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颂曲》：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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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我看见尼古拉斯拖着染血的重剑孤身一人对千军万马发起冲锋，他咆哮着，像是一只被困死在囚笼的野兽那样，声音凄厉而又嘶哑。他的重甲早已伤痕累累，鲜血沿着甲胄的每一条缝隙流出，在他身后汇成暗红色的溪流。他一往无前的冲锋，但最终被潮水一般的敌人吞没，就像是一滴雨落入大海那样，再也看不见。

我看见塔克斯特站在我的身边，苦苦的支撑着那片防御力场，他顶着如瀑般的攻势大步向前，沉重的爆炸不住的轰击在他的力场护盾上，溅起大蓬的火雨。他就像一条逆着江河而上的鱼，冲过一切的阻碍。但最终，他还是停了下来，痛苦的跪倒在地，面孔狰狞而扭曲，紧闭的双眼中流出红色的血泪来。

我看见我自己站在战场上，四面八方都是我的敌人。我行走着，吟唱着太古洪荒的语言，那声音像是黄钟大吕，又像是金铁交鸣，长久的回荡在战场上，充盈着天地里的每一寸空间。我的视野中一片空白，唯有黑色的身影接连的俯身跪下。他们，是我的奴仆。我的一头绿发在风中飞扬，迅速变得灰白。我的身上浮起怪异的纹路，蛇样扭曲着，那纹路是活的，它们竭力的榨取我的生命，同时也赋予我无上的快感。

我正在死去，却又如获新生。

我猛然从睡梦中惊醒，惊觉冷汗已经浸透了衣物，黏在身上湿的难受。我念头一转，将身上的衣物烘干，再顺手弹出一点火苗，点燃了桌上那盏油灯。顿时，微微的火光亮起，照亮了房间里小小的一片空间，也照亮了我苍老的脸。

我伸手抓起床头的酒瓶想要喝两口平静一下，却发现它早已空了，于是我随手将空瓶扔在地上，拎起衣帽架上的长袍披在身上准备出门买点酒。可等我推开门，面对着漫天的繁星时，我才突然想起现在还是半夜，这座小镇还在静悄悄的沉睡着，只有轻微的风声。这里不是帝都，没有喧闹的夜市，也自然没有半夜还在营业的商铺。

我自嘲的笑笑，带上门转身回屋，干坐在桌前盯着桌面上的木纹，半天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那些过去的记忆像鬼魂一样的纠缠着我，死死咬住不放。梦中的那些事早在几十年前我就已经经历过了，它们的结局我都知晓。它们，就像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幕了熟于胸的戏剧，我就是它们的编者。可是在我的梦里，那些本该沿着正常轨迹行进的戏剧，却都在结局的部分，滑向了不可控制的另一个方向，那是死亡的深渊！

“万能的主神啊，您究竟想要告知我一些什么呢？”我轻声叹息，“战争，是战争要来了么？可那，已经不是我的时代了！”我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吹熄了桌上的油灯，重又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唉，人老了都是这样么？健忘、疑神疑鬼、还老爱回想过去的事。

想着想着，想着我那愚蠢的过去，我的嘴角不禁泛起一丝笑意，可眼泪，也跟着流出……

战争，是啊，战争又要来临了。

第一章 恶鬼将军（上）

傍晚五时，神谴峡谷驻地，最外围

现在是下午五点，傍晚已经来临，在距离帝都约一千六百里的神谴峡谷处，尼古拉斯将军登上了城头。

尼古拉斯将军笔直的站在城墙边，背负着双手，他微扬起的头，看起来像是在眺望远方，眺望着那一道分隔两地的大峡谷。可是，没人知道他在看哪里，因为将军脸上覆盖着的铁面挡住了人们的视线。准确的说，尼古拉斯将军不止脸上有面甲，他的全身都包裹在漆黑的铠甲中，好似一杆锐利的骑枪。

尼古拉斯将军的神秘，帝都上流社会几乎人尽皆知，不论什么时候他都是一身戎装的站在那里，腰身笔直，肩背宽阔，好似一座坚实的大山，不论怎样的重压似乎都不能将他压垮。

这个神秘的男人没有妻儿，没有亲人，似乎也没有朋友，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神谴峡谷驻军中度过。他居住在一栋单独的塔楼内，没有人敢于靠近那座塔楼，那座塔楼和将军本人一样，都透露着隐秘、黑暗的气息。尼古拉斯将军好像永远都穿着铠甲，他的那套铠甲漆黑，但并不明亮，透着一股干枯、喑哑的味道，铠甲上满是深浅不一的划痕，真不知道他穿着这铠甲经历过了多少次战争。将军平时会在铠甲外披挂一件暗灰色的大氅，他的大氅很沉重，并不会像其他将军的披风那样随风飘动，这更让他平添了几分厚重。难怪有位身材矮小的贵族看着两米出头、浑身披甲将军，不由自主地赞叹道，“尼古拉斯将军真是我们帝国作为坚实的城墙啊！”

关于尼古拉斯将军的脸，帝国内流传着多种说法，有的人说他的脸是在某场战争中被敌人的兵刃所毁，也有人说将军天生容貌丑陋畸形，不得不以面具遮掩，更有甚者，说将军根本不是人类，乃是那远古时期恶魔的子嗣，所以不敢露脸。不过这种说法虽然偏激了一些，可也有一定的道理。每年新年庆典的前夜，法皇都会带着浩大的车队在帝都巡游，为人们带来节日的祝福，尼古拉斯将军作为帝国第一将军，带领着一众将领们当仁不让的行进在法皇的车队前，既是威武的仪仗队，又是护航的车马，毕竟在明面的绝对武力上，没有人可以胜过他们。

不过问题就出在这里，尼古拉斯将军行进在车队的最前列，当他穿着那件森严可怖的甲胄，骑乘着巨龙一样的战马，扫视两侧的人群时，和他目光短暂相聚的人们都会不由自主的心悸、后退，不少孩子甚至哭了起来，这隐藏在铁面之下的眼神是有多少的阴冷可怕啊！不少人的心中都闪过这样一个想法，“魔鬼，只有魔鬼才会有这样的眼神啊！”于是这种说法不胫而走。

面对这样的传言，将军也不作什么辩解。毕竟，他自身的存在，就可以说是一个巨大的传言。关于他几十年前一战成名的故事，年轻一辈们知晓的已经不多了，经历过那场战争的老一辈军官们大多都退役了，他们只有在聚会时，才会偶然提起那场使将军成名的战役。提起那个拖着浸透鲜血的重剑，从血腥地狱归来的，恶鬼一般的身影。

据事后统计，光是拼凑起来的尸骸就超过了一千三百具……

真正见过将军真容而活着的人，怕是十个都没有。

尼古拉斯将军收回远眺的目光，低头向城墙下望去。城墙下，有着十多名被反绑着双手、跪在地上奴隶样的人。而每个人的身边都站着一名手持利刃的士兵，看样子这些人活不了多久了。

这些人，都是曾经那个王国的余烬，他们装作融入到现今的帝国，却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复仇。他们由于各种原因被发现、俘虏，他们每个人的脸上身上都布满了累累的伤痕，显然是遭受过非人的拷打、虐待。可是，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他们中反而没有一个人低下头，有的人的脸上甚至还带有淡淡的微笑。

在行刑的士兵旁边，站着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他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们，轻蔑的笑了笑，清清嗓子说道：“现在再问你们最后一遍，你们这次派来刺探我军情报的人还有谁？只要你们说出来，我可以保证你们不死，甚至还有一笔不小的奖赏，想清楚了，你们这次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说着，转头扫视着众人，“我知道，你们的家人峡谷那边都帮你们安排好了，每月50个银币，还有额外的补助对吗？我想，你们也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帮你。因为你们他妈的像老鼠一样偷我们的情报给他们！”

军官说着，脸上似是浮起一层薄怒，他围绕着这些犯人慢慢的踱着步，“你们也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伟大的主神，没有人会白白的把爱分享给你们。对于那群人来说，你们的价值就在于那点情报，你们也就值50个银币。现在你们要死了，你们的价值也就没了，没有价值的东西，那就是垃圾！垃圾！”

他大声的喊着，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你们不会真的相信了那边的人的鬼话吧，你是烈士，你的家属会得到优待什么的。那都是屁话，谁会收留垃圾？想想你们的妻子，想想你们的儿女吧，没了你们，他们以后可能活得还不如一条狗哇。这一切，是你想要的吗？”

然而，无人应答。

这个军官突然变得苦口婆心了起来，好像他有多少想让这些人活下来一样。他走到一个较为年长的人面前，抓住他的沾着血污头发用力的向后扯，强迫这个年长者抬起头来。他看着年长者的眼睛，有些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哈，老人家。你都这把年纪了，也该抱上孙子了吧？不在家里颐养天年出来搞什么情报啊？你的心肠还真是硬啊，你也不想想，你孙子都有多久没有见过爷爷了？”

年长者依旧是平静的看着这个军官，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可是他的喉结却动了一下，似乎有话想要说。

军官似是察觉到了这个微不可见的小动作，他嘲讽的笑了笑，伸手拍打在年长者的脸上，“老头儿，想说什么就说吧？”

“好吧。”年长者叹了一口气，“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叫声很像是一只被阉过的鸭子吗？”

“狗东西！”军官勃然大怒，他之前极力表现出的良好形象顿时荡然无存。他一脚就将跪着的的年长者踹倒在地，紧跟着，又一脚跺在了老人的头上，狠狠的碾压了几下。“果然是那边的东西，他妈的天生一副贱骨头！”

军官骂道，盛怒之下，他“刷”地抽出腰上锋利的佩剑，踩着年长者的头狠狠地向他的颈项劈砍下去，眼看就要血溅当场。这时，一道嘶哑而又威严的声音传来：

“慢。”

这是将军的声音，如同铁甲摩擦的声音。

军官生生地停住了手，锋利的佩剑刃口离年长者的喉咙只有几寸，若不是他及时停手，恐怕下一个瞬间，年长者的喉咙就会被切开。军官紧咬着后槽牙，额头上根根青筋绽出，似乎眼睛都红了，可他还是停下了手，因为将军的命令不可违抗。

他收回佩剑，挪开踩在年长者头上的脚，慢慢的退到了原来的位置，抬头看着将军。城墙下所有人都在看着将军，等他发话。

将军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被捆缚着的人：“我所欣赏的，就是你们走投无路的人这种悍不畏死的精神，这点和峡谷对面的人很像，这也许就是他们这种蝼蚁一样的种族仍可生生不息的原因。”说着，他顿了顿，“为了奖励这种精神，我会给你们几分钟的逃跑时间，但在那之后，我将亲自追杀你们。你们中的谁，若是有幸逃过一劫，那么他将获得自由！”说着，尼古拉斯将军转过身，背对着他们，说道：“解开这些人的束缚！”

站在俘虏身边的士兵们挥动手中的利刃，一刀切断绳子。脱离捆绑的俘虏们立刻四散狂奔起来，因为只要有一个人能逃走，那么他们这些时间收集的情报就能传回去，其他的人就不会白白的把血洒在这片异国他乡的土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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