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隐凤翔》免费试读_乘云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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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笼中的金丝雀叽叽地叫个不停，仿佛也知道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一样。前几天一个小宫女不小心打开了笼子，结果另一只金丝雀趁机飞走了，只余下这一只独自在笼子里。它这样整天叫唤，也不知是为那只飞走的金丝雀欢呼还是为自己的孤独而悲鸣。

的确，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天气也正好，阳光明媚，带着几丝暖人的微风，仿佛一切都昭示着这个日子的特殊。四月十八，大荣太祖皇帝三十寿辰，按照大荣礼制，这一天，叫凤阳节。

即是皇帝陛下的生日，自然是要风风光光的了。这一大早，整个长安城都处在忙碌的气氛中。皇上还没起，这长安城的匠人们就忙活好了，整个长安都是一片节日热闹的气氛。

巳时，皇帝在寝宫中被一群侍女环绕着。刚洗漱完的皇帝正坐在案前，由侍女们服侍着穿上衣服戴上皇冠，甚至还要打扮一番。

约莫折腾了有小半个时辰，皇上才在众侍女的簇拥下走出了寝宫。

天气正好，阳光斜斜地抚上脸庞。清晨的阳光带着些许舒服的感觉，皇上嘴角挂上了一丝笑容。

若不是生辰，陛下怕是很少笑吧。一旁的侍女心中如是想着。陛下虽说今天才三十岁，年纪尚小，但平日里却威严冷酷如中年人一般，完全不像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新来的几个侍女更是第一次见到皇上的笑容，不由心神一荡。在她们的印象中，皇上是从来没有笑过的。看奏章的时候，上朝的时候，甚至吃饭看戏的时候都是一脸严肃的。一旁的老嬷嬷看到这一幕，满是皱纹的脸上竟出现了欣慰的表情。

然而皇上的笑容只是一闪而过，仿佛是发现自己在无意间的笑容一样，皇上脸上很快就回到了严肃的神情，又是一副冷漠严肃的面孔，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不知想了些什么，皇上站了一会儿才迈开脚步。身后的侍女们连忙拉起皇上那件华丽的锦服向院外走去。

打开寝宫的大门，早已有两列身穿金甲的禁卫军等在门外。在这个特殊的日子，禁卫军的着装都彰显着喜庆。皇上没有多说，径直向着每日上朝的武极殿走去。身后，禁卫军整齐地跟在身后护卫着。

武极殿前。百官早已等候多时了，此时还在低声交谈。只听小太监一声唱和:“皇上驾到！”文武百官连忙有序地跪在地上。

皇上从文武百官中间穿过，神色依旧漠然。待登上武极殿前的台阶，站在武极殿前扫视了一遍文武百官后，台下便开始山呼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恭祝陛下三十天岁。”

“众爱卿平身！”皇上威严的声音传来，百官齐齐站起身。

接着，又有太监递上寿辞，在皇上念完寿辞后，皇上便转身进入武极殿，百官也跟着鱼贯而入。

在接受百官的朝贺和念完寿辞后，按照大荣礼制，便是皇上在武极殿接受文武百官，各地诸侯官员以及海外藩属国和友邦进贡的礼品。

每年的寿辰，这个环节都是皇上最觉得反感的，但这是大荣礼制上所规定的，皇上即便反感厌倦，也还是照着执行。

事实上，记载大荣礼制的《荣礼》上有许多条制度是皇上反感厌倦的。身为太祖皇帝，对自己不满意的制度修改本就没什么不可，但后世的史书虽然都有明确记载太祖皇帝多反感那些制度，但都没有记载过太祖皇帝修改过一条制度，这一点是令后世史学家一直匪夷所思的不解之谜。

皇上百无聊赖地坐在武极殿的龙椅上，烦倦地看着送上来的奇珍异宝。白皙的手拖着下巴。那些送上来的奇珍异宝，或珍贵的古玩字画，或哪个山里挖出的奇珍异石，亦或是海外哪个藩属国进献的珍禽异兽。每年，无数的地方官员，蕃属诸侯都会在年初就开始绞尽脑汁想着皇上生辰进贡的礼品，无数人巴望着能通过进贡以求升官亦或是从中原的宗主国得到更好的赏赐。因此，无数双眼睛看着皇帝，每当有礼品送上来的时候，都会有那么几双眼睛格外的紧张，生怕送的东西皇帝不满意或是其他什么的。然而。纵使这么多人关心，御座上的皇帝对每件礼物基本上都是淡漠一视，偶尔有些珍宝能让皇上眼前一亮，也没有让皇上有更大的反应。

大荣立国八年，皇上励精图治，百姓安居乐业，国家更是盛世强大，四海升平，九州之内已无敌手，八荒之外更是莫敢违逆，就连北方强横的突厥也在六年前臣服大荣不敢南下。正是因为如此，各大藩属国，甚至海外的一些大国都纷纷讨好大荣，每年进贡的奇珍异宝都更是眼花缭乱，那些花尽了心思的礼物最开始还能让皇上兴奋不已，可越到后来皇上却越加淡漠，一直到现如今这样。

“献潮州刺史贡品！”一声唱和在殿外响起，御座上的皇帝突然眼睛一亮，竟难得地坐直了身子。

“潮州刺史？”下面的百官开始议论纷纷，“潮州刺史不是六年没有进贡礼品吗？”

“可不是吗？据说这潮州刺史自从到任就没有给陛下进贡过东西。”

“呵，难怪这潮州刺史一直在岭南那种地方做官，不知道讨好皇上谁会管他？”一个年纪不大的文官笑着说，“不过也是，这潮州有什么东西可以进贡的？就算有，哪能跟陛下每年收的那些礼品比啊。”

“诶？话不能这么说啊，你看这潮州刺史今年不就进贡了东西来吗？”另一个年轻的文官笑着说，“我听说这岭南的荔枝是真的不错，我看这潮州刺史恐怕是开了窍，这才想到进贡东西来。不过，我看这荔枝肯定是入不了陛下的眼的，与其送给陛下，到还不如拿去巴结京中其他那些大官，说不定就能得到升迁呢。”

像这样的谈话在百官中不少，但基本都是年轻的文官，那些年长的官员和世家子弟出来的武官却没有说话，有的人甚至低头叹了叹气。

只见那太监呈上来的是一个盘子，盘子上是一个小碗，碗边还有一块不起眼的小石头。

“启禀陛下，潮州刺史献苦菜粥一碗。”呈上来的太监跪在皇上面前说道。

“苦菜粥！”百官又是一阵惊讶，地瓜粥不是平民吃的东西吗？现如今大荣国力大涨，百姓也不再是忍饥挨饿，已经很少有人会饿到吃苦菜粥啊！这潮州刺史献苦菜粥是什么用意？不要命了不成？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皇上并不像之前那样对待那些奇珍异宝一样淡漠，而是脸色变了变，接着竟然示意太监将苦菜粥端上来。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皇上接过了那碗再朴实不过地苦菜粥。从潮州运到长安，苦菜粥早已经凉了，甚至可能已经馊了，但是皇上还是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你的苦菜粥也不是当年的味道啊。果然谁都不会是不变的呢。”没有人听见皇上的低声呢喃。只看见陛下把玩着那块不起眼的小石头。突然，可能是没有抓牢，陛下手一松，那块小石头从御座上滑下，摔在地上，竟然碎了。

看着地上碎成几块的石头，皇上愣在那里，思绪却回到了十几年前。

那时候他们还不是这样的，他还叫石头，她还叫小地瓜。

第一章 南楚危机

大楚景泰十八年，突厥兵分三路进犯中原，楚军节节败退连失二十四城，突厥的斥候甚至已经饮马黄河了，大有南渡之意。

楚都，建康

“北蛮攻势甚急，大有当年南下灭我之势，众爱卿谁愿披挂御敌？”

坐在御座上的楚帝皱着眉头询问殿上的百官，然而百官皆是摇头叹息。

两百年前突厥南下攻占当时的楚都洛阳，大楚名存实亡，在接下来的仅仅两年间就占领了整个华夏，建立辽朝。然而辽朝却是昙花一现，仅仅存在了不到十年，在突厥大单于死后，发生了七子夺位的事情，造成了辽朝的分裂。同时，旧楚国皇族趁机兴兵复国，在如今的建康重建了楚国，后人为区分被突厥灭掉的楚国，便将在建康建立的楚国称为南楚。其后南楚趁着辽朝持续内乱，将突厥各部赶回了草原，重新统一了中原，成为历史少有的复国成果的王朝。然后当时由于中原持续混战，民生凋敝，长安洛阳都不再适合作为帝国的都城，南楚便依旧定都建康。然而江南富庶，同每一个偏安江南的朝代一样，经过两百年的发展，南楚也是逐渐重文轻武。南楚的诗词歌赋达到了历代王朝的顶峰，然而却极少有武将出世。如今整个南楚朝堂上能拿的出手的武将也是屈指可数了。

御座上的楚帝叹了口气，心里泛起一丝凄凉，如今突厥南下气势汹汹虽不及当年灭楚立国一般，然而如今的南楚却也不是当年那个定都洛阳，带甲百万，猛将如云的大楚可比的。难道真的是天亡我大楚吗？满座朝堂，食君之禄，竟无一人为君分忧。

“启禀陛下，老臣有一人推荐。”说话的是右相秦远志。秦远志刚刚由户部尚书出任右相不久，在南楚朝堂上也是少有的说得上话的人。

楚帝惊喜地闻道：“爱卿快快说来。”

“鄢陵侯，江海。”

鄢陵侯江海，早年随父在北境从军。彼时其父江舟任范阳军节度。在后来守御突厥的战斗中，江海屡立战功，凭借着自己的能力一步步积累军功。在后来一次突厥进犯范阳的时候，江海在其父江舟被围战死的情况下，重整了范阳军，成功击败了突厥，不仅为其父报了仇，还生擒了突厥的大将图尔木，可谓是年少称雄，朝廷更是加封鄢陵侯。如今的他也是正当壮年，在西京武昌练兵。

朝堂上传来了窃窃私语的议论上。在武将凋零的南楚，江海的确是算的上是能拿得出手而且可以委以重任的大将了，可是正是因为文官当道的原因，如今整个南楚朝堂更多的是尔虞我诈的权力的倾轧，硕果仅存的武将们甚至成了文官们权力制衡的筹码。把江海调取北疆，必然是有的人欢喜有的人忧愁。

“传旨！召鄢陵侯江海进京！”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坐在御座上的老皇帝却是铿锵有力地宣布了旨意。

这时，右相秦远志又说道：“启禀陛下，老臣还有一事请奏。”

“爱卿请讲。”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去北疆，楚帝心情好了不少，对于给他出出主意的秦远志也是客气了许多。

秦远志郑重地说道：“陛下，如今我大楚的情况也正如现在所看到的一样，武力驰惫，平日里还好，若是碰到这样突厥进犯的时候，竟找不出可以替君分忧，可以守境安民的良将了。故微臣建议当改革军务，整顿军力，尽快培养出更多像鄢陵侯这样的能将。”

“秦相说的倒是轻巧。”这时一个反对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是左相郑宁，“启禀陛下，军队改革，培养武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简单事情，不仅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还需要大量的时间才行。更何况如今突厥南下兴兵，我大楚更应该把精力先放在这抵御北蛮的事情上来，毕竟这才是头等大事。军队改革，培养将才之事，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这个郑宁可以说是文官集团的一个代表，对权力的欲望极盛。如今做到了左相的位置上，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这个文官势大的南楚朝廷，若是开始培植武将集团，势必会对他的权力有所影响，这自然不是他想看到的。

“郑爱卿所言在理。”老皇帝抬起头说道。他已经当了几十年的皇帝了，自然是深谙制衡之道，刚才采纳了秦远志派江海抵御突厥的建议，这回又对郑宁的说法给予肯定，左右二相都给予一定的支持，这样才能巩固自己帝王的权威，不至于将来让任何一个丞相专权，“就依郑爱卿所言，此事当容后再议。”

“陛下圣明。”郑宁笑着对皇帝说道。

秦远志无奈地退回了自己的位置，心里一丝慨然。如今突厥南下，气势汹汹，委派江海北上抵御突厥也只是权宜之计，能不能将突厥阻挡在黄河以北还是个未知数，若是江海无法守住黄河一线，突厥的铁蹄再次踏足中原腹地，到时候不仅又是一场生灵涂炭，而整个南楚也将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可即使是到了这样的时候，整个南楚朝堂，上至皇帝，下至百官还是想着权力的倾轧以及自己的羽翼。这样的南楚，真的适合自己吗？秦远志想着，突然发现自己内心竟然有如此大胆的想法，慌忙摇了摇头，他自幼接受儒家思想长大，如今更是南楚出了名的大儒。忠君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思想早就深入他的骨髓里了。在他心中，忠于皇上的思想高于一切，这种忠诚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不管自己所忠于的皇上，自己的所忠于的国家怎么样，哪怕被说成是愚忠也好，他也要维持自己的忠心，如果为了自己的这份忠心，甚至死了，那就更是他莫大的荣耀了。这时属于他的信念，也是属于这个时代的，很多儒生的思想。

“退朝。”

一周后，接到八百里急报的江海一身戎装骑在高头大马上，嘴角浮起一丝笑容。当年他在范阳一战成名，威震天下，功封鄢陵侯，却从此被从北境调到江南练兵，十几年没有再带兵。

真是憋屈啊。江海自嘲一笑，不过憋屈的日子终于结束了。这么久没带兵，这一次皇上就给了他十五万大军。

陛下还真是敢给啊，当年我重整父亲的范阳军的时候也不过两万劲卒。如今敢让我带十五万大军，这其中还有一万骑兵。也不怕我没有带十五万大军的本事。

这几年江海在武昌练兵，也不是光练兵什么都没做的，练了十几年，他自信自己十五万大军还是没问题的，更何况自己当年还从父亲那里习来了一身本事。想起自己的父亲，江海不禁又有些感慨，不过现在也没有太多的感慨的时间了，前线军情紧急，带着十五万大军从武昌赶到黄河以北也要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不抓紧赶路是不行的。

随着一声令下，江海扬鞭一拍，踏上了前往北疆抵御突厥的道路。同时，也踏上了他江家崛起的一条路。这条路充满荆棘，道路崎岖，却终将通向一个辉煌的远方。

景泰十八年秋，南楚鄢陵侯江海率众十五万御突厥，海至太原，突厥攻势乃缓。明年春，江海转守为攻，突厥粮草不济，难挡之。四月，海破突厥于雁门关，突厥败逃。六月，海转攻河西走廊，又胜，于是收复突厥所占全境，突厥全线溃败逃回漠北。

由于突厥的西路进攻由河西走廊进攻长安，虽然因长安守军的顽强抵抗和江海及时赶到退敌而失败，但是由于突厥对河西走廊接近一年的封锁，南楚失去了和西域都护府的联系，西域三十六国趁势挑起战争，先是攻占西域都护府，杀死都护，又各自陷入混战。经过这一年的战争，南楚军力损失严重，已无力发动对收复西域的远征。为了防止西域动乱蔓延至中原成为新的隐患，同时为了嘉奖江海成功抵御突厥，南楚加封江海为荣国公，升征西将军，镇兰州，食邑万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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