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妖道》——拾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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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机缘

八月，秋意正浓。

骤雨初歇，落木萧萧而下，铺满了此间官道。

风肃杀，大雁横空，老鸦哀鸣，更显凄凉。

一辆有些破旧的马车，缓慢的自北驶来，道路泥泞，车辕上已经完全被泥浆覆盖，看不出原样。

车上捆着老高的草垛，而垛子里面，密封储藏着为数不少的酒坛子，这是辆驶往锦城的运酒车。

赶车的伙计是个年近半百的老者，衣着单调朴素，面容沧桑，此刻正挥舞着马鞭，熟练的驾驭。

草垛子的最顶端，仰躺着一名少年，搭着二郎腿，右手拿着个深紫色的葫芦，显得十分悠闲。

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模样，长相清秀，只不过身披白色道袍，发梳道髻，赫然是名道士。

前方不远有座山，高耸空幽，杂草树木繁盛。

少顷，马车抵达山脚，停了下来。

“小道长，无名山到了！”

老车夫扭转头来，朗声出言提醒道。

李玄睁开了双眼，望了望四周，跳将下来，朝着那老者拱了拱手：“多谢老丈载我一程了！”

老车夫摆手笑道：“顺路而已，小道长无须这么客气！不过此山早已荒芜，而且里面毒虫猛兽诸多，听闻更有强人出没，小道长来这里做什么？”

李玄闻言，顿了顿却只是笑而不语。

老车夫也是个明事理的人，见状也不再追问，道了声后会有期，接着便赶着马车，沿路离去了。

李玄将葫芦系在腰间，大踏步朝着山中走去。

“师尊说这山中有番机缘已经成熟，命我过来觅取，只是不知到底藏于何处？”李玄心中暗忖。

眉头微蹙，好奇的同时又有些惊惧，若是不能将这番机缘带回去，自己只怕真的会生不如死。

他脚程极快，不消片刻，已然进入山中深处。

这里的树木更加茂盛，盘根错节，最小的也要二三人方可环抱得过来，在风的吹动下，倒映的树影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鬼，阴森森的令人脊背发冷。

“呔！哪里来的贼道？识相的速速将买命钱留下，否则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忽然，一道粗狂的喝声响起，接着便见道路两旁闪出六个人来。

这六人拿着刀枪斧钺，满面的凶狠之色，若是常人眼见此幕，必将会吓得屁滚尿流，舍财保命。

然而，李玄对此却毫不在意，目光只是随意的在他们身上扫过，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冷笑：“不开眼的东西，正好拿你们来祭炼师尊的宝贝。”

话音刚落，他解下腰间的葫芦，拔掉木塞，顿时只见一股黑烟冒出，瞬间便喷在那六人的脸上。

六名强匪猝不及防，感觉脸上有些暖热，抬手一摸，竟全是鲜红的血液，接着便是钻心的疼痛。

“啊……救命……哇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山中回荡，惊起诸多飞鸟。

不过数息之间，李玄面前，已焉然是六幅散落在地的骷髅，上面干干净净，找不到丝毫的血肉。

葫芦一收，黑烟似卷着什么东西，自动飞回。

望了望这紫色葫芦，李玄面上略显满意，自言自语的道：“这批蛊虫，看来也大概快炼成了！”

他心中毫无波澜，平静如水，踏过这堆骷髅，朝着山巅之处行去，仿佛对杀人早已是司空见惯。

你不杀别人，别人就要杀你，所以为了活命，他就只能这么做，因为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

记得初来这里时，有太多的憧憬，本以为可以凭借自己重生者的身份浪荡一世，可最后他发现自己错了，这里并不属于他印象中的任何一个朝代。

魑魅魍魉，妖魔鬼怪，乃至神话传说中的修道仙人，在这里都是真实存在的，处处透露着危险。

当初因为前世的性格，好几次他都差点丧命。

师尊是魔宗的人，正道人眼中的邪魔歪道，膝下共收有十二名弟子，不过目前却只剩下了三位。

实际上，他们不过是师尊试药的牺牲品罢了，前九位因为承受不了，有的自杀，有的逃跑被杀。

这具身体的前主人，或许也是因此而丧命吧！

总而言之，死得目前就只剩下他和大师兄六师姐了，三人身上都种下了奇蛊，发作则生不如死。

李玄也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但他目前唯一能够做的，就只有乖乖听从号令行事，少受些折磨。

此次也是奉了师尊之命，前往这无名山窃取一份机缘，只是山这么大，又无确切地址，倒着实将他难住了，但若是空手而归，后果他也是知道的。

又往前行了许久，葫芦始终感应不到丝毫的机缘灵气，李玄不由愁上心头，他的时间可不多了。

葫芦是师尊赠于他的法器，能感应万物之灵。

“七师兄，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亏没白吃啊！有了这黄须参仙，一叶师兄的伤就有救了。”

“闲话少说，还是加紧赶路要紧，大师兄的伤可耽搁不起太久，切莫要错过医治的最佳时机！”

前方不远，忽然传来了脚步和交谈声。

而与此同时，李玄的葫芦也终于发出了响应。

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藏起来，看着两道人影自他眼前走过，腰间葫芦的反应也越来越剧烈。

这是两个黑衣道者，十分年轻，背负着长剑，右侧那人腰间挂着个布袋，上面绘着奇怪的符文。

此刻在紫玉葫芦的感应下，微微发起颤动。

“想不到这机缘已被人捷足先登，如此看来，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了！”李玄见状，心头窃喜。

原本他是准备发大工夫去寻找的，可如今却有人先帮他拿到了，这对于他来说倒是省了不少事。

最重要的是这两人的修为，似乎都不甚高。

如此好的机会，他要是错过就是傻子，当即看准时机，不再犹豫，自隐蔽之处飞跃而出，左手葫芦朝那人面门挥去，右手却是直取他腰间的布袋。

这招不可谓不高明，对方要是闪躲，腰间布袋势必会被抢走，他要是不避，则定会被蛊虫撒中。

再加上李玄是骤施暗手，对方完全没有防备。

纵然如此，但这两人终归也有些本事，闻听身后破空之声凌厉呼啸，七师兄当场感知到了危险。

本能的反应就是护住布袋，接着忙欲避开，无奈已然不及，眼角余光见有什么东西朝他飞来，习惯性伸手去挡，一股黑烟瞬间包裹住了他的左手。

“啊……”

无数蛊虫钻破皮肉，如饕餮般贪婪的噬食。

整只左手掌，顷刻间就只剩下五根指骨，七师兄瞳孔急剧放大，满面惊惧，不过好在足够冷静。

当机立断，抽出剑来，将整条左臂齐肩削下。

“七师兄……”乍见此状，另一名道者惊呼。

如此一来，李玄已然完全暴露，但他丝毫不给对方喘气的机会，葫芦一收，朝着他又挥出一掌。

七师兄失去左臂，重心有些不稳，这一掌竟是无法躲过，直接被掌风扫中胸口，整个人顿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出，落地连连吐出几大口鲜血。

“魔……魔宗妖人……！”至此，他也终于从手法上识出了李玄的身份，只不过却为时已晚……

第002章 铜钱

修道者，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四重境界，四道天门，乃是极度的严谨。

李玄已是炼精化气中期，再者又有法宝相助，而那两名黑衣道者却才初期阶段，自然不是对手。

那七师兄话音刚落，接着便直接晕死了过去。

“七师兄……妖人！我跟你拼了！”另一名黑衣道者见状，气急攻心，拔出剑来直朝李玄斩去。

对于此，李玄却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的修为尚不如那位七师兄，对他更是造不成什么影响。

李玄冷哼了声，接着身形骤动，摇动葫芦，霎时便从葫芦口喷出数只黑色毒蜂，直袭那名道者。

这紫玉葫芦乃是道家法宝，虽说只是低阶，但里面自成有七个小空间，可以分类储藏多种物品。

这里面不仅有蛊虫，还有其它各种巨毒之物。

这种黑色毒蜂虽看上去毫不起眼，但毒性却超强，名唤修罗蜂，常人若被蜇上一口，立时便死。

不过因其极度嗜血，正道中人根本不屑炼养。

此时此刻，那黑衣道者在这毒蜂的缠绕下，剑法根本无处施展，因为目标太小，而且移动也快。

他的剑术修为不到家，无奈间祭出道火焰，试图将这些毒蜂烧死，只可惜毒蜂却根本不惧水火。

与此同时，李玄也懒得去管他，直接上前将七师兄腰间的布袋扯了下来，在他手中不住的颤动。

“果然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如此的灵动。”

他的紫玉葫芦虽出自道家，但却沾染了不少魔宗的邪秽之气，而这灵物天生至纯，所谓正邪不两立，双方相逢自然是格格不入，互相极度的排斥。

也正因此，所以紫玉葫芦才能感应到那灵物，实际也不仅是它，天下所有法器都能感应灵物。

李玄心中也是暗暗吃惊，这灵物在布袋中抖动越来越剧烈，似乎想要挣脱这束缚，重见天日。

“兹拉……嘭……”

李玄刚想在这上面再施加几道法咒，将其暂时的压制，无奈终归还是慢了半拍，一声轻响，绘着符纹的布袋直接被震成碎片，从中掠出一道黄光。

那道黄光似乎是个小人儿，落地便飞快遁逃。

李玄乍见此幕，吃了一惊，不过瞬间便反应了过来，到了嘴边的鸭子，又岂能容忍就这么飞了。

葫芦口凌空画旋，那些修罗蜂顿时如受到了某些召唤般，调转方向，顷刻之间便全飞回了里面。

也去不理会那两名黑衣道者的死活，李玄目光如电，身形骤然掠动，朝着那道黄光便直追而去。

那小人儿速度极快，每次掠出虽只有常人两三步远，但是却留下道道残影，令人根本难以捕捉。

不过它快，李玄更快，脚不沾地，身法之奇犹如鬼魅，乃是武林中上乘身法绝学，凌虚幻影步。

这些年师尊为了增强他们的体质，所以只让他们先学武，绝学传授了不少，法术倒是少的可怜。

纵是天下修道之士，亦是先学武筑基，后炼气修法，此过程谓之以武入道，是最为保险的方法。

然而李玄却并不认为这是师尊关心他们，之所以想让他们有个好的体质，无非是为了自己试药。

李玄的凌虚幻影步施展开来，迅如闪电，数次都超过那小人儿，眼看着就要将它收进葫芦，但万没想到这小人儿灵活异常，每次都能于险中逃脱。

故而几番折腾下来，始终没能将它捉住。

不过好在李玄弄清楚了它的真身，原来是株全身金黄的黄须老参，只不过却初始形成人的肢体。

这俨然是成了精的，乃是人参中的上上极品。

天下万物皆有灵性，若开了灵智，能吸纳天地日月之精华，不需三百年便可成精，五百年则凝结内丹，化妖成就人形，若得造化，更可修炼成仙。

李玄也不想再跟它这么继续耗下去了，当下不再留情，直接放出修罗蜂，分几路形成包围圈。

黄须老参猝不及防，正好被围在了中心，速度稍稍慢了下来，一双眼睛左顾右盼，寻找出路。

包围圈逐渐缩小，防范十分严密，根本毫无退路可言，李玄嘴角微微上扬，心中已然有了定数。

他故意在圈子右侧露出个缺口，迫使那黄须老参自此处逃生，可惜的是，他太低估黄须老参了。

它似乎早看穿了李玄的诡计，故而身形骤闪，不去钻那缺口，反而却是直接朝着李玄口中袭去。

黄须老参本身集天地元气三百多年，若是被人误吞，在肚腹中释放元气，若无化解之法，哪怕是炼精化气后期的修士，也必将会被撑得爆体而亡。

黄须老参这等做法，明显是拼着自身修为尽失，也要将李玄就此杀死，其用心不可谓不歹毒。

不过它想这般，李玄却还并不想死，虽然惊讶对方的做法，但顷刻便反应过来，右手掌心飞速凝出一道符纹，看准时机骤然出手，瞬间将它抓住。

刹那间手心光芒大盛，那黄须老参立时便被制住，无法动弹了，看上去就跟普通人参并无两样。

一般来说，人参为植物类药材，开启灵智的时间会比较长，纵然化成精灵，也不具什么攻击性。

也正是因此，李玄才会如此容易的捉住它。

心中正有些窃喜，不过却在这时，李玄忽然感觉到手心一阵疼痛，似乎抓到了什么锋利的东西。

他摊开手心看时，倒是有些吃惊，只见这老参初形人腿的长须之上，竟是套着一枚古朴的铜钱。

这枚铜钱嵌入十分之深，已经完全与长须相连，只留下外缘锋口露在外面，若不仔细去看，根本难以发觉，铜钱的某处边缘，被磨得异常锋利。

他不禁有些疑惑，这是人为还是天生长成？

手心处，刚刚似乎被那锋缘割开了道小口子，此刻竟泛出丝丝血迹，尽数染上了老参及那铜钱。

然而接下来，却是异象陡生，那枚铜钱忽然间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长须的深痕尚存。

李玄尚未完全反应过来，霎时只觉得识海中多了些什么东西，紧接着全身修为竟在快速的流失。

胸口有些发闷，头脑也有些昏沉，丹田处的那一股元气团如同受到某些吸引，竟逆着经脉而上。

李玄满脸的诧异，慌忙端坐地上运气调息，想要将流失的元气压制，无奈他越压制，元气冲撞便越剧烈，徒劳无功，甚至心血上涌，异常的痛苦。

李玄心中忽然害怕起来，在这个妖魔横行的世界，若是没了修为，他想要活下去定是艰难无比。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若是传回魔宗，休说他以前所得罪过的仇人，只怕师尊首先就会将他给灭了。

对于死过一次的人来说，才知道活着是件多么美好的事！他不求闻达于诸侯，但求苟活于乱世。

李玄有些无力的靠在身后的树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上的修为流失，但却不知道该如何挽回。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种异状终于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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