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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我道独行!
星空从来都是晦暗的。
些许斑斓和微光偶现,点缀的也仅是苍黄与枯寂,所谓绚烂,多半是世人昂首遥望时的臆想,心底勾勒出来的梦幻世界而已。
冰冷的苍宇,死寂的星海,无边的苍茫……
黑暗才是星空唯一的永恒。
这个世界……自古如此。
但今夜的星空似乎有些不一样,星黯风沉,显得分外的压抑瘆人,仿若永寂了般,无穷的死气弥漫着,充斥天际,偶尔有虚空涟漪涌起,一圈圈地荡开,但也很快就消逝了,那就像是被一头恐怖巨兽给吞噬掉,无量光倏忽间归寂,一切绚丽皲裂、飞逝,最终黯淡了下来,了无声息。
黑云蔽月,山雨欲来,恍若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事有反常必为妖,所有虚幻终将会被打破,这似乎预示了什么。
“轰隆!”
突然,一道巨响声轰鸣而起,那好似从时光的尽头传来,震动了苍茫天宇。
与此同时,一双缠绕着浩瀚魔光的巨手悍然撕开了黑暗天幕,恐怖的魔影突现,他背负着几能洞穿天宇的骇人流光,屹立在星空下,漠然回首。
一尊魔,撕天而现!
那太恢弘了,雄浑而霸道,宛若一尊永恒之魔,他回过头,面无表情地望向远方,眸光却是无匹的冷冽,杀伐气冲霄汉。
后方,八道神芒划破了暗寂的星空,斑斓光束刺目绝伦,驱散了黑暗,照耀永恒。
这竟是八道身影,他们显然都是大神通者,法力超凡,能直接横渡星空而来,闪瞬间追至,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就将先前那道魔影给包抄围了起来。
魔影和这气韵非凡的八人对峙,神色漠然而平淡,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股超然气度,那是独属于绝顶强者的姿态。
双方间好似隔着最黑暗深邃的魔渊,彼此忌惮戒备着,如渊渟岳峙。
“我知道这世间从来没有好走的路,可你为何偏偏要走最苦最难的那一条?”许久后,那位青衣背剑的高大老者突然开口,他凝视着魔影,目光幽邃晦暗,白须白发飘摇着,恍如谪仙人。
“我行我道,我道独行,与你们何干?”
魔影冷晒,这是一个面容冷峻的男子,三十几岁的模样,他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黑雾里,那是最精纯的黑暗魔气,聚散无形,时有时无,隐约间露出了男子的真容。
“可你的道已经入魔了。”一位双手插袖的中年人面无表情道。
“入魔?”男子突然笑了起来,“你们难道不清楚么,我修的本来就是魔道啊!”
“可你的魔道已然彻底入了魔。”
对面,头顶九个雪白色菱形戒疤的小和尚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一脸认真地道:“魔亦有道,而你已然堕落了,成了祸世的巨邪,宁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他的小光头铮亮,皮肤白白净净的,眸子清澈宁静,小脸很认真,居然在和男子“讲道理”,那一副悲天悯人、苦口婆心的慈悲样子,简直“可爱”到爆炸。
“回头是岸?”被称作“宁施主”的魔影男子哂笑了声,道:“你的岸在后方,而我的岸在前方,何需回头?”
小和尚发呆,伸手摸了摸光头上形状古怪的菱形戒疤,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世间修行,究极竞逐,败者成仙,胜者成魔!”
魔影男子洒然道:“一代又一代,前赴后继,可事实证明,他们的路错了,你们的路也错了,难道就不允许我走出自己的路么?”
众人沉默了下来。
“成仙,才是修行的正果。”突然,那位青衣背剑的老者冷然道。
“成仙?呵,你口中的‘仙’也只是另一个囹圄与樊笼罢了。”魔影男子扫视诸人,面无表情道:“败者成仙,胜者成魔,你们根本就不明白这句话的真意……罢了,对牛弹琴,多说无益。”
众人闻言,面上都泛起了怒意。
那位青衣背剑的老者望着魔影男子,神色复杂,摇头道:“你真的变了,迥异于少年时。”
他还记得,眼前这个魔气凛然的男子当年在他座下修行时的模样,安静温和,性子纯良,哪里能看出如今的乖戾和凶狂?
时间改变了太多啊!
其余几人面色微微有些古怪,他们都知道,这两人之间有过那么一段“尘缘”。
魔影男子和青衣背剑老者对视许久,突然笑了笑,道:“鸟大了,什么林子都可以去的。”
在场的俱是绝顶的人物,自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青衣老者瞳孔倏地一缩,道:“所以,你是魔墟之主,你是魔宰,你是宁独行,而不是曾经的那个宁缺。”
宁缺,就是他当年给魔影男子起的名字,只是后来就被改掉了,如今这世间只有魔宰,只有宁独行,而没有宁缺。
“宁缺……好久远的记忆了。”
魔影男子宁独行摇了摇头,道:“往事已矣,何必再提?如今,你是天下敬仰的道尊,我是穷凶极恶的魔宰,注定了为敌!”
“你彻底堕落了,坠进了最黑暗的深渊魔道。”道尊缓缓道。
“你们不懂我的魔道。”宁独行脸上的微笑彻底湮没在了黑暗里,变得冷漠,道:“你们不懂,永远也不会懂。”
我行我道,我道独行。
他的“道”也不需要别人懂,他们只要看着就行了,看着他登临那最古老的魔巅之上,打破禁忌樊牢,真正的超脱大自在,成就大逍遥。
所以,他为自己改名为“宁独行”。
“费什么话?诛魔!”那位身穿金甲战衣,恍若战神般的男子蓦然一声大喝,他不耐烦了,不想再耽搁下去,率先冲出,杀向了宁独行。
金甲战神的气势太盛了,他屹立,就像是一尊煌煌的神日横空,璀璨绝伦,手握一杆方天画戟,虚空斩击宁独行,这一戟太厉害,绝世凌厉,连天宇都被劈开!
这个神魔般的男子,无比的强势霸道,出手就是杀招,大势恢弘,磅礴无比,欲置宁独行于死地。
宁独行漠然以对,他面无表情,抬手就是一拳,巍峨雄浑,魔威盖世。
“轰!”
这一拳好似轰穿了万古苍茫!
“嘭”的一声,方天画戟被击飞,就连金甲战神自己都被砸进了虚空深处,翻了无数个跟头,才勉强止住了身形,很是狼狈。
“魔宰!”他咆哮,杀意滔天。
宁独行没搭理他,因为此时另外七人也动了,瞬间杀上前来。
“哧!——”
一剑飞仙,剑气冲霄汉,照耀无量永恒,道尊背上的剑出鞘了,他隔着遥遥虚空斩来,这是惊天动地的一剑,蕴含着最玄奥的剑道规则,绝世无匹。
那抹剑光,如一条浩瀚星河垂天而落,何其惊艳?
宁独行凝视着这一剑,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蓦然喝道:“刀来!”
“嗖”的一声,星空深处,一道漆黑的刀光闪现,那是最深沉的黑暗,遮尽一切光,他虚空探手、合紧,已然握住了那柄刀。
一柄黑暗魔刀!
魔刀在手,宁独行的魔威更盛了,他一刀斩天涯,黑暗刀光湮灭一切,道尊的飞仙一剑也挡不住,直接被击溃,甚至就连被誉为天下第一的道剑都脱手了!
“魔刀……归来了!”
一位羽扇纶巾的中年文士望着这一幕,忍不住开口,语气隐隐竟有些颤抖,因为他们清楚,魔刀在手的魔宰,才是真正的魔宰,这个喧天赫地的男人,曾杀到天下尽低头,让苍生都为之膜拜叩首,那是杀出来的盖世威风。
即便他们这些人和宁独行齐名,但面对魔刀在手的魔宰,也要畏其七分。
“魔刀又如何?今日诛魔!”
那位双手插袖的中年人大喝,他抽出双手,虚空大轮回,祭出一道赤红色的轮盘,缭绕着熊熊烈焰,将之打向了宁独行,同时大喝道:“焚天轮!”
焚天轮,焚天煮海,无物不焚!
这是“焚天道”的至高神物,乃罗浮世界最顶级的瑰宝之一,而此人就是焚天道之主,被尊为“炎王”,法力高绝,握轮在手,有焚尽八荒之势。
宁独行蓦然转身,眸光冷漠而深邃,“哧”的一声,魔刀倏地劈出,黑暗魔光无匹,横亘长空,劈向了焚天轮盘。
两者大碰撞,最后焚天轮扛不住了,没能挡住魔刀的锋芒,只听“喀嚓”声连响,轮盘绽裂开,如同蜘蛛网般,其上无数道裂缝密布。
炎王闷哼了声,嘴角溢出了血丝,他仓促倒退,披散着头发,身形很是狼狈。
“焚天道?”宁独行持刀而立,俯视着受创的炎王,面无表情道:“你比曾经的太阳王,可差了不少。”
太阳王!
这三个字出口,炎王惨白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众人的面色也变了,因为“太阳王”就是上一代的焚天道主,乃是罗浮世界数一数二的强者,曾与道尊齐名于世,可最后却死在了宁独行的手里。
一代太阳王,英雄气盖世,享誉人道世界,最终却落得个身死道消的凄凉下场,何其可悲?
而宁独行,却是踩着太阳王的荣耀,辉煌登顶。
“魔宰,我恨不得活剐了你啊!”炎王咬牙切齿,嘶吼咆哮,太阳王乃是他的师尊,亦师亦父,却陨于宁独行之手,他岂能不恨?
“你再修行一万年,也不是我的对手。”宁独行平静道,他曾徒手格杀太阳王,而炎王只是太阳王的弟子,逊色了太多。
“啊……”
炎王嘶吼,近乎绝望,因为前方那个男人太强大了,让世人无法企及,只能遥望,遥望着他伟岸孤沉的背影,看着他一骑绝尘,成为传说。
“杀!”他踉跄着冲上来,癫狂出手。
此时,那位金甲战神也杀了回来,他手持方天画戟,浑身绽射出煌煌金光,如同一尊真神降临,虚空横击宁独行,大喝道:“天神下凡!”
他如同一尊行走在星空中的战神。
气势磅礴。
“南无阿弥陀。”
一尊老僧出手,他双手合十,宣佛号,背后佛光普照,颇有几分大佛的气韵,他伸出枯瘦的手掌,当空拍向了宁独行。
一只巨大的金色佛手缓缓浮现了出来,它好似从星空深处拍落,欲将宁独行给拍到尘埃里去。
“老衲送你去见佛陀。”老僧开口,他脑后生出了层层光圈,佛韵恢弘。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尊真正的佛陀。
佛法无边的如来神掌。
“宁老魔,小僧送你下地狱。”头顶九个菱形戒疤的小和尚也来了,他一步一金莲,如真佛行世间,挥手凝眉曲指都尽是佛家的妙法。
这是参透了佛谛的大觉。
远处,一张碧绿色的大弓自动张开,如满月,射天狼。
“哧!”
剑光划破了黑暗,一剑飞仙,缥缈而空灵,本是逍遥通玄的剑道,此刻却蕴着无边杀意。
道尊卷土重来。
对面,一把雪白的拂尘惊现,如天女散花,却遮尽了星空绚烂。
拂尘扫昆仑。
……
诸强齐动,各显神通绝学,甚至还有几尊神秘生灵从暗寂的星空边缘突兀杀了出来,与那八人联手,围剿“魔宰”宁独行。
这是巅峰对决,亦是困兽之斗!
但宁独行显然没有这样的觉悟,他神色漠然又冷酷,滔天魔气从背后冲起,如同背负着九头天龙,黑暗而堕落,他大手握着魔刀,迎了上去。
“喀嚓”一声,方天画戟竟然直接就被魔刀给斩成了两截,金甲战神勃然变色,他知道魔刀妖邪,魔刀在手的宁独行更是恐怖,却没想到竟然厉害到如此地步,简直恐怖的……一塌糊涂!
要知道,方天画戟跟随他征战多年,堪称瑰宝级别的神兵,竟然挡不住魔刀一击,被斩成了两截,这让他怎能不心生惊悚?
“哧!”
这时,黑暗魔刀悍然劈下,金甲战神失去了方天画戬,只能硬着头皮迎战。
但他显然还是小觑了魔刀的恐怖!
魔刀魔道,所过之处,暗寂的乌光横扫一切,金甲战神根本挡不住,他施展的神通秘法顷刻间就被碾碎成空,而后……他被魔刀给立劈了,一分为二!
血洒星空。
一抹漆黑的光束扫过,瞬间就吞噬了金甲战神的元神,令其寂灭。
宁独行漠然转身。
其余人望着这一幕,尽皆大骇,元神被毁掉,那可就真的是身死道消了。
要知道,修者修行,元神问道,求问鼎,元神才是本源和本质,本源被毁,就真的是寂灭了,消逝于天地间。
“既然你们来找死,我就送你们去死。”
宁独行倒提着魔刀,迎击围剿他的众人,面无表情地道:“你们在各地称尊做祖,麾下有万千门徒,可你们的道错了,走入歧途,活在这人世间传道授业,也不过是误人子弟,多造孽而已,我趁此机会送你们上路,勉强也算是为苍生谋福祉,积了几分成魔的功德……”
他言辞冷冽,似调侃,但杀意却是越发的强盛了,整个人魔气滔天,凶威动星海,如同一尊从地狱深处浴血杀出的魔神。
对面那些人却是被激怒了,嘴角忍不住抽搐了起来,诅咒不已。
“你个祸乱世间的大魔头,你才是人间天下最大的邪魔,却颠倒是非,乱泼脏水,太无耻!”炎王怒喝,肺都快被气炸了。
“妖言惑众!”
“魔头,你纳命来!”
“南无阿弥陀,老衲送你去见佛陀!”老僧宣佛号,若金刚怒目,欲降魔。
……
铿!
道尊一剑东来,天外飞仙,他的眸子深邃无边,似乎藏着一汪星海,蕴着无穷的剑气,蓦然大喝道:“孽障!”
宁独行倏地转过头,望向道尊,当年因为“道不同”,理念相悖,道尊喝斥他为“孽障”,他一怒之下离开了悟道崖,自那之后,一去不返,再未回头。
“孽障?”
宁独行自语,这两个字曾是他的“魔障”,可走到了今天,他已经是屹立于巅峰之上的魔宰,所谓的“障”,也早已消失不见了。
“道不同,不相与谋。”
他一脸平静地道:“我只能打破旧有规则,才能立新的秩序,所以,你们都要死,也必须死,为苍生问道求前路而流血埋骨,这是光荣的牺牲,后世人会记得你们的贡献的,放心去吧……”
对面诸强气的浑身颤抖,这简直就是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啊!
而这时,宁独行豁然动了,如一道黑暗闪电,杀向诸强。
“轰!”
魔刀劈向老和尚,同时,他一拳轰向炎王,这一拳太霸道了,魔意磅礴,炎王身前的“焚天轮”都轰得粉碎,化作了齑粉,而炎王本人也遭受了重伤,被贯穿了胸膛。
但到了他们这等境界,肉身受创是很难致命的,他很快就挣脱了出去,欲逃遁。
“嘭!”
后方,宁独行一道魔拳轰出,炎王惨叫一声,瞬间四分五裂,元神也被魔拳给碾灭了,所有的诅咒与不甘,伴着这一拳烟消云散。
“阿弥陀佛!”
那老和尚硬抗魔刀一击,但他终究是年龄大了,气血衰败,如何挡得住正值春秋鼎盛的魔宰一刀?
“六轮佛,我送你去见你的佛陀!”宁独行喝道,魔刀之下,老和尚败了,一招不敌,自然就是招招落后,最终老和尚惨死在了魔刀之下。
宁独行没再多看一眼,直接杀向其余人。
……
咆哮日月,吞吐星海,宁独行的强大是无匹的!
不过片刻的功夫,他又轰杀了三人,就连强悍如道尊也负伤了,那柄号称天下第一的道剑折断,没能扛住魔刀之威。
剩余活下来的几人也是伤的伤,残的残,他们有些惊恐,没想到宁独行竟然强大至斯,这太恐怖了,连道尊都不行,谁还能镇得住他?
“杀到世间无人敢称尊,杀到众生膜拜我独尊,魔宰……真的无敌了!”那位中年文士心惊。
“这个盖世大魔头,真的有……通天本领啊!”一位手握翡翠碧弓的女子轻语,她也负伤了,若非神弓护体,她恐怕也难逃香消玉殒的下场。
道尊握着剩余的半柄断剑,盯着宁独行,眸光深沉,道:“孽障!”
宁独行却没有再理会他们了,因为在他的眼里,这些人都算不得什么,不堪与敌,他真正的敌手不在眼前,在……穹顶之上!
轰隆隆!
这时,在星空尽头,竟然缓缓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旋涡,那仿若是传说中的苍穹之眼,恢弘而深邃,蕴着莫名的冰冷意志,宏大无边。
一只巨眼,覆压天宇苍茫!
道尊等人尽皆惊悚,慌忙退避三千里,因为那只巨眼的威压太强盛了,让他们心神悸动,不敢靠太近。
“你终于出现了!”
宁独行昂起头,神色很兴奋,脸上甚至染上了几抹病态的嫣红,为了这一刻,他历经了多少艰难,等了太久,付出了太多太多。
一生挣扎,只为此刻!
“嗡!”
旋涡轮转,没有声息,它永远都是这样的姿态,高高在上,冰冷而无情,漠视苍生如蝼蚁。
“一切都是为了超脱!”
宁独行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他凝视着星空旋涡,蓦然喝道:“魔墟!”
“轰”的一声,一团朦胧的漆黑雾气从他的背后飞出,那很模糊,隐约间仿若是一片世界,光怪陆离,玄妙绝伦。
“是……魔墟!”
有人大叫道:“这是魔宰祭炼多年的瑰宝啊,号称魔道第一,他居然没有一丝的犹豫,直接就祭出了魔墟,将其打向星空旋涡……他对这道神秘旋涡如此忌惮么?!”
道尊等人面色变幻,因为之前在和他们交手的时候,宁独行并未祭出魔墟,但现今星空旋涡突现,他没有片刻的犹豫,直接就祭出了魔墟,这足以说明他对这道星空旋涡忌惮到了何等地步!
这是让素来自负孤狂的魔宰也要倾尽全力对抗的冥冥存在!
但他们终究是小看了星空旋涡,也小看了宁独行的决心与魄力。
宁独行在将“魔墟”打向星空旋涡的同时,整个人的气势也提聚到了顶峰,魔气冲霄汉,这是他的最巅峰状态。
“魔高九万丈!”
宁独行昂首望天,眸子灼热,如两轮天日横空,他的身躯须臾间暴涨,最后竟化作了一尊盖世巨魔,擎天撑地,巍峨无匹。
这是他修成的盖世魔躯,魔高九万丈,通天动地。
千古不朽,永恒之魔。
面对这个宿命中的敌手,宁独行没有选择,他必须拿出最强的自己,去搏命,争取那一线契机。
三千里星空外,道尊等人惊撼莫名。
“嗖!”
宁独行冲霄直上,和“魔墟”一起,杀向了星空旋涡,那一刻,他的眸光是如此的凛冽与黑暗,如沉沦深渊绝狱的千古之魔,冷酷而决绝。
他出手了。
直接就祭出自己的法与道,那是他一生所学、所思、所悟……那是他历千劫万险才参透的“道”,此刻瞬息间迸发了出来,他以无上大手段,强行将之熔炼归一,打向了星空旋涡。
盖世一击法!
若说宁独行是魔道的集大成者,那这《一击法》就是宁独行一生法与道的究极。
他一生的成就,魔道参悟,都倾注在了这《一击法》里。
这是他此生最辉煌的一击!
然后,他就和“魔墟”一起,杀进了旋涡深处,九万丈的盖世魔躯好似被吞噬了,魔墟亦无踪,只有旋涡在不停地震荡着,且愈发地剧烈。
似乎……在旋涡深处,有两尊盖世强者在论道,在对决,在生死搏杀!
“怎么回事?”
道尊等人惊疑莫名,魔墟,星空旋涡,九万丈的魔躯,盖世一击法……这一切已经彻底超出他们的认知了。
他们遥望,除了动荡的旋涡外,却是一无所获。
……
许久后。
星空旋涡的动荡逐渐平息了下来。
与此同时,“嗖嗖”声突然响起,有黑暗流光从旋涡中坠落下来,洒落在星空各处。
“什么东西?!”有人惊呼。
“好像是……”那位中年文士凝望,倏地惊道:“魔墟的碎片!”
魔墟碎片!
“魔墟……被打碎了!”
那位手握翡翠碧弓的女子语气都有些发颤,那可是魔墟啊,传说中的魔道第一瑰宝,魔宰祭炼了多年,竟然被击碎了?
“魔宰败了么?”女子神思恍惚,本领通天的盖世魔宰也会败么?
可连“魔墟”都被打残了,碎成片,洒落星空,魔宰的下场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个喧天喝地的男人,此次必然是吃了天大的亏。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旋涡中坠落了下来。
诸强皆惊,凝神观望。
突然,大家的面色都变了,因为那道身影似乎是虚幻的,有些透明,貌似风一吹就散了。
风一吹就可能会散去的宁独行。
虚弱到极致的魔宰。
这还是那个癫狂孤傲到敢向星空尽头挥动魔刀的男人么?他的不可一世,他的狷狂倨傲,似乎随着风云散去了,葬在了星空漩涡里。
道尊苍老的手掌陡然握紧了那柄断剑,眸光变得锐利无匹,他抬起头看了看那依旧在转动的星空漩涡,又看向了宁独行,一字一顿地道:“一缕残识!”
诸强动容,身形皆是剧震。
魔高九万丈,全盛究极状态的魔宰,携着魔墟,杀向了星空漩涡,再归来时,却是魔墟崩碎,真身不再,仅剩下一缕残识苟延残喘。
事实上,说是一缕残识都是抬举了,半缕残识都谈不上,随时都可能会彻底寂灭掉。
如风流云散。
没人清楚在那星空漩涡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宁独行没有说,也不会说,更没有人问。
或许他们都没有勇气知道原因。
能击杀魔威盖世的魔宰,毁掉魔墟,那该是何等的恐怖存在?
细思甚恐。
诸强面色变幻,复杂之极,他们清楚,魔宰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一缕破碎的残识,只是执念而已,很快就将会消散了。
魔宰已死!
宁独行没有再看星空漩涡一眼,他俯首人世间,眸子里有着深邃难明的色彩。
“我这一生,抗争过,拼搏过,执着过,也癫狂过,曾追逐,曾血洗天下,曾不顾一切……”他望着众人,有些自嘲地道:“一切都是为了超脱……可我的路走到了尽头。”
“真不甘心就此死去啊!”他摇头,神色却很平静,望着众人片刻却突然笑了,“你们眼中穷凶极恶的绝世大魔头,就要死了,永逝于天地间,你们可以安心了……”
诸强哑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们没什么想说的?”宁独行笑道:“以后你们再有事找我,恐怕就只能烧纸了。”
人们无言,嘴角微微有些抽搐,事实上,在场还活着的,也不过六七个人而已,其余都被宁独行给干掉了。
“宁施主,你真的……不行了?”最后,还是那个头顶九个菱形戒疤的小和尚忍不住先开口。
宁独行点头,“修行的归宿不外乎两种,超脱或者寂灭,我运气不好,被寂灭了。”
小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小光头,无言以对。
宁独行望着他,突然道:“八戒,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小和尚面色瞬间就黑了,怒视宁独行,有些恼羞成怒道:“宁死鬼,老子现在法号是九戒,不是八戒,不是八戒!”
他显然是被触到了痛脚,有些抓狂了,指着自己头上的九个菱形戒疤,冷哼道:“这是九个戒疤,你给老子看清楚了!”
宁独行不以为杵,漫不经心地道:“说起来八戒这个法号还是我给你取的……”
“……”九戒小和尚脸色黑如锅底。
“我们认识多久了?”宁独行又道。
九戒小和尚冷哼了声,道:“八百年。”
“八百年了啊!”宁独行喟然叹道:“八百年修行,到了却是一场空啊!”
九戒小和尚似乎也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沉默了下来。
“我干掉了佛心不固的六轮佛,应该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宁独行说道:“你是参透了佛谛的大觉,六轮佛一死,你就是佛家的世尊,日后可莫要坏了高僧的大德……”
九戒小和尚闻言刚要点头,就听宁独行又道:“否则就是坏我的功德了。”
小和尚的脸色又黑了。
宁独行看向诸人,最后他将目光凝注在道尊的身上,两人对视了许久,道尊开口道:“人命犹可恕,天命不可违,你还不认命么,这就是你的宿命!”
“认命?”
宁独行大笑道:“我从来都是不认命的,否则我就不是宁独行了,而是悟道崖上你座下那个浑浑噩噩的宁缺。”
诸强动容。
“千古挣扎,只为求一场超脱!”
宁独行扫视诸人,他的眸光陡然间变得凌厉无匹,蓦然喝道:“你们要永远活在卑微里么?所谓宿命,所谓的命中注定,统统都是用来打破的!”
他的话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
“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已经死了。”道尊冷漠道。
魔宰已死!
“是啊,我已死,哪还管得了身后事。”宁独行自嘲。
“你不想留下传承么?”
道尊凝视着愈发虚弱的宁独行,道:“八百年艰苦修行,你的《魔道乾坤》,你的《一击法》,你的魔道……不想留下传承么,让后世人继承你开创的道?”
其余几人脸色变了,魔宰的魔道若是传承了下去,必然会掀起腥风血雨。
那可是盖世的魔道啊!
同时他们也清楚,道尊此举是在试探宁独行。
“我的魔道不需要传承。”
宁独行面色很平静,浑不在意地道:“我的魔血,流淌在苍生里,我的魔道,铭刻在他们的灵魂深处,永恒不朽,只要问道者不绝,抗争者不灭,超脱者依旧在路上……”
“我的魔道,就会有后来人。”宁独行一脸的漫不经心,笑了笑,道:“我走过的路,就是魔道,自有后来人。”
众人彻底动容了,我的魔道,不需要传承,自有后来人,这是何等的自负?
道尊的脸色也是变了又变,最后冷声道:“你永远都是这么狂妄,死了还不知收敛。”
宁独行不接茬儿,他望向诸人,眨了眨眼睛,突然问道:“你们想要我的魔道传承么?”
大家皆怔。
“其实,我的魔道归根结底只有一句话,既是总纲,亦是核心要义。”宁独行似乎故意不给大家考虑的时间,直接道:“去探索,寻求变的突破。”
众人闻言,都愣在了当场,咀嚼这句所谓的魔道总纲。
道尊面色微沉,宁独行只是随意一句话,就给这些人的心底种上了“魔”。
此时,宁独行的身形已然虚幻无比了,这一缕执念残识即将彻底消散。
“天地不过一樊牢,千古挣扎,只为求一场超脱,求一场超脱……真不甘心就此死去啊!”
他的身形彻底虚幻了下来,徒留一声叹息在人间,有嗓音隐约传来,铿锵而落拓,“几度生,几度死,岁月滚滚催人老,不朽魔刀,斩天骄,一生问道孤寂寥,挣扎求索,只为大逍遥……”
……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无敌世间八百年的魔宰。
自此,永逝。
……
PS:
我行我道我独行,首先,这不是一个重生的故事,其次,这是一个离经叛道和开道前行的故事。
第一章 猎日
转眼间,又是苍生十年劫。
这是个传说老去的时代。
……
“喀!——”
深冬惊雷,天光乍破,一缕光惊仙尘,击碎了漫空的晦暗与苍茫,将飘摇微雪都映衬地愈发洁白了,晶莹且剔透,宛如琉璃。
那仿若暮雪千年的时光,天地共白头。
而在被飞雪覆盖的第一墟里,有座破败的城。
城中,有一座古旧的风雪楼,在风雪楼顶则矗立着一座漆黑的高塔。
人魔塔。
此时,一则消息,在城中快速地传开了,那似飘雪传信,如同飓风般,席卷十方,掀起了极大的波澜。
“夏芒又去登风雪楼了。”
他又去了风雪楼。
那是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青年男子,他面无表情,沿着长街漫漫,踩着松软的积雪前行,在其目光的尽头处,就是传说中的风雪楼。
孑然一身,迎着风雪。
这是一个十年不败的故事。
没有人清楚他从何处来,只知道,在十年前的那个深冬之夜,一个约莫十岁的少年披着满身凄寒的月光,步步蹒跚,孤独地走进了第一墟。
此后的十年,每逢冬将尽时,他都会来到这风雪楼,尝试登顶。
可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他把自己搞的遍体鳞伤,半死不活,无比的悲惨凄凉。如是往复循环,那就像是一场场宿命的轮回,九次皆如此。
从来重伤垂死,却也死不悔改,甚至有一次他从人魔塔坠落下来,大家都以为他死透了,都将其给刨坑埋了,可谁曾想到,两个月后,他自己又从小土丘里爬了出来。
那一幕可当真是让大家毛骨悚然,胆颤心惊,吓了个半死。
一年又一年,岁月风刀刻骨寒,纵九“死”不回首,如今已然是第十个年头了。
他果然又来了。
满城风雪,风雪楼遥遥在望。
人们也望着夏芒。
“风雪楼算不上禁忌,但人魔塔是,从来无人可登巅,据说是关乎到那个禁忌人物……唔,他该不会是想点燃……”有人隐约间似乎猜到了夏芒的目的,面色倏地就变了。
“你是说那个盖世大魔头——魔宰?!”有人惊呼。
“什么盖世大魔头?是魔上!”旁边的人怒斥。
其余人也怒视他,目光喷火,那般架势,恨不得把他给生吞了。
“……”那人悻悻,连忙噤声了,不敢再多言,因为在第一墟里面,魔宰是很多人的信仰,被尊为“魔上”,至高无上,谁敢亵渎与轻言,都是大罪。
人们凝视着夏芒暮雪白头的身影,神色变幻,事实上,到了今天,大家多半也明白夏芒的目的了,他这般执着于风雪楼,必然是为了登顶人魔塔。
人魔塔,是魔宰年轻时候的修行之地,也是他最初的道场。
甚至有传闻说,这人魔塔铭刻了魔宰“由人而魔”的道路,是他魔道修行的缘起。
也正因此,风雪楼人魔塔成了第一墟的禁忌之地,让世人敬畏,万魔敬仰,甚至时常地叩首朝拜,或许是因为信仰之力汇聚的缘故,人魔塔上竟缠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神秘力量,经年累月,愈发的雄浑厚重,能阻止生灵接近,更不要说登顶了。
事实上,这些年来,有不少野心勃勃之辈想登顶人魔塔,窥觑到魔宰“由人而魔”的根本法,但毫无例外,他们最终都失败了,久而久之,这人魔塔也就真的成了世人心中的“禁地”,皆敬而远之。
但夏芒是唯一的例外。
这十年来,他屡败而不颓,撞破南墙也不回头,失败了九次,可以说每次都是生死一线间,有几次他几乎真的要死掉了,可谓是凄惨落魄之至。
如今在第十个年头,他又来了,迎着漫天风雪,登风雪楼,登人魔塔。
“十年如一日,纵九死不回首,他的魔道信仰可真是……坚不可摧啊!”有人小声嘀咕,满脸感慨,“这样的人物才是魔道的未来啊,或许他真的能登顶人魔塔,得到由人而魔的根本法……”
夏芒如此执拗地想登顶人魔塔,人们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也是为了“由人而魔”的根本法。
“确实是非凡人物,魔心坚定,非我辈所能及!”
人群外,某个一脸正气的年轻人赞道:“真希望他能得到由人而魔的根本法啊……唔,到时候我黄雀在后,敲他的闷棍,《根本法》就是我的了,嘿嘿!”
旁边之人闻言满头黑线,直翻白眼,很无语的样子,起初那位白袍年轻人还高度赞扬夏芒的做法,表示敬佩,没想到后面的画风瞬间就变了,他居然打起了夏芒的主意,踅摸着以后要趁其不备敲闷棍,夺取“由人而魔”的根本法,这分明是想让夏芒为他作嫁衣裳啊,太无耻!
“现在的年轻人都是狠人呐,有的死不悔改,有的……死不要脸。”一个瘦小老头斜睨,小声咕哝,摇头不止,看其模样,颇有几分对“世风日下”的唏嘘。
那白袍年轻人闻言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狠狠地瞪了老头一眼,正要反讽几句,却倏地止声了。
这时,嘈杂的人声也逐渐平静了下来,因为人们将目光和注意力凝注在了风雪楼上。
准确的说,是凝注在那道正攀爬风雪楼的年轻身影上。
夏芒已经开始“登楼”了。
同样的路,任谁走过九次,都会比最初的时候轻松一些,更何况夏芒在登楼的“路”上,经历了颇多的艰险,生生死死都绕了好几个弯儿了,而且在他的心里,这条“路”已经走过了成千上万次。
在这第十个年头,他“走”的轻松了不少。
风雪楼周围缠绕着一股神秘力量,阻世人接近,但对如今的夏芒来说却算不得什么了,他心中早有思量,毕竟有“经验”在前,该规避什么,如何攀爬与落足……可以说他每一脚都踩在最薄弱的点上,辗转腾挪,轻车熟路。
很快地,他就踏上了风雪楼顶。
人们对此并不意外。
因为早在来到第一墟的第二个年头,夏芒就已经登上了风雪楼顶,后来的失败也并非是风雪楼的缘故,而是败走人魔塔。
这座巍峨黑塔就像是一个诅咒,阻了所有人登巅的路。
夏芒更是深有体会,人魔塔就像是他的魔咒,绕不开、打不破,阻了他的路,无法登巅,那就仿若天与地,隔着浩瀚虚无,看不见尽头,更不知路在何方。
“十年生死两茫茫!”
夏芒站在风雪楼顶,昂起头,隔着片片飞雪,遥望人魔塔的尽头,自语道“人魔塔,人魔塔,由人而魔,我没有虚度这十年光阴……”
“嗖”的一声,他动若脱兔,没有片刻的犹豫,直接就蹬地腾空起,冲向了巍峨黑塔。
大家愕然,本以为夏芒吃了那么多回亏,此次必然会谨小慎微,一点一寸的攀爬,没想到他竟一反之前的平静姿态,动如雷霆,闪电拔地起!
那一刻,他就像是一柄妖刀,顷刻间锋芒毕露,简直凌厉的一塌糊涂!
“疯子!”
那位白袍年轻人摇头,在第一墟谁人不知人魔塔的凶险?任哪一个欲登巅者都是谨小慎微,一点点地挪动,因为稍有不慎就会出错,而一步错很可能就会丢掉小命,夏芒倒好,这样“大刀阔斧”的冲击,也太野性了,这分明就是嫌命长啊。
但很快他的脸色就变了。
因为夏芒并未如料想那般,被神秘力量击落下来,而是在不停地向上冲击!
他环绕着人魔塔攀越,每当力竭时,都会踩踏在人魔塔的边角上,以此借力,继续向上腾跃。
他似乎精确计算出了每一步的落脚点,都是神秘力量最薄弱处,恰如其分,虽然承受着如巍峨山岳般的压迫,但都刚好在自己的临界点上,又借力使力,也不至于被镇压击落下来。
人们震惊,夏芒真的在向人魔塔顶峰腾跃,虽然随着登高,逐渐缓慢下来,但他终究并未被神秘力量打落,这比别人,甚至与曾经的他相比,都好了太多。
人魔塔顶峰似乎不再遥不可及了!
“剑指人魔塔顶!”
人群外,一位紫衫青年凝视着夏芒的身形,他眸子深处紫莹莹,洞悉了这一切,自语道:“步步计算,恰如其分,一切都刚刚好,这个魔头……果真是有大才啊!”
他却不知,夏芒说的没有虚度这十年光阴,究竟代表这什么。
但随着登高,夏芒的身形也彻底慢了下来,因为越接近塔顶,神秘力量越发雄浑,压迫力也越发的厚重,即便夏芒早有准备,也有些扛不住了。
步履维艰。
大家望着身形颤抖不止,但依旧在奋力向上攀爬的夏芒,面色沉凝,因为此刻的夏芒距人魔塔顶不过六丈之距!
八百年来,魔宰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接近人魔塔顶!
但也到此为止了。
人们望着夏芒摇摇欲坠的身影,有些遗憾,有些释然,魔宰的神话终究是不可打破的。
夏芒也不行,爬得越高,摔得越狠,此次过后,恐怕这世间将再无夏芒其人了。
“夏芒,瞎忙?到了还是一场空啊!”
一位头生灰白发丝的沧桑老者叹息,他望着夏芒,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一样,意气风发,功败垂成,一世寂寥,枯守于此,了此残生。
旁边之人噤声,这位沧桑老者名为谢千尧,曾经可是一位鼎鼎大名的魔头,名声极响,但后来他登顶人魔塔失败,坠落下来侥幸未死,便一蹶不振了,留下做了守塔人。
他守塔,并不是为了护塔,而是希望在有生之年能亲眼见证有人能登上人魔塔顶。
这已经成了他的“心魔”,自己打不破,就只能寄希望在别人的身上了。
他本以为夏芒可以,但眼看夏芒也要败走最后几步路,这让他心头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也熄灭了。
此刻,人魔塔上,夏芒苦苦支撑着,可人力总有穷尽时,他不过弱冠之龄,没有通天修为傍身,又如何能扛得住那雄浑壮阔的伟岸压迫力?
“嘭!”
终于,他还是坠落下来,脱离了人魔塔。
人们望着这一幕,尽皆黯然无声,人魔塔的神话终究是不可打破,夏芒即将登顶又如何,六丈之距已然是天地之隔!
最终也难逃被打落尘埃的悲凉局面。
“只要没有登巅,登高一丈,和登高百丈,性质是一样的,没什么区别。”谢千尧摇头道,突然,他面色变了,紧盯着上空,眸子里再次燃起了火光。
“哧!”
上空,正坠落的夏芒,身体猛地一顿,他整个人都凝滞了下,而后……虚空大回旋,他如龙翻身,在无处借力的情况下鲤鱼打挺,不仅止住了颓势,而且再次登高了一丈!
他并未停歇,双足猛然发力,施展神妙步法,瞬间虚空踏出了八步!
一步一龙腾!
那一刻,他整个人好似化作了一头不屈真龙,双足化龙,虚空借力,八步极尽,蜿蜒冲天!
倚仗此身法,他再次向上攀升了三丈,也就是说,此刻他距人魔塔顶只有两丈远了。
“这是……天龙八步!”那位白袍年轻人和紫衫青年同时变色,“他似乎已经掌握了《天龙八步》的精髓,难道……彻底参悟透了?”
《天龙八步》是夏芒独有的身法,他在第一墟待了快十年,朋友不多,敌人很多,大家对《天龙八步》并不陌生。
八步极尽,两丈之距,人魔塔顶似乎触手可及了!
此时,第八步的尽头,夏芒的双腿双足突兀发光,神灿灿,筋骨齐鸣,那好似什么东西被唤醒了般,有两条龙影闪没,一瞬即逝。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双足前所未有的强大,连忙发力,藉此再次登高了一丈。
“大龙变!”紫衫青年瞳孔倏地一缩,惊道:“他彻底贯通了双腿双足的经络筋骨,劲力通体,完成了蜕变,突破己身!”
人们震惊,在这种情况下都能突破境界,当真是匪夷所思。
“化凡十二变,四界五藏天地骨……”
谢千尧苍老的眸子变得明亮起来,“四界就是四肢,皆为大龙,一龙一世界,他化凡了,玄功贯体,即将跨越第二变……”
对他这种曾闯出莫大名声的老魔头来说,区区化凡第二变自然算不得什么,但能在这种境况下突破,且在突破时显化出龙形,着实有些非凡。
化凡十二变,对修行者来说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境界,但如今已是最紧急关头,夏芒却没心思关注这些,他昂起头,凝视着仿佛近在咫尺的人魔塔顶,眸子深处涌动起黑暗的光束,深邃如渊。
“由人而魔,由人而魔……我终于想明白了!”
他的眸光骤然变得绚烂起来,仰天大笑了声,同时猛地腾跃而起,竟倏地跨过了最后的距离,直接登顶。
四方沉寂,天地无声,那一瞬间,连飘雪似乎都静止了下来。
他打破了魔宰八百年的无敌神话!
此刻,夏芒屹立在人魔塔顶,大家遥望着他高高在上的身影,如畏神魔。
老魔头谢千尧好似痴怔了,呆滞在风雪中。
……
人魔塔顶。
夏芒站在那里,俯首过往,有着片刻的失神,他自然没什么心思理会身后事,但为了登顶,为了这一刻,他可谓是历千劫万险,花费了太多力气,也付出了太多,难免会有几分缅怀,但那也只是片刻的功夫,很快他就转过了身。
塔顶不算大,但有些空旷,约莫方圆五六丈的样子,在中心处有一座灯笼模样的黑龛,旁边插着一柄宽大的青铜古剑,很厚重,且通体锈迹斑斑,显然很有些年月了。
夏芒径自走来,他没有看那柄青铜古剑,只是望着形似灯笼的黑龛,神色复杂莫名。
随后,他摊开右手掌,掌心处竟跳出了一簇深紫色的火焰,落进了黑龛里。
将其点燃。
这竟然真的是一盏灯!
黑龛不再黑暗,灯火通明。
那一瞬间,仿若是天光乍破,伴着铿锵雷鸣,一缕光亮起,照耀了永恒。
是时,整座人魔塔都渐渐亮了起来,驱散了永寂与黑暗,它似乎内藏光明,而那座黑龛只是一个引子,一旦将其点亮,人魔塔就此揭开尘封。
人魔塔生变,下方早已是惊慌一片,嘈杂无比。
“长明灯!他真的点燃了长明灯啊!”有人癫狂大叫。
“传闻说,在魔宰生命的最后,用最后一缕元神之火点燃了长明灯,灯不灭,他不死……”
“但很快,长明灯就熄灭了,据说是被一尊禁忌存在强行扑灭的!”有人爆料,惊倒一大片人。
“夏芒为何要点燃长明灯,他这般执着,十年如一日,舍生忘死,难道是为了给魔宰指引一条回归的道路么?”那个小老头语不惊人死不休。
无敌人世间八百年的魔宰,要归来了不成?!
大家面面相觑。
“我听闻说,魔宰用最后一缕元神之火点燃长明灯的时候,也刻录下来了《一击法》。”白袍年轻人突然说道。
盖世《一击法》!
那可是魔宰一生法道修行的至高成就!
人们望向塔顶,眼神瞬间变得炽热无比。
此时的夏芒站在人魔塔顶上,他顺手拔出了青铜古剑,昂起头,凝望着晦暗如渊的天宇,而后,他缓缓抬起了青铜古剑。
遥指苍茫!
“喀嚓——”
那一瞬间,惊雷炸响,天穹裂开了道巨大的缝隙,一轮大日跻出,照耀天与地,飞雪消融,漫空晦暗散尽。
夏芒面无表情,缓缓吐出了两个字,道:“猎日!”
他左手虚空勾画,真力勾勒,最后居然凝聚出了一张巨大的金弓,有些虚幻与透明,但其上铭刻诸般符文,如星尘闪耀,其神异玄妙,彰显无疑。
他左手持弓,右手将青铜古剑搭在湛金色的弓弦上,猛然拉满弓,剑尖直指天穹大日。
挽弓射天日!
以剑为箭,我欲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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