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鬼偷生物语》： 西苑有片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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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西苑有片湖

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江南钟灵毓秀之地，自打有前人开拓移居此地起，就渐渐成为这片九州大地美好与秀丽的一方世界。

千百年来，这里人才辈出，涌现了无数花与月的歌，戎马和铁血的史诗，还有那只存在于暮云掩月时狐啼鬼泣中的种种神秘传说。

而我们的故事就发生在，嘘，有人来了……

“快来啊，快点，我们去那里看看。”

远处的漆黑里，传来了一句女孩清脆的声音。

“别吧亲爱的，我们回去，那里真的闹鬼，有人在湖里淹死过。”

“不，我要看看，据说它是个好人，还救过别人呢。”

听闻是一对男女交谈的声音，远远的，脚步声隐约可闻。

西苑夜晚是明希大学中最为静谧的地方。

得益于一代目校长的高瞻远瞩，在上个世纪城市大发展还未开始时，明希大学就占据了当时尚是南郊的地带。

在那时，校址这里荒郊野岭倒算不上，但是都市的辐射却也早早的在北方数公里就已止步。于是乎，在德高望重的老校长向上头审批这块地头时，领导大手一挥，一万余亩的土地便成了学校的基址。传说直到现在，一些领导路过学校时，脸上都是一副幽怨的神情。

因为广阔的占地面积，在设施建无可建的情况下，学校西苑也就被研究决定成为类似公园的地方。

除了图书馆楼，部分家属公寓，占地最多的就是成片的松树林，以及那片湖。

“他为什么要死呢。”女孩托腮靠在湖边的栏杆上，周围路灯橘黄色的光晕照拂在她精致的脸上，睫毛扑闪扑闪。

“因为得了绝症。”

“学长说一到半夜它会出来，坐到湖中央的石头上吹笛子呢”

“第一次那是一个男孩吹给恋人听的，往后都是无聊学长拿着收音机吓唬小妹妹的。”

“从小我奶奶就吓唬我说，水鬼会拉人下水替死。”

“是的，我现在也是这么想的。”

……

“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女孩也许是发现男孩一言不发，不由得有些恼怒。

“啊？……哦，我只是觉得，你真漂亮，对不起，我看呆了。”男孩把手机藏到背后，挤出一缕笑容。

“就你会说。”女孩脸颊有些泛红，压低了声音说道。

“走吧，我突然想起来，你不是想吃北园街的冰淇淋吗，现在去咯。”

女孩还有些犹豫，但是她的男友显然不愿意再待下去，半拉半扯的带她离开。

“只是我可能认识他而已。”说罢，扭头又看了一眼平静的湖面，那对明亮的眼睛仿佛看得到在一汪湖水下它就在下面。

湖边再次陷入寂静。

她的眼睛很漂亮，好像在回忆的哪个角落，有人和她张很像啊。

但是我想不起来，可能是时间太久了，也有可能是没了身体，大部分的回忆其实都没有了吧，只剩下了模糊的影子。

“笨蛋，他刚才根本没看你，真是天真呢。”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这是第几个年头了，我想了想。哦，第十个一直打雷的季节已经过去了，也许十年了，也许更久。

我叫……曾经叫叶然，曾经也是这里的学生。

我觉得其实我蛮无辜的，生前一直过着平平凡凡的生活，和家人生活的很高兴。没有做过恶，也没有糟践过自己，但是突然就病了。生的病很少见，不会很快没命，但是要活着……很昂贵，代价真的很大，活着可以为别人做的也很少。

其实不是活不起，但是我只是觉得，我的家人忙碌了大半辈子，应该有权享受他们创造的生活，不要……再那么艰难了。

所以当某个陌生人掉入冰冷刺骨的湖水中时，我便义无反顾的扎了进去……

我想要去触摸我家人的脸庞，想替他们抹去泪水，但是我做不到。

一离开水，不要说上岸，只是将“手”伸出水面，就有种被一万只蚂蚁撕咬的感觉。

是的，我变成了一只水鬼，不是生，也不能死，夹杂在地狱和人间的世界，这片湖水就是我的囚牢。

我疯了，已经死过的人，还在珍惜什么呢，于是我疯狂的想要挣扎出水面，就像囚犯拍打着牢门。

难受……

“爸，妈，对不起，我在这里，对不起，求求你们，不要再难过了，不要再……对不起。”

我哭了，就在他们身旁无声的哭着，没有泪水，也没有人听得到。

鬼哭狼嚎，但至少我哭的很孤独，很无力。

我以为离开水的我可能会消失，魂飞魄散？我错了，我再次有意识的时候，依旧是水底。

不知名的水草缠绕着我的身体，这里漆黑一片几乎终日无光。我虚弱的要命，逃不开水草的束缚，于是我翻了下身，侧身躺着。

一开始的时间是百无聊赖的，没有任何事物让我倾诉，我也没那个心情。

偶尔我能看见水底生灵，各种不知名的鱼虾、田螺，它们时候甚至从我们身体里游过。其实它们大多数都是拖家带口的，一开始我没办法区别，但是时间一久，我甚至可以分辨，这个是年纪最长的长辈，那个是刚出生的小家伙，它们是远方亲戚关系。

后来一段时间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健忘。可能是在水底躺久了，一直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我开始忘记，从儿时在乡下，外婆给我炸的糖糕开始，对不起糖糕是什么，我现在都没想起来。

一直忘一直昏沉沉，然后有一天我清醒了，准确的说是我被“冻醒了”。

我觉得很冷，“手脚冰凉”。

我蜷缩在水里，但是这没有任何用，我就像一个烧糊涂的病人开始呓语。我冷，我想离开这里。没人能够救得了我，我自己心里也很明白，有时候我问我自己后悔吗，我也没办法回答。

最痛苦的是打雷天，那是超越了爆炸的声响在你耳边响起，我发誓我活着的时候绝对没有听过这样的雷声，我浑身都在颤栗。我哭，我喊，因为我害怕，我要发泄。

一打雷我就害怕，特别怕。我是不是有罪，如果你觉得有可以直接劈死我。

有天我想冬天难道不会过去吗，这时候我可以轻易的让水草从我身体穿过，所以我想悄悄的接近水面，结果头顶满是荷叶，周围的水中也是一条条茎干矗立了。

星星点点的阳光透过水面照射在我身上，带来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但是依旧冷。

好吧，这原来真的是对我的诅咒，对于一个横死之人的惩罚和折磨。

我抱膝蜷缩成一团，飘荡在水中央，感受着无尽的冰冷与孤独。有时候我也在想，“我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什么啊？真的是鬼吗？水外面真的是我曾经存在过的地方吗？我记得我记得我有个特别幸福的家庭，我一定有过自己的理想。我爱过恼过愁过，也许我失去了细节，但我从未忘记那种感受。

我真的活过吗？

“扑棱！”不知道是哪尾鱼拍打水面，溅起一阵水声，将我从无限深远的回忆和玄想中拉出。人世间的月牙与漫天星辰存在于天上，而我的星辰浮在水面上。璀璨的群星像一朵巨大的白莲旋转、浮动，就靠着我的鼻尖。

第二章 湖中是个好鬼

你永远都不知道一片荷叶的浮动，究竟代表着什么。

可能因为是一条鱼无聊的掠过水面，可能是有只青蛙在无限的时光里追逐生命，亦或者……

“喂，你们别下去。”我顶着一片荷叶，冲着岸上的人说道。

好吧，我知道这不管用，但我还是希望他们能够认识到他们现在的行为很蠢。

“老王，慢点，你先踩两脚试试。”

“好嘞，我手机呢，没事，我之前下来过。”

你丫是上次冬天下来的，现在那块地方全是稀淤泥，哎，别……

……

“来人啊，救命啊。”湖畔响起了呼救声。

岸上有人拨消防电话，有人拿折下来的树枝伸给落水者，试图让他抓到。

落水的男孩不停挣扎，开始远离湖边。

“喂，你们俩不是南方人吗，怎么能不会游泳啊！”其中一个同伴，带着哭腔喊到。

“谁给南方人规定的啊，你有救生衣我现在就能下去。”这位欲哭无泪的老兄可能是水上乐园纵横的好手。

眼看活人不靠谱，我只能去试一试。

在靠近他的时候，和上次一样，我意识里充满了一种几乎难以遏止的欲望——淹死他！

我受够了这种感觉，无休止的冰冷折磨，在惊雷下因恐惧不得不以哭喊释放恐惧的卑微，真的受够了啊，只要抓住他的脚踝，那样就可以……一切都解脱。

如果那样，他的家人也会同样撕心裂肺吧，不要那样做，我默默的求我自己。

真重，你体重这样超标了也敢下来，我埋怨到。

在湖边所有人的注视中，落水的学生挣扎着靠近岸边，没人看得到一只鬼在水下正吃力的推着他从死亡身边走开。

“让他来代替我！”

“让他来代替我！”

谁能知道，我是以多么浑浑噩噩的状态结束了这一切。

我像个无了神的木偶，飘荡在岸边的水下。

鱼来鱼往，鸟落水面，惊起一片涟漪，人走了一批又一批。

全世界都依然按着固有的规律运动着，只有我，仿佛被剥离了出来，定格凝固在了某一刻。

直到夜幕袭来，人皆散去时，我才恍惚有了意识。

分不清我究竟是救了那个人，还是已经将他变作湖里的亡魂，我失魂落魄的在这一方天地游荡。

……

春雷不再代表希望，

水下是无尽的严寒，

时光意味日复一日的折磨，

生者啊，

切勿让亡魂得到机会，

做出和它自身存在一样，

错误与罪孽的恶行

……

“我们只是在岸边散步，我突然就感觉有东西拉我。”几天后在学校的询问以及媒体采访下，落水学生的叙述传了出来。

“你瞅瞅，我背上这手印。这小手印给我按的，都紫了，我可是连做了好几天噩梦呢。”

“一直听说西苑的湖里不干净，什么？救人？哎哟，记者同志你就别开玩笑了，你没看见我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吗。”

自某天湖里闹鬼的传闻开始扩散起，湖边越发的冷清，偶尔有人路过也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从路人的只言片语中，我也知道，这湖里有个水鬼，专拉人替死。

可……这里明明只有我一个鬼啊。

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选择救了人，而没能脱离这人间地狱。

只是一个月辉照耀的夜晚，我发现我可以探出脑袋，不再有虫蚁撕咬的感觉，而是去体会久违的……温暖？

我以为我忘记了这种感受。这让我想起了遥远过去的一些事情，可能关于家人，那是种异常让人渴望的感觉。

今夜月色格外浓郁，“晒月亮”难得的舒畅感让我不自觉的“深吸了一口气”，月光仿佛化作实质，像两段缭绕的烟气钻入我的“身体”，随后我就诧异的发觉了这种违和感。

自从我身亡变作孤魂野鬼后，我就没有了“呼吸”这种概念，对一只没有身体的鬼来说，很难去形容这种感觉。好似天生如此一般，只有在偶然的尝试回想生前经历时，才会隐约想起，哦……我曾经对世界上的空气是那么的依赖。

“现在我想起来了。”面对天廓悬挂的一轮明月我喃喃到。

就像是脱岸的鱼虾，再次回归池塘，我贪婪的吞吐着月亮赐予我的光华，浑身都洋溢一种愉悦到了极点感觉。

视线逐渐模糊，但是没有泪水让我流下。

我如同疯了一样，在月下奔腾、呼喊，没有什么言辞可以形容我此时的心情，也没有任何人能了解我的感受。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我是个生灵，我不是人，我连动物都不是，但是我活着，而不是某个人死后的执念，在漫长的岁月里，一遍遍的重复死亡的过程。

明希湖畔的一片树林，几道黑影在枝叶的遮蔽下，躲开了月光，静悄悄的站在阴影中，欣赏着湖面的一片波光粼粼。

“想不到这巍巍学府还真有只畜生，只怕是已经成气候了。”

“一阳未生，鬼门未开，气煞相冲，值神尚处西南，而能半出水面，吞吐月华者。师兄，这被水牢所缚的阴魂至少有百年修为。”

“不错，这次我等一行南下香港无功而返，但若是能降服此獠，也多能对师门有所交待。”阴影下的一道身影抚摸着唇上的胡须，有些得意的说道。

“不对啊师兄。”另外听声音就有些年轻的一人有些惊讶的说道，“这阴魂飘忽若神，净而无暇，犹如初生赤子。周身毫无害人性命后沾染的煞气，哪里像是传闻中拉人替命的恶鬼。”

“也有可能……还没来得及为恶。除魔卫道，为无辜百姓消灾于未然本就是我辈出家人的本分。”

看年轻的那人还想多言，“好了师弟，交差要紧。再说了短短半年已有数人落水，虽然没有人丢得性命，这不恰好说明……此獠修为尚浅正急于吸人生气，害人性命嘛。”

“好吧，但是我们该怎么做，径直去抓，恐它借地势与我等周旋。稍有不慎，就可能让我们身处险境。若是开坛布阵，只怕这学校不允啊。”年轻的那人显然被说动，有些担心怎么降妖伏魔。

“哈哈，你忘了，师兄当年可是这里毕业的。”年长的那人目光闪烁，好像被拉进来长长的回忆中去。

“再过几日，这里就会有次秋日校庆，那天各路牛鬼蛇神就会争相在这一片群魔乱舞。到那时，我们稍作打扮，哼哼。”

“原来如此！不愧是师兄。”

……

对于我来说，这本来应是个平淡无奇的白天，我会一直呆在湖底，直到夜晚的到来。

仰身漂荡在水下，已显暮态的阳光透过湖水打在我身上。让我有些不舒服，但是我很高兴，因为这样晚上又是无云的晴天。

忽然远处传来了“砰砰砰”的声响，好似惊雷，吓了我一大跳。

“可能是爆竹吧。”我突然觉得回忆里貌似有什么东西差点抓住了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我慢慢地靠近了湖岸，岸边的森林旁貌似有人在忙碌、交谈着什么，我好奇地凑了过去。

“知道的，师父，我这边的阵眼快布置好了。”我看见一穿着略有些复古的年轻人打着电话，他说的我听不懂。

“这明希湖的水鬼死定了，我王典泽就是死里面，从这跳下去，也要把它抓出来给师父！”

……

……

我听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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