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匹诺曹》——岩璧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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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腐烂的躯壳

“拖拽着鲜红尾巴的球体从夜幕坠落。”

“很怪异，黑暗与距离阻隔不了视线，南离仿佛栖身在球体边缘一同下落，一切都看得异常清晰。”

“急速下坠的球体犹如猩红的心脏般，进行着富有节奏的伸缩，随着每次膨胀，球体表面都有藏青色的脉络高高隆起，不断拱动。”

“彗星般迅捷，球体坠落到一片矮坡，消失在地平线上。”

............

唰！

南离从床头坐起，淡蓝双眸短暂流淌过一阵迷茫，迅速恢复了清明。

“又是这个梦，是在预示着什么？”

三年。

自从他来到这片奇怪的大陆，已经超过了三年，本以为经过如此漫长的磨合，自己早已适应现下的生活。

但持续一个月的奇怪梦境，令他再度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没有人喜欢陌生的未来。

瞥了眼窗台外的日光，南离轻轻呼了口气，掀开被褥向洗漱间走去。

绕过整个房间，里头的家装却是简单得令人发指，没有电视、没有空调，没有印象中的任何电器，除了那张皱叠着被褥的床铺，不存在其他家居。

一切都粗暴阐释了卧室的作用，仅仅是用来睡觉。

洗漱台前，南离往脸上抹了把清水，冰凉的触觉令精神为之一振，他抬头盯着镜面中的少年。

对方拥有一副欧美男性的深刻五官，脸部的肌肉线条却更接近东方化的柔和，但这种混搭并不觉得突兀，反而有些相得益彰的映衬。

现在，这个少年可以称为自己。

不管是玄学还是科学，三年前南离从这副身体中苏醒的时候，度过最初的恐慌，迎来莫名的兴奋，也有过探索世界的新奇，可最终当一切沉寂下来后，他反倒有些迷茫。

他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地球之外的世界，苏醒在了另外一具躯体当中。

幸好这座城市并不存在这具身体主人的亲眷，否则以这片大陆充斥的荒诞能力，说不准他已经被对方识破这副窍壳当中，居住着其他灵魂。

晃神过后，南离拿起洗漱台上的银色水杯，往里攒了些清水，让人费解的是，他的左掌此时竟套着只亮黑手套，而右掌却空空如也。

要知道他半分钟之前才从睡梦中醒来。

即使这世上总存在着某些拥有特殊癖好的人群，比方说喜欢穿戴手套睡觉，可起码也得配套成一副？

仔细辨别，也辨不出手套属于何种材质，表面有着金属的凛冽光泽，却又如橡胶般柔软，紧贴着皮肉丝毫不影响五指活动。

右手伸到洗漱台右侧的方形木盒内，南离用食指刮出层透明油脂，又将食指放入齿间上下搓动，时不时抿上口清水吐入洗漱槽。

没错，他是在刷牙。

这个世界充斥着太多光怪陆离，至少南离第一次接触到那层透明油脂，也就是“牙膏”的时候，着实反胃了半天。

听说这东西提取自西昆兽的脂肪细胞，再经过精细的生物驱毒，拥有很强的灭菌与美白能力。

不明觉厉的解释。

南离虽然没有考证过这个世界究竟存不存在假冒伪劣，不过以他目前这副整齐白洁的牙齿来看，这款产品颇具可信程度。

“吱嘎！”

当南离吐干净最后一口清水，握在亮黑手套中的银色水杯，一道裂纹从杯端迅速蔓延到了杯底。

“吱嘎！哗啦啦！”

又是一阵刺耳的碎裂声，杯片顿时溅满了洗漱台。

南离盯着掌心残留的碎片，深深皱起了眉头。

银犀角骨，这已经是他在赛尔城，所能寻到的最坚硬生物材料，当初那个蜥蜴工匠在得知自己的顾客，想要拿角骨铸造个漱口杯的时候，表情仿佛见了疯子般的怪异。

“力量又升级了么？该死！”

南离甩开掌心的角骨碎片，缓缓褪下上衣。

最先暴露在镜面中的是他精悍的腹部，八块均匀的肌肉算不上如何壮硕，冷峻的线条却泾渭分明，沟壑间仿佛布满了最凝实的力量。

单凭腹部如此完美的肌肉线条，就能笃定他的上胸也拥有相匹配的爆发力。

但随着衣角继续上拉，同样充斥力量的肋部却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病态般，仿佛拱出皮肤之外的藏青色脉络！

相比右肋，左肋的脉络更加密集，交错纵横、令人作呕。

并且这幅不太美妙的画面，似乎只是一切的开端，肋部的青色脉络也更像神经元的末端，仅仅代表了最粗浅的异变。

伴随南离上半身不断暴露，交错的脉络开始愈发粗壮，并跟着他的心跳开始有韵律的舒张，伸缩之间，肉眼可见的藏青色液体在内部流淌。

直至胸口处，密集的藏青色已经完全掩盖住原本的肤色，换成了另一幅躯壳。

但这种变化依旧没有到达终点！

南离连接胸口的左臂，肩口的藏青逐渐转变为暗红，原本该是粗壮的肌群也想脱水般萎缩了整整半圈，而且愈发接近手掌变化就愈发渗人。

到了臂弯处，肌肉已经形如枯槁，几乎只剩下带有角质的皮肤覆盖着骨骼。

这也是视线所及的尽头，下臂的模样已经被齐肘手套掩盖。

“真是令人愉悦不了的场面。”盯着镜面中的躯体，南离自己的目光都略带嫌恶。

他矮身抽开洗漱台下方的暗格，拎出个黑色皮箱。

打开皮箱，箱中的塑胶隔层间整齐镶嵌着二十一支针剂，其中七支已经成了空槽，另外十三支存储着淡绿色晶莹液体。

而位于中央，也是最为粗壮的针剂，满灌的深紫色液体在内部轻轻晃动，时不时泛起几粒细泡。

南离小心取出一支淡绿色试剂，离开洗漱间后在卧室找了个角落靠墙而坐，紧接着拔下针剂的封口，朝着左臂的臂弯刺下。

淡绿色的液体被缓缓推入其中。

做完这一切，他随手抛开针剂，面无表情的等在墙根。

来了！

十几秒后，南离平静的面部徒然一抽，手臂一抬，五指瞬间扣入墙面，指节间不断迸发出阵阵脆响。

“呃........”

仿佛承受着难以忍耐的痛苦，南离喉间撕开低沉的沙吼，惨白脸孔片刻便布满细密汗珠，额头的青筋剧烈拱动。

随着这份痛苦，南离上半身蔓延至肋部的藏青脉络，顺着胸口、左臂，像是有生命的活物般迅速涌退，最终缩回到手套之中。

几分钟后，当体内的药力消散，南离松开扣入墙面的五指，软倒在地。

此时，他的上身已经恢复正常，原本枯槁的臂弯也重新饱满。

“呼.......这种滋味，真不想再体验一次。”

第二章 没有人类的城市

赛尔城，很平庸又很古怪。

平庸，是因为这座城市与南离记忆中的家乡其实很相似，街道宽阔、楼宇林立，甚至连一帮叼着早餐，匆忙赶去上班的工薪阶级都如出一辙。

但古怪.......

如果你看到一条西装革履、直立行走的鳄鱼；看到两个高谈阔论的兔头怪物；或者在车站惜别的豹子情侣，恐怕怎么也不会觉得正常。

而且这座城市，只有南离一个人类。

南离其实花了不少时间才搞清楚，这里没有其他同类，并不是因为人族在这个星球属于稀缺物种，而是因为.......人类太过高级。

除了圣都米亚，米迦尔公国将城市分为五类，没有特殊凭证，前三类城市只对人类开放，第四类才允许他族智慧生命接触。

而位于帝国边缘塞尔城，属于最低等的第五类城市，用穷乡僻廊来形容都已经勉为其难，所以人类很少踏足其中。

换句话说，这仍是一片由人类统御的大陆，大部分智慧生命都遵循人类颁布的律法，学习人类的通用语言，努力融入人类世界。

他们，对人类报着天然的敬畏。

........

半小时后，南离已经换上套宽松的休闲装站在城南的地铁站。

想到早上用去的那支异种细胞抑制剂，他就有些肉疼，一面琢磨着怎么才能尽快填补这笔花费，一面等着即将到站的列车。

这副身体的原本主人并不是什么王宫贵胄，虽然米迦尔公约有明文规定，人类在五类城市，每个自然月都可以向政府机构申请必要的资金补贴，而且这笔补贴的数目还不算低，足以维持水平线上的日常开销。

但南离的情况有些特殊，他身体的恶化越来越严重，仅靠那些“低保”收入，已经完全承担不起医疗费用。

所以为了维持生计，他也需要工作，而且是一份收入不菲的工作。

在车轮与铁轨低沉的摩擦声中，一列庞然大物缓缓停滞到站台。

南离抬了抬眼皮，刚步入车厢就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平民”阶层的交通工具，环境可想而知，即使用吉维利巨蚯躯干所造的列车，内部空间极为巨大，但同样的，这里乘客也不是体积矮小的人类。

“雷斯，你又踩到我的脚了。”

“哦对不起，不过你能不能放下手臂？我已经感受到来自你腋下的深深恶意。”

车厢这头，两个壮硕的巨蜥族兄弟肩脚相抵，各自的长尾夹在裤裆中央，光是他们俩就封堵了整节车厢。

不远处，身材细长的图克族双手死命拽着扶手，顶住车蓬的脑袋几乎弯成了九十度。

“前面的兄弟，如果不想在明天的报纸上，看到一名图克族工人死在车厢的头条，就别在挤了，嗷呦呦我的脑袋。”

“不好意思兄弟，如果你的眼球还没被挤到脑门，应该也看到了我的身不由己。”

“该死，好歹赛尔城五类中的一流城市，怎么就不能多造几部班车？”

“政府的新闻发言人上个月还在晚间新闻里哭穷，说公国拨下来的资金紧张。”

“我呸，是他们把钱都花在了罗琳族那帮狐狸小妞身上了吧。”

整节车厢不仅拥挤，还嘈杂异常，到处都是小范围边缘话题，但这种局面在某一时刻，突兀沉寂下来。

莫名其妙的安静。

“怎么好像气氛有些不对？雷斯，他们都盯着我们身后干嘛？”

“根据三年以来的经验，通常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

叫做雷斯的家伙转过脑袋，确认背后站着的南离后又迅速摆回脖子。

“咳咳，前边的兄弟，我看车厢后头还挺空敞，要不大家往后边挤挤？”

说完，两个巨蜥族人将档间的长尾夹得更紧，憋着脸往前推去，仿佛受到了一股特殊力量的影响，原本拥挤的车厢像潮水般往后涌退，在前端空出块整整十米长的地儿。

蜥蜴族兄弟像两尊门神般撑开双臂，抵住车厢两侧，臂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见，那个图克族工人，就快被挤成了根细条，满脸通红。

所以不论在什么情况下，挤挤总归是有的.........

南离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变化，这也是他愿意乘坐这种交通工具的理由。

帝国的公约对他族异常苛刻，若是一个人类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出现意外，那么整节车厢的异族都可能被牵连处死。

并且人族想在五类城市杀死几个没有背景的工薪阶层，只需要上报一个蹩脚的理由，甚至用对方占用了自己的呼吸空间这种借口，也完全能够成立。

因此对于普通异族来说，和人类靠得太近是件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事。

南离不知道同属智慧生命，异族们为什么会答应如此鬼畜的条约，不过这也不是他该关心的问题，他扫了眼两边空出的座位，随意挑了个坐下后就闭目休息起来。

安静的气氛总是很磨人，这点对于异族来说也是一样，加上作为赛尔城唯一的人类，大家对南离相对比较熟悉，知道对方不是个残暴的角色，所以在几分钟后，悄无声息的车厢再次有了动静。

不少异族忍不住开始了小范围的唠嗑，只不过将音量压低了数倍。

南离通常不会关注异族们的兴趣爱好，但此时他却被近处谈论的一个话题吸引了注意力。

对方谈论的是一个月前城南的灾星坠落事件，这也是他近来那个诡异梦境的源头。

“听说了没？前天去城南土坡探查情况的城卫又失联了，这都已经死了多少人？”

“嘘，官方只是说失踪，散播谣言在赛尔城可是重罪。”

“得了吧，现在全城都在说这件事，能把我们都抓起来问罪？这可是颗灾星。”车厢前端一个兔头异族压着音量道：“有没有感觉最近失踪的人口有些多？我说的是城内。”

“啊？没注意到.......”

“告诉你个秘密，自从那颗灾星落下城里出现了一种怪病，一旦染上这种怪病，会变得力大无穷而且只知道杀人，那些失踪的人很可能就是得了这种怪病，被秘密处决了。”

“你怎么知道.......后边怎么回事？别挤别挤！”

近处的几个异族正想继续发问，车厢尾部却在这时候一阵骚乱。

“你干嘛！啊~~~~~”

“杀........杀人啦！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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