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篇文章中,小编为您详细介绍了关于《《木叶之无声剑术》: 柳生一浪》相关知识。本篇中小编将再为您讲解标题《猎命门徒》:章一:王府夜宴。
章一:王府夜宴
段迁很早就听说过大盗之道,意藏为圣,入先为勇,出后为义,知可为智,均分为仁。
他并不是盗贼,但他相信这样的原则对于刺客同样适用。
刺客和盗贼很大程度上是相通的,区别在于,盗贼窃财,刺客窃命。
这一次他的目标是一位王爷,云王李彦,当朝天子之弟。这是他有史以来最大的一个目标,正因如此,这一次的期限也是最长的——他有四个月的时间来完成这一次窃命的壮举。
看着手中烫金的请帖,段迁的嘴角不禁挽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只见请帖上写着:“云王诞辰,广邀天下豪杰义士,四月十五日,共聚彦云王府。”
这云王李彦的确也是极大的手笔,果真如请帖中所说,广邀天下豪杰义士。就算是段迁这个无名无姓的过路人,都被分派了一张。
刺客当然应该是无名无姓的,只有不会被注意到的刺客,才能成为刺客。
成为一名出色的刺客并不需要多么杰出的实力,只要达到能够掩盖所有杀意和杀势的心境,就足以胜任刺杀这项活动。
段迁的确达到了这个心境,具体一些应该说,他恰好达到了这个心境。
就他的年龄而言,这已经是足以自豪的成绩。在整个组织的年轻杀手中,他是为数不多的几个达到了这个境界的人。
或许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会被派来处理这样一个大人物。
多么令人期待,又能亲手窃取一个人物的性命了。段迁想。
今天就是四月十五日,云王的生日宴就在今夜举行。
段迁当然不准备今夜动手。
刺杀不是一项依靠一时的灵感和发挥就能很好完成的事情,若只是依靠随机应变,他恐怕早在几年前就已经一命呜呼了。全天下修为超过他的人实在太多,若是不能凭借绝妙的安排杀人于无形,一旦暴露身份,面对云王李彦的护卫,他必死无疑。
天色渐渐暗下,看样子,宴会很快就要开始了。段迁于是从硬木板床上一跃而起,穿好用熏香处理过的长衫,再将一柄装饰着金边的佩剑挂在配着香囊的腰带上。
他忍不住皱起眉头,这熏香的味道实在让他不舒服。
但他必须这么打扮,江州里这一辈的年轻人都是这般装束,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也必须凑出这样的装束。这样蹩脚的装束真是可笑得很,且不说这样的服装是否便于战斗,单是这几乎只能作为饰品的剑,就足够愚蠢了。他想不通江州的修炼者为什么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武器。
他稍稍活动了一下四肢,轻轻摸了摸已经填饱的肚子。一想到自己竟然要吃饱了之后再去赴宴,他便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原本他并不打算先吃一顿,只不过想来被邀请的年轻一辈人必定都不会在宴会上大吃大喝,他也只好先用了晚餐。
他不得不做这些自己万般不情愿的事情,因为他绝对不能让自己看起来不寻常。对于一个刺客而言,引人注目通常意味着死,而他暂时还不想死。
每个人岂不是都要为了生活做许多万般不愿的事情?
推开老旧的房门走到楼下,他发现客栈内已经不剩多少人了。
段迁忍不住耸了耸肩。现在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不短的时间,他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走得这般匆忙。即便意识到自己和其他人相比或许太晚了一些,段迁依旧不愿加快脚步。
彦云王府也在城西,离这里并不远。便是从容走过去,也不需要费多少工夫。
客栈掌柜忽然向他颔首致意,道:“公子。”
段迁欠身回礼,道了声:“店家。”正要走出大门,却听见客栈掌柜又喊了他一声。
段迁奇怪地回过头,看着面带笑意的掌柜,心中不禁疑惑。
“公子请留步。”客栈掌柜从柜台后走出,“公子可是要赶赴王爷的宴席?”
段迁轻轻点头,道:“正是,店家有何指教?”
掌柜微微一笑道:“指教不敢,只有一言,还望公子相知。”
段迁微一皱眉,又展颜道:“店家请讲。”
掌柜将右手伸出,在段迁面前摊开。他的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块圆形的玉佩,玉佩的做工并不精细,表面甚至有些许划痕。玉佩中心雕着几朵流云,虽然刀工粗糙,但却传出一种飘逸洒脱的神韵。
掌柜问道:“公子此去想必没有筹备贺礼?”
段迁点点头,奇道:“莫非还有这种规矩?”
掌柜苦笑点头,答道:“公子有所不知,虽说没有此种规矩,但人人都备有贺礼,若是公子唯独没有,或许不妥。”
段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当然不希望和别人不同,若是每个人都备了贺礼,他当然也要准备贺礼才是。
道谢后接过玉佩,段迁忍不住问道:“店家这是为何?”
掌柜摆手笑道:“公子多虑了,那天公子住店时为我医好了那久治不愈的手,我还没有机会向公子道谢。这枚玉佩虽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但总归聊胜于无。”
段迁再次欠身,小心地将玉佩收好,道:“那就多谢了。”
掌柜拱手回礼,道:“时候不早了,公子不要耽误了才是。”
段迁微微颔首,向掌柜道了别,这才走出客栈。
又耽搁了一些时间,或许他应该快一些了。如果只有他一人姗姗来迟,岂不是又成为一件引人注目的事情?虽然他有时候极希望自己能够被别人关注,但作为一个刺客,他却万万不能被人关注。
终于到达王府,在大门口向管家等级了身份后,段迁便轻轻走进去。他使用的当然不是自己的本名,而是组织为他准备的一个假身份,钟川廷。这个身份真正的主人正在海外定居,所以只要他不要自己露出马脚,便不会有被拆穿的可能。
值得庆幸,他并不是最后一个到达的,也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为每个人注意力的焦点都在庭院中心那个笑容可掬,体态微胖的中年人身上。在这一瞬间,段迁对这个云王李彦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嫉妒,他多么渴望自己能够取代这个王爷成为所有人注意的焦点。
而下一刻,这难以抑制的嫉妒很快被冷静压制,进而转化为愤恨,化为把这个自己永远无法企及的事物完全毁灭的渴望。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将这种愤恨表现出来,所以他只好换上和众人一样的敬仰的表情,将目光聚焦在这个王爷身上。
这个王爷带着一顶装饰着兽纹的紫金冠,穿着一袭大红长衫。一条绣着精美花纹的缎带缠在微微发福的腰间,一只小巧美观的大红色金丝香囊悬挂其上。在他的脚下,则是一双富贵人家才会有的丝质厚底长靴,黑色面的长靴两侧装饰着大红色的花纹,映衬着这华贵喜庆的气氛。
人们一个个走过王爷身边,依次奉上自己带来的礼品。而王爷竟一个个亲自收下,对着来人亲自欠身道谢,才交给侍立在一旁的仆从。每个人送礼时都不由自主地佝偻着,礼物一出手,却忽然直起身,甚至扬起眉毛,就好像身份立刻大涨一般。
的确,被贵为王爷的人欠身致谢,每个人都会因此感到得意吧?
段迁慢慢退至一旁,隐没在人群中,暗中观察周围的守卫和陈设。在动手之前,他会一遍又一遍地观察周围的环境和布置,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这样的习惯对于一个刺客来说是非常有益的,至少让他比起其他许多同僚多活了好些日子。
这时忽然传来一阵噪鸣,那似乎是筷子敲击破碗发出的声响。
顺着声响看过去,段迁便看见了一个肮脏的乞丐。
这个乞丐看起来比起寻常乞丐还要不堪,他不但更脏、更臭,而且还瘸了条腿,在那瘸了的右腿上更是有着一个令人作呕的脓疮。没有人愿意看到这样的脓疮,尤其是在这样的宴会上,因为这样的脓疮足以让很多人在接下来的好几天中胃口大减。
“是癞头三。”人群中传出鄙夷的低语声。
王爷却并没有像其余人那样很快显出不悦的神情,而是神色如常地向面前奉上贺礼的少年道谢,又向他身后准备奉礼的少年致歉后,微笑着看向走进庄园向他行礼的癞头三。
李彦向癞头三点头致意,又吩咐仆从道:“来者是客,奉坐,看茶!”
仆人奉命搬来一张同样的椅子,加在尾席上。另有人则端来同样的茶杯,倒上同样的龙井茶。见癞头三真的走过来,尾席上许多人纷纷站起,便是涵养稍好的脸上也依旧忍不住露出难色,不由自主地向远离的方向挪了挪。
不过癞头三并没有就此坐下,而是首先向王爷躬身作揖,将背后破破烂烂的麻袋提到胸口,伸手在里面翻找好一阵子,取出一个脏兮兮的石头模样的东西。这石头或许原本是一块玉石,只是表面盖着各种各样的污渍——泥土、汗渍、煤灰,以至于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拿起这块石头,癞头三的脸上忽然露出了孩童一般纯真的笑,他快步走上前,丝毫不理会捂着鼻子退至一旁的其余人,在王爷身前站定。看着开心地笑着的赖头三,王爷竟也露出了一样灿烂的笑容,甚至对着癞头三点头致意。
癞头三伸出一双油腻脏污的手,低下头,躬下身,恭敬地捧着,将这块黑糊糊的石头举过头顶,一直举到王爷面前,恭声道:“大老爷,这有块宝贝石头,就送给您了!”
段迁原本以为云王李彦会让仆人来代收,却惊讶地看见他神色如常地伸出手,从癞头三手中直接拿起这块怪异的石头。
王爷笑道:“谢谢你,阿三。”
听见王爷的道谢,癞头三不但没有直起身子,反而躬得更低,鼻子几乎要贴上地面。王爷将石头交给仆从,欠身向癞头三回礼。又毫不介意地伸出手握住他的双臂将他扶起,道:“你不必每次都行这么郑重的礼节。”
癞头三咧开嘴,露出一口发黄恶臭的牙,伸出右手胡乱抹了把脸,再次道谢。他并没有坐上王爷为他准备的座位,而只是端起为他倒好的茶,一饮而尽,又将杯口朝下盖在桌上,这才退至一旁。
等癞头三退下后,剩余的少年虽继续奉礼,神色却或多或少都已有些不自然。王爷自刚才之后并没有用丝帕擦过手,虽说看不见任何污渍,也没有残余下任何令人不悦的气味,但每个人的神色中都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抵触。
终于轮到段迁,他学着之前那些人的样子,用双手将掌柜的给他的玉佩恭敬地捀上前,嘴里同时说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王爷笑着接过玉佩,眼中似乎闪过一丝讶异。不过他的神色很快恢复如常,像之前一样对段迁道了谢,等他走过去,又继续面对下一个人。
确定自己没有受到特别的关注,段迁终于松了口气。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有像他之前这几个人那样表现出若有若无的抵触,不禁又有些苦恼。
希望不要被注意到才好,段迁想。
所有奉礼的人终于都得到了王爷亲自的道谢,这一部分总算结束。仆人于是端来一个清水盆,王爷上前净了手,吩咐一句宴会开始,准备阶段才算完成。
客人们陆续在庭院中的活水里净过手,才肯回到宴席上落座。癞头三是最后一个去的,他看上去很是欣喜,似乎真心为云王李彦感到高兴。而除了癞头三以外,每个人眼中都或多或少藏着些心思。
净了手之后,癞头三依旧没有在尾席落座,而是静静地蹲在庄园的角落里。
段迁对这个乞丐不禁产生了兴趣,这样一个令人唯恐避之不及的乞丐竟会得到云王李彦如此礼遇,实在是一件令人费解的事情。至少在段迁看来,这乞丐并没有任何一点值得他注意的地方。
尾席上每一个人吃东西都很谨慎小心,看来每个人在前来赴宴前都已经吃过,甚至都已经吃饱。段迁当然也是如此,他早已决心要和其他人一模一样才好,现在绝对不是让王爷注意到自己的时候。
趁着假意用餐的空档,段迁在庭院中总共发现了十六处暗哨,二十一处埋伏。这些布置已经足够严密,但除了这些之外,必定还有更多更为隐蔽的暗哨和埋伏没有被他看出。如果想要在这样严密的防御下对云王下手,绝对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便得手,他也根本想不出脱身的办法。
若是要以他的命来换目标的命,段迁是万万不肯的。但是他同样不能放弃这个刺杀,且不说一旦成功他将能得到多少财富和好处,单单为了收养和培育他的大姐华芳,他也不能半途而废。
他忘不了这次出发前大姐华芳看他的眼神。那是一个混杂着鼓励、期待肯定和赞许的眼神。
暗中为自己鼓了劲,段迁才将思绪收回。现在还不需要急,他总共有整整四个月的时间。从他接下第一个活到现在,还从来没有一个超过三个月的委托。即便是最长的那个,也只是两个月零十天。
他早该预料到这是一个极其困难的活。
主菜已经撤下去,最后端上来的是一些精致的点心。
看着这些动人的糕点,段迁虽然已经吃饱,依旧忍不住食指大动。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在注意他,才小心翼翼地取了一块,放在嘴边,又轻轻地咬上一口。
糕点入口即化,温润饱满的香甜从口中扩散开,不但填满他的口腔,甚至沁入他的喉,他的肺,他的心,以至于他的全身。
段迁不禁愣住,他从没有想过生活中竟然也可以有如此令人愉快的事物,他原本以为所谓的生活就是阴暗、隐忍以及杀戮。
他想到自己已经存下大量的金币,可能有好几万之多。在他原本的观念中,这些金币仅仅可以用来在组织中换取修炼资源。但是现在,他忽然想要尝试一下另外的用途。
“这是谷圣人坊中出售的桂花糕。”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
段迁猛然回过头,于是看见了和蔼地笑着的李彦。
云王李彦,他此次刺杀的目标。
段迁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和自己的目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自己已经暴露。
他盯着李彦带着笑意的双眼,试图在他的双眼中找到一丝杀意,哪怕是最微弱的杀意都行。他不愿面对如此温和的敌人,这会让他不知所措。
段迁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有些结巴地开口道:“王、王爷。”
无意间扫过其余人的脸,他发现这些人的脸上出现的并不是怜悯或嗤笑,而是嫉妒。
王爷温和地笑道:“抬起头来,不要这样拘束。”
他的话语仿佛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魔力,将段迁心中的不安一扫而空。
段迁终于慢慢抬起头,对上了王爷满是笑意的微胖的脸。
王爷又问道:“喜欢吃吗?”
段迁不由自主地点点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应敌人的问候。接下来是什么?嘲弄吗?直接点吧,不管有什么,对待暴露了身份的刺客不需要这么绕弯才对。
王爷微笑道:“如果你喜欢,不妨带上一些走。你看这里有这样多的桂花糕,若是没有吃完,岂不是很可惜?”
段迁唯唯诺诺地应是,神情恍惚中,他看见几个仆从上前来将桌上的桂花糕装进一个精致的篮子里。
章二:乞丐阿三
直到离开王府,段迁依旧没有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自己的确已经平安离开王府,而且他最担忧的身份暴露这件事,似乎也并没有发生。
或许只是他多虑了,王爷最后找到他大概只是无意的,可能真的只是想要让他带走喜欢的点心而已。
看着手中装饰着鸟纹的藤编手篮,段迁只能发出一声苦笑。
晃了晃脑袋,将这些杂乱纷繁的想法抛开,他决定不再去纠结这些仅仅凭借自己无法弄明白的事情。他对于自己的智慧并不太自信,所以通常不会花费太多的心思去考虑这些权谋方面的东西。
他打算等明天亲自去一趟王爷口中谷圣人的作坊买一些点心,虽说王爷在最后送了他不少点心,但是他并不打算留下那些东西。平白留下敌人的东西总会成为一种风险极大的事情,而他并不愿意承担这样的风险。
一阵冷风吹过。
虽然已是孟夏时节,但冬天残留的寒意依旧还没有退去,每到晚间,却还要浮现出来。
街道上只剩下一众年轻人,他们都是刚刚从夜宴中离开的青年才俊,每个人都沮丧地低着头,垂着手,失神的目光偶尔瞟过段迁,便又带上了一丝怨毒的神色。若是目光能够化为实质,段迁此刻恐怕已是万剑穿身、支离破碎。
他似乎如愿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这虽然符合他内心深处的愿望,但却让他焦虑。作为一个刺客,成为众人的焦点是一件极为致命的事情,因为这会让他的伪装变得不堪一击。
人群忽然骚动起来,每个人都向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嫌恶地向反方向接连退开好几步,继而从旁边绕开。
段迁也忍不住向那边看过去,于是他就看见被几个小乞丐围着的癞头三。
癞头三在这几个小乞丐之间似乎很受欢迎,只见他理所当然地坐在街角那个最舒适的位置上,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脏兮兮的油布包。油布包里面是一整只烧鸡,看来正是他从宴会上带出来的。
看见这烧鸡,小乞丐都发出一声低低的欢呼,竟也不争抢,而是伸着脑袋等癞头三分派。直到每个小乞丐都被分派到一大块烧鸡,他们才同时开始了他们的宴会。
他忽然看见癞头三看向他笑了笑,似乎还对他招了招手。
段迁便走过去,走向癞头三和那几个小乞丐。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回应癞头三的招呼,或许是在王府中对这个有些神秘的乞丐产生了很大兴趣的缘故。
走至近前,他注意到每个小乞丐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右手的提篮,他们不由自主地吸着鼻子,咽着口水,简直恨不得把提篮中发出香气的东西连同整个提篮一起吃下去。
癞头三对段迁歉然一笑,站起道:“公子能不能给小子们尝尝鲜?癞头三虽然没钱补给公子,但是癞头三能竭尽所能报答公子。”
说完,或许癞头三自己都觉出话语的无力,不禁搔搔脑袋,歉然一笑。
段迁有些迟疑地看着他,一时间还没有明白癞头三的用意,不过却也从哪些小乞丐眼中的渴望理解了他们想要尝一尝这个昂贵点心的心思。他本来也不打算留下这一篮子桂花糕,既然这些乞丐极其想要,倒不如做一个顺水人情。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忽听见癞头三轻轻呵斥道:“还不快起来向公子行礼。”
一众小乞丐果然纷纷站起向段迁作揖行礼,那种发自内心的渴求和恭敬让他一时有些失神。
他忽然感觉偶尔忘掉刺客这个身份似乎也是一件极其令人愉快的事情,就比如现在,他完全不应该把自己当成一个刺客。毕竟现在的他,穿着神都时下公子少爷间最流行的锦质长衫,系着最高档的丝缎腰带,配着最好看的金丝长剑,挂着最耐闻的万花香囊。
他终于笑着蹲下,将手蓝放在乞丐们面前,说:“全都给你们。”
他的话似乎完全超出了小乞丐们的理解范围,他们作揖的手势忽然僵硬,伸出的脑袋忽然错愕,就好像遇见了什么这辈子都从没见过的骇人的事物一样。想来按照他们原本的意思,便是能分得一块也是足够美好的事情了。
癞头三最先反应过来,他又压低声音,急促道:“还不快谢过公子!”
小乞丐们这才回过神来,纷纷向段迁道谢,连连作揖,甚至要贴上地面。
受到如此尊重,段迁的心中忽然出现了一种满足:这种被人道谢和尊敬的感觉实在令他沉醉,即便这些谢意和尊敬都全然都是虚妄,他也毫不在意。
或许每个人都会沉浸在这种虚妄的敬意中吧?
癞头三再次向段迁郑重道谢,才将手蓝拿过来,放在小乞丐中间。一众小乞丐围上去,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依旧没有出现骚乱和争抢。他们看着癞头三打开手蓝的顶盖,掀开一层丝帕,欢呼地看着篮子中满满放着的他们从未见过的点心。
“这是桂花糕,小崽子们。”癞头三认真地解释道,“一篮这样的桂花糕,谷圣人的作坊里的,大约要两个金币。”
小乞丐们完全安静下来,他们的眼神中不再只是尊敬和感激,甚至带上了敬畏。
金币这样的无价之宝从来没有在他们的世界中出现过,更何况两个金币。
癞头三想了想,接着道:“桂花糕可以保存不短的时间,所以你们每人每天只能吃半块。”
他破天荒地没有直接伸出手,而是用篮子中的丝帕包着,算好人数,小心地拿出三块放在手中。等他将篮子盖好,才把手中的桂花糕分成六份。
在整个过程中他都一直拿丝帕包着手。
小乞丐只有四个,每人分走半块,而来癞头三自己也分得半块。正在段迁疑惑最后半块的去处时,便看见癞头三向他伸出用丝帕包着的手,手心里则是最后那半块桂花糕。
只听癞头三道:“公子若是不嫌弃,还请……”
在癞头三身后,那些小乞丐竟也都只是让那半块桂花糕躺在手心里,带着期待的眼神一齐望着他。
段迁忽然感觉鼻子一酸,差点流下泪来。他飞快地从癞头三手中夺过这桂花糕,一把塞在嘴里,大口嚼着,试图掩饰即将夺眶而出的泪。就在刚才他看着乞丐们分派糕点时,忽然产生了一种孤苦伶仃的感怀。此刻猛然发觉自己并未被排除在外,这感怀便爆发出来。
看见段迁吃掉桂花糕,小乞丐们才兴奋地将桂花糕整个塞在嘴里,细细地嚼着,满脸陶醉的神情。
等吃完了糕点,癞头三便安抚小乞丐们睡下。罢了,才站起身,又对段迁躬身一礼。
段迁苦笑着欠身回礼道:“三先生何必多礼。”
癞头三轻笑一声,似乎对“三先生”这个称呼很是满意。他招呼段迁走到一旁,感激道:“我见过许多少爷小姐,但公子是唯一让我癞头三真心尊敬的。”
段迁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并没有答话,而是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癞头三忽然吐出一句令段迁惊骇不已的话道:“自癞头三刚进入王府,便看出公子的不凡了。”
……
王府内的宴席已经全部撤下,仆人们正在进行最后的打扫。
云王李彦正坐在书房中,手中拿着今日前来赴宴的名册。他每指向一个名字,站在身旁的总管律文便把调查到的这个人的身份和今日在宴会上的举止细细说出,他再根据这些情报判断这个人要不要收入府中。
“钟川廷。”王爷忽然扬了扬眉毛,他对这个名字似乎有些印象。
律文一拍脑袋道:“呀,今天本该把他留下的。”
王爷稍稍挑起眉毛,问道:“此人有何不凡吗?”
律文轻轻点头,答道:“一来王爷的玉佩正是此人送来的,二来王爷的桂花糕所送去的,也正是此人。”
王爷恍然点头:“原来是他,我看此人的确大有不凡。只是没听说过天下何时出现了这样一个才俊——他应该不是无名是辈,可我却没听说过。”
律文继续道:“钟川廷,鲁州人士,父鲁东大侠钟英梁,现携家眷长居海外。”
王爷微微点头,又道:“原来是钟英梁大侠的儿子,难怪生得仪表堂堂。鲁东大侠世居海外,也难怪我没有见过了。那个钟川廷现在何处?他又是如何拿到这块玉佩的?”
律文稍加思索,回道:“钟川廷到达神都后便住在聂家客栈,到达时见客栈掌柜聂刀似有旧伤,便出手为其医治。此玉佩就是钟川廷临到王府赴宴前,由聂刀亲手交给他的。”
王爷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不过这惊异一闪而逝。他沉吟片刻,点头道:“好了,下一个吧。”
不过律文并没有念出下一个人名,而是试探道:“王爷打算如何处理?”
王爷略一皱眉,答道:“你明日把他带来。”
律文微微颔首,继续报出下一个人的信息。
……
癞头三的话让段迁很是吃了一惊,他本以为自己隐藏得已经足够好了,却没想到被人说出一眼便看出不凡这样的话来。
若换作一般人,听到这样的话或许很欣喜,但是对于段迁而言,这却无异于最恶毒的诅咒。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纯粹只是癞头三的恭维,可是这乞丐倒也不像溜须拍马的人。
癞头三见段迁神色有异,笑问道:“公子好像不太喜欢这个评价?”
段迁故作镇定地摇摇头,答道:“不,只是不喜欢三先生故作奉承罢了。”
他决定试探一下癞头三的反应,若刚才那句话并非恭维,他必定要仔细审视自身的行为才是,或许这些年来接连的成功已经让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
癞头三微笑着摇头道:“公子谦虚了。癞头三并没有恭维。若非要说个具体,癞头三走进王府的时候,虽然公子和其余人一样,都将全部注意力放在王爷身上,但那些庸人眼中全是热切,看向自己贵人的那种热切,而公子眼中则全然是审视,甚至连半分恭维都没有。。”
段迁一惊,他大约明白了自己的疏忽所在。
不过此刻,他当然不能说那是自己的疏忽所致,只好赞同了癞头三的观点。
他欠身道:“三先生真是好敏锐的洞察力。”
癞头三哈哈一笑,摆手道:“公子若是不嫌弃,不如唤我作阿三。三先生这个称呼太过讲究了,癞头三担待不起。”
段迁只好改称癞头三作“阿三”,癞头三于是又一笑,再道:“还没有问过公子的姓名,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段迁答道:“在下钟川廷,鲁州人士。”
癞头三一揖到地,道:“原来是钟公子,失敬失敬。”
他直起身,抬头看了看天色,笑道:“时候不早了,癞头三不该耽误公子休息,还望公子不要怪罪才是。”
段迁不在意地摆摆手,笑道:“无妨。既然如此,钟某告辞。”
癞头三最后一次向他作揖行礼,才转过身回到街角,拉过一袭破棉絮,就着脏兮兮的破布袍,卷着一团和小乞丐们挤在一起睡了。
段迁则继续向客栈去,时候的确不早了,他已经有了些许困意。
……
当他回到客栈时,客栈只有一盏风灯依旧亮着。孤零零的灯火在黑暗中尤为醒目,那摇曳的光影,宛如一个索命的厉鬼,又似一个惨死的怨灵。
段迁定了定心神,将脑中不愉快的幻想抛开。他将右手缩回到袖口内,按住隐藏的兵刃。
兵刃还在袖中。
他不由地松了口气,只要兵刃在手,他总是能安心许多。
他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养成了随身携带兵刃的习惯,这兵刃当然既是指这中看不中用的金丝长剑,又是指隐藏在袖中的翎羽刃。
翎羽刃是一种奇门武器,分作两段,前段为翎羽形状的利刃,后段则是细密坚固的一段锁链。这武器除了其独特的用法外,既可以作为暗器,也可以将前段拿在手中用作匕首,同时还可以用作长鞭。
将锁链紧紧握在手中,缓步踏上木质台阶。
没有任何异变,只是老旧的台阶发出一阵声响。
那声响在客店中回荡着,竟像是从九幽深处传来,是不是枉死鬼魂的悲鸣?
没事的,兵刃还在手中。
但实质的兵刃好像没办法对付鬼魂这一类传言中无影无形的东西。
他摇摇头再次抛开心中的疑虑,终于顺着台阶继续向上,好不容易到了二层。
再穿过一条鬼气森森的长廊,自己的房间门已在眼前。
他小心地伸出手,轻轻搭在门上。忽地,只见他脚下轻轻一点,身形腾飞而起,一下贴在天花板上。与此同时,他快速探出左手,在门上轻轻一拍。
房间门发出一阵刺耳的“吱呀”声,缓缓打开。
什么也没有,段迁长出一口气。
他小心地落回在地上,却不直接走进门中,而是猛然甩出右手,翎羽刃激射而出,径直将房门洞穿。
门后什么也没有。
段迁松了口气,终于跨入房门。先是小心地关上门,又在门和窗户的缝隙旁挂上一个细小的铃,这才把翎羽刃收回手中。最后将佩剑解下放在桌上,卸下腰带,然后将长衫解开。
长衫下面是一件贴身的金丝软甲,在若有若无的月光下闪着淡淡的寒芒。
他没有将软甲卸下,而是直接换上了一件短袍。
做完这一切,他又小心检查了床下和天花板,才谨慎地躺上床。
翎羽刃依旧在手中,一旦发生异变,他必定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窗外传来一阵异响,这是虫鸣,还是别的什么声音?似乎是风声?
段迁忽然睁大了眼,他感觉到了一个人的气息。作为一个刺客,他对于人的气息从来都非常敏感。下一刻,他已经确定那人的目的地正是这间房。
刹那间,困意无影无踪。
只见他迅速弹身而起,一下子窜到房梁上,眨眼间又静止下来,再没了声息。
下一刻,他看见窗户被从外侧挑开,一个矫健的身影翻滚着窜入房中。
身影刚一落地,便又向侧面一滚消去声响,顺势站起。
段迁微微皱眉,他不记得自己邀请过谁,而他并不是一个喜欢不速之客的人。
不过他依旧静静地伏在房梁上,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
终于,这人向前走出一步。而这一步踏出,便进入到房梁的正下方。
就是现在。
在他这一步将要落下的瞬间,段迁翻身跃下房梁,右手捏着刀刃,准确地抵住此人的咽喉。
制住对手后,段迁并没有急于将目标击杀,而是冷声道:“这里不欢迎你。”
他的左手很快搭上目标的咽喉,稳稳地停在颈动脉旁边。
这人忽然出声道:“喂,等等!”
段迁听出了这个声音,不禁吃了一惊,奇道:“是你!”
这人发出一声苦笑:“啊,是我。为什么你每次都能把我治得死死的?”
但段迁并没有放开手,而是寒声问道:“我的任务不该会有别人知道,说,你到底来做什么?谁让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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