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鈊》：第一篇 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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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店

喧嚣的城市干道旁有一家小饭馆。

什么时候开的？已经记不得了，反正已经开了有些年头，这些东西从饭馆的两侧墙壁上就可以看出来，虽然已经有了些年头，但里面的东西还是蛮有现代气息的------微波炉、液晶电视、电饭煲......各种现代烧饭用具都有，可别说老旧，还算得上比较摩登。

小饭馆小本生意，而且店面简陋，一般的话都是一些农民工中午或者晚上去那吃上一顿，顺便唠嗑两句，再喝上几碗小酒，点两个小菜，小饭馆菜不怎么贵，偶尔会涨价，但毕竟物价上涨，本身就是小本生意，做了亏本买卖，那还得了。农民工们见涨价也不会说什么，他们知道店主的为人，只要涨的不是很多，他们也不会说什么。一碗饭，两个菜到现在都是五元，如果别家，哪会有这么多低的价钱，而且菜也少的可怜。

渐渐地，小饭馆就这样在那天繁华的街上闯出了名气，不少农民工都上来吃，这儿就成了一个农民工聚集地。对农民工们来说，第一，这里饭菜不算贵，都是他们能接受的价格，而且味道也不错。第二，热闹，大家都是一样的身份也就不存在什么等级分化。对他们来说这里是属于他们的天堂。店主也十分乐意让这里成为他们的“乐园”。

小饭馆的店主是位和他们差不多年纪的中年人，为人耿直，憨厚，不会和人计较什么，大家围在一起唠嗑时知道了他姓王，有个儿子，儿子七岁时，他媳妇和人跑了，他不愿意待在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就到这里来开店，关于他媳妇，每当有些农民工好奇，问起时，他总是“嘿嘿！”一笑，然后摸了摸后脑勺，用有点调侃的语气道。

“还不是没钱嘛！跑了也好，免得和我过受苦日子。”店主傻傻的笑，眼角都笑出了泪花。

农民工们都沉默了，后来就没人问他媳妇的事了，然后店主就多了一个外号叫“王爷”。

农民工们总觉得他有很多故事，事实也确实如此，店主游历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人，可以说阅历十分深。

但谁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这小城市开店，他明明可以去大城市里打拼一番，为何蜷缩在一小城中？可能，店主有他的想法，他不说，农民工们也不会去问。

店主每天的生活就是做菜，虽然是个男人，但做得一手好菜，不少农民工称赞店主，说他的手艺像大厨。店主听见了这样的夸赞也只是笑笑，然后又忙自己的活了。

当然，最忙的还是中午和晚上。其他时间店主都会去市场一个人买菜，为了给那些农民工吃上放心菜，他总是很早就去了菜场亲自选菜，去多了，大家也都认识了，也便知道了他的外号，他一来，菜场的人就开玩笑地喊道。

“王爷来了！小的们把好东西都拿出来！

虽然大家都知道他只要那些新鲜，没打多少农药的菜，都帮他选好了，他只要拿起就可以走，但他不会，他还是会亲自挑选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坏掉的。

人家都笑他说，“王爷做生意做得太真了，怕是亏本买卖哦！”

店主憨厚一笑，回答道:“大家生活都不容易，能让他们吃点好的，就吃点好的吧！”

菜场的人都不笑了，反而十分钦佩他那种坚持，在这社会上，能有这种店家已经十分少见了，可以这么说，良心店主简直比国家大熊猫还少。

既然店主人这么好，为什么他媳妇却还要和别人跑呢？难道仅仅是因为没钱？

众人们在背地中互相猜测，各有各的说法，但却都很默契的不给店主听见。

店主有时候看见他们谈论的很火热，但看见他马上就不说了，各自忙各自的，心中似乎有点儿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他不会去管，他还是每天一样的生活。他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就像王爷，一直被别人谈论，八卦。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觉得这很不错，这样就会有更多的人认识他了。

他的儿子，初中生，学习还算不错，是店主一手带大的，在他儿子七岁那年，他媳妇就走了也就是孩子他妈，儿子也不多说话，爷俩每天的谈话很简单，无非就是日常生活上的关心，其它也没有什么的了，爷俩都各有各的事，虽然爷俩生活比较艰苦，但还算的过去，也不是很贫。

每天早上，店主的儿子都会很早起床，吃完他爸给他做的饭后就去学校。学校不远，很近，向南走几米，穿过一条林荫小道，在向东走几步就到了。有时候空闲时，他也会帮父亲做一些事，比如选菜什么的。从小他就会看品相好的菜，都是父亲一手交给他的。偶尔他也会做几个炒菜，周末也会帮着父亲一起下厨。

虽然会的样式不多，但炒的还算不错，不少农民工都说：“王爷！你儿子炒菜比你炒的还好啊！”

店主笑了，自豪道：“那是当然！我儿子嘛！”

小饭馆名声越来越大，半座小城都知道：在这条路上，有家饭馆，有个良心店主，姓王，有个好儿子。

慢慢地干了几年，店主也有了点积蓄，原本的小城也在国家的发展下成了大城，饭馆周围原本一些老旧的小区现在都成了新区，但饭馆还是那个饭馆，依然是那个小饭馆。

人们生活条件渐渐变好了，也就不怎么去那了，但还是有几个农民工，他们是外地的，还是来他这里吃。吃饭中，几个农民工谈道。

“听说这里要拆了，要盖新区，这里现在是唯一的老区了，市里政策都下来了！”一个农民道，转过头问一旁在忙碌的店主道：“王爷，这里要拆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是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店主道。

“如果这里拆了，王爷准备去哪里做生意啊？”在那农民工身旁的另一个农民工问道。眼神中有些好奇。

“去哪？”店主停下了手中的活，看着远处的道路，眼神复杂，看上去，他好像在等待什么。

农民工们见他不回答，也就不再问了。吃完饭后，付了钱，各自离去，店主也没了事情做，就坐在那看电视，等着儿子放学。

儿子中考考的不错，高中也是在那所学校上的，现在已经高三，店主也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

儿子晚课回来已经是晚上十点，店主帮儿子做了点吃的，吃完饭后儿子问道：“爸！马上高考了，老师问我想考哪，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爸！你觉得呢？”

店主学历也没多少，不知道哪所学校好，哪所不好，对儿子道：“儿子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吧！听说这里也快拆了，你考到哪我们就在那定居。”店主望着已经没多少人的路，失望地道：“只是......”

“爸！你还是想让我妈回来，对不？”

店主沉默了，盯着一堆从饭馆门口走过的情侣，突然开口问道：“你知道你妈为什么离开我吗？”

店主叹了气，苦笑道：“我曾经答应过她要给她最舒适的生活，最优质的条件，所以一直在外打拼，一直不回来，生了你以后，我才偶尔回来看看，但......”店主回忆着过去，那份伤痛，在他心中久久不能忘记。

我打工的地方发生了火灾，打拼多年的积蓄一夜烧光，回来之后，我把事情告诉了你妈，你妈留下一句“废物”，走了，我在风中跪着求她，她嘲笑道：“一个搬砖的能有什么出息。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爸！明天还得上课，我先睡了。”儿子说道。

店主在店门前坐着，盯着远处的一处，好似想要把它看出点什么不对劲来。

第二天店主还是像往常一样去选菜，但这次他很晚，卖菜的人还以为他不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句。

“王爷来了。”

卖菜的人有些惊喜，但店主神色有些不一样，便问道：“王爷，出什么事了？脸色不对啊！”

“没......没什么！”这次店主不拣菜了，拿起菜，付了钱，就向菜场往外走，卖菜的人一脸疑惑，但也没多想，生意还是要做的。

穿过十字路口，店主没看见是红灯传过去，一辆轿车极速而来，连忙刹车，轮胎在路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但还好，刹住了，车没撞向店主，而是横向停在了路边，车上下来一个女人，打扮艳丽，路人都停了下来，纷纷看着。

店主把菜篮往路旁一放，想转过身和那人道歉，他看了一眼那个女人的容貌，他觉得有些熟悉。

女人大声喊道：“死穷鬼，长没长眼睛，看不看路的啊！”店主低下了头，没有说什么，女人觉得在路上骂人形象也不怎么好，就瞟了一眼店主，说了一句。

“穷鬼，以后看着点！”

女人开着车扬长而去，路人见没什么好看的也就散了，店主看着离去的车，苦笑。

儿子考上了本一，去了北京，店主跟儿子去了北京，小店也跟着关上了门。

不知为何，拆迁的项目迟迟未发，市里的市长说：“要在这城里留下一点历史，让后人记得以前的光景。”

十几年后，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推着一辆轮椅来到店前，轮椅上坐着一位白发老人，老人看着满是铁锈的店门。

从远处，迎面走来一位穿着满是补丁衣服的驼背老太，白发老人和驼背老太对视。

两人从各自的眼光中互相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第二篇 奶奶和橘树

乡下的奶奶家有棵橘树。

橘树很大，树腰很粗，枝干长，据说奶奶小的时候，这橘树就有了。那时，这橘树不像现在那么大，但也不小，可能是曾外祖母年轻年轻时候种的，奶奶说，这树啊！以前结的那果子是又青有涩的，小时候调皮，摘下来尝过，那味道，到现在都忘不了。

听老人家说，这树以前年年结青涩果子，结了十几年，后来一夜之间青涩果子没了，结出来的都是黄橘。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这棵树见证过文化大革命，的见证让这棵橘树变得不平凡。

“后来，朝鲜战争，你爷爷去当兵，当了几年海军，当时还见过***咧！”每当说起这个，奶奶总是乐呵呵的，眼神中散发着一种自豪。“然后朝鲜战争一结束，你爷爷就回来了，当夜！橘树就结出了又大又甜的橘子。当时啊！村里的人都十分惊讶因为这树从来都没结过黄橘，你外祖母当时就说，这棵树，很有灵性。”

以前，橘树都是由外祖母照顾的，后来外祖母老了，年纪大了，橘树也就给了奶奶照顾。

奶奶十分懂得各种植物的习性，把自家田里的庄稼都照料的很好。别人家都说，我的奶奶种的菜比别人重，品质好，色泽亮。虽然不知道奶奶用了什么神奇的方法把菜种的这么好，但听见别人这么夸赞我的的奶奶，心里也是十分开心。

唯独那棵橘树，奶奶却从来都不给它浇水。但它却还是这么茂盛，枝干也非常粗壮，完全没有不浇水就病怏怏的姿态。

除开树枝太长，挡着小路。这时奶奶就会帮它修剪修剪，基本上不会动它，就放在那让它自力更生。

记得小时候，有几个玩伴，一直在一起玩耍，因为调皮，常常拉住枝干，把这枝干当作秋千一样在上面荡啊荡（说是荡秋千其实就是用双手抓住树干在那上边摇晃，摇到一定程度后跳下，比比谁跳的更远），虽然这游戏在现在看来非常的无聊，但那时的我们还是玩的不亦乐乎，以至于把树干都弄折了。

后来奶奶骂了我一顿，现在想想当时也是调皮。

断了之后，原本茂密的枝叶似乎因为缺了一根枝干变得稀疏起来，断裂处的木轮清晰可见，仿佛在谴责我，怪我把它的枝干折了下来。

不过还好，折断的并不是主干，橘树还是一如既往地茂盛，没有半天颓废的样子，奶奶看了一眼橘树道：“还好这小兔崽子没折断命脉，不然这树怕是活不成了。”

原本遮后院小路的枝干没有了，后院变得有些空荡。

虽然没有了枝干，中间空了许多。但也正是有了这个空荡的地方。它成了我和奶奶夏天乘凉的地方。

小时候的暑假，一直是在奶奶家过的，吃完晚饭就在那里乘凉，看着屋里的电视。

当时，是没有智能手机的，也没有ipad，电视也不像现在的网络电视。电视频道还是自家装个卫星天线搜的，有时候还会雪花，但是我觉得的，那时候才是最快乐的。

后来我上了初中，学业紧张，一个礼拜只回去一次。暑假里偶尔回去，基本呆在家里得多。

每次回去，奶奶总是十分高兴，准备一大桌好菜，等着我们回去，当我们要离开时，总是让我们带点自家种的蔬菜，顺便拿几袋鸡蛋，让我们全部带走，自己不留一个。爸妈总是说：“留点吧！我们也吃不了这么多。”但奶奶执意要让我们拿去，并说到：“没事，家里的鸡都生着，你们全拿去，给我这宝贝孙子多补充点营养，现在正是长个子的时间。”

秋天回去的时候，橘树上又大又黄的橘子全让我们带回家，乐呵呵的道：“我们年纪大了，也吃不了这么多，你们带回去，慢慢吃。”

又黄又大的橘子我们拿走了，剩下的，那些又青又酸的橘子却留了下来。

高中了，变得更忙，几个礼拜才回去一次，奶奶每过几个礼拜就问：“什么时候回来啊！家里蔬菜长的差不多了，你们回来拿点吧！”

“儿子，你爸又去弄了点鱼，你回来拿点过去煮汤喝吧！”

但爸妈总是在电话里抱歉的道：“这个礼拜我们不回来了，我们还要加班，孩子还得复习，考试。”

“哦！这样啊！”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一阵叹息声，奶奶挂断了电话。

过了几个月，奶奶打来了电话：“橘子有了，你们快回来拿呀！”

但是实在太忙，都离不开身，奶奶又一次失望的挂断了电话。

过了几个礼拜，奶奶打来电话：“橘子都熟透了，快要烂了，你们快回来拿呀！”

这次，我们抽了点时间，终于回去了。到奶奶家时，后花园那棵叶子已经枯黄的橘树格外显眼，病怏怏的，奶奶把橘子放在我们车上，道：“这可能是这树最后一次结果了，以后就再也吃不到咯！”

听奶奶说，这树似乎被一种虫子咬了根，根坏了，树也就活不成了。

奶奶望着树，不声不响，那眼光就像在看一位老友一般，只是这眼神中稍有一点惋惜。

后来，奶奶大病一场，原本就消瘦的身体变得更加消瘦，她每天搬张凳子，坐在那棵已经没有叶子，光秃秃的橘树下，看着她曾经种过的田。

我望着那棵橘树，

回忆起了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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