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卒擅天下》——豆芽vs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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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沙漠沙暴

茫茫沙漠之中，烈日焦灼，仿佛可以透过身体灼伤人们的内心。驼铃阵阵，一只商队缓缓而来，骑在第一只骆驼上的，是一位曾经多次往返于丝绸之路的向导，向导姓王，皮肤黝黑，是个三十五六岁的中年汉子，嘴唇因为缺水有些干裂，他舔舔嘴唇，压下去想要喝水的冲动，在沙漠中讨生活，水无疑是最珍贵的资源，甚至可以说，在这，水就是生命。丝绸之路为人们带来了无数的财富，但是，在漫漫黄沙之下不知掩埋了多少尸骨。王姓向导觉得自己很幸运，至少自己还活着，这也将是他的最后一次出行，这次回去，商队的佣金足以在老家置办个大点的宅子，加上往年的积累，也算是家境殷实了。骆驼后的货物里，除了买给一双儿女的礼物，还有给家中另一半的胭脂水粉，这些年来，他往返于丝绸之路，家中全靠她独立操持，这趟之后，就安心待在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想到这，他不禁露出了笑容。

“笑啥子勒，王叔，嘴角都咧到天上去了？“背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王向导的遐想，他转过头去，看着第二头骆驼上那个年轻的书生，负笈挎剑，模样俊俏，卖相倒是不错，可惜估计这剑也就是个装饰品而已。看着这个书生湿润的嘴唇，他不由生出一股怒气。

“林小子，是不是又偷喝水啦？”

“哎呦，我都和您解释一路了，我没偷喝，我是神功大成，自然而然就不怕这茫茫沙漠啦。”

闻言王向导摇了摇头，这小子没个正经话，索性转过头去，给后面的书生一个背影。书生也不恼，只是又说了一句：“王叔，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王向导仍旧不理他，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但显然书生不是个这样的主，王向导留给他一个背影，他也不恼，只是在不停的碎碎念，商队其他人见此情景，也都露出了笑容，林小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搬不动货物，倒是插科打诨有两下子，一路上全靠他调节气氛了。似是终于忍受不住书生的碎碎念，王向导回过头来，调笑道：“臭小子是不是精力过剩了，没能给你买个胡女泻泻火是不是还埋怨我呢。”商队其他人闻言一阵大笑，书生面色郑重，在骆驼上朝王向导一揖，“听说王叔小女儿待字闺中，小子不才，就决定向王叔求取这个心肝宝贝了。”说完后，书生恢复了嬉笑的神色。一路上书生已经用过多次这个方法来调笑王向导，每次王向导都恨不得打死这个口花花的假书生。但这次不同，王向导仔细考虑了一会，道:“倒也不是不行”

书生闻言大惊，“王叔，你得坚持原则啊，不能推女儿到火坑啊”

“仔细想想，你长得也还挺俊俏，也不算亏待我家女儿。”

“俊俏也不能当饭吃啊，王叔，冷静冷静。”

“你这混球，果然还是没句正经的。”

此次交手，书生完败。这时王向导又说了一句，“林小子，我家小儿马上就要及冠了，等回去我想买一方好砚送给他，到时候你来掌掌眼，别让我被人骗了。”

“好嘞，不对，王叔你之前还说我是假书生。”

王向导赶紧转过头去，说：“反正你答应了。”留给书生一个背影。

书生再败，商队爆发出一阵哄笑。

一路上，就在书生和向导的一阵阵言语交锋和调笑中度过了。又过了一天，在前行的过程中，王向导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书生也罕见的没有调笑他，王向导举起右手，大喊：“停，所有人钻到骆驼身下。”商队众人很娴熟的系紧货物，钻到骆驼身下，这是沙漠中要来沙暴了，每次向导都提醒大家提早准备，经历过几次后大家也就不再紧张，或者说是，王向导对于沙漠的了解给了大家信心，相信自己一定可以走出去。

一切准备就绪后，依旧站着的只剩书生和向导，王向导的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大家准备好而有所缓解，反而越发凝重，“林小子，咋还不去躲起来，不要命了吗？”

“王叔，这次怕不是躲起来就能解决了。”王向导脸上露出一丝惊色，他看着眼前的书生，熟悉而又陌生。书生依旧看着远方，土黄色的沙暴朝着商队奔涌而来，颇像铁甲骑兵冲锋之势，声音越来越大，书生朝着王向导笑了笑，“没事的，王叔。”

书生将背在身后的书箱缓缓卸下，在书箱中摸了半天，掏出一面面具，面具光泽莹润，书生将面具戴在脸上，遮盖住自己的面容，此刻王向导才看到，面具之上有着一个黑色的篆体大字，王向导虽然不认字，但就是知道这个字是卒。书生的背后，一个通体幽蓝的巨大葫芦缓缓出现，不顾王向导呆滞的眼神，书生手中结印，背后葫芦上端开了个小口，水从裂口喷涌而出，化作几面冰墙将整个商队笼罩在其中，说起来很慢，但其实这都是在瞬息之中发生的事情。

沙暴终于到来了，扬沙击打冰墙的声音如同击打在商队众人的心头，不过大家仍旧静静的躲在骆驼身下，虽然内心很恐惧，但也没有失去理智，或者说是在沙漠中，对于生死的释然，活着就是赚了。商队众人看着这个平时没什么正经的书生，此时如同天神般护佑这自己，内心滋味，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也，不过，其实，书生还是老样子，因为这个时候，他的思想已经抛锚了。

书生仍旧保持着结印姿态，不断加固着冰墙，相对于众人，他的想法有些独特：每次这个大葫芦一出来，我就觉得自己是真的像我爱罗啊，不过他葫芦里是沙子，我的是水，想想还是我爱罗老爹厉害啊，玩金子的，分分钟家财万贯。我这葫芦是不是和西游记里水德星君的盂是同款的啊……

第二章 佛性与敬畏

书生的思想还在不停的抛锚，外面的沙暴也在不停的冲击着冰墙，穷一人之力对抗自然，听起来很潇洒，但是，却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甚至可以说，这种行为无异于是寿星公吃砒霜——找死，但是书生的混账性子却浑然不把它当回事，还在进行着自己的溜号大业，兴许这是因为前世上课养成的坏习惯。

此时的冰墙内，王向导不知不觉间后退了数步，前阵子还在插科打诨的无良书生摇身一变，变成了神仙妖孽般的人物，可笑自己当时竟然真的生出了要将女儿嫁于他的冲动，呸，也怪这小子实在是不要面皮，即使是神仙，也是个不正经的神仙。

随着时间的推移，书生的压力也变得越来越大，他需要换一口气，这个换气不同于普通的呼吸，在道家中谓之为吐纳，将胸中污浊之气吐出，换一口新气支撑自己继续维持冰墙，葫芦里的水源无需担心，但是自己却真真切切的快要支撑不住了。

书生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外面，一个白衣僧人站在沙暴之中，僧人体表三寸之内，无一沙粒能够进入其中，僧人看向冰墙之后的书生，虽然隔着冰墙，但是在他眼中，书生此时全身都散发着幽蓝色的光华。僧人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门五神藏，此子已修得水神藏，虽然道家以气息悠长著称，但此子此时已近极限，我倒要看看你如何选择。”

压力越来越大，书生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一旦换气，冰墙失去支撑，众人将被沙暴所吞噬，普通人在此等沙暴中，实难活命。汗珠从面具顺着面具边缘不断淌下，书生也清楚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极限，此时，他却莫名的想起了老师和自己关于“知行合一”的问答，自己的理解盗用了一句诗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老师笑着看着自己，没有说对或不对，只是让自己负笈游学三年，自己去走遍名山大川，锦绣河山，体悟个中道理。如今三年之期已近，自己却还没有体悟出什么来。老师是个离经叛道的老师，自己也是个离经叛道的学生，咋就体会不到老师的深意勒。完蛋了，要撑不住了，大家可能要自求多福了，书生回了下头，看了眼目光呆滞的王向导和商队众人，隔着面具，旁人也看不到他的表情。此时书生又碎碎念了一句，“真是舍不得呢。”书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但冰墙并未如想象中那般被摧毁，上面的压力也不复存在，但当新气刚一续上，沙暴的压力再次出现。

往复几次过后，终于撑过了沙暴，商队众人从骆驼下钻出，庆贺灾后余生的喜悦，不过此时众人看着年轻书生的背影，目光里满是敬畏，对于力量的敬畏，再也不敢如同往日一般，放肆的与书生调笑。

书生撤去冰墙，摘下面具，整理了一下仪容，对着远方深深一揖，在新气初换之时，书生还是注意到了白衣僧人的存在，这一揖，是感谢僧人的救命之恩，换气之时身体最为羸弱，处理不好，连自己也会死在这沙漠之中。此时，也不得不感叹一句，这僧人有点高啊，和他一比，我这可差的有点多啊。此外，还有一件事，老师，我似乎懂了……

再度回归到日常的赶路节奏之中，此时，带头的已经由王向导转为书生，感受到身后这些满含着敬畏的目光，书生不禁苦笑。“菩萨怕因，凡人畏果”书生轻言。

此时，距离商队五里有余的僧人轻轻颔首，“此子有佛性。”

重回城镇，商队众人仿佛回到了天堂，入住客栈的第一件事，便是烧水洗澡，仿佛要洗去这一路来的风尘仆仆。书生静静的坐在客房之中，感受到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房门打开，进来的是王向导和商队的持有人，他们先是深深一揖，然后齐声感谢书生的救命之恩，并掏出五千两银票作为对书生的酬谢，书生笑了笑，“王叔，何至于此？”

“小老儿如何担的起神仙的一声叔父，但求神仙原谅小老儿路上的无礼。”说完，王向导本就佝偻着的身体更加佝偻了，商队的持有人也在一边连连称是。

想起那个一直在前面挺直的背影，书生笑了笑，收下银票，挥手送客，两人也极为识相的退出了书生的房间。

离开客栈，书生来到一家出售文房四宝的店铺，此时已近黄昏，店里只剩一个掌柜，看到书生，掌柜殷勤的迎上来，“这位才子要挑些什么，本店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麻烦老板介绍一下砚台，我想买一方好砚。”

“好勒，本店的砚台皆物美价廉，磨出的墨汁凝而不腻，即使是唐国状元，也是在本店选购的。”说话间，掌柜已将数十方砚台摆在柜台之上。

书生闻言一愣，状元同款，这边不会也有爆款吧，随即开口：“那就拿一块状元同款的”

掌柜掏出一款紫色的砚台，但就卖相来说，确实极佳。

“售价几何”

“看公子投缘，收您五百两”

“这么贵，四百五十两行不”

掌柜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随即装成十分心疼的样子，“那就四百五十两，也就是看公子投缘，平时五百两都不卖的。”

书生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喜色，随即有点心痛，真是头大好肥羊，人见人宰，都换了个世界了，这点一点都没变。

几日后，王向导结束了此次的出行，回到家中，妻子随即接过他的行囊，“官人辛苦，今晚我们为官人接风洗尘。”“多谢夫人，也请夫人将礼物收好礼物。”王向导的眼中，满满都是情意。接风晚宴过后，王向导的小女儿偷偷跑到王向导身边，说“爹，你是不是买了方紫砚要送给兄长呀”王向导一愣“我倒是打算买，不过还没买呢”“行囊里就有一个呀，还有四千五百两银票。”王向导沉吟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怎么回事。“好了，爹知道了，要记得瞒着兄长呦。”“女儿知道啦，听说这次商队里有个书生，模样还挺俊俏的，是吗，爹？”似乎是知道自己有些大胆，女孩面上有些红晕，低下了头。“是呢，真的很俊俏。”

不过还有一句未曾说出的话，可惜呀，我们高攀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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