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问尘心》免费试读_蜀中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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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剑与酒

西蜀郡叙州府，传说是女娲补天后留在汪洋大海上的一处草垛，故又有浮城一说。此城三面环水，两条大江在此会聚缓缓向东流去，变成了流云国最大的一条河——金水河，一说此河中水是极西之地的昆仑山上庚金泉中流出，又一说是不知多少年前一位过路道人所取，暗合金水相生之意。此地算不得人杰地灵，但也说得上钟灵毓秀，一方福地，但一两百年来，不说状元，连进士也没出过一个，老人们传说是五百年前一位阴阳家姓路的州府老爷，修了城中那座观书楼和金水河旁的两座黑白双塔，截去了此地的文运武道风水。按说路姓的州府老爷不说裂土封侯，怎么着也该登堂拜相，但几百年来，流云国的朝堂内，一个姓路的也未曾有过。

此地虽说儒释道三教不立，文运武道不兴，但产酒，而且是闻名流云国甚至是整个浩然洲的好酒。传说一千多年前，西蜀郡出过一位了不得的叫李长庚的剑仙，此人儒门弟子，但好酒好诗，全然没有读书人的酸腐气，却更像一位墨家游侠，路过此地，尝遍了陈家百酒楼里的数百种美酒，却唯独中意两种，为之取名“今朝醉”和“明日愁”。话说当晚剑仙喝完这两种酒之后，就要乘酒起兴吟唱他那首成名作“将进酒”，便听得江中有蛟龙沉吟，剑仙怒其败兴，随手将腰间秀剑往窗外一扔，顿时没了声音，剑仙继续吟唱他那首佳作，霎时江上风雨大作，剑仙却豪情大起，将后世某位屡试不第的进士平生之作先行喊出，大呼：“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如大道之音，响彻万里。。。。（想来那位进士应该很郁闷）

自此之后，江上多了一柄石剑，而路过的儒士豪侠，总要去陈家的百酒楼上见识一下所谓的“今朝醉”和“明日愁”，儒士大多都会选那“明日愁”，觉着喝下一口，不管什么朝堂旧事，寒窗苦读，都随那江风去了，江湖之远，不外如此罢了，而江湖侠士，总会拎着一壶“今朝醉”，去那江边，对着石剑挥上两下，说不得还能悟上个一招半式。。。

城中四大姓，李张陈王，李家是本地自古以来的大姓，虽说与道家那位老祖没有多大关系，却免不得有李氏子弟向外人“吹嘘”：“老子”姓李，张家祖上本是屠夫，历来尚武，做得城内一等一的生意，有张半城的“美誉”，俗话说“没了你张屠夫，不会吃带毛猪”，但在这叙州府城内，张家一句话，还真有可能让人吃“带毛猪”，到了如今这代，张家却出了个读书人，连中两元，让州府大人题了个“文带遗风”的牌匾挂在张家的书楼上，陈家世代酿酒，那百酒楼便是他们家的生意，自剑仙一事后，便是日进斗金，占了那另外“半城”，与张家素来不睦，王家是外来，据说家主曾是朝堂之辈，只因失言惹得天子不快，便举家被贬于此。

李家大院外围，有一座青庐酒坊，主人却是一位刀疤汉子，也是姓李，五年前的一个雪夜，汉子带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来到此地后开了这座酒坊，有好事者称：在这叙州府与陈家抢生意，不是老寿星吃砒霜——自寻死路又是什么，但刀疤汉子此时却总是笑笑，却不答。五年一晃而过，当年的婴儿已成稚童，白里透红的小脸蛋，谁见了都忍不住会想捏一把，汉子为之取名李尘，城中教书的王老秀才和好事的婆姨知道后，都责怪这位粗糙汉子不知怎么给这么乖巧的小娃儿取这么个名，难成大才啊。。。。。

姓李的汉子酿酒却从不喝酒，况且他酿的酒十里八乡的出了名的难喝，一个字：烈，只有城中的老酒鬼或是路过的江湖草莽，偶尔才会来照顾他的生意，但汉子对这些从不在意，不置可否。又过了两年，稚童到了该上蒙学的年纪，仍是那般的惹人怜爱，嘴也越发的甜了，但汉子的两鬓，慢慢的悄悄的爬上了些许银色。。。。

城里的观书楼不知什么时候改成了叙州府中唯一的私塾，清明时节，王老秀才带着一群弟子踏青郊游，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路过那座青庐酒坊，秀才停了下来，叹了一声“好酒”，便向那汉子道：“这酒怎么卖”，汉子道：“不卖”，老秀才闻琴知雅意，道：“罢了罢了，只是可惜了这乖巧的小娃，天生的读书胚子，跟着你这粗糙汉子，唉。。。”。汉子只是不答，老秀才叹着气带着那群弟子渐行渐远。

油灯昏黄，青庐角落里躺着一把如老树遭雷击的破剑，剑虽破，上面却似血迹未干，犹见锋芒。汉子问一旁玩弄持剑泥人的稚童道：“尘儿，你想去读书吗，就像今天那群少年那样”。稚童仍沉浸在他手中的执剑泥人上，半晌才转头对汉子道：“读书好玩吗，我想像那位剑仙一样，仗剑行侠，看遍最美的山川，喝最美的美酒。。。”稚童尚未说完，汉子便脸色阴沉道：“十岁之前，不许喝酒”，心中暗道：当真是少年心性，哎。。。汉子又道：“尘儿，读书是为了明事理，辨善恶，不然纵使行侠仗义，你知道是行的什么侠，仗的什么义吗，万一打跑了好人，救起了坏人，你又怎么办？”稚童道：“可是私塾那位老先生好生无趣，又听李家那位小少爷说被打了手掌。。。。”汉子正色道：“书不可不读，若是当年我读过两篇书，又何至于。。。。”

稚童还是没能逃过读书的命运，第二天一早，便被粗糙汉子送去了城中的私塾。

浩然洲，九层天上，牵着青牛的老人与一位额头突起的老人正在对弈，后者已连输两盘，第三盘中，后者犹豫不知如何落子，半晌后便道：“不下了”。青牛老人道：“想不到你堂堂儒家圣祖，也有耍赖的时候“。后者道：”规矩多了，偶尔也不想守规矩，从心所欲喽。“青牛老人笑道：”孺子可教也“。两人皆是哈哈一笑，输棋的白袍老人道：”便是你那陈姓的后生，不守规矩，断了这浩然洲大好的气运啊“。青牛老人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白袍老人道：”然也“。

九层天下，金河自流。。。。。

蜀中俊少说

慢慢开篇，如品茶饮酒，慢慢来

第二章 道心一

少有人知道，城中那位教书育人不见水平的王老秀才，其实是王家当代家主的父亲，老人姓王，名秀，却是嘉木出于荒泽——难一枝独秀，唯有城中的老人们知道，这位王老先生不知活了多少岁数，教过城中多少富家子弟和陋室少年。。。

今日，私塾中有稚童少年男女九、十人，最大的不过十二、三岁，不到弱冠及笄之年，最小的当属李家的小少爷，李阳，比李尘好像还有小上几个月。说起李阳，不知李家上一代造了什么孽，李阳的母亲一口气连着生了八个女儿，却是一个赛一个的长得丑，李阳的爷爷急的上了城中后山上的真武观，死机白咧的求了观中那位落魄道长，道长念着李家或许有一丝许与道家那位老祖的香火情，便对李家那位老人道：“你李家上一代作恶太多，这代阴气太甚，冤鬼缠身，怨不得你儿媳妇连着生了八个女儿”，随后便掐指算道：“九为数之极，且为阳数，若你家再生个李九，说不定会是个男孩”，说着便从衣袖中搜搂出一张黄色符纸，拿起香案下那枝烂毛笔，在上面写下了“李阳”两字，这字说不得有道家仙骨，但还算周正，道长要李家老人拿回家去那祖宗牌位下供着，每日焚香三柱。李家老人千恩万谢的去了，三个月后，李家的少奶奶诞下一男婴，便是李阳。

话说这李阳，长得不算乖巧，是城中远近闻名的鼻涕虫和爱哭鬼，性情顽劣不堪，一身锦衣却经常弄得污秽不堪，唯有和那葫芦巷青庐酒坊的另一位李姓稚童合得来。再说这李家老人领着李阳去私塾启蒙的当日，王老秀才见着这鼻涕虫，对李家老人问道：“这孩子可曾取名？”李家老人道：“取了，叫李阳”。王老秀才冷笑道：“真武观中那杂毛道人取的吧，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孤阴不长，独阳不立，以后这孩子就叫李洋阳了，未满三十之前不准改回来”，李家老人虽有不悦，但也不敢言，生怕日后李家这棵小独苗会吃这位脾气古怪老秀才的苦头。

本来私塾中有学生九人，但前些日子郑家那位小姐被叫回家去了，只听说城中贩布的郑家在金水河上翻了船，倾注了大半家财的郑家马上就要家道中落，于是便叫家中小姐去学女红，准备嫁人，只看能否拴住郑家那艘将翻未翻的小船。。。

这日李尘来到私塾后，当中学生恰好也成了九人。待到学生们正衣冠，行师礼坐下后，王老秀才给了小李尘一本古朴的线装古书，书面上规规矩矩的三个大字：“道心一”，稚童少年心性大起，就要翻开，但却只瞥见书中无一字，只是白章。稚童不解，望向先生，后者笑道：“这是给你的练字用的，他们也有”。稚童虽未习字，但平日里见李阳鬼画桃符似的练字，也未曾用过这本练字帖，况且这书的纸张，也不像是读书人用来练字的粗纸。先生又道：“好好练字，等你们到了弱冠及笄之年，我再来检查你们的字练得如何”，稚童虽仍是不解，也只得悻悻的将书册收下。

先生开始授课，温习前日所授，便问道：“何为善恶”，向正在望向窗外的李家稚童道：“李洋阳，你来答”，稚童一惊，回过头来，似是不知道答案，唯唯诺诺道：“善嘛，就是善，恶嘛，就是恶。。。。”，先生似刚有愠色，一旁的陈姓少年抢先答到：“勿以恶小而为之便是善，以善小而不为便是恶，反之，亦然”，先生古井不波，心中暗道：“你陈家平时利字当头，缺斤少两的事没少干，而今这少年。。。”先生转向尚未回过神的李尘道：“李尘，你来说，何为善恶”，稚童挠挠头，回答道：“我爹说，行侠仗义，救起好人，打跑坏人就是行善，不然弄反了就是做恶了，不知先生，我说的对不对”。先生突然笑道：“然也，但坏人两字不会写在脸上，善人也不会总为善，你又如何自处”，稚童又挠挠头，想了半晌，仍是没有答案。

先生不似儒门旧犬，对众弟子们道：“今天，讲的是《逍遥游》，在此篇中，讲了有三种人：至人、神人、圣人，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弟子们对前后两种人都殊无兴趣，但对中间的神人倒是来了劲头，好似那位曾经到过叙州府的剑仙李长庚，就是一位神人。先生从开篇咏起：“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弟子们心中神往，争先恐后向先生问道：“先生，真的有那么大的鱼，那么大的鸟吗”，先生只是不答，心中思量：在这浩然洲，怕是看不到喽。先生回想当年，访遍诸子百家，意气风发，看遍了这九洲的名山大川，妄求集百家之言学，成一家之声，不说成一教宗师，也该勘破那大道，随逍遥去了。最后却在九层天上，遇见了那儒释道三家老祖，被问了一句：“道心一，何解”，当时还是青年的老人答道：“集百家之所学，成一家之大道，勘破九层天，去往那天外天。。。”不等他说完，那儒家老祖说了句“非也、非也”，便被那佛门老祖从九层天上一掌拍下，散去了道法修为，只听得九层天上的青牛老人道：“哪一天你勘破了道心一，再上这九层天，说不得我三人还要向你讨教。。。”

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那三位老祖刻意为之，王姓青年掉到了这浩然洲叙州府，而后又成了一位教书的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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