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尽江湖数百年》免费试读_IC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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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林家有春秋 道教有桃符

楔子

公元202年末，秦失其鹿，天下揭竿而起，刘篆起义中原，先后整合了十数股大小不一的势力，于凉州建国都，自封汉帝，定国号为汉，与楚帝王司易，蜀帝陈延，唐宗李怀，宋祖宋念臻共分天下，自此神州狼烟渐消，百姓暂得太平……

汉中敦煌郡，有座名叫煌城的大城，因其不合礼制的名字常年被朝廷言官和所谓的骨鲠忠臣弹劾而出名，其城主的嫡长子更是无法无天的无赖德行，惹得朝廷上下非议不断。煌城的百姓都在传论，说过不了多久，这座大城就要给皇帝老爷摘掉那个城字，更要摘掉那个不合规矩的煌字，煌城城主当年和皇帝老爷一起马背上打天下的情谊就要耗光咯。

这些流言蜚语自然瞒不过在煌城手眼通天的少城主的耳朵，咬牙切齿的少城主据说当天带了三百亲兵出府，扬言要剁掉那些碎嘴的人，还胆大包天的说那个刘篆敢打天下不敢分天下，只给他老爹这么当一个破城主。

可眼明人都知道，这可不是皇帝老爷小气，不然哪里会给那无法无天的混账少城主他爹封一个史无前例的城主？赐下藩王的封地，藩王的兵符，甚至是藩王的蟒袍，而那个喜欢铸京观的煌城城主却不受藩王条例的约束少了条条框框，才养出这么个“好”儿子，那个金絮其外，败絮其中的少城主又怎会知晓？。

林府，一个高大健硕的中年男子正毫无形象的拿着扫帚追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边打边骂：“你个小兔崽子，你是嫌你爹命大还是嫌你爹长寿？非得逼得满朝文武都视你爹为仇寇，你小子整天给你爹四面树敌，昨天调戏隔壁益州的安郡主，今天骂皇帝没肚量，明天是不是就把天捅了？”

那个被打的少年一边捂着屁股，一边左突右闪，一边嚷嚷道：“那个皇帝就是小气，这么小气还当什么皇帝，干脆爹你自己……”

话还没说完就挨了他爹一棍子，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赶紧求饶，这让在后边追着跑的老管家在上气不接下气之余还感叹，煌城也就城主镇得住林春秋这个小魔头了。

半个时辰后，林春秋恶狠狠的盯着他爹林莽，一把拿过管家递过来的伤药，撂下一句“你等着，等我成了剑仙看我不刺你个十剑八剑”一溜烟跑没影了，留下脸色不太好的城主和一旁偷笑的老管家。

跑回春秋苑的少城主，取下一柄镶金带玉的长剑，哼哼哈哈的耍了一套他自以为很帅的乌龟剑法，沾沾自喜的少城主正在幻想以后林莽被他用绝世剑法追杀时，门外一阵不轻不重的咳嗽声打断了少城主的大侠梦。

林春秋僵硬的转过身，看到的是一位不苟言笑的老夫子，这位享誉朝野的书法大家是少城主的书法老师，被文坛巨擎夸赞为“笔下龙蛇万千气象”的老夫子松了松平时习惯紧绷的脸，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道：“刚刚朝廷来书信了，皇帝招你进京，城主同意了，春秋你这番言论给你爹带来的负面影响太多了，相信你爹也是不愿意的。”

林春秋愣了愣，没有像以往一样对老夫子嬉皮笑脸，而是别过身去，有些哽咽道：“林莽他有什么用？什么西观东塔，什么开国大将军，连自己儿子都罩不住，算什么男人？”最后一句话，已经是明显的哭腔了。

老夫子叹了口气：“城主和皇帝是莫逆之交，很多事不是城主和皇帝能决定的，还要看满朝文武的声音和百姓的声音，这次你触及了底线所以……”

少城主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两天之后，两辆马车出了煌城，向着京城缓缓驶去。

次日，凉州官道上，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徐徐向着位于司隶的长安前进。

“什么时候到长安啊？”少城主百无聊赖的躺在车厢上，“这一路上没有随从，前面的马夫是个闷葫芦，这个伴读又是个哑巴，真是无趣极了。”

本名为王冀的书法大家在前边的马车里听见少城主的话笑了笑，那个臭小子睡了一觉，起来就龙精虎猛了，哪有昨天的颓废样。

充当马车车夫的是一个汉子和一个小孩，前面那个给王老夫子当马夫的是城内的二供奉，名叫段不饶，看上去是个很老实的庄家汉子，就是背了把奇怪的兵器。虽然是剑，但是却长的像枪，剑柄在下，剑尖向上的背着，比脑袋还要高出个三四尺，有时候林春秋就会想那么长的剑，就不怕颠簸时把脑袋给割下来了，那可就贻笑大方了。

在后面给少城主当马夫的是一个八九岁的伴读。是他爹硬要让他带上的，说要帮忙监督他那个臭脾气，免得到了长安京城还无法无天，那伴读也不知道什么个德行，整天冷着一张脸，不管少城主怎么叫也不搭理，少城主当场就要翻脸，不过看了看前面那辆马车，悻悻的爬到车厢上晒太阳去了。

谁知一路无话的伴读终于开口了，蹦出来一句“别摔死了”，气得少城主差点没下来掐死他。不过少城主仔细琢磨了下，这伴读不但不是哑巴，听声音竟然还是个小姑娘，小姑娘不少，会驾马车的也不少，但是会驾马车的小姑娘可就少了去了，那就不和她一般见识了。

二供奉段不饶在前面喊道：“少城主，前面就是太和镇了，要不要找家客栈修整一下。”

林春秋两眼放光，就等着这句话了，欢呼一声，结果被老夫子狠狠的训斥了一句“成何体统”后便老实下来，安安静静的等待进镇了。

四人下榻了一家叫如归的酒馆，掌柜的是个精明的生意人，招呼着这四个刚好年龄从小到大的迥异客人。

酒足饭饱后，老夫子说要回房间休息，小伴读一言不发的去了另一间房间，无所事事的林少城主只好拉着二供奉一起去镇上逛逛。

林春秋像个乡下小伙一般这里瞧瞧，哪里看看，二供奉则兴致缺缺的观察着四周，主意到周围的镇民都被他那名叫银枪的怪异长剑吸引，段不饶扯了扯嘴角快步跟上前面的少城主。

林春秋看见前方有一位道袍有点破烂的年轻道士，向自己招了招手，便有些好奇的走了过去。

汉国素来亲道，开国十二载修建道观无数，但其他四国除了唐国却是亲佛教、儒家及法家，排斥道教，导致大量无处可去的道士涌入汉唐两国，给位于中原的汉国带来了东南诸国的文化风俗，其中便有新年开春之际刻画桃符辟邪祈福的习俗。

年轻道士神秘兮兮的拉着林春秋，在其耳边说道：“贫道观你有富贵之像，不过容易惹上祸端。这样，贫道这里有几块桃符，就便宜卖给公子你了，虽然现在是魏黄二年中，但是谁规定桃符只有新年才有用，一样可以替你消灾。”说着年轻道士从怀里摸出几块粗制滥造的桃符。

林春秋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好似真的相信了道人的话，一本正经的把手伸进钱囊里，道：“这样啊！谢过道长一番好意，我这就重金买下它！”说罢，从钱囊里摸出两枚铜板，林春秋脸上露出纠结的神色，最后放回一枚，将另一枚郑重其事的递给年轻的道士。

年轻的道人傻眼了，忍不住脱口而出：“这就是你说的重金？”

林春秋表情像割肉一般，手再次摸出那枚铜板，犹犹豫豫的递给了道人。

二供奉段不饶扭过头去，不愿再看这个丢人少城主。

年轻道人皮笑肉不笑的接过两枚铜板，给了林春秋一块桃符，然后小声的嘀咕了句吝啬，快步走开了。

林春秋捧着那块粗制滥造桃符爱不释手，小心翼翼的放在怀里，笑得合不拢嘴。

魏黄二年，林春秋和道教结下了第一份名叫桃符的缘……

第二章 夫子不言则已

天色渐晚，林春秋和二供奉回到客栈。饭桌上，兴致正浓的少城主开始了高谈阔论，憧憬着江湖和行侠仗义的大侠，有那海上长枪挑鲸的冯妙峰，有那色甲天下的仙子唐晓银，更有那风流剑客潘少文，这多姿多彩的江湖儿，有太多太多的风流人物，也让太多太多羽翼未满的雏鹰向往。

饭桌上老夫子没有说话，段不饶大口喝酒，神色有些哀伤，似记起什么往事，小伴读儿没由来的多说了几句话，只不过都是骂那少城主幼稚的，惹来隔壁桌的笑声，更惹来了少城主的滔天大怒，撸起袖子就要揍得小伴读屁股开花，老夫子无奈的开口说“差不多得了”少城主这才重新坐下大口灌酒用来压下火气。

饭后，老夫子和林少城主走在河边，二供奉段不饶在不远处跟着，小伴读回房读书去了。

老夫子看着林春秋开口道：“你认为你爹是怎样的一个人？”

林春秋大大咧咧道：“是个大英雄啊！”

老夫子摇了摇头：“你爹不是什么大英雄，相反，你爹是个人人恨不得生啖其肉的魔头。”

少城主正要反驳，老夫子摸了摸林春秋的头道：“春秋啊，你爹当年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用敌军的头颅堆成一座座的京观，用以鼓舞士气威慑宵小，你爹还年轻，也还不是敦煌将军的时候有个和你爹是同乡的年轻人叫王羽，嘿！就喜欢跟你爹争，下令让部下割下敌军头颅和城主一样堆京观，还要和敦煌军比比谁的京观高。”

老夫子有些忍俊不禁“后来啊，你爹听说了这件事，麾下的将士哗然，咱们敦煌军是你能争赢的？其中一个亲卫提议与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王羽比一比，你爹年轻气盛就答应了那个亲卫，向王羽发战贴，两人约定谁先进入秦朝咸阳的都城谁就有资格用人头筑京观。”说到这，老夫子哈哈哈大笑，林春秋赶忙追问后来呢。

老夫子笑着说“当然是城主赢了，比那个王羽早了整整三天，秦二世不战而降，那时皇帝陛下笑着说，那以后只有你林莽可以堆京观咯。所以，你爹就有个京观将军的外号，而那个安国将军王羽被满朝文武嘲笑，更有好事者说其只能用无头尸体搭京观，把王羽说成是尸塔将军，后来就有了西观东塔的说法。”

林春秋神采飞扬，真不愧是他爹啊！

不过老夫子摇了摇头，道：“后来王羽和城主决裂了，本来的同乡成了政敌，好几年后，你爹才后知后觉，这是京城里某些人的下作手段，那个亲兵在挑拨了城主和王羽之后就去了京城升官发财步上青云梯了，你爹这才用心钻研御人之道，才有今天韬略满腹的煌城城主。”

老夫子停下脚步道：“今天和你说这些，是你长大了，该有担当了，煌城的少城主，不应该是个不学无术的莽夫。”说罢老夫子转身离去，留下沉默的少城主。

煌城里，舆论炸开了锅，有说皇帝老爷要贬城主官的，有说要软禁少城主的，甚至有说某位公主要聘少城主当驸马爷的，七嘴八舌好不热闹。相反，真正的皇城，长安城里，没有一点谣言，三省六部更是如一汪死水，言官沾沾自喜，宦官明哲保身，芝麻官惶惶不安，人生百态。

御书房里，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正在批红，很难想象这是在马背上打下天下的哪位开国皇帝，儒雅的皇帝伸了个懒腰，朝旁边的太监招了招手，轻声问道：“那个无法无天的林春秋到哪了？”

太监尖声道：“在太和镇里停留两天了。”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太监退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喃喃自语道：“春秋还是孩子心性，就由他多玩几天吧，到了这长安城，可就要身不由己了。”

这位开国皇帝脸上有一丝无奈，乱世中建国容易，立业容易，可这订规矩还是太难了些，兢兢业业的勤政十二载，还是没有让汉国这座庙堂变得干净。

抛开无用的思绪，刘篆闭目养神，不再多想。

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林春秋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乌云，这会，他有点想家了。

在隔壁房间睡觉的二供奉段不饶猛然睁开双眼，手握银枪一剑击穿墙壁，剑尖向着少城主而去。

林春秋浑身僵硬，眼前是一把从隔壁房间而来的长剑，而那把还在微颤的长剑挡下了一支角度刁钻的冷箭！

另一边的墙壁也被人一掌打碎，小伴读从中冲了出来，大声喊到。

“小心！”

一霎时，无数的铁箭射向这扇窗户。

嗖！

第一只箭率先穿过窗户，隔壁的段不饶气机充沛，银枪吐芒三尺，将那支势大力沉的剑拨开，大吼一声趴下，吼醒了丢了魂的林春秋。

林春秋迅猛趴下，堪堪躲过那些铁箭。楼梯那边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段不饶破开墙壁，一把扛起林春秋，对着一边的小姑娘道：“楼顶的就交给你了。”说着就提起银枪，不断的刺破墙壁在客栈中穿行。小伴读眼神阴冷，从窗口一番而上，中途用手拨掉几支偷袭的箭，在楼顶的刺客头目见下面翻上来一个小孩，一时间不敢大意，在江湖，最好不要招惹老人和小孩，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

刺客头目试探性的踏出一步，只见下一刻小姑娘直接从原地消失，在刺客头目的头顶狠辣的送出一掌，那头目没有料到小姑娘如此身手，狼狈的躲开那一掌，身后的两名刺客都递出手中的刀和剑，小姑娘好像因为没有打中那个头目而恼羞成怒。

左手握拳锤开一剑，右手食指中指竖起叩击刀的中部，将刀击出一个巨大的弧度，然后左手顺势而上一拳将一个刺客的脑袋洞穿，抖了抖拳头上的血，狞笑着握住刺客头目的手腕，恐怖的力度将其直接捏碎，剑掉落在地，头目惨叫一声左手下意识的挥拳，不耐烦的小姑娘右手握住刺客的拳头用力一扯，整条手臂被扯下，溅了小姑娘一身血，小姑娘皱了皱眉，没有理会那个落荒而逃的刺客，将半死不活的头目扔下楼后又翻进客栈去截杀那些追逐段不饶的刺客，那个被丢下楼的头目也是很不幸的头着地，脑浆四溅。

小姑娘循着墙上的破洞追了过去，一路上看到几具被剑气砍的血肉模糊的尸体，小姑娘嫌碍眼，一脚踢飞，加快了脚步。

段不饶背着林春秋冲出客栈，来到客栈的后院，几个早早就埋伏好的刺客射出阴险的暗箭，段不饶挥舞银枪挡下数箭，突然重哼一声，后背给一箭洞穿，若不是段不饶反应快将林春秋扔出，被扎透心凉的就是林春秋了。

身后的刺客趁着这个大好机会递出一刀，远处的段不饶被纠缠，情急之下被一剑砍中握剑的手，银枪落地。

林春秋手忙脚乱的拔出背着的长剑，挡下了那刺客的刀，剑上华而不实的翡翠珠宝给砍落大半。林春秋定了定神，持刀的刺客再劈一刀，刀还没落下刺客整个人就酿酿跄跄的向着林春秋走来，少城主闭上眼睛，长剑划过刺客的脖子，带下一颗大好头颅，飞溅的血液染红了地上的翡翠黄金。

站在无头尸体背后的小姑娘撇了撇嘴，跑向段不饶，而林春秋反应过来后则弯腰大吐不止。

情况急转直下，刚跑两步的小姑娘被人一腿踢飞，段不饶身形不断爆退，但那个踢飞小姑娘的身影一直如影随形，段不饶见到此人，大吼道：“严老鬼？！你竟然敢截杀京观的儿子？”

一拳轰在段不饶胸口的老头笑容玩味的说道：“天高皇帝远，有什么我严妄做不得的？十二年前你退出江湖，原来是去给林莽当看门狗了！哈哈哈哈！”

不去理生死不明的段不饶，老头掠向呕吐不止的少城主，个子变高了点的小姑娘挡在林春秋身前再一次被严老鬼击飞，老头也被迫停下了脚步。

当严老鬼再次迈开脚步，小姑娘艰难的爬了起来，神色痛苦，个子开始缓缓长高，若不是身上还沾有血迹，定是个亭亭玉立的小家碧玉。一只沧桑的手搭在了小姑娘的肩膀上，小姑娘身高渐渐恢复到八九岁然后缓缓睡去。老夫子眼神怜悯的看着冲至身前的严妄，缓缓开口：“天见其明，地见其光。”每说一个字，老头便后退一步，脸庞有血迹渗出。

“君子贵其全也！”最后六个字，像一柄重锤砸落在地，兴风作浪一辈子的严妄真的去见了阎王。

夫子不言则已，言出便要人间无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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