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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來客
莉安,這是我的名字,姓氏不屬於我,我是孤兒。
我的童年是在城鎮裡面的一個孤兒院裡面結束。對那裡的記憶除了鞭打、挨罵與勞作外,唯一能讓我回味的是可以吃飽的日子。孤兒院並不是一個好的地方,但與其在成為街道上那不知何時躺倒在地、又在第二天不知所蹤的屍體而言,孤兒院是一個不錯的容身之處;只要你能夠忍受用著自己脫臼的右手去礦坑裡搬運石頭的話。
童年過得飛快,在我成年的那一年,院長突然拿了一條昂貴的白麵包到我面前,與那鬆軟的味道一起將我帶到一個溫暖舒適的房間。在裡面休息了一會後,一個男人興奮的走了進來,而我接受了我的第一次生意。
生意結束後便院長緩緩打開房門走了進來,看著躺在床上仍然無法動彈的我,將一袋的銀幣放到了我的面前。
那時咬字清晰卻又帶著憐憫的嗓音直到現在我都無法忘記。但如果她是如此的不捨為何又經常鞭打辱罵我們,又喜歡把我們丟到礦坑或著伐木場裡面工作呢?我想我無法理解,也不願意去理解,因為至少...我還能有一個可以去憎恨的人,一個可以把所有一切的遭遇都推給的人。
「殘酷的日子開始了,莉安。這是你的第一筆財富,藏好它。這世界無法給予你什麼,但我也只能教導你這種方式,我很抱歉,孩子,我很抱歉。」虛偽的表情與語氣,我原先是如此相信。但在離開孤兒院數年後,我也開始能夠理解院長的意思。尤其是那些經常在巷子裡面出現的屍體躺倒在我面前、和那些巷子裡的男人拿著小刀架在你脖子上,並隨之撲騰過來的身體時。
有時候接受,或許是一個選擇。
即使如此我內心仍然不怎麼願意原諒她,院長麗莎,因為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如果不是因為她,或許我早已經跟孤兒院裡面的某位男孩結婚生子。如果不是因為她,我或許還有了第一個或第二個的孩子。如果不是因為她,我身邊早已經有了個可以依賴的人。不過這一切都只不過是個謊言。因為我太明白了...太明白孤兒院裡面那些男孩們的素質。
可我仍然無法去停止想像這一切,對於美好的想像、以及對現在的憎恨。
事實上我很明白,明白所有的事情。可我寧願去多想像一些事情,思考一些本就知道答案的事物,也不願意就這樣專注在交易、與那些爬在自己身上蠕動的男人身上。
這種日子何時會到頭呢?我總有一天會年老,老到那些水手們都不願意花費任何一丁點銀幣到我的身上。亦或著在一次生意當中懷上了孩子,我會失去一段時間的經濟來源,或許會在這期間餓死,又或著在孩子出生後無法照料他們。想到這,我的腦海又出現了那間孤兒院。
那年老失修的牆壁、破舊有塵卻依然溫暖的被單。與那雙憐憫目光的主人,口中卻吼著世界上最難聽的話...
或許,我就是這麼來的。
在這之後我決定停止深究下去。
無知也是一種幸福,我很清楚這一點。
接受過一單生意後我選擇立刻離開了酒館。那天門口搖擺的魚油燈像是在向我招手,這是那些水手們不曾做過的事情。他們是如此的禮貌,又不曾停歇,即使是在狂風暴雨之下仍然在為你指路。淋著雨,我照慣例到麵包店那裡買條白麵包──第一條白麵包的味道依然留存我的腦海,雖然之後發生的事情不怎麼樣。苦笑著,一切都不曾改變,即使又過了一個月,跟我交易的水手又換了群面孔,我的日子仍不曾改變。
我依然是那位無依無靠的女性,可憐的莉安。雖然在水手和酒保的口中我有另外一個稱號,可我不想去提。
「拿去,莉安,這是你今天的白麵包,三枚銀幣。」麵包店的老闆將麵包放進我帶來的木桶裡面,溫暖舒適的味道即使是在大雨那濃郁的濕氣中仍然無法被阻擋。「還有,我今天妻子回去鄉下去見她的父母,所以...」來了。我想著,看著他那圓胖明顯沒有遭受過太多風波的身體與臉蛋,和那搓再一起的異常堅固厚實的雙手。我該接受嗎?腦海又出現了那張憐憫的目光...
「不,托斯,我今天有點累了。下次再說吧。」我說著,盡量露出最溫和的笑容。我需要時間思考,不知道為何,今天的自己總在回想以前的事情,我以為自己快要忘記這些畫面,欣然接受這所有的一切,可仍然,似乎在追求著些什麼,在我的靈魂當中。
「可我們的下一次不知道是幾個月後了...我妻子你也知道她的個性。」托斯不太願意放棄,他的妻子是一個管他很嚴的女人。長相普通、卻顧家又聰明。據說他的兒子已經成為了一個騎士的侍從,其中就跟他的妻子有很大的關聯。這讓托斯幾乎不太敢反抗自己的妻子,在做這些其他丈夫都直接來的事情時,顯得偷偷摸摸。
托斯也是我見過最像紳士的男人,即使是在交易的途中,他也溫和、有禮。
但今天真的不是時候。
「真的很抱歉,托斯。可今天真不是時候。」我試著做出無奈的表情,托斯看著我,沉默了下來。接著他轉身揮揮手跟我道別。
嘆了口氣。我轉身回歸到回家的路上。
就是在那個時候,在大街上,一個身影進入了我的目光。
在這座城市,暴雨是一件普遍平常的事情,每個人的身上都會披著一個可以遮雨的斗篷。不論是天晴還是它本就該出現的季節。於是造就無論是怎樣的季節,街道上總是充滿一堆用斗篷遮住自己面龐的人,無論是刻意的還是無意的。
就只有那個身影,我無法轉移自己的目光。
他不特別,甚至沒有流露任何濃郁又可怕的血腥氣味,周遭的人也視他為常見的過路客。
可不知道為何,有種奇怪的氣味在他進入我的視野後,便瀰漫在我鼻間不願散去。
第一章-雨
有跟蹤者......別望向身後。
哪裡?哦,人群中。女的?應該是女的。
懂一些隱藏身影的招數,對方懂得用餘光看向我們。
但動作太直接,個性也太簡單,似乎只是好奇。
好奇又如何?我們不會留下她。
殺了他?不,我們的任務不是這些東西,殺了他不會令兄弟高興。
兄弟不會在乎這個女孩。
不,她在乎,這女孩有個特質,很有趣的特質,兄弟很喜歡,這女孩必須活下來。
可是你們不喜歡兄弟,為何要聽他的話?我們殺了她,讓這件事情趕緊落幕,有更重要的事情該做。
別試圖用那呼弄,我們都清楚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麼!那女孩也必須活下!
我當然清楚,但我也更清楚我們現在該......
「閉嘴。」來客的聲音突然在寂靜唯有腳步聲與雨聲充斥的街道上傳開來,就像是在與微風輕語,不輕不重。
這句話被遠處專注觀望的莉安給聽到了,女子很關注這個來客,這很不尋常。莉安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懷裡的白麵包正逐漸被雨水淋濕,她只是望著眼前的身影,一種熟悉的感覺在她的心中徘徊。
熟悉、親近卻又危險、害怕。矛盾讓莉安逐漸猶豫是否要繼續跟蹤下去。
「閉嘴!」不知道那位外來者在與誰對談,他突然低吼出同樣的話語,這使他周圍走動的人群疑惑的望了他一眼便加快離去。
這聲音讓莉安有些害怕。他在跟誰說話?為何是閉嘴,他聽到什麼?
隨後外來者突然轉頭,雙眼似乎絲毫不猶豫的便與女孩對上。那雙眼睛不帶殺戮、憤怒、高興、或害怕,一切的感情仿若被給隔絕。裡面是一種寂靜,寂靜的如同漆黑深淵那般的眼珠。甚至不需要多出任何一刻的思考,女孩心中的驚慌便迅速佔盡了優勢,她將麵包和木桶扔到地上向後跑去。
路上她撞上了幾個人,但那些人沒有計較,有的更迅速讓開位置讓女人跑開。
而站在原地的來客望向女人離開的方向,嘴裡嘟噥著一句沒人聽得懂的外語,之後便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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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那娘們...!」「海怪...!」各式各樣的吼聲從酒館裡面傳了出來,黑瞳的外來者站在門口不遠處望向酒館門外的魚油燈,在風雨的推弄下那盞燈似乎隨時要飛出掛子外。他伸出手將燈給固定回去,並伸出手指將鐵鉤給直接按成了幅度更小的圓形。
隨後便毫不猶豫推開了木門,讓裡面營火的光芒直接照耀到他的身上。
「把鞋子給我脫下、雨衣給我拿出去!別把雨水滴到地板上面,你旁邊有個木箱,扔進去就行了!鞋子是另外一邊的那一個櫃子!」在看見外來者進來的那一刻酒保大吼著,即使外來者已經把雨衣放到了木箱中他仍然皺著眉頭看著地面上殘留的一些雨滴。
但在衣物放好之後,外來者還是首先排除酒保的面容,轉而先觀察酒館裡面的生態。
這裡並非是斯德克王國的圓桌擺放與小凳椅,這座港口更偏好使用長桌與長椅作為他們的家具。入門的右邊就是吧台、酒保與服務生的所在。在左邊這較為寬大的空間裡面擺放著至少十二張長桌椅,他們四張桌子四張椅子的倚靠在一起,每張長椅上面坐著兩個人。有的認識的正在互相談天飲酒,不認識的也在吃飯時緩慢的閒聊交換著資訊。而在酒館的正中央被留下了一條道路通向照亮與溫暖整間酒館的爐火,旁邊站著一個人不斷的往裡面添加新的柴薪。
隨後男子將目光望向酒保,那個一看到他便毫不客氣大吼的人。
很高...這個男人很高!這棟屋子大約比一般房屋還要再高了一半,天花板的位置是為他量身訂做的,因為毫無疑問這男人即使是在這種高度的屋子內也只需要伸手就可以摸到天花板。再加上他那如同牛頭人般的壯碩體型...這明顯混有野蠻人的血液,而且混了不少!說不定連牛頭人都真的混進去了!
「看夠了嗎?我叫做保羅,這個酒館的主人,也是負責管理吧台的酒保。」巨漢保羅用著自己粗壯的手指輕巧的擦拭手中的木杯隨口說著,他手裡杯子的厚度與容量恰好可以容納他的力量與體型,這裡的木杯似乎也是依照這位保羅的體型去訂製的。
「喔,很抱歉,我有些好奇這裡的生態,畢竟才剛剛搭船抵達這裡。我叫做巴里。」巴里說著走到了吧台旁邊,這裡的吧台不附有小圓椅,這倒是讓他想起了自己的故鄉,那裡雖然沒有酒館只有食堂,可很多內部裝潢卻差不多。而對於保羅而言,真正吸引他的不是十多年人一直看著的裝潢,而是巴里與眾不同的髮色與眼珠子。
「混血兒?你肯定在路上遇到了不少麻煩,小夥子!但不用擔心,莫萊港是一個能接受異族與混血的大城鎮。」巴里的漆黑頭髮與眼珠幾乎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人類,唯一合理的解釋便是混血兒。你可以見到一個黑髮又藍瞳的人類,也可以見到一個黑瞳棕髮的人群,就是不存在只擁有黑髮黑瞳的人,而且那種黑...讓人想到無底的深淵。不過這可激不起保羅的排斥感,他也是混血兒,他的體型也為他帶來過不少麻煩,這種共通點讓他的語氣好上許多。「這杯算我請你的,祝福你成功的抵達這座城鎮。」
「謝謝,但我沒打算待得太久。」巴里望著被推過來的麥酒,老實的回答道,手連沾都沒沾到那個杯子。
「不喝酒嗎?在這不沾酒可以算是在侮辱屋內的主人。」保羅似乎沒在意巴里待不待的問題,而是率先望向他碰都不碰杯子的雙手,並試圖讓自己的語氣嚴肅一點,也順勢跟著話語彎下腰來,如果不是他那臉上與語氣的詢問,這句話可真是帶有極度的威脅性。
「我有傑耶克人的血統。」巴里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而保羅也在觀望過後點了點腦袋。
「那群根本沾不了酒的山地醉漢?好吧,我能理解。」隨後把麥酒放到自己身邊,並交換成一杯濃郁的酸奶。
這一次巴里沒有拒絕,舉起杯子變一飲而盡。
「好了,說說吧,你來酒館想要知道什麼?」保羅在對方將酸奶喝完後又換了一杯,平靜的問著。
巴里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直接取下腰間的那袋錢幣放到吧台的桌上。保羅輕輕取開綁住封口的繩子,露出裡面金燦燦的光芒,接著面無表情的把錢袋綁了起來推回到巴里的面前,這袋金幣完全沒有讓這位混血巨人心動。
「德利蘭村的資訊。」巴里還是開口,他把錢袋放回腰間。
「你是說被詛咒的村莊?據說那裡被一種前所未見的怪物給占領了,去過很多人想要去搞懂那隻怪物的資訊,但目前都沒有人回來過,不然就是回來但是瘋了。」保羅面無表情的說著,好像只是在敘述一件本該發生的事情:「這本來就是很常出現在怪物身上,倒不會讓人們這麼快放棄,更別提關於怪物的資訊可以換來的金幣遠遠高於你口袋的數量。」
「但是人們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保羅緩緩的拿出紙和筆寫了幾個資訊,將紙握在手中沒有遞過去,而是詢問:「先告訴我你是那群怪物獵人或著魔物獵手的其中一員嗎?」語氣很沉重,不像剛才的平靜敘述,現在更像是在嚴肅的要求一個答案。
「不,我跟他們毫無關聯。」保羅失望的伸出另外一隻手搭到紙上面準備將它撕碎,但下一句話便他的手僵在空中。
「這也不是我要獨自解決的第一隻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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