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边客》——张千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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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梦境

“唔——波拉拉，唔呀，轰拉拉，哎咔哩呀，斗斗唏吧！”一个粗犷沧桑的嗓音低沉地吟唱着，“兮兮苦珂兰刊可——”边唱边拍打着一面手鼓，鼓声发闷，很是压抑。

“真是日了鬼了！一大早上的做什么幺蛾子？”我暴躁地翻个身，本能地扯过被子，盖住脑袋，继续去与那脱得只剩马赛克的美女“探讨”人体结构。突然“嘭”一声，脑袋与地的亲密接触，直接将娇滴滴的妹子吓跑了。“哎哟！我——”我的怒火足够沸腾整个东海，捂着脑袋从地上爬起，睡眼惺忪却包含怨毒地投向声音起处，准备与那个扰了我春梦的混蛋决斗。

这一看，我立马呆住了。“睡懵了？万圣节？”我使劲揉揉眼，晃晃头，再次看去。距离我大约十米的地方有一方尺许高台，台上跽坐着位衣着古怪，头插五根华彩雉尾的干瘦老者，左手持鼓，右掌正不断拍击。每拍击一下，嘴里便会“呜呜呀呀”地吟唱出一大段我根本听不懂的咒语。随着他不断拍击鼓面，那黑漆漆的手鼓上竟然有数个金色符箓飘飞而出，但很快便被他头上插的那五根雉尾吸收，化为更加炫目的华彩。

“这是要闹哪样？拍电影？”我万分疑惑地扫视一番，天地漆黑一片，如置身墨海，仅有老者所在的那方高台的四角摆着四盏油灯，灯火如豆，恹恹欲息。我有些骇然不知所措，慢慢朝着老者而去。没走几步便被人一把拉住，一个虚弱的声音低声说道：“小五，你干什么？”

我一怔，随即停住，低头望向说话那人，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干瘦干瘦的，跪在地上，像塑骨骼标本。他的双眼塌陷，眸内却有精光闪烁，一望便知是个智计百出的难缠角色。少年身边并跪着三人，同样枯瘦，闭着眼，身子扑簌簌地，如若筛糠，显然已是油尽灯枯，仅剩一口气吊着。

“你们是非洲偷渡来的？”望着四个骨瘦如柴的少年，我更加惊讶了，“偷渡也挑挑地方好不好？怎么跑这冰天雪地来了？”说道此，我忽然想起自己似乎仍在梦中，自己居然在和我梦里的人废话，不觉有些想笑，“我这梦做的还真是有点意思。”我一把拂开少年的手，“真可怜，跑别人梦里还搞得如此狼狈，你也够悲催的。”言下再不理会四人，继续老者走去。

“小五，你说什么胡话呢？回来，四十八天都熬过来了，你别胡来，别前功尽弃！”少年再次抓住我的腿，说道，“就剩最后一天了，坚持住。”

“这梦还真有意思!”我又打落了他的手，“连抓我腿的感觉都如此真实!”

“小五，别做傻事！”少年有些急了，“别过去，你回来！”

“真啰嗦！”我嘀咕一句，“梦里还能碰上这种家伙，真是无敌了——不过他似乎在阻止我靠近那老者，嘿嘿，有意思！”我撇撇嘴，露出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他越阻止越说明，这里面有猫腻！嘿嘿！我倒要看看，那个装神弄鬼的老家伙到底在玩什么花样。”打定主意，我加快脚步，朝那老者走去。

“小五，回来！”少年急切地喊道，他挣扎着想站起身，可尝试了半天却没成功，反而是一口逆血夺口而出，脸色益发难看，身子更是抖成一团。他急忙稳住心神，调整呼吸，努力压抑住那股崩溃之意。

没了少年的阻拦，我很快就来到老者身边，这老者苍老的已然不成样子，须发皆白，脸上长满老年斑，皱纹堆砌，像枚干瘪的杏仁，老者的衣着更是古怪异常，居然是用无数羽毛编制，胸口更是挂了一串鸟喙，手中那面鼓形状亦如一只展翅欲翔的鹰状生物。老者口中念念有词，手上更是不断拍击着鼓面。每每拍击，那鼓面便会飞出一个金色的、状如鸟兽的符箓，飘散在老者身边，旋转几周后，被老者头上插的那五根华彩雉尾吸收。

“有趣，这老家伙怎么跟跳大神似的？”我围着高台转了一圈，那老者专注致至，丝毫没有察觉，依旧吟唱着。转了半天，除了老者以及四角那几盏欲熄的油灯外，没有半点奇异之处，索然无味。我不由得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老者头顶那五根华彩雉尾上，“嘿嘿，总不能白来一趟，就拔了这几根鸟毛做纪念吧！”打定主意，我一步迈上高台，走向老者。那老者口中吟唱不停，一双布满血丝的眼满是愤怒地向我瞪来。“瞪我？嘿嘿，在我梦里我还能让你给欺负喽？”一个箭步冲上去，不等那老者做出其他反应，一把抓向那几根雉尾。“来吧！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至我口中发出。在碰触到那几根雉尾的一刹那，我的手如伸进了滚烫的油锅，那种堪比十个蛋蛋同时碎裂的剧痛传遍全身，我立时痛得凄惨哀嚎起来。我想挣脱，可那雉尾上似有无穷吸力，任凭我如何挣扎也挣脱不开。持续的剧痛使得我周身的毛孔都咆哮开来。“该死，这是梦，快醒来，醒呀！”我哀求着，可这个真实无比的梦依旧继续，剧痛成了唯一的旋律。我这辈子所有的痛感加在一起也抵不过现在的哪怕万分之一。“痛晕，快晕呀！”我努力给大脑发出信号，可再怎么努力，我的大脑依旧清明无比，我甚至可以感觉到，我的胸口有一团漆黑的东西正在膨胀，在跳动，那不是心脏，却比心脏跳动的更有节奏。那团漆黑的气团在膨胀到占据满整个腹部后，开始剧烈收缩，更大的痛苦传来，这回是一百个蛋蛋碎裂，一千个，一万个。我的脑神经都痛得要断裂了，牙齿早已咬碎，眼眶都瞪裂了。我仿佛被人活活剥开皮，一根根捏碎骨头，撒上盐、辣椒粉，随后在放到火上炙烤。

那团黑雾压缩到了一定程度后，蓦然凝实，从中更是飞出无数金色符箓，围绕在它周围，不断旋转、缠绕。约有半刻钟，金色符箓已然将那团黑雾包裹成了一枚金蛋。金蛋越转越慢，顷刻停住，痛感也缓和了几分。

正当我长舒口气，准备破口大骂时，那金蛋上突然出现一道裂缝，而我的身体也跟着猛地一战，像是被人用打桩机狠狠砸了一下，直接喷出一口逆血，更加霸烈的痛感汹涌而来，“卡”一声，我的左脚竟然生生断掉，像被古鼍旋转撕下，“啊——”我的嗓子已经喊破了，声音沙哑而狰狞，很是骇人。“卡”，又是脆生生的一声，我的右腿、左手一齐断裂，只剩下身体和头，还有那只死死握着雉尾的右手仍诡异地漂浮在半空。血像爆开的输油管线，喷起数丈之高。

金蛋又裂开一道缝隙，随后越裂越多，多到数不清，整个蛋身密密麻麻布满了缝隙。而我早已痛得不可比喻，我多想就此死掉，可天不遂人愿，任凭我咬碎了舌，我依旧没有死去，意识依旧空明。

“嘭”，金蛋完全碎裂了，化作无数金色符箓又从新飞回那团黑雾。那团黑雾渐渐有了色彩，是绚烂的七色，像棱镜映出的天空。那团七色雾气当中突然划过一道雷霆，劈出一道竖缝。这团雾气便沿着竖缝缓缓分开，露出一颗七色的眼眸。那眼眸清澈、深邃，似包含了整个世界。

“混沌辟易，天地甫开，赐汝烛龙！”一个模糊却有着无上威严的声音说道，话出法随，那颗巨大的竖眼轰然崩溃，化作一颗巨大狰狞的四角龙首，咆哮而出。

便在此时，那五根雉尾齐齐一颤，“轰”一声将我炸飞，化作一支箭矢，飞向天际。

“终于要醒了！”我惨然一笑，随后晕了过去。再清醒的最后一瞬，我听到一个惊恐、愤怒、不可侵犯的声音说道：“至邪极恶的烛龙？居然是太古至邪极恶的烛龙！杀了他！”

第二章 鬼面蝴蝶

当我睁开眼时，天光已是大亮。

“真是日了鬼了，我昨晚做了个——”我正准备起身与同寝的兄弟抱怨时，突然愣了。“这——怎么回事？”我坐起身，呆呆地望着。眼前哪里是我所住的寝室，这分明是一个巨大的岩洞，怪石嶙峋，杂草丛生。这岩洞极大，高有十丈，宽有百丈，深不见底。我所在的乃是岩洞的边缘，离洞口五六米。

“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儿？”我疑惑万分，“礼拜六睡个懒觉怎么睡到这里来了？”我站起身，四下摸了摸，“手脚都在，那昨晚应该是个梦，可为何我会从寝室里跑出来?”我边想边向着洞口走去，“该不会是那几个混蛋恶作剧吧？”来到洞口，向外一望，立时懵了。“这——”山洞竟然是开凿在一厝高崖上，洞口离地足有万仞，向下看去，白茫茫一片，竟有云雾遮笼。

“我的天！这究竟是哪？该不会是穿越了吧？”我越看越心惊，此山之高前所未闻，可以肯定，我所在的z市绝对没有如此之高的山峰。

“靠！不会真的穿越了吧！？我明天可是约了校花的!”我气急败坏地骂道，“贼老天，你就不能等我和校花那个完了之后再穿越？呜呜，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呀！”一想到校花那张清纯的让人怦然心动的俏脸，我的心那个痛呀！比十万个蛋蛋一齐碎裂还难捱。

“不对，我若是穿越了，那我是什么时候穿越的？是昨晚？可昨晚我分明痛得手脚自行断裂，就剩一条右臂了，可现在我手脚齐全，周身无伤，哪有一点昨晚的凄惨样。嗯，应该是今天早上穿越的。”我暗忖着，“可昨晚发生的一切又是那样真实，痛感也是如此真切，全然不像梦中。”我在洞口寻了处无杂草的地方坐下，倚着洞壁，有些失落，“哎，不论是昨晚还是今早，唯一的事实就是，我真的穿越了，穿越到一个不知名的世界，而且还被困在这该死的山洞里。呜呜，我的校花美眉！”

“对了，想搞清是什么时候穿越的，还有一个方法——烛龙！”我急忙四下里摸索起来，这一摸索才发现，我身上居然穿着一套没有裤腿和左袖的黑色紧身衣，只不过这紧身衣上满是血渍和泥土，只能从极小的地方看出原本的黑色。“血?没有裤腿和左袖?”我联想到了昨晚的凄惨模样，想到了断掉的双腿和左臂。“居然是真的，昨晚的一切居然是真的！可我的烛龙那？”我翻遍了全身也没找到烛龙，“不应该呀！我分明记得那只七色的竖眼崩溃的一刹那，有一只四角巨龙飞了出来，跑哪去了？体内？对，我怎么这么笨，烛龙一定在体内的某个角落里。”回忆起昨晚那空明的感觉，盘膝坐好，自视其内。“昨晚我就是这样——咦，看不到，内视不了？这是什么鬼？”不论我如何努力都无法沉浸到昨晚那种空明之中，更无法自视其内。

“不灵了？烛龙不见了？”我有些失落，“我的金手指呀！怎么说没就没了？”我又想起了昨晚那颗巨大狰狞的四角龙首，想到了那个模糊却带着无上威压的声音，想到了那颗七色的竖眼，想到了那五根该死的雉尾，想到了衣着怪异的老者，想到了那个干瘦的少年。“那少年叫我小五，而当时算我在内的确有五人。”我仔细回忆着，“这么说那四个就应该是老大到老四了，只是不知五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嗨！什么关系都和我没关系了，我不是他，他的世界我一点兴趣也没有，我只想回到我的世界，呜呜，我的校花美眉！”

我正胡思乱想着，洞内忽然有阴风吹起，险些将我吹到洞外，吹落山崖。我惊恐的抓住一棵手臂粗细的蓬蒿，止住身体。怒火中烧，我暴怒而起，朝着阴风起处奔去。“龟儿子，你敢阴小爷，小爷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奔到近处，这才看清，那里居然有一只巴掌大小的紫色蝴蝶，落在一个拳头大小，花瓣上有古怪婴儿哭脸的粉色花朵上。那蝴蝶极为妖异，蝶翼上居然有骷髅纹饰，翅膀扇动间隐隐有哀嚎之音传出，令人毛骨悚然。

“这是什么蝴蝶？竟然透着如此死气，尤其是翼上那些骷髅纹饰，我怎么有种想哭的冲动？呜呜呜，我——”我不由自主地嚎啕大哭起来，“我命怎么这么苦呀，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不活了，我——”正当我转身准备跑回洞口跳崖时，身体内隐隐有一声冷哼传出，我一激灵，回过心神。

“我靠！差点着了道，这蝴蝶太诡异了，居然令我生出自杀的念头，太诡异了！”我正后怕时，那蝴蝶居然抬头看了我一眼，那小小的蝴蝶头部分明是张人脸，他“咦”了一声。

“我的天，我看见了什么？一个长着人脸的蝴蝶？而且还是个会说话的？”我有点语无伦次，心情更是激动到了极致，“这绝对是新物种，发财了，发财了，这要是拿去泡妞，那我——”我又想到了校花美眉，想到了我追她的经历，想到了明天的约会。“呜呜，还我校花美眉！”我将一腔怨念都化为了捉这蝴蝶的动力，一下子扑上去，准备将这奇异生物绳之以法。

那蝴蝶带着一丝不屑，在我手将要捉住他的一刹那，他双翼一扇，蓦然飞出，我一把抓空，直抓到那株半枯的粉色花上。

“小子，你居然真的敢碰触摄魂莲，嘿嘿，你死定了！”蝴蝶阴冷地开口，像在看一个死人一样看着我。

“哇靠，真的会说话！”我松开了那株粉花——也就是蝴蝶口中的什么“摄魂莲”，激动万分又带着极度的贪婪地盯着蝴蝶，“会说‘咦’便已是极品，居然还能说大段的话，那——”我流下了口水，“几个亿应该不是问题了，嘿嘿，小蝴蝶乖，来叔叔这儿，叔叔带你去吃糖！”我贪婪地笑着，手指捏着响，一点点靠近蝴蝶。

“你居然——”蝴蝶的话语中带着深深地震惊，“你居然没死，居然松开了，就这么松开了？”

“蝴蝶，不要反抗了，反抗是无效的，来叔叔这儿，叔叔带你去吃糖去，嘿嘿。”及近，我一把抓向了蝴蝶。那蝴蝶却也没有躲闪，而是好奇的看着我，“不知死活的东西！”就在我触碰到他的一瞬，他翼上的骷髅纹饰一亮，一只巨大无比的枯骨手臂伸出，一把将我扇飞。

飞出足有两米远，我重重摔在地上，磕得我是头破血流，我跳起身，满眼惊恐地望着那只蝴蝶，“妖怪呀！”我嚷了句，随即一转身，二话不说便向着洞口跑去，“救命呀！妖怪，妖怪吃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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