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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青梅竹马
金彪很烦恼,顿时脚下的土路冒出石子硌着脚了,建邦家的老花猫跳进院子不理他了,村头玉芬婶家的狗竟敢当着他的面在丝瓜穰下滋尿,连西边的山头都比东边的高了,这才不到晌午九点,就探着头晒太阳了,就像萍萍挺直了腰杆气鼓鼓地瞪他。
萍萍是他的对象,昨天这会儿在县火车站接她时还笑眯眯地,清秀的小脸把半个广场都照亮了,回到家没说几句话呢,就跟她娘进了伙房,等再钻出来,就一下子不理他了,也不知怎么地惹了这丫头片子,小唇瓣子嘟了一下午,还总把脸扭一边,不论金彪说什么都不回一声,还时不时偷偷瞟一眼他的肚子,然后继续戳她的手机。想了一晚上都不明所以,但是金彪知道,萍萍生他气从来都不过夜的,趁着今天日头暖人,多说几句好话,准又能见着萍萍的小酒窝。
两人从小玩到大的交情,青梅竹马,萍萍打小就对金彪跟别人不一样,金彪也对萍萍言听计从,每当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这个萍萍嘴里的“黑子哥”“臭黑子”“坏黑子”“大臭黑子”“大坏黑子”,就像是被穿了鼻环的小牛犊子,再也没有可劲撒欢儿的自由,自打6岁那年一个远房老娘舅,临走之前说神仙托梦,两人命中有姻缘,子孙后代可保全村福泽百年,老金和老赵晚上就在酒桌上拍板定下了两人的终身大事。小小年纪就被驭夫有术的萍萍调教得对丈母娘千依百顺,乐的李婶见了金彪就夸“呦!还是黑子会疼人!”,倒是老金暗叹“老金家夫纲难振呐!”
昨个萍萍回村后,跟村头的姨婆们刚打了圈招呼,就被他娘拉进伙房嘀嘀咕咕了一阵子,再出来就像是突然变了个人,温柔地端了半碗开水,还羞答答地垂着头:“黑子哥,你喝口水吧。”那齐齐的刘海下露出个小鼻子小嘴还有尖尖的下巴,显得格外的秀气,尤其是那软软的嗓音,好似一只细皮嫩肉的小手直挠进金彪最痒的心窝子里,顿时感觉腿都软了,骨头都酥了,全身上下十万八千个毛孔都透着爽快气儿。金彪听到萍萍用着只有给老金和金母才用的口气说话,真是有种惊喜的感觉:“这上完大学的萍萍不光身子张开了,脾气也变顺了!?真讨喜呀!”不由得回想起了每次吃上两碗萝卜炖肉,然后痛痛快快地放上一串大响屁,那通通趟趟的肠胃,就像现在一样的感觉:得劲!
“到县城接我回来就一直没喝水,渴了吧?”青葱小手映着碎花瓷碗,递到金彪面前。
“哦,好!”金彪接过碗饮驴子似得一口喝干,这才回过神来:“乖乖,萍萍第一次的娇羞诶!这是不是“大男子主义”追求的成就感?太TMD的爽了!这是红颜祸水吗?淹死我都愿意!”水刚倒出来,还是有点烫的,害得他猛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正好掩饰了“大金彪主义”在脑海里的意淫。
“萍,你咋突然装得恁乖哩?”金彪的大黑脸上露出灿烂的笑“跟以前的疯样儿可一点都不一样,到底是大学生了,记得小时候只有尿裤的时候才装乖乖。”说着还看看萍萍妈,挤眉弄眼。玉玲婶也调小闺女:“就是!她那次还知道要换条干净裤,不过个子还没长高,够不着柜子上面,湿着裤裆就去找我来了,用手挡着湿的地方在那里装乖乖,欸呦喂!笑死我了!”萍萍脖子一僵,扶风弱柳的小腰直直地挺起来,一脸羞红的春水刷的一下落去,凝结成秋晨结霜的青石板,美丽的细眸子针尖似得刺出杀意,瞄着大臭黑子,侧着秀脸,小眉毛一挑,意思就是:你再说一遍试试?看到娇柔的萍萍扬起小脸,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斜眯着自己的黑脸,目光如刀子般杀来,金彪有点不自然地拧了圈脖子,嘎巴脆响,探头往萍萍两腿间瞅去:没湿呀?还是跟平时一样,有种神秘的美感,但是……啥都看不到。
玉玲婶还是不住念叨着闺女的糗事“那一天我也是做的酱猪蹄,下午萍萍就跟着我学洗衣服呢,大人衣服洗不了,就跟你要衣服洗,你把衣服全脱了,光着屁股就在盆边上扭呀扭,那时候建邦他老娘舅还没走,她就说萍萍将来说不定就是你媳妇,从小就给你洗衣服!”玉玲婶说完一愣神,笑得更有深意了,扭身进屋去了。
“怪不得今天这么乖,我还以为又尿裤子了!”金彪也故意逗萍萍“下午给我洗衣服啊!”
只听“吧嗒”脆响,萍萍小脚丫子使劲一跺,一把夺过碎花瓷碗,光滑的额前已经皱出个可爱的“八”字,嫩嫩的小拳头锤在黑子结实的胸膛上,感觉就像鼓楼上那面古老的牛皮大鼓,“谁跟你装乖了!?我装给你这黑瞎子看!?装你个大头鬼!你才尿裤!你天天都尿裤!臭黑子!坏黑子!大臭黑子!大坏黑子!”穿着漂亮凉鞋的白生生的小脚又在金彪的小腿上连踢了两脚,大粗腿皮糙肉厚跟拴马桩似的,估计是顶疼了脚,身子不由得要往后倒,金彪怕她站不稳想伸手扶一下,萍萍假装理头发甩手躲了一步,“别动我!”转身气鼓鼓地就往屋里钻,“你走!别来我家!烦死你了!”她娘刚进门,正好被堵在门口,萍萍妈妈眉角挂着喜,手在围裙上擦着水,“呦!萍,你跟黑子闹啥咧?”丫头正在气头上,低头弯腰、抬腿跨步跐溜一下就从他娘身侧钻进屋里,动作熟练老到。瓷碗放灶台边上,掀开锅盖,面条已经煮熟,肉菜还在火上炖得“咕嘟咕嘟”香飘十里,萍萍拿出碗筷开始挑面条,小嘴已经不撅了不过还在嘟着,粉嫩的唇儿鲜亮可口。
伙房外面玉玲婶跟金彪说:“黑子,洗手了没,中午在这吃饭别走啊,我今天做了好多猪蹄。”
“婶,我还得回去呢,猪蹄给萍萍吃吧,多吃点长肉!个子长高了,就是又廋了。”金彪把萍萍的行李箱放进正屋门边,留着她自己收拾,然后转身要去推车,“我可不敢在呆着了,有人要赶我走呢。”透过玻璃看见萍萍正在收拾一把小葱,抬起头提着菜刀虚砍一下,赌气说“让你吃你就吃,吃完赶紧走,不留你!”
“……”萍萍他娘也不在意,知女莫若母,只当闺女这是害羞了。“一回来就又疯癫,都该嫁人了也不改改,就缺个人镇着。”一边还瞟了一眼黑子,眼角的喜色就快要绷不住了“还是黑子好,孝顺能干人也稳重,鱼塘的鱼买的咋样了?这个月赚多少了?”
“也没赚多少,临江叔说先都记个数,毕竟生意太忙帐又太碎……”
“好,好,好……”也不知道玉玲婶听了没有,就又夸黑子“这么多小伙子里,就你最行!黑子,赚了钱可要本分……别乱花钱……都用到正地方……以后花钱的地方可多……对俺家萍萍好一点……”
“嗯嗯嗯……是是是……对对对……一定一定一定……”金彪还像小时候分豆包时一样,说什么都是好“玉玲婶说得对……我啥都听萍的……”正在纳闷还要被说教多久的时候,萍萍他妈像是得到了保证,突然提高嗓音:“那就成!金彪真是男子汉!有肚量!有担当!”
额……我刚才说啥了?咋回事?金彪一头雾水中,玉玲婶啥意思?要干啥呀?
伙房里偷听的萍萍,那尖下巴的小嘟嘟嘴儿再也绷不住,唇线慢慢拉宽,嘴角微微上翘,两个浅浅的酒窝终于挂上脸颊,小下巴也变得圆润了“臭黑子,傻黑子,笨死了……。”
又听见“回来了?!”“赵叔,你回来了。”接着就是爹爹把自行车推进院门停在墙边的声音,萍萍开始舀菜,准备吃饭。
文正叔走到水池边文雅地挽起袖子,仔仔细细地打肥皂,一边问到:“彪,萍萍接回来了?”金彪看着萍萍爸爸不高但匀称的背影:“唔,在屋里呢。火车晚了20分钟,10点半才到站。就一个箱子一个包,我绑到车上正好。”
“你进屋吧。玲,菜熟了没?端饭吧。”
“哦,这就端上桌了。”玉玲婶也进屋忙活,不忘扭头说“黑子,赶紧洗手啊,留下吃饭!”
“在这儿吃吧?恁婶大清早的就忙活了。”文正叔看看金彪就先进屋了。
“黑子,酱猪蹄,恁叔用中药腌的甜面酱。”
从一进院闻到酱猪蹄的味道金彪就开始流口水了,玉玲婶做的酱猪蹄,县长吃了都忘不了,以前金彪总是把每一块骨头都唆干净了还舍不得吐,可是这一次却来不及吃了。“下回吧,俺爹还要用铁驴子呢,叫我中午不睡觉就去县城鱼市帮忙,俺妈现在都凉好饭了,吃了就走。”
文正叔又扭过头来,“还在乎这一顿饭的时间?先吃了饭吧?”
“就是,炖了6个猪蹄,就是给你做的,萍萍她还吃不了一个”玉玲婶知道金彪喜欢酱猪蹄。
“算了,不用了”金彪也有点为难,不巧的是下午还要早点送鱼去县城。
“那咋成,你得包俩猪蹄,挑大的!”文正叔也知道,给饭店送鱼不能晚了“玲,给黑子装些猪蹄回去吃”。
“哎,好。”玉玲神用塑料袋装了满满一小盆剁成块的猪蹄,还用手提袋系紧了递给金彪,“给你装了3只,回家让你爸爸妈妈也吃点,盆子是过年去大超市抢的,吃完拿回来啊。”年初县里保利佳大超市搞活动,好多婆姨们都疯了一样去捞便宜,玉玲婶抢了一大桶洗衣液还有这个精致的不锈钢盆,比别人最多才一瓶洗碗液的成果要辉煌的太多,所以这个小盆一直都是她最心爱的战利品。
金彪跨上摩托,接过提袋挂在把上,“谢谢婶,那我走了,叔,萍萍我走了。”
萍萍倚在门边问“你几点回来?”
金彪平时回来都比较晚,想了想,抓紧时间应该3、4点就回来了,“下午四点吧,不一定,我一回来就来找你。”
萍萍爸爸妈妈笑了笑先进屋里了,萍萍送到院门口,说“啥时候带我去县城转转,在学校好多衣服都没带回来又该买衣服了。”
“明天吧,咱们再去徐记喝老鸭粉丝汤!”金彪和萍萍对望着彼此,似乎这一眼的记忆勉强够一下午的相似。
摩托呜呜叫着,拐上大路,萍萍站了一会儿才回屋。
第二章 谈婚论嫁
金彪到鱼塘的时候,老金已经把鱼装好了,防雨布兜在车厢底,一条条红鳅正你来我往的寻找着不存在的逃生口。这红鳅是枣园村的特产,山溪流过漫山的枣树,水里的刺鳅就长的个大肥美,颜色也跟普通的黄色不一样,变成了淡淡的橙色,下锅一番烩炙之后,又会变成喜庆的红色,被当地人称为喜鳅,但凡婚宴必有的一道菜。后来有县城大饭店的大厨创出把一条鱼对切成两半,摆成双喜的做法,更是成了他们的招牌菜“红双喜”,盛名一方,这枣园红鳅的生意也变好了。今天拉了一车子50多条红鳅,就是给这个凯岳大酒店送的。“达(爹),俺来了,玉玲婶让俺带了俩酱猪蹄,恁回去吃吧。”自家爷俩儿,说话一直都是土的掉渣,跟在萍萍家讲文明话不一样,原生态的乡土气息。老金叼着烟转过身,眯着眼坏笑“见过萍萍了,跟冬天比变漂亮了?”黑子一脸憨乐“嗯,头发做过(拉直)了,又黑又长,跟瀑布似的。人也变廋了,腰老么细细。”说着还用俩手掐着比划了一下。“(那就)中!恁开(车),俺也去(县城)一趟,见恁临江叔”抖抖烟灰就坐上副驾座。
“恁不吃猪蹄了?”金彪绕着车子检查了一圈,又踩着脚蹬,从车头后面拉出卷着的黑纱网,罩在车厢上,防止鱼和水在颠簸中掉出来,扣好后面的锁扣,又拍了拍。
“放冰箱吧,晚上恁吃。”老金把脚从鞋里抽出来,搭在前边的台上,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俺吃过了,一人一个,放冰箱又要串味了……”金彪也不在意,把娘必然会啰嗦的话先给爹说了。
“不会拿碗扣着?!”
“满了,塞不下了”金彪坐上驾驶座,打火转向。
“恁妈真是,啥都往冰箱里放,那醋又放不坏……”
爷俩儿一边说着这些,金彪手上一阵行云流水,货车俩前轮一摆一回,调好方向,驶过窄窄的小桥,拐上大路,后面车厢里水波虽有荡漾,却没洒出去。老金扭头收回目光,吸了口烟,靠在椅背上,哼起了早早就已经不再流行了的流行歌曲“拐过一道弯儿,一脚油门儿,再飘逸……啦啦啦,我就是“唔哢”(外国名老金记不住)山车神……”
县城不远,小货车绕过一段山路就顺着一条长长的下坡进了县城,凯岳大酒店在人民路上,距离县政府一站路多点,是县城里繁华与富贵的象征,老金家的贩鱼车肯定不能走南边正门,顺着侧边的小路进了西北边的后勤部的小院,酒店的食材都是在这里交货,熟门熟路的把车停在卸货的高台边上,王经理已经踩着他黑亮的皮鞋走过来,一边还翻开本子登记起来,一位胖大厨领着一个不比他瘦的学徒准备亲自挑鱼。
金彪停车熄火,下车去车尾解开左边的锁扣,然后回到车头,踩着脚蹬爬上侧边等着老金,老金边跟王经理和大厨攀交情,一遍解开右边的锁扣,
“呦,王经理,今天恁酒店有大生意啊!我这一次拉来50条喜鳅,今晚上谁摆的宴席啊?”
“城管副局长他儿子结婚,在S市娶了个女博士,在那边办了又要回来办一次,就是非要在晚上办,说是答谢宴,大城市的人真奇怪。”
“晚上办?又是跟老外学的幺蛾子吧!嗬!这场面可是够大的,路过南门的时候摆了那么大架势。哎对了,杜师傅您看看,养了半年多刚捞上来的,都是活的,俺们这喜鳅都是吃的山上的枣子长大的,你看这大小,比一般的黄鳅大一半。”
“行了,知道了,赶紧上称吧,下午就得做出来呢,小曾,你去扶着筐。”
“中嘞!中嘞!”老金朝小金随手一比划“把水控掉,别整的一地水,人家这儿有讲究。”
外人多的时候,金彪就不怎么说话,一脚踩着车上的脚蹬,一脚踩着高台,抄起车边挂着的网兜,先捞了一条最肥大的红鳅,掂了两下控控水,然后伸到小曾面前:“都是这样的,长得又肥又大,鳞片都没伤过。”
小曾低着头,左右看看,“没问题,放里边吧”边上两个小推车上的大塑料筐,也被放在称上记好了空重,金彪就一兜两、三条的往筐里兜鱼,50条鳅没装满两筐。小曾也没扶筐,就是在边上看着鱼都有没有什么大问题。金彪兜鱼那是有手艺的,先兜不好看的,再兜肥大的挡在上边,这叫瞒天过海,其实鱼都一个样,就是这些厨子瞎讲究,非要看看品相。
记好重量算好钱,王经理签了单子给老金去财务报账,正好又有一伙运冷鲜肉的人开车进院,老金等王经理过去那边之后,走到杜大厨边上嘀咕,说是想请大厨接个私活,说些怎么报酬怎么安排的。金彪则跟小曾笑笑,收拾起网兜准备上车子,小曾见师傅在边上聊事情,也跟金彪低声招呼:“你是老金他儿子?”
“唔,俺爹,我更黑点。”
“晒得比较多?”
“一生下来就黑。”
“亏得不是个女的,不过男的黑点没啥。”
“就是。”
“你家就在养鱼的鱼塘?”
“不是,鱼塘在俺们村边上。”
“那不还是在你家么!”
“哦,是”金彪也想找点话:“你在这上班?那你住哪?”
小曾一指东边一栋小楼:“职工宿舍,我们这些外地的员工都住那儿。”
金彪看看前后都有高楼挡着的一栋小矮楼:“那这天还不热死?”
“可不是呀!一进屋就光冒汗。”这可把小曾大厨的苦水都勾出来了:“还没空调,我就光用电风扇,别人要么冲凉要么喝冰啤酒,我身体虚,不敢着凉,就想着买个二手空调先装上,可是同宿舍的几个里有人不愿凑钱,真是热不死他!”
金彪听着也就图个热闹,当一人把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的时候,总能让别人开心开心。
老金那边谈完了事情,就招呼着金彪上车,还要赶去下家。两个人本来就是闲聊,点个头,笑笑就转身分开了。
接下来要给临江叔的尝烩佳饭店送鱼了,出了凯岳,小货车一路顺着人不少但是车少的胜利路往东走,尝烩佳是临江叔在县城最大的饭店,要的鱼也最多,其他还有几家都是小门头,因为都是自家人,所以经常都是下午送新鲜的鱼去,到了店侧边的小门,老金下车把门口的筐放车边,就进后厨问:“老石在不在?”一个正在摘菜洗菜的小伙子说:“老板在柜台对账呢。”老金就“临江!临江!”地往前去了,城里人从来不会进了屋还大嗓门的吆喝,只有在村子里才有把吆喝当做进院子的“门铃”的习惯,老金一直也改不了。
金彪又在踩着脚蹬兜鱼,最后的几条,水多鱼少,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兜住了。这时一个靓丽的身影走出后厨,涂着唇彩的小嘴不停吐出罗里吧唧的念叨:“动作轻一点,慢一点,大小伙子洗个菜使那么大劲干嘛?没看着水都溅得满屋都是了?一会儿把地拖干净!洗菜的水钱都比菜钱贵了!”金彪一听就知道是大名鼎鼎的尝烩佳大饭店的美女店长文文姐出来了:“冯阿姨……呃……姐姐!”
“叫姐姐!我又不老!”冯大店长伸胳膊虚打了金彪一下,又甩甩头发,环顾四周,看看有没有人注意美女亮相,和通常一样,在这饭店侧面的后勤区域,只有几辆车。文文姐把注意力又放在金彪身上:“你那个大学生媳妇儿回来了?”满眼的八卦金光,盯着金彪上上下下的瞅。
“嗯,上午去火车站接她的。”金彪把网兜又挂好,准备把鱼筐搬进屋。文文姐迈腿让开路,嘴上步步紧逼:“有没有亲亲抱抱举高高?大半年没见啦!”
金彪说:“没!又不是电视剧,你中毒太深了!”
这时门店前边一阵大脚步跺着楼梯下来的声音,隔着后厨都能听到吆五喝六的大嗓门,一听就知道有客人吃完饭要结账了,文文姐一阵清风似的穿梭而去,留下一阵香风和一句话:“把鱼放好了就去楼上收拾包间啊!对女孩子要多黏着她!”
金彪把鱼一条条的放进鱼缸,空筐还放在外面的门边下次直接用,见洗菜盆边上成堆的带泥的韭菜,怕是还要忙好一阵子,就拿起拖把,从外向里把水盆边上的地砖拖干了,摘菜的小伙子赶紧赔笑说:“哥!不用了,一会我就拖!”金彪也笑笑:“没事儿!你忙,洗菜哪有不湿水的,稍微弯弯腰,把菜放低点,水别溅出来太多,来抬一下脚。”
“我弯腰弯了一天了,酸得实在受不了了!”小伙子看样子真的够累的,他个子不低,可是水盆却是适合之前的一些婆姨们洗菜的高度,弯腰弯得都成骆驼了。“那就歇歇,摘一会菜再洗一回儿,歇一歇。”金彪也没什么好办法,有时候缺人手,他也是这么洗菜洗到鞠躬尽瘁的。
在架子上晾好拖把,金彪上楼去看看刚才的客人们的包间是什么个惨样,就203还开着门,门牌标着“孔雀吉祥”,屋内杯盘狼藉,所有的菜都没吃完,省下的汤汤水水也流的满桌都是。金彪大中午的也没喝口水,见了茶壶立时觉得口渴,想想客人都用茶杯喝水,茶壶算是干净的,就想拿来解渴,只是一举起来就觉得轻轻的,晃晃也没有水,倒是发现壶嘴上有口红印,看来某个女客人竟然吹壶了。“有喝啤酒吹瓶的,没见过喝茶吹壶的!”金彪想着,见大桶的可乐竟然还有半桶没喝完,登时喜得拧开盖子灌进嘴里,虽然已经没有冰镇时的凉爽了,但是喝完后一股气体顶出一个响嗝,依然让金彪爽了一阵。
扔下空瓶,金彪开始把残羹剩饭倒进大盆里,再把碗碟摞起,准备收拾完餐具再擦桌子。拿起一个茶杯的时候,他愣了一下“可乐没喝完?却把茶壶都喝干了!这是怎么回事?”带着疑问,金彪把桌子收拾好,又开始打扫屋子。过了一会儿,建邦叔和老金上楼来了,走进一个比较小的包间,见金彪快收拾完了,建邦叔说:“黑孩儿,一会儿收拾完了,过来说说话。”“哎!这就好。”金彪应了一声,又是涮拖把,搬碗碟下楼,洗了手才去205敲老金他们的门。
老金和老石正喜气洋洋的商量流程呢,见了金彪,更是开怀一笑:“黑孩儿,恁建邦叔想问问你呐,跟萍萍结婚你想咋么操办?”
“啊?我不知道。”金彪的大黑脸立时喜气充盈:“恁说咋办就咋办!”
建邦叔说:“你是俺侄子,人家萍萍又是大学生,肯定要给你们办的讲究!”他拍拍桌上的几页纸,“我认识好几家婚庆的,都是熟人,这一家办的最好,我找他们要了几种范本,你要不要选选?”金彪上前看了看那些价目细则,平时村里结婚的感觉都差不多,没想到一条一条的项目不同之处这么多,金彪放下单子说:“我这些都不懂,你们定吧,要不问问萍萍想要啥样的?”老金和建邦叔都笑了:“行了,我们长辈的操心就好了,当年我们结婚也是让干啥就干啥,自己没个主意。”
“哦”金彪应着:“达,我早点回去吧?还想跟萍萍一起玩呢。”
“中,回去吧!”
“诶,叔,那我走了。达,咱车你开回去还是我开回去?”金彪不想坐公交车,经常光等车都要个把小时的。
“你开吧,早点回去,我坐公交车。”
“好,那我走了。”金彪下到一楼大厅,见文文姐正在柜台对账,也不好打扰,就说了一句:“文文姐,我回去了。”
文文姐没抬头:“等我一会!我有事跟你说。”金彪只好等着,文文姐最后扫了几个总数,觉得没问题,才抬头盯着金彪:“黑孩儿,回去干啥去?”金彪虽然被她一脸玩味的看着,也不觉得害羞:“找萍萍去,人家刚回来,陪她玩玩。”
“然后呢?”
“没然后了,明天陪她来县城转转,她说想买衣服。”
“哦,她上学的时候你们见得少,回来了多说点情话,哄哄她,这样,我这有电影院的卡,你们走累了就看看电影,浪漫浪漫……。”
“说啥情话呀,看电影倒是不错。”金彪也喜欢电影院的感觉,那种花钱的时候最痛快。
跟文文姐说完话,金彪又开着贩鱼小货车往村里走,在解放路的路口等红灯时,见旁边轿车的副驾驶座上一个胖胖的女孩子哭的鼻眼通红,跟胳膊上白花花的肥肉对比鲜明,绿灯一亮,那车子一脚油门就窜了出去,看车标还是豪车,车牌号也是连着的三个“8”,金彪酸酸的说了一句:“有钱的三八!”挂挡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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