,而在你家门口做了四个节目,并且是硬功节目,你家给的却没有人家给的多。”张牛喜舀了一碗米倒了点进林志龙的袋子里,却留了一大半拿回去。林志龙不高兴地说:“你这老板娘子望上去是个大户人家,小气得连个普通的穷人都不如。”张牛喜马上虎起脸说:“死了滚!再不走的话,我就唤狗子咬你们两个人。”
林志龙不慌不忙地说他是御花子,过年时还要到她家讨三个团。张牛喜歪着头说:“哼,想得美,要么拿三个屎橘子给你,赶快给我滚了走。”林云颖愤然道:“这个恶婆娘是个野骡子,真不讲理,恐怕在周家泽庄子里也是个母老虎。”张牛喜一听,便唤狗子出来,叫道:“咬他们两个不知从哪里来的野虫!”大黄狗窜出来咆哮,林云颖操起棍棒,对着疯狂的畜生迎头就是一下,大黄狗“呜”的一声负痛逃走。
张牛喜急忙喊道:“秀福啊,不知从哪里来的两个花子打我家的大黄狗。”屋子里走出一个男人,中等个子,头戴瓜皮帽,下身系着腰捆,鹰眼一瞪,恶狠狠地说:“你们两个要死了,我喊人把你们这两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杂种绑起来,撂到北汊港里喂王八。”林志龙毫不畏惧地说:“我量你家不敢,真正对打起来,你家起码也要死两个人。再说事后,我们丐帮帮主也不会饶过你家的。”他说完话,便拿出刀要劈自己的头,忽听到“住手”一声吆喝,愣了一下,头皮也被碰破了,流出鲜红的血。
吆喝的是季上体,他风风火火地跑了上来,说道:“秀福呀,人家是丐帮里的人,皇帝封下来的御花子,不是一般要饭花子,你何必要跟他们过不去呢?”朱秀福跺着脚说:“我家给了他们钱,又给了米,可他们两个还要在我家门前噜里噜苏的,尤其是那个细虫子,竟然还敢拿个棍棒打我家大黄狗。”“算了,算了,你家再舀点米给他们,让他们走,不就行了吗?”季上体转过身劝说道,“外边来头大的最好别要得罪。眼下来的这两个御花子听说还要落脚在我们周家泽,也许我们以后还要找到他们做事,我们办公事,如果关键眼上能够有他们出手相帮,哪怕只帮了一两回忙,那也是妙不可言啦。”朱秀福想了想,便喊道:“牛喜,再舀点米给他们,打发他们滚路。”
张牛喜舀了很少的一点米给林志龙。林云颖甩了一下头发,不屑地说:“怪不到的,这家人午出头,出手就是紧得很。师父,我们走吧,跟午出头的人家是绝然说不出旱子和米的。”
朱秀福听小杠头说他家是午出头的人家,不知啥意思,记在心里始终是个疙瘩,便问庄上有名的才子钱松芝。钱松芝说要拿出两石稻子给他,这才肯破解给他听。朱秀福气得破口大骂:“一个鬼哟,怎死不掉的,比人多识了那么几个字,羊尾巴就翘上了天,我不会去问问洲先生呗。”
洲先生叫钱松洲,这会儿在小庙里求签,拿了个上签,快活得合不拢嘴。朱秀福来到小庙,站在门口向他招手,“你出来,我问你一件事。”钱松洲马上走出来,问道:“朱保长,您找我有什么事?”“我问你呀,癞杠头林志龙带的一个小杠头,他说我家是个午出头的人家,这午出头是什么意思?”钱松洲扑哧笑道:“这午出头是个牛字,他分明是在骂你家啊!”
朱秀福陡然变了脸色,恶狠狠地说:“当时我就晓得那个细虫子放的不是好屁。妈的,我总归有一天,要拿出点苦头给他吃吃,他魂儿还不在身上的!”
林云颖对隔三差五就要到各家门前重复表演把戏特别厌烦,便辞别师父林志龙:“我在人家门前老做那两个把戏,低三下四,感到一点意思都没有,周家泽人家遇到我都喊小杠头,难听死了。我看我还不如到人家做伙计,有吃有住,那多安稳啊!”
林志龙挽留不住,便挥了挥手,说:“罢罢罢,我在荒山野处望到你要死,救了你的命,叫你跟在我后边学徒。现在你在我跟前混了两三年,翅膀柺子硬了,要飞了走,我留不住你。不过,我要告诉你一声,你不能在外边做坏事,要保护穷人。为什么要这样说呢?因为你是穷人的命,穷人要帮穷人。”林云颖跪下身子,低头向林志龙说道:“师父你救了我的命,这恩情我永远不会忘记。现在离别师父,师父嘱咐我的话,徒儿谨记在心里。我走了。”
林云颖找到冯倚山家里的伙计阮老三说:“我跟你一起打伙,以后哪个人家要人做伙计,我就上哪个人家。”阮老三带着他向主人冯倚山陈述:“现在,他林云颖不做杠头,想在你家跟我一起做伙计。”冯倚山拿着长烟杆吸了几口烟,慢吞吞地说:“林云颖,你要在我家做伙计,只是暂时站脚的事,过了麦场栽秧,我家就不要你了。到了那个时候,可、可不能怪我赶你走,我冯家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林云颖爽快地答应道:“行啊,麦场一过,我就到下家做伙计。”
林云颖在冯家做了伙计后,将自己的名字改为周雷。阮老三说:“原来你并不姓林,你够晓得你自己是哪里的人氏?”周雷说:“我老子在世时,领着我四处流浪。我曾听他说我家是江南茅山人氏,老家离镇江城不远。一次在江北扬州城观音寺庙脚下,我老子病死在那里。我一个小孩人家哭着将老子的尸体埋在那山洼里,身上一口吃的东西都没有,也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就饿倒在地上爬不起来。我师父林志龙路过,将我收留下来。丐帮帮主吩咐他到泰州里下河找领地,我跟着他跑了很多的地方。……唉,人活在世上就如同做梦似的,飘忽不定,跟鸟儿哪有什么区别啊!”
阮老三说:“唉,我生下来对娘老子也没什么印象,我两三岁时一点都不懂事,跟了哥哥嫂子过日子,八岁被打发出来自己谋生。我告诉你个笑话,一次我家屋后来了一条渔船。嫂子嫌我睡觉来尿,吃起来又凶,叫我上渔船,说有好的吃。那条渔船并不要人,就把船往外避让,我一把抓住船艄角子就跃上了船。这船上人虽然收留了我,但老是欺负我,终于打发我上岸做活计。没办法呀,吃人家的饭听人家管。我做活计到的人家太多了,看过鸭子放过牛。在老板家里,我哪一样活计不会做啊?耕田踏车支水槽,扒泥夹渣,割稻剐麦,挑把碾场,样样活儿都能做起来。”
周雷羡慕阮老三能干,忙跪着叩头说:“师傅,我徒弟跟在你后头学做种田活计。”阮老三笑得前磕后仰,一把拉起周雷,指责道:“周雷呀,你这小伙多滑稽啊,我在人家做长工,只图度过穷人时光,哪里还能称个种田师傅呀,说出去,不把人家的哈巴股笑得没处兜,那才怪哩。”
“阮老三呀,我确实没曾做过种田活儿,现在跟在你后面学,你要多教教我。”周雷诚恳地说。“行啊,只是你在外边千万不能喊我师傅。”阮老三叮嘱道,“其实,我阮老三也有名字,叫阮小仑。市面上人都喊我阮老三,很少有人晓得我的名字。”
这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一笑成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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