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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妖变】
时值立冬。江南的山中依然郁郁葱葱,好似那肃杀的秋季未曾来过。只是这清晨的山间有缕缕寒雾萦绕,走在林间的小道上好生刺骨。
一座高山耸入云巅。悬崖峭壁上一道青石阶梯蜿蜒而上,仿佛踏上这阶梯就能在云中寻一回仙。一座小庙卧于山腰,香炉上紫烟许许,众和尚席地打坐朗诵经文。如此端庄严肃的场面,却见到地上有一席之缺。
宽静在卧房的铺榻上面容忧愁,一卷经书从昨夜起就未曾离手。但他念的并不是卷中的经文,而是在念一个人。
寺院的大门外传来了三两马蹄声。
“苏兄的马可真是好马啊,我这白灵夜夜都有上好的马草供着,不料还是落你一程。”
“不敢不敢,萧兄的白灵可是马中贵族,我这乌莲只是北方草原上的一匹战马,岂敢相提并论。”
“苏兄,客气,客气。”
来人是萧岸与苏离。一个是城中商贵萧万的长子,不仅郎才女貌,政史诗词书画更是样样精通。一个是颇有名气的江湖游侠,不仅风流倜傥,那一柄残渊剑更是令得无数贼人闻风丧胆。二人一文一武,情谊深厚,常为世人所津津乐道。
“吁……”一匹枣红马在萧岸跟前急停,马背上一男子面容和蔼,看着萧岸与苏离笑的很是爽朗。这是城中大药房的掌柜——林峰
“林伯伯,你可算来了,都等的好半天了”,萧岸迎上前去,想要将林峰从马上搀扶而下,但被林峰一摆手给谢绝了。
林峰道:“不必劳烦,我这马虽老,但人依旧是春秋鼎盛。”
萧岸见马背上貌似少了一人,便问:“雀儿呢?”
林峰笑道:“山间寒气逼人,雀儿躲在衣后呢。来,雀儿,向二位兄长问个好。”
林峰的衣后诺诺切切的探出了一个娇滴滴的小脸蛋,这是林峰的宝贝独女。这妮子唇如樱桃,齿如玉,肤如凝脂,眉似柳,活脱脱一个玉雕小娃娃。只是今日见了生人,显得有些畏惧,像极了一只躲在衣后的小麻雀。
“萧哥哥好……”,人如其名,这雀儿的声音怎么听都像是一只撒娇的小麻雀。让人心头一酥,不禁想要上前将她搂进怀中。
萧岸见到这小妮子,脸上好似淌了春水,又好似开了桃花,“雀儿莫怕生,这位是苏离苏大侠,萧哥哥的友人”。
寺院门前栓好马的苏离潇潇洒洒倚靠在墙上,对着林峰身后探出的那娇滴滴的小脸蛋摆了摆手,但那小妮子却躲回了林峰衣后。
林峰双肩一抖,说:“雀儿,不得无礼,快向苏离少侠问个好。”
“苏离哥哥好……”许许风声盖过了她娇弱的小嗓音。
苏离微微一笑,说:“不问也罢,我苏某人本就是一届浪子,无名无号更是洒脱。”
院内,卧房的门悄悄推开。宽静踏出门外,装模作样的捧着那卷经书在长廊上悠悠漫步。
“宽静哥哥”院门下一声呼唤,雀儿迈着莲花小步,一路小跑过来。
光听闻这声音,宽静还没回头就已喜笑颜开,与那刚刚在卧房里愁眉苦脸的小和尚判若两人。宽静一合手里的经书,快步迎上前去,“雀儿”。
“宽静这小和尚知书达理善解人意,我家雀儿很是喜欢。若不是出家之人,老夫早就纳为义子。”
“宽静师兄棋艺也是十分了得,我萧岸全力以赴也只是勉强战个平局。不过话说,林伯伯和宽静师兄在眉宇之间还真有几分神似。”
“哦,这小和尚这么厉害,我苏某倒是要见识见识。”
“不急,棋桌就在后山的凉亭之中。”
院门外传来了萧岸三人的谈笑声。三人一番礼让,才把年长的林峰先行请入门内。
“林大夫,萧公子,苏大侠,你们也来了”,宽静迎上前去,将三人请到院中凉亭之下。
林峰意味深长的轻抚了宽静的后颈,又在宽静瘦弱的肩上捏了捏,喜道:“老夫这一生就缺两件事,两件大事。一是将你纳为义子。二是将雀儿嫁给萧家的大公子。”
萧岸连忙道:“成婚大事可不得戏言,我萧岸也不敢高攀。”
林峰笑道:“诶?有什么高攀的,我林峰不过是一药铺的掌柜,应该是林家沾了萧家的光才对。”
萧岸连忙道:“不敢,不敢。”
没等众人转开话茬,林峰就起身拱手道:“今日药房里只留了徐德一人,不知他是否将药抓错了去,老夫先行告退。”
待林峰跨出院门,萧岸才想起这雀儿还坐在石桌前,于是连忙叫到:“林伯伯,你不能把雀儿留在这啊。”
“你们四人只管尽兴,雀儿还劳烦萧公子送回老夫家中”林峰的话音还在院内回荡,但他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院中。
马蹄声渐行渐远,萧岸放下了他那大家公子的架势,对着朦朦升起的太阳一伸懒腰,喊:“走!后山斗棋去!”
苏离一拍手,调侃到:“萧公子还真是能装。”
萧岸说:“在长辈面前不装一装哪来的气度啊,你那大侠架子不是也摆的很高么,什么我苏某人本就是一届浪子,无名无号更是洒脱。”
“别墨迹了,斗棋去,今天我要战个痛快”说完,苏离就朝后山的方向走去。
“宽静,你不来么”,萧岸回头一看,这石桌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份糕点,宽静正埋头狼吞虎咽,“嗯?哪来的糕点?”
“雀儿……做的……”,宽静的两个腮帮子鼓鼓囊囊,里头塞满了糕点。
“看这品相不错,还真有些诱人呢。雀儿,要不给萧哥哥也来一块?”,萧岸一伸手,雀儿就起身护住了桌上的糕点。
雀儿说:“不行,这是给宽静哥哥的,只有宽静哥哥才能吃。”
萧岸轻轻一笑,说:“逗你的呢,雀儿真可爱。”
“你们先去……等我吃饱了……你们一局也别想赢……”,宽静没抬头,只是大口大口的咽着嘴里的糕点。
“你可快点,苏离那家伙迫不及待的想要领教你的棋技呢”,萧岸扬长而去。院内只留下宽静与雀儿二人,很是清静。
不一会儿的功夫,雀儿带来的糕点就被宽静扒了个精光。宽静还打着饱嗝,雀儿就从袖中抚出一块丝绸手绢,在宽静的嘴边轻轻擦拭。
雀儿说:“宽静哥哥,是不是又熬夜了,你这黑眼圈越来越重了。”
宽静说:“佛法深奥,昨夜研读经书,有一段难以参透。”
雀儿说:“宽静哥哥身体要紧,以后不可以再熬夜了。雀儿每周都会来的,要是见你黑眼圈更重了,那下次就不给你做糕点了。”
宽静说:“还是雀儿好,要是以后每天都能见到雀儿那就更好了。”
“宽静哥哥……”,雀儿欲言又止,眉宇之间透着几分苦涩与忧愁。
“怎么了?”宽静悄悄的握起雀儿那白玉般精雕细琢的小手。小小的手,莫名的冰冷。
没有任何预兆,雀儿一头扎进了宽静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了他那瘦弱的身躯,“宽静哥哥……带我走……我不想嫁给萧家那个白面书生……有你就够了……”
宽静轻抚怀中的小脑袋,安慰道:“林峰大夫他开玩笑的呢。强扭的瓜不甜,他这么疼你,肯定会顺着你的意。”
雀儿的手又抱的更紧了些,“就快到成婚的年纪了……我怕……”。
宽静说:“怕什么,就算成婚了,雀儿也可以每周都来给宽静送糕点。”
不知不觉,滚烫的泪水已经浸湿了宽静胸前的衣裳。
“不一样……我只想和宽静哥哥在一起……”,雀儿含着泪的话音在宽静的怀里渐渐模糊。
宽静从怀中扶起那张满是泪光的小脸蛋,“好了……好了……这世上雀儿对我最好,看到雀儿伤心,我也很难过。宽静哥哥一直都在这庙里。只要雀儿来,就能看得到。”
一转眼,已是黄昏时分。
苏离拿着羊肚酒袋对那西边的落日一举,心中豪情万丈,“雁起阳落万霞辉,斜亭小道锁云巅。妖姬红袖半遮面,豪侠举酒醉千山”。
“好气魄,好气魄”萧岸听了拍手叫好,“不押韵,合你的大侠风范。不过……这妖姬哪来的啊”。
苏离一转身,指了指宽静身旁的雀儿。雀儿一扶衣袖,羞答答的躲到了宽静的身后。
如此场景,引得萧岸开怀大笑,“你说这小妮子啊,这小妮子才多大点?妖姬?”
苏离仰头闷了一口酒,说:“给点面子行不行。我在棋桌上已经输了一下午了,吟个诗你还得笑我。”
躲在宽静身后的雀儿,如银铃般笑了几声。
“快点啊,还没下完呢,你要拖到什么时候”,宽静的语气好生不耐烦。
“和局!”,苏离扬长而去,只留下那潇潇洒洒的背影和山间回荡的余音。
萧岸对着苏离的背影叫道:“苏兄,这就走啦?”
“太阳都要落山了,早点回去歇着吧”,苏离的背影已经沉入陡峭的阶梯之下。
萧岸说:“我们也回去吧。对了,雀儿你脚上的伤并无大碍吧。”
雀儿说:“没事,只是上来的时候不小心扭了一下,现在好多了。”
萧岸叹了口气,说:“这事要是传到家父耳朵里,恐怕我又得挨罚咯。”
“不怪萧哥哥,是雀儿太过……”,话还没说完,雀儿裙下的小脚就在阶梯上一扭,险些滚落下去,多亏身后的宽静拉住了她。
“你看你,上好的衣裳就给你撕了一个大口子,回去怎么向林大夫交代”,宽静才将雀儿搀扶起来,就将她往自己的背上背。
已经被宽静背到背上的雀儿说:“我没事。”
“宽静师兄,你从小体弱多病,还是让我来吧”,萧岸伸出的手被宽静给拍了回来。
转过头来的宽静,目光就好似一匹护食的雪狼,冰冷而又狰狞。但这目光在宽静的瞳仁中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些许的愧疚与歉意,“小僧……失礼了……”
第七天夜里。窗外暴雨轰隆,寒风猎猎。铺榻上的宽静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脑海里一个画面就像梦魇一般挥之不去。那是雀儿被萧岸牵上马背的画面。就在马蹄踏响的前一霎,雀儿转身看着自己,眼角的许许泪光凄凉而又无助。虽然已经过去七天,但这画面却如石雕一般刻在了宽静的心头。
一道人影从卧房里夺门而出,飞奔过长廊,轻点过雨中的石板。
“佛祖!我动念了!”,宽静将他瘦弱的身躯连同那湿淋淋的衣裳一齐拜倒在佛前,一遍又一遍的哭喊“佛祖!我动念了!”
佛像在台上纹丝不动。那天雷的电光将佛像的面庞照的阵阵狰狞。
十五里外的城中。雨夜的集市上空空如也,土狗的嚎叫在城中此起彼伏。暴雨中,马蹄仓促,在青石路面上激起一串串水花。马背上,一身漆黑的斗篷在雨中猎猎作响,斗篷下的两把利剑寒光四射。
马蹄在药房的招牌下急停,斗篷下,一少年道:“哦?药房?还真是少见。”
“快开门!大师来了!”,徐德在楼上喊到。话音刚落,两个男子急匆匆跑到楼下,二人合力搬开了门栅。门栅才刚落地,一阵怪风卷着雨水破门而入,直接将两男子掀翻在地。
斗篷少年牵着马,跨过地上的两人,朝厅里径直走去,“哼,明明是个药房,可却连个病都医不好”。
徐德冲到楼梯的半腰上,喊到:“大师!快点吧!我家大小姐快不行了!”
徐德将斗篷少年迎上楼去。药房门前的地上,两个男子面面相觑。
“看见了么,真有这样的人诶。”
“这到底是人还是鬼啊,长成这样。”
“是半妖!听说就是他在宫中给皇上养了一只獬,现在的天下才会如此太平的。”
“獬?”
“獬就是专吃奸臣的怪物!若是有人心怀不轨,那獬一眼就能看出。”
雀儿的卧房内,数十盏油灯把屋子照的亮堂。屋内明明没有一丝的风,可这灯火却一起一落,忽明忽暗,飘忽不定。再一看,这灯火好似跟着床上那不省人事的雀儿一齐呼吸。屋内的景象如此诡异瘆人,门外的徐德被吓得连连后退。
床边的林峰握着雀儿那冰冷异常的手,哭述道:“为父对不起你啊,身为大夫,却连自己的宝贝女儿都治不好。”
“这不是病,你当然治不好”,斗篷少年摘下斗篷,露出了他的真容。
眼前的这张脸看的林峰倒吸凉气,本就憔悴的林峰,脸上顿时失了几分神色。只见这少年的脸上煞白异常,毫无血色,甚至从皮肤之下隐隐透出蓝紫色的妖气。他的颚下,两轮似海螺一般的纹路缓缓转动,且随着他的呼吸隐隐起伏。他的头上,密密麻麻的深紫色经文好似活了一般,在那煞白的头皮上悄悄蠕动。他身披兽皮与锁子甲,背上还有两把形态妖异的怪剑,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行医之人。
少年说:“莫要惊慌,贫道非人非妖亦非仙。只怪造化弄人,将我生在了妖变的妇人体内。”
“大师……怎么称呼”,林峰的脸上惊魂未定。
“叫我谕桀即可”少年走到床前。只见他目光锋利,在床中这妮子身上来回打量。明明数日前这妮子还似玉雕般精致可人,但今夜却如枯木一般肤色死灰。
“谕桀大师!谕桀大师!救救我家宝贝女儿吧!”,林峰跪在谕桀跟前,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谕桀打了个安静的手势,说:“静。这是中了妖咒,你磕头也没用。还好我来的及时,妖变还未蔓延。你且在门外等候,待我解除妖咒,再行进入。”
“大师!你一定要救回我的女儿啊!”林峰又捏了捏雀儿的手,这才依依不舍的走到门外。林峰的后脚才刚踏出房门,不知哪来的怪风就将房门一下摔上。
屋内安静异常,只是门缝中透出的火光依然飘忽不定。片刻后,谕桀的法式貌似有了起色,从屋内传来了阵阵少女的喘息声。这喘息声好似幽灵鬼魅一般在屋内盘旋,时而绕上房梁,时而穿入楼下。再过片刻,屋内传来了少女的呻吟。这呻吟确实为雀儿那小妮子发出的,只是这呻吟中貌似还夹杂了一个妖女的叫喊声。林峰几次想要推门而入,但都被身后的徐德及时制止。
“我的儿啊,六百年过去了,有没有想念母后啊,哈哈哈……”屋内那妖女居然说话了。
“当初就是你害的我不人不鬼,现在你还敢作恶多端!”
“你杀的同族还不够么!别忘了你也有一半是妖!”那妖女的声音顿时变得戾气逼人,屋里的房梁跟着一阵嘎嘎作响。
“天有天道,人有人法,妖魔鬼怪本就不应该存在于世上!”
“你先把你自己收了吧!这具躯体我是要定了!乖儿子,你就等着母后给你做一个可爱的妹妹哟,哈哈哈……”那妖女的笑声余音未落,只听见屋中一声猛咳,定是那谕桀喷了一口黑血。
林峰夺门而入,问:“谕桀大师,怎么样了!”
“没那么简单,这是让妖后缠上了”,话音刚落,谕桀又是一口黑血喷在了地上。
“都说红颜祸水,若是我这宝贝女儿的躯体让妖魔占了去,那老夫也不想活了”,林峰瘫坐在地上,早已泪流满面。
“你这屋里肯定有蹊跷,定是有什么东西,在风水上巩固了妖后的咒术,才使得贫道破咒不成,反伤了元气”,谕桀一把掀开那披在床脚的蚊帐,里头的东西吓得谕桀顿时失色,眼皮子抽个不停,“聚灵塔!”
只见左右床脚上各有一个半尺高的紫色水晶饰物。每个饰物由七颗球形紫水晶从大到小呈塔状排列。水晶中,紫光流转,隐隐有妖气上下翻腾。谕桀又一把掀开了披在床头上的蚊帐,又是两个聚灵塔。
“聚……聚灵塔……”,林峰看着床上那四个聚灵塔,目光陷入的呆滞。谁能料到,床头床尾这普普通通的饰物竟是聚灵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聚灵塔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使人妖变的,少说也得有个五年八年。它与普通的妖咒不同,它是直接通过自身聚集、吸收、折射及转化妖气来改变宿主的精魄与体质。这是使人妖变的咒术中最狠毒的,没有之一。也只有妖后才能远距离控制聚灵塔,何况还是四个”,谕桀看了一眼床上那不省人事的小妮子,连连哀叹,“可惜咯。”
“大师……大师!救救她吧!”,林峰爬到谕桀跟前,又连着磕了几个响头,额头上都磕出了血丝。
“节哀,贫道的法力还斗不过那妖后。贫道十多年前曾路过此城,要是贫道当初早些发现,这小娃娃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谕桀又是几声哀叹。
“大师,一定认识其他高人,还请明荐……明荐呐!”,林峰死死的抓住了谕桀的靴子,在他脚边磕下了一个又一个响头。
谕桀冷笑一声,说:“贫道一个活了六百多年的半妖,都奈何不了那妖后,敢问世间还有谁。与其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一点点的妖变,不如借此机会警醒世人。今日午时,公开处斩!”
“大师……大师……大师,不可啊,大师……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大师……你就试试吧”,林峰抱着谕桀的腿,已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无力回天也……”,谕桀长叹一口气,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徐德闪进屋内,伏到林峰耳边嘀咕了几句。不知徐德说了什么,林峰竟松开了手。林峰拍拍衣袖,擦去脸上的泪花,低头轻叹道:“认命了……”
同日巳时。宽静坐与院内亭中,面容憔悴,眼眶通红。石桌上的手颤抖不停,好似在等待,又好似在躲避。
“师弟,今天不去与二位公子斗棋么”,一件厚些的衣裳披到了宽静肩上,这是宽静的师兄。
“宽信师兄,我到底在怕什么……雀儿怎么还没来……”,宽静语无伦次。
“师弟莫要多想,正如师弟的名字,静。你从小体弱多病,昨夜又淋了不少雨,可别得了伤寒。身体要紧,回房休息吧,师兄们和师父都不会责罚你的”,宽信搀扶宽静起身,二人往卧房缓缓走去。
“苏离少侠!苏离少侠!”一白衣身影急匆匆闯进院内。
宽静刚要踏入房门,就听见一个喊声正朝自己飞奔而来,“萧公子,什么事这么着急。雀儿和林大夫呢?怎么没来?”
“正是为了此事……我看见苏兄的乌莲就栓在院门口……我就跑了进来……大事不好……大事不好……”,萧岸连气都还没喘匀。此时的他,大家公子风范全无。
“什么事,你且慢说”,宽静面无声色,虚弱的他已经连紧张的力气都没有了。
萧岸急道:“苏少侠在哪里……快点……快点找他……要劫人……城里不知来了一个何方庸医……说雀儿中了妖咒……要公开处斩……”
宽静脸色一惊,心头一阵绞痛。宽静甩开师兄的手,将披在肩上的衣裳往地上一丢,随即冲出院内。
萧岸急道:“不行……宽静师兄一个人不行的……苏离少侠在哪里……苏离少侠在哪里……”
宽信说:“苏少侠在后山的凉亭之中。小心行事,切莫见血。”
萧岸还未告谢,就急匆匆朝着后山飞奔而去。
“苏离!苏离!”,萧岸从青石阶梯飞奔而上。
苏离坐在凉亭的石栏上,即使脚下深渊万丈,他也能如此淡然自若的欣赏这山间秀丽的风景。“劫人是不是?”还未等萧岸开口,苏离就先行问道。
萧岸说:“你知道了?知道了怎么还坐在这,还不快去救人。”
苏离看了一眼脚下这翠绿的山林,轻叹道:“救不了的,那是一个半妖,六百多年的修行,就算是十个苏离,十把残渊也斗不过。”
萧岸一捏拳头,转身就要离去。但身后又传来一句:“我劝你最好别去,那假和尚有皇上罩着,他杀人不犯法的。弄不好,小心把命给搭进去。”
萧岸一甩衣袖,冷冷道:“哼,薄情寡义,真是错看你了。”
林间小道上,马蹄飞驰。萧岸骑的乌莲,追上了宽静骑的白灵。
宽静气冲冲道:“行刑几时开始。”
萧岸说:“午时,我们得快点。城里我熟,我来带路。”
宽静问:“苏少侠不来吗。”
萧岸说:“那家伙薄情寡义,不说了。我带的铁扇和飞针应该够用,到时候你把雀儿带走,我来断后。记住,到时候你骑乌莲。这马真是快,天下难寻第二匹,谅那庸医再快也不可能追上。”
宽静说:“苏公子……”
萧岸说:“事情还没成呢,别急着谢我。”
刑场上人山人海,一眼望去只见黑压压的一片,前胸贴后背,脚跟踩脚尖。这群众都是听闻要公开处决妖怪,才前来看个稀奇。看这架势,估计城中超过一半的人都挤到了这刑场上。
第二章【劫!】
午时临近,细云寥寥,暖风许许。阳光一改和煦,转而愈加灼热。昨夜的暴雨瓢泼宛如隔世。
邢台上,一个娇弱的小女儿身子被几层麻布裹的严实,只露出一段霓裳与一只小鞋。鞋上描鸾刺凤,几朵兰花栩栩如生。霓裳上,云柔、花魅、水妖娆。这身打扮,与邢台下的素衣草鞋格格不入,仿佛不是尘世之物。
“嗯?不是说斩妖么,这年头怎么妖都比我们穿的好。”
“你以为妖就赤身裸体啊?妖也要面子的。”
“你看这身形,麻布下面该不会是个小姑娘吧。”
“估计是个狐狸精。”
“诶!这鞋我认得,这不是林家的宝贝女儿么!?”
……人群中低声细语支支吾吾喋喋不休……
一身黑袍跃上邢台,人群中低声细语戛然而止。那黑袍神出鬼没身法诡异,若不是那邢台的木板踩踏后出了声,台下众人根本无法察觉。黑袍人神神秘秘,斗大的兜帽下暗不透光漆黑一片,仿佛里头空无一物。
“今日到场人数甚多,可有哪位曾见过妖的?”黑袍兜帽下的漆黑中飘出了一句话。黑袍人淡然自若,在邢台边上走的悠然自得,好似刚刚那句话与他没有一丝关系。
台下一胖子抢道:“我!我见过。那夜我走山路,遇到一妖物,青面獠牙,瞳仁发光,一脸怪毛,还会咕噜噜的叫。还好我跑的快,要不就被吃了。”
黑袍听了仰头大笑,“小胖子,妖可不好你那一身肥油。你说的不是妖,是猞猁”。
众人一阵哄笑。
“午时到,阳气盛。今日我就让你们看看真正的妖”,黑袍人一把接开女子身上的麻布,布下容颜引得众人一阵惊呼。
“真的是林家的宝贝女儿。”
“这妮子长相如此可人,怎么会是妖呢。”
“可惜咯……”
雀儿的肤色与夜里那枯木的死灰有所不同。此时的雀儿面色苍白的瘆人,肌肤上竟没有一丝血色与光泽。即便如此,那精致的五官之间还是透出些许的娇柔,令人怜惜。午时的阳光倾泻在她的肌肤上,那苍白的脸蛋竟像着了火一般,生出了几缕青烟。一声娇弱的呻吟,一头如烟如水的长发一滚,将那苍白的小脸蛋藏进了其中。
“都要死了还躲什么,抬起头来让大家看个痛快!”黑袍人撩开小脸蛋前几缕发丝,随即猛的向后一拽,台下人群顿时躁动。
精致的小脸蛋在阳光下噼啪作响,一柱焦烟滚滚升起。不出数秒,原本精致的脸蛋竟如火中的木雕一般,焦黑变形。娇弱的小嗓音痛苦的呻吟着,让人惋惜不已。
台下群众三五唏嘘,三五惊叹,数十人摇头叹息转身离去。
忽然,人群中四声刀剑长吟,四名黑衣蒙面人在人海上轻踏几步,冲上邢台。黑袍人一转身,将黑袍一甩,只听见袍下一声利剑尖啸。待台下众人反应过来时,一柄寒光四射的怪剑已握于黑袍人手中。看着那黑袍人手中的剑妖异异常,四名黑衣人顿时怯步。黑衣人面面相觑,对了对眼神后,一跃而起,对那黑袍人四面夹击。黑袍下一声虐笑,一个身披兽皮锁子甲的身影从黑袍下一闪而出,随即化作一道残影。只听见四声骨肉被斩断的闷响,四个黑衣人腹前炸出四股血花。一道寒光从血花中穿过,剑风带着血花在邢台上一转,瞬间临空铺开了一张环形的血膜。四声惨叫,四名黑衣人同时倒地,血膜落下,邢台上顿时下起一场腥红的血雨。此时,邢台上那空荡荡黑袍才悄然落下。
台下众人瞠目结舌,谕桀这妖和尚的动作竟如此之快。
“青哥哥!青哥哥不要啊!”看见那四名黑衣人倒地不起,雀儿哭的撕心裂肺。她认出了那黑衣人中的一个,正是她家药房中的伙计,名叫于青。
这馊主意定是那徐德出的。本想先卖这妖和尚一个面子,然后在行刑前劫人。没想到这四人在这妖和尚面前根本就不够看。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四个废物,连一招都顶不住”谕桀淡然自若的数起了地上的尸体,他的怪剑上还在滴血。谕桀颠了两步,颠到了邢台边上,举起那把沾满鲜血的怪剑,对着台下的众人一阵疯笑,“你们还有谁想劫人的啊?”
台下众人一阵躁动,面容惊恐,纷纷退步。人群深处传来了一个喊声:“我看你才是妖!”
刑场上突然刮起了一阵妖风,众人的素衣在风中猎猎作响。谕桀脸色急转,顿时戾气逼人,“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刁民,真是不识好歹!如今天下太平,贫道功不可没。若不是贫道将一只獬赠予皇上,天下狗官狼狈为奸,你们连口饱饭都吃不了!”
台下顿时寂静,鸦雀无声。
“还有谁!还有谁想劫人的!给我站出来!”谕桀看着手上那沾满血的怪剑,疯笑几声,“看来没有人了……”谕桀颚下那两轮螺纹一鼓,口中吐出一截半尺长的怪舌头。那舌头舌尖分叉,其间两排倒刺甚是吓人。那两轮螺纹又是一鼓,那舌头顿时喷出了两尺多长。那舌头转动着,数十片肉瓣缓缓绽开,宛如一朵腥红的百合。那些肉瓣扭动着,好似毒蛇一般,对着那剑上的鲜血虎视眈眈。那舌头一弓,如毒蛇般扑到了剑上,随即肉瓣一拢,将剑身缠的严严实实。只听见粘液一阵咕叽作响,那剑上的鲜血被舔的一干二净。
一匹黑马劈开人海,马上一身白衣猎猎作响。萧岸手中铁扇一挥,伴随两声鸟鸣,扇中射出两道寒光。
电光火石之间,谕桀反手接住了一道寒光。只听见一声清脆婉转如水滴的声音从他手中发出,他手中竟多出一张薄如蝉翼亮如镜面的月牙形暗器。此暗器名为乳燕。与一般的钢针飞刀不同,它的材料要求极为苛刻,锻造过程极为繁琐。正因为如此,乳燕也只有名门大家才玩的起。江湖传言,只要这乳燕在贼窝里一响,方圆十里必定全无贼人踪迹。
谕桀虐笑一声,不屑道:“哼~雕虫小技。”
萧岸一拽手中的铁扇,一根无影丝线一绷,另一枚乳燕在空中一个急转,朝着那谕桀的手臂劈去,“还没完呢!”
萧岸的话音刚落,那枚迂回的乳燕就被收回了铁扇中。只听见邢台上哐当几声,谕桀那持剑的手连同剑一齐落到了地上。一声马叫,马蹄急停,萧岸与谕桀保持了三丈远。这乌莲马貌似受了惊,喘着粗气,左右蹬踏,坐立不安。
“小娃娃姓唐?呵~有两下子”谕桀一吐那怪舌头,用怪舌头将地上的剑捡起。从始至终,谕桀这妖和尚未正眼看过萧岸。明明被斩了一只手,但脸上却若无其事。
谕桀手腕的截断处生出了一团蓝紫色的妖火。妖火中,血管筋脉如藤蔓般迅速蔓延,肌肉皮肤寻着藤蔓蜿蜒而上。不出数秒,刚刚被斩断的手居然长了回来。
“哼~妖和尚。活了六百年,竟不知唐门有外姓弟子,真是白瞎了这六百年”马上的萧岸淡然自若,一开铁扇,在胸前扇了起来。
谕桀一甩手,熄了手上的妖火,随即假情憨笑一声,戏道:“不姓唐啊?恕贫道孤陋寡闻,还请见谅。不知小娃娃是来给台上这四个废物凑数的,还是来劫人的?哦……不是人,是妖。”
“老规矩,见过唐门暗器的必须得是死人”萧岸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一身白衣在空中猎猎作响,白衣下数十暗器长吟。只听见咻咻几声,白衣下射出几十道寒光。就在众人以为萧岸要落回马背上时,他居然一开扇,潇潇洒洒的站在了空中。萧岸居高临下,一把铁扇半遮面,盯着谕桀目露凶光。
吃瓜群众从未见过如此景象,接连拍手叫好。
“花里胡哨,尽耍些小把戏,贫道倒要看看你这十几年的小娃娃有多大能耐,出招吧”谕桀一举手中的怪剑,剑锋直指半空中的萧岸。
“有你受的!”话音未落,只见萧岸伸手临空一抓,只听见几声无影丝线牵动的咻咻声,不知何处飞来数十道寒光。定睛一看,数十枚乳燕行动规律,紧贴那邢台上的谕桀,绕其周旋,蓄势待发。
邢台上的谕桀一时没敢动弹,转了转眼珠子,戏道:“哟~就这样?”
“你猜,是你那一人一剑快,还是我这乳燕快”还没等谕桀接话,萧岸临空一跺脚,半空好似奏起了古筝,上千无影丝线一绷,那数十乳燕便向谕桀收敛而去。
谕桀那妖和尚也不是吃素的,随即一跃而起,临空一个后翻。他手中的剑顿时快的见不着影,只听见邢台上利剑吟唱,甩出寒光道道,飞出火星束束。谕桀瞬间躲开了乳燕的进攻,比眨眼还快。可他才刚落地,就听见脚后跟上一响,宛如琴弦一奏,一根无影丝线切进了皮肉之中。谕桀目光一转,额头上顿时汗出如浆。这邢台上密密麻麻纵横交错,不知何时布满了吹毛断发的无影丝线。若不是阳光充足,这些无影丝线根本无法用肉眼察觉。此时的谕桀下盘动弹不得,情势极其不利。
“你们快看!这半空上好多丝线!”众人一阵惊呼,对着半空那细如发丝纵横交错的丝线指手画脚。真是恍然大悟,原来萧岸并不是凭借内力站在半空,而是站在了无影丝线上。没想到唐门这套看起来只适合暗杀与埋伏的武学,竟在正面交锋时丝毫不落下风。
眼看情势不妙,再这样下去,谕桀迟早得被这数十枚乳燕片成莲花大盘。谕桀眼神一横,只听见邢台上一声爆响,那数十枚乳燕被一道剑气推开了一丈多远。就在这时,谕桀反手一甩剑,另一只手同时往背上一伸。只听见两柄怪剑同时吟唱,眨眼间,一剑入鞘,一剑出鞘。“阎罗眼!开!鬼蛇焚火!”谕桀一声呵到,怪剑的剑梢上竟睁开了一只火红的眼睛。那眼睛对着半空中的萧岸一瞪,里头竟喷出了数道熔岩流。七尺长熔岩流如恶蛇般左右扑腾,张牙舞爪,呼哧作响。谕桀一挥那吐着鬼蛇的怪剑,劈向邢台上密密麻麻的无影丝线。就在剑锋触及丝线的一刹那,鬼蛇缠在了丝线上。只见那鬼蛇如箭矢引索一般,从剑梢的火眼中无限拉长。只听见那鬼蛇的破空声在半空来回穿梭,一眨眼,邢台上、半空中那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无影丝线被鬼蛇取而代之。鬼蛇上的火焰一起一落,好似在呼吸一般,将那无影丝线烧的一干二净,随即凝固成石。
众人看的目瞪口呆,就一眨眼的功夫,这邢台上、半空中竟多出了如此数量的蛇形石柱。要是来一场雨,这石柱都能当雨棚了。吃瓜群众从未见过如此景象,接连拍手叫好。
谕桀还没来得及笑,额头上又是汗如浆出。原本站在半空的萧岸,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感觉头顶一凉,闪过一个白衣残影,为时已晚。
“太慢了!暴雨梨花!”只见一白衣残影在谕桀头顶乍现,随即就是两声爆响,只听见呼的一声,那残影凭空消失。
谕桀还没来得及闭眼,只见半空中无数钢针倾泻而下,朝着自己迎面扑来。无数钢针咻咻尖啸,谕桀三步之内,顿时下起了一场钢针暴雨。谕桀一咬牙,挤出了一句话“哼~雕虫小技,什么暴雨梨花,我看是姑娘绣花”。
“忘了跟你说了,正宗唐门从不用毒。但我这外姓的嘛……用了一点。箭毒木,见血封喉!”萧岸在两丈外背对着谕桀。身后的谕桀已被扎成了一只刺猬。
谕桀虐笑两声,道:“我一个半妖难道还怕你这箭毒木,笑话!”
谕桀话音未落,一声爆响震耳欲聋,邢台上炸开一道气浪。只听见漫天的咻咻声,无数钢针万箭齐发,向四面八方飞去。萧岸被那气浪掀到了半空。就在众人纷纷伏地,躲避那漫天的钢针时,谕桀的身影竟化作上千黑蛾,凭空消失。萧岸还未落地,只听见一声闷响,谕桀一脚踢在了萧岸腹上。只见萧岸的腹上一团蓝紫色的妖火一闪,一身白衣顿时化作一道白色残影,如箭矢般射了出去。众人刚起身,躲避不及,被飞来的萧岸砸倒一片。
萧岸捂着腹,蹒跚站起,“大伙没事吧,站远点,小心被这妖人伤及……”话还没说完,萧岸口中一喷黑血,倒地不起。
“唐门?箭毒木?哼~贫道斩个妖被你搞的磨磨唧唧的,烦!”谕桀耷拉着脸,朝雀儿走去。
雀儿的脖子边上寒光一闪,一把怪剑架了上来。谕桀粗鲁的拍了两下雀儿的脑袋,问:“小妮子生的楚楚可怜,是要一刀斩呢,还是两刀斩呢?”
如烟如水的长发下,精致可人的脸蛋泪光纵横,娇弱的嗓音嘤嘤哭泣,让人心碎。“你还不够吗……要杀要剐随你……不要再伤害其他人了……”
怪剑在雀儿那单薄的小肩上一拍,谕桀阴阳怪气道:“小妮子不是啊~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剐的话还得扒光了,有伤风化啊。”
雀儿几声哽咽,哀求道:“随您……您就行行好吧……不要再伤害其他人了……”
“那就斩吧……”话音刚落,台下众人一阵唏嘘,一柄怪剑举的与日同高。
一声爆响,宛如一击天雷,一柄残渊剑在房檐上嗡嗡作响,一身翡翠色华服在房檐上迎风起舞,“你这妖和尚就这点本事?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
“苏离!苏离!苏大侠来了!”众人欢呼雀跃。
谕桀气的将手中的剑一甩,钉到了邢台上,脸色好生不耐烦,“苏什么!?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苏离!苏离!苏离!……”众人欢呼不断。
房檐上的苏离虐道:“听见了么?”
谕桀看着那房檐上的小伙,一脸蔑视,“哦~苏离,你那剑……”
苏离一挥残渊,锋利的剑锋在风中一声吟唱,“此剑名为残渊,乃天山脚下陨星所锻。数十万斤仅锻得四斤七两”。
谕桀讥笑几声,“不是……不是……我只觉得你那剑像是一把断了的苗刀……该不会就是一把苗刀吧”谕桀抽出背上的另一柄剑,双手一举,耀武扬威,“小娃娃,这才叫剑。银剑鬼镜,斩妖斩魔无数。钢剑噬骨,斩人斩畜无数。均是西域最强猎魔师所铸”。
雀儿哭喊道:“苏哥哥快走……你打不过他的……快走……快走……快走啊!……”
谕桀双剑直指苏离,戏虐道:“对啊,你打不过我的。贫道六百年,敢问你几年!?”
苏离插起双手,脸色好生不耐烦,“废话真多,有本事上来啊”。
谕桀假情憨笑一声,说:“贫道轻功不好,有本事你下来。”
谕桀话音刚落,只听见残渊破口一响,房檐上已不见苏离踪影。待众人回过神来时,那残渊已穿在了谕桀的胸口上。残渊轻轻摇曳,一身翡翠华服身轻如燕,站在残渊的剑柄静若止水。苏离站在剑柄上,插着双手,双目轻闭。丝毫没有把谕桀这妖和尚放在眼里。
吃瓜群众从未见过如此景象,接连拍手叫好。
谕桀一口唾沫夹着黑血吐到了邢台上。明明被一柄利剑穿胸,可脸上却若无其事。谕桀对着剑柄上的苏离戏虐道:“哟~好一个飞叶摘花,小娃娃够快啊。青云派的武功?那我今天就用青云派的武功灭了你!”
谕桀话音未落,一声利剑长吟,噬骨斩在了残渊上。苏离如鸿毛一般翻到了半空,旋旋而落。残渊在空中旋转着,锋利的剑锋划出一道尖啸。苏离未睁眼,一伸手便接住了飞来的残渊。
谕桀的眼睛瞪的圆溜,叹道:“够快,够快。”
苏离猛的一睁眼,目露凶光,呵到“谁灭了谁还不一定!”话音未落,苏离凭空消失,快的连残影都看不到。几乎就在同时,残渊与噬骨剑锋相接,一个翡翠色的虚影在谕桀身前乍现。电光火石之间,那翡翠色的虚影一分为二,化作一道墨影,一道绿影。墨影死死的压住谕桀手中的噬骨,绿影从谕桀身前穿胸而过。还未眨眼,一个翡翠色的虚影就在谕桀的身后乍现。只听到一声爆响,一道剑气把谕桀挑飞到了半空。还未等谕桀落下,一道墨影就闪现到了谕桀身前。一声轰隆,整个邢台一震,谕桀被那墨影一剑钉在了邢台上。还未等众人转转眼珠子,半空中八个绿影乍现。八声轰隆,邢台嘎吱作响,八个绿影手持内力幻化的气剑,全都钉在了谕桀的胸膛上。八个绿影,一个墨影,缓缓归拢,合作一道翡翠色的残影。
一丈外,还有一个翡翠色的残影,那残影背对着谕桀,说:“还没完呢”。话音刚落,残影手中的剑对着谕桀射了出去。那剑在半道上分裂为八柄紫色的气剑。气剑带着一阵狂风,围着谕桀高速旋转,宛如一个紫色的旋风,风眼里的谕桀被罩的严严实实。
“阎罗眼!开!天火无边!”风眼里的谕桀一声大呵,紫色的旋风里炸出了一团火球,顿时将旋风撑大了一倍。
翡翠色的残影虐笑一声,“哼~不自量力。山崩地裂!”话音未落,残影瞬间闪现到旋风之上。只听见一连串爆响,数百道紫色剑气如瀑布般朝风眼里倾泻而下,那旋风里的火球瞬间就被灭了下去。霎时间,方圆一里内,青石路面一阵巨颤。台下人海一阵摇摆,尽数跌倒。
一身翡翠华服在邢台上迎风起舞,苏离背对着邢台上一个黑洞洞的坑,说:“喂~你老人家该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深坑之中一阵疯笑,那声音就好似从井底传出的一样,“呵呵……年纪轻轻,有这般功力,难得啊。可惜,可惜,就要命丧我手了。鬼蟒舞!”
谕桀话音刚落,坑中烈火呼呼作响,一条火蟒咆哮着腾空而起。众人看的目瞪口呆,这火蟒足足有八九丈长,三尺多粗。火蟒在空中一盘,血盆大口一张,身躯一弓,如箭矢般射向了邢台上的苏离。
那火蟒居高临下,苏离一时进退两难。眼看着那血盆大口就要到眼前了,苏离一咬牙,用残渊硬着头皮接了上去。只听见苏离一声狂吼,半空中一声爆响震耳欲聋,一道强光,一阵气浪。台下众人素衣猎猎作响,纷纷抬袖遮眼。不少人刚从地上爬起来,又被这气浪掀翻在地。
待众人睁开眼时,那火蟒已不见了踪影,邢台上下起了一场碎石雨。雨中,一个人影浑身冒火,火中,一身翡翠华服熊熊燃烧。又是一声爆响,那火人身上的火焰一震,随即熄灭。苏离的衣服已经被烧的不成样了。
“苏大侠!苏大侠!苏大侠!……”人群中不知哪来的一个声音。人海渐渐沸腾,不一会儿,全都跟着喊了起来。
深坑中传来一阵怪笑,谕桀仿佛不受引力影响,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态从深坑里飘了起来,站到了深坑边上,“小娃娃,痛不痛啊~还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吧,晚了可就没机会了”。
苏离手中的残渊愤怒的颤抖着,剑锋直指谕桀的咽喉,“万剑诛喉!”话音未落,苏离的身影瞬间消失。数十墨影在邢台上乍现,墨影身形一倾,如箭矢般朝着谕桀射去。顿时,无数锁链叮当作响,数十墨影从四面八方穿过谕桀的胸膛。还没来得及眨眼,数十道内力幻化而成的锁链已穿到了谕桀的胸膛上。又是一阵叮当声,墨影齐刷刷的一拽锁链,那谕桀一声呻吟,动弹不得。
“老头儿,疼不?哼~还没完呢”数百个苏离的声音在邢台上一齐说到。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邢台上已经站满了紫色的虚影。虚影各个手持气剑,目露凶光,盯着那谕桀的喉咙跃跃欲试。霎时间,数百声利剑的破空声连成一片。虚影或是一跃而起,或是迎头扎去。旋即,数百剑锋嗡嗡作响,只见谕桀的颈上炸开一圈黑血雾,数百气剑全都砍在了谕桀的脖子上。
虚影、墨影一拍而散。谕桀立即跪倒,颈上黑血喷了一地。谕桀用他那漏了气的声音说:“青云派,说是正人君子行侠仗义正气凛然,但武学却阴险至极招招索命。要不是贫道早有防备,还真得栽在你手里。料不到吧,我骨上刻有妖道图,专克你这青云派的小人伎俩。你就算使出吃奶的劲,顶多只能伤我体肤。想伤我筋脉筋骨,哼~妄想!”
谕桀蹒跚站起,颈上的血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
“萧兄助我!”苏离的话音未落,谕桀的身后传来了萧岸的喊声“赤莹来了!”
萧岸话音未落,谕桀的身后响起了锁链暗器及无影丝线牵动的声音。只见谕桀身后一团黑雾转瞬即逝,随即出现了一个人。那人十多岁少女体型,娇小玲珑,皮肤白皙透亮。一身红色的小衣裳好似蝴蝶拼凑而出,衣料极简,酥胸蛮妖细腿毕露无疑。真是奇怪,这小妮子身上竟有与她的年龄不相符的妖媚之气。再一看,那清纯可人的小脸蛋上竟无一丝表情,瞳仁也黯淡无光。这小妮子居然是个傀儡!
赤莹的双袖中钻出数十根无影丝线,随即在谕桀的双臂上一绕,将谕桀与自己缠在了一起。谕桀想要挣扎,但赤莹这小傀儡的力道却奇达,谕桀根本无法动弹。
苏离的身影凭空消失,瞬间闪现到谕桀身前。这次,他的残渊竟没有出鞘,而是一个弓步,摆出了拔刀的姿势。难道苏离还会东瀛的拔刀术!?
众人眼中,时间仿佛灌了蜡一般,变得奇慢无比。那苏离手中的残渊一丝一丝的出鞘,鞘口上喷出一束一束的紫色火花。就在众人屏气凝神,准备见证奇迹的时候,谕桀与苏离之间突然炸开了一个墨色的球体。那球体晶莹剔透,好似滴了墨的水球一般。转瞬之间,墨球胀大到五尺,将谕桀、苏离还有傀儡赤莹包裹其中。墨球内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里头的赤莹和苏离一动不动,原本鲜艳的衣裳也失了颜色。
谕桀从墨球中转身跃出,背对着墨球冷冷道:“补个名字,这招叫做万虚,是你青云派的武功。贫道说到做到,不过苏……苏什么,你别急。贫道看这唐门的小傀儡很是精巧,先玩玩,稍后再收拾你,勿躁,勿躁。”
噬骨一剑穿入万虚之中,刺在了赤莹的喉咙上,将赤莹从万虚中挑了出来。这赤莹虽为傀儡,但被利剑穿喉还是有所挣扎。再加上那清纯可人的小脸蛋,即便是傀儡,也让人心痛不已。谕桀挑着赤莹端详了片刻,竟对赤莹露出了喜悦的表情,“小傀儡啊~你我都不是人,不如今后跟着我。我们一起降妖除魔行天道,其乐无穷。萧……萧什么,你这傀儡挺贵吧,我要了!”
“流氓!放开我家赤莹!”两枚乳燕破空袭来,萧岸踏着乳燕在空中一开铁扇,扇尖上绽开几朵薄如蝉翼的金箔莲花。萧岸一挥铁扇,对着那谕桀的咽喉切去。
电光火石之间,鬼镜一声长吟瞬间出鞘,一剑刺在了萧岸的心口上。谕桀一剑挑着赤莹,一剑挑着萧岸,骂道:“你小子还敢上台!真是活腻了!”话音刚落,谕桀一脚踹在了萧岸腹前。
一声爆响,萧岸腹前炸出一团妖火,旋即飞出十多丈远。萧岸满脸挂花,一身上好的丝绸白衣也千疮百孔。萧岸一喷鲜血,趴在地上苦笑了几声,“赤莹啊……萧哥哥再也看不到你在乐曲中翩翩起舞了……对不起……”
“哼~不自量力”谕桀一转头,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了半晌,只见赤莹这傀儡眼中竟滑出了一滴泪珠。谕桀一皱眉,斥道:“你是傀儡,你哭什么。”
咔哒一声,赤莹樱桃小嘴微微一张,吐出一缕青烟。谕桀双目瞪的圆溜,顿时脊背发麻,头皮僵硬。正想将手中的剑连同赤莹一齐丢出,但为时已晚。只听见一声爆响,地动山摇,邢台上炸起了一个一丈多高的火球。残渊在火球中一声尖啸,一剑斩断邢台上那一尺粗的木桩。只见那木桩如炮弹般从火球中蹿出,呼啸着升上天去,升的与日同高。
硝烟缓缓散去。邢台一侧,一身烧焦的翡翠华服在风中轻轻摇曳。另一侧,一个被炸的焦黑的人影喘着大气,目光呆滞。
苏离背对着谕桀一打响指,轰隆一声!邢台垮塌,顿时尘土飞扬。待尘土散去,只见那一尺粗的木桩将谕桀面朝下死死的钉在了地上。
“呃……这傀儡居然还能炸……贫道失算了……”谕桀一翻白眼,差点没晕死过去。
原本被绑在木桩上的雀儿呢?雀儿早就被宽静接走了。那乌莲马估计都已经跑出十里外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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