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之侠之大者》——寒门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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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雪夜长安

腊月寒冬，长安城的繁华被风雪湮灭大半。坍圮的城墙上剥落下片片朱漆，就连城门上面也布满了雪粒。

公孙披着一件银白色的狐裘，向着都城长安慢慢走去。

雪下的很大，地上的积雪已经可以完全的没过脚掌，寒气渐渐逼到了她的脚心。但她仍是慢慢走着，只因她每走一步，便有一声‘咯吱’发出。

她回想起自己儿时最喜欢的便是在雪地中嬉闹，这‘咯吱’的声音唤起了她久违的记忆。而今看来却是物是人非，徒增几分伤感。

与她同行的女子穿着一件火红的大髦，尽管很厚，但是双峰还是呼之欲出，再加上她妖艳热情的双眸，把雪天里本就为数不多的行人全都勾去了魂魄。

红衣女子突然停住脚步，扭回头去，朝着十丈外的公孙喊了一声：“咱们就要到了。”

北国的风向来猛烈，这句话还没飘出三丈，就被吹没了踪迹。也不知公孙听没听到，只是在远处点了点头。

当公孙进到城里的时候北斗星已经点缀了夜空，银钩状的月牙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藐视着大地苍生。

红衣女子见天色已黑，又有风雪缠身，自觉再走下去难免生了寒气，便从袖子里面探出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悦来客栈，把头转向公孙，道：“门主交代咱们初十之前必要到龙神身边，眼下才是初八，时日尚早。况且风寒雪冷，不如今晚咱们先在这客栈休息安顿，明日再赶去也不迟。”

她们这一路已经连着走了半月，又遇风雪，纵然是习武之人，身体也是吃不消的。公孙点头应允。二人抖抖身上的积雪，信步走入客栈。

悦来客栈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客栈，不论是南来的商贩，还是北往的绿林，亦或是庙堂的高官，可谓是三教九流尽数皆来。

眼下正是客栈最热闹的时候，无论是谁赶上了月黑风高的寒雪夜，都会不由自主的来悦来客栈暖和暖和。

更何况此地的美酒‘醉八仙’乃是京中一绝，请来掌勺也曾是宫廷的主厨。只因一代君王一代臣，公主太子争权斗势，宫里宫外血雨腥风。睿宗觉察自身难保，主动禅让皇位给了太子李隆基。因此不仅朝中的臣子换了多数，就连御厨太监也有大半被谴出皇宫，另谋生路。

而这悦来客栈的掌勺恰恰就是半年前被逐出了皇宫，苦于生计做了这客栈的大厨。悦来客栈也因此一下从二流的客栈跃居一线。天南海北的人都赶来客栈，为的就是尝一尝御厨的手艺，过一把皇帝老儿的瘾。

红衣女子单手掀开了门帘，一缕热气就从缝隙中飘到了她的面前。

跟着热气飘来的还有无数双眼睛，所有的眼睛就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脸。她的脸也不是多么好看，但是那双桃花似的眼睛却偏偏能勾魂夺魄。再加上她妙曼的身材，只要是个男人就会动心，何况在座的男人又都是喝了酒的男人。任谁都知道，喝了酒的男人与没喝酒的男人分明是两个人。

当一个女子被心爱的人偷看的时候，其实内心是十分开心的。但是当几十双陌生的眼睛光明正大的偷看你的时候，那滋味却并不舒服。

然而红衣女子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她的眼神也没有半分半厘的闪躲。她或许是已经习惯了这些灼人的目光，又或者她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眼中。她的目光只停留在她该停留的地方。

公孙也跟了进来，红衣女子款款走向柜台，桃花眼弯成了月牙，漏出酒窝道：“掌柜，开一间上房，随便弄些素菜送上楼来。”

客栈的老板姓王，年近五旬，早些年也是走南闯北的人物，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见识过？但偏偏这个女人一开口说话他就热血沸腾，心里感觉麻酥酥的。

王德发回过神来，弓着腰唯唯应承：“小姐，实在不好意思，天寒雪冷客人多，咱们的上房入住满员了，只剩下一间单床客房，要不您二位将就将就？”

红衣女子的月牙舒展开来，面上有了愠色，‘哼’了一声，转头望向公孙。公孙把话都听全了，眼光落在老板身上，道：“也好，只是需得客房干净。”

老板如蒙大赦，连连点头：“自然干净，自然干净，二位姑娘请上楼，晚饭一会给您送上去。”王老板脸上堆笑，一边说着，一边挥手让小二带二人上楼。

三人正走到楼梯半层，忽然听一人道：“且慢！”

众人寻声而去，只见此人身高六尺开外，着黑色锦袍，相貌甚是英俊，眉宇之间留有一股风流之气。

红衣女子见男子仪表非凡，便咯咯笑道：“不知公子有何指教？”

“我有要事离去，空出一间上房送与二位姑娘，不知姑娘意下如何？”接着又顿了顿道：“二位姑娘尽可放心，我一直在楼下饮酒还未入住。”他的话本是说给两个人听得，但他的眸子却只停留在了白衣女子身上。

红衣女子见他心不在己，嘟起红唇，再不应答。公孙也不推脱，拱了拱手，自然应道：“那就多谢公子了。”

黑衣男子向小二打了个手势，赶忙提起桌上的乌鞘长剑，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去，似乎他的事情已经火烧眉毛。

大雪还在纷纷扬扬的肆意挥洒，天地之间再无一点杂色，漫天的银光使长安城显得寂寞而又萧粛，这更加剧了冬夜的漫长。

此时此刻，红衣女子的衣服已经脱了个精光，转身钻入了被窝中，享受着裸睡的快感。

公孙斜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却没有丝毫想睡的意思。作为一个职业的杀手，况且是最顶尖的那批，她丝毫不会懈怠，随时准备迎接突发事件。假如她没有这样的机警，那她早就像其它九十九个杀手一样长眠九泉了。

子时，夜已经深了。客栈的酒场散了多数，喧闹的声音渐渐地平静下了。即便是这样，公孙也没有睡。她在假寐，她在等。但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等什么，这只是她的直觉，与生俱来的直觉。她预感到今晚会有麻烦出现，这种直觉救过她的命，数不胜数。

果不其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多而杂，仔细一听可以判定人有三个，而且都是男人。脚步走到了门口，脚步声就戛然而止。显而易见，人是奔着她们来的。

红衣女子的呼吸均匀，似已经入梦。而公孙对门外的人也不为所动，仍在假寐。只因她已经听出门外三人的脚步轻浮，且时重时缓，由此推断三人必定武艺不精，并已醉酒。这三人论武功其实是江湖上不入流的小角色。公孙有信心三招之内将他们杀掉，毕竟她杀过的人已有很多，而且武功远远在这三人之上。

门外窃窃私语起来，像是要有所动作了。现在，公孙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一剑封喉，让他们发不出任何声响就安静离去。可这样的风险太大，万一失手，客栈里其他人必然有所察觉，况且她也不愿跟死人同睡一间屋子。她的师傅曾告诫她“杀了人就要立马离开，不然死人的晦气会染到自己身上”。

公孙并不想闹出人命，她们来到长安是为了更加重要的事情。作为杀手，门主交代的任务重过自己的生命。

外面的风愈发大了，北风呼啸的声音席卷了午夜。突然，‘砰’地一声，公孙的房门就被人用力拍开了。公孙睁开了眼睛，进来的三人脸上全是狞笑，下一秒又很自觉的合上了房门，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打头一位皮包骨头的矮个子笑嘻嘻道：“二位娘子，长夜漫漫，爷们怕你们害怕，特地来给你俩作陪。”其余二人也笑声附和，俨然没把自己当成外人。就像是久别的友人在开玩笑。

沉默片刻，公孙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他们，眼睛里面全是不屑。矮个子见公孙没有回应，脸上有些挂不住，收起了笑容：“小娘子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须知道咱们京都三虎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跟了爷们，保管你吃香喝辣！”

矮个子还欲再说，突然一股红绫朝他面门飞来，又忽的打了个圈，将他的脖子团团围住，霎时之间便有一股窒息感涌上胸口，口中只是嘶哑，再也发不出半点声响。

这红绫像是长了眼睛，不仅矮个着了道，连他后面的两个兄弟也接连被这红绫缚住。三人脖子上青筋凸起，却又挣扎不得，心中惶恐，双手往红绫上面使劲，希望可以保持呼吸。然而红绫却纹丝不动，反而愈加紧迫。

出手的人就在三人正对面的木床上，此时此刻她因出手变得一丝不挂，而京都三虎却完全没有了欣赏的乐趣，脸上布满恐惧，仿佛眼前的女子是地狱的恶魔。

红衣女子的眉头挤出了疙瘩，连同她的双峰也向上立了起来，顺着呼吸一上一下的耸动，似乎是生气极了。她出手很快，此时说话却很慢，几乎是一字一字的念出来，念出来的字也毫无情感：“不-想-死-的-快-滚！”

一如先前出手，电光石火间红绫又‘刷’的收了回去。三虎顾不上狼狈，以最快的姿势逃离了房门，连看都不敢再看一眼。经受过死亡的恐惧，就没人再敢挑战死神的权威。他们明白，在红衣女子眼中他们不过是最弱小的蝼蚁。江湖本来就是比拳头大小的地方。

“好梦都让狗搅了。”红衣女子叹口气，接着抖了抖红绫，一股劲风就推紧了房门。杀气腾腾的红绫又回到了它该回的地方，而丰满撩人的胴体也钻进了该钻的被窝。一切似乎没有发生过，红衣女子的呼吸又开始变得均匀规律。

京都三虎的话虽然轻浮但至少说对了一句。夜，的确漫长。公孙的心还是悬着的，她对即将要见的龙神有种异样的感觉。不知是对之前已知的不舍，还是对未来未知的恐惧。门主的命令清楚明白，只要她把自己完全托付给龙神。也就是说，她的命、她的身体、甚至她的思想全部都寄托在了别人身上。可笑的是，直到现在，她对那个人还一无所知。

当一个人熟睡的时候，两个人之间就不存在着沉默，也不存在尴尬。公孙望了一眼熟睡的同伴，她发觉自己与她是多么的不同，但现在却走在了同一条路上。也许，人的命早已注定，所有你认为的巧合不过是老天刻意的安排。

既来之，则安之。作为杀手，公孙早就明白生活不能尽如人意，既然反抗不了，就只有选择服从。

夜更深了，风雪吹眠了整个长安。

第二章 九龙玉佩

次日晌午，大雪无痕，烈阳高照。

皇庭之中，神龙殿内。公孙与红衣女子单膝跪地，表现的谦逊卑微，往日里不可一世的杀手影子消逝不见，如今看来就连久养的家猫也比不上她们半点温驯。

“是薛冰寒派你们来的？”一句玩世不恭的声音在殿内飘荡，话语中带有几分蔑视。说话的人端坐在殿堂的木椅上，手持一把折扇，双目半睁，一张瓜子脸上写满了春风，细细看来生的也是眉清目秀，但没由来的身上却散发着一股痞气。

白衣女子抬头，目光与男子相触，用极其谦卑的声音回道：“属下公孙，奉门主命令前来侍奉龙神。”

“哦？”龙神的眼睛忽然睁大，目光中出现了光芒，整个人也变得威严肃穆起来。

“你的名字呢？”

“我没有名字。”

龙神嘴角勾出了弧度，有兴致的打量着公孙。他既开心又狐疑道：“有意思，有意思，莫非你旁边的人也没有名字？”

红衣女子用十分娇媚的声音急忙回应：“奴家自然是有名字的，龙神叫我玄女就好。”玄女的红唇已经合上，但空气中撩人的气息却久久不散。

“那你的姓氏呢？”

“奴家无姓……”

“有趣有趣，一个没名，一个无姓。”龙神笑的更欢快了，双手在空中不住的合掌，显然是高兴极了。公孙和玄女似是也被感染，脸上也挂起微笑。

刹那间，龙神脸上的笑意全无，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把她杀掉。”龙神的手指向玄女。

话音刚落，公孙的手上不知何时竟已出现了两把细软长剑。她左手执青剑，右手拿紫剑，分别向玄女的两处命门刺去，显然是下了死手。

一切发生的太快，不过是在片刻之间公孙的剑尖就已快抵住玄女的喉咙。然而玄女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了一般，双脚用力，竟飞也似的抽身后退，显然是轻功极佳。

但公孙的剑快如闪电，使了一招《西河剑谱》中的天外飞仙，剑刃就跟着玄女飞奔而去，剑尖始终距离玄女的喉咙不过半寸。形势似乎危急到了极点。

玄女再无可退之地，她的背后是一堵硬墙。眼看剑尖就要刺入她的喉咙，眨眼之间她的右手弹射出了一段红绫，直奔公孙的面门而去。这本是黔驴技穷的招数，拼的是两败俱伤的结果。而且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公孙脸上负伤，自己被一剑封喉。但公孙的剑太快太急，根本不给她喘息的余地，没有办法只能出此下策。

那柄紫薇软剑终究没有刺入玄女的喉咙，而是转刺为挑，将红绫的攻势缓解。但公孙手中还有一柄青玄软剑，公孙的左手与右手同样灵活。转瞬间青玄软剑又要割破玄女的喉咙。

玄女眼见青剑挥来，却无应对之策。剑气激荡，玄女的长发都被剑气吹开，连额头上也沁出了汗珠。

“停手！”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片刻之间，公孙的手中的两把软剑竟又凭空又消失了。玄女大难逃生，欢心之余，只觉背上的衣裳浸湿，原来是刚才打斗时出的冷汗。

其实玄女武功并不弱于公孙，只是被公孙抢先。而高手过招，胜负皆在一瞬之间，公孙即占了便宜，就会步步紧逼，不给玄女半分机会。

杀手教条：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身的残忍。

龙神从木椅上站了起来，面无表情，阴沉沉道：“不错不错，不愧是杀门中的绝世杀手，出手干净利落，薛冰寒总算还有点用处。”

说完他从腰中掏出了一块玉佩，做个向前的手势，叫二人同观。只见那玉佩晶莹剔透，浑然天成。最难得的是上面足足纹了九只青龙，形态各异，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想必你二人应当听说过此物，这块玉佩便是可以号令九门的九龙令！”停顿片刻，接着道：“你二人从此刻开始便不再是杀门中的刺客了，而是九龙御使，直接听命于我李隆基，再不受他人管束。但宫中也有宫中的规矩，你二人可暂时作为我的贴身丫鬟，等熟悉了宫中规矩之后咱们再作打算。”

二人拜倒在地，异口同声：“是，龙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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