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网络枯萎》：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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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愿上帝拯救所有的爱情……

在这个精神苦难的世间，我无意再叙述一些伤感的往事来破坏人们的好心情，因为快乐、幸福的生活，如同多雨季节里偶尔才有的明媚阳光，又何必用阴郁的心情去涂灰别人晴朗的心空呢？所以赛雯走后，我没有再和任何人提及过她，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仍无法去面对现实。在内心，我一直在逃避她的影子，逃避每一个想她的念头，每一种可能引起我对她回忆的物件……然而，人的内心是一个奇怪的世界，越是想逃避、越是想忘却的，却会越来越深、越来越清晰地显现在脑海，变成无法抹去的永痛……

01

那个炎热的夏天……

在我闷热的阁楼上。

破旧的半导体里正播放着世界杯足球赛的现场解说——阁楼里并不阴暗，因为一缕苍白的阳光正从阁楼顶上墙角处的一个破洞里照入，以一个斜角照在我结实的、用木板搭成的简易书桌台面，显出一个碗大的、略呈心形的光斑。我很欣赏这缕阳光。在阁楼居住的三年时间里，每到夏天，在中午1点到2点左右的时光里，它都会探头探脑地扎进我阴暗的阁楼，像一束舞台上的追光，很浪漫地在我的桌面映出一个心形。如果桌面正好摆放了一些白纸或浅色书籍，那颗心就会显出耀眼苍白、梦幻般的光芒，阁楼里因此会明亮很多——要看心情了，心情好时，我甚至会有意放一张白纸在那光斑上，看它泛出苍白、略显刺目的光芒映照整个阁楼。心情不好时，就抽去所有的纸片，让它单照在干燥泛黄的木质桌面，映出一颗干瘪、苍黄的心形，阁楼便略显黯然地沉寂着。

光斑后的整束光柱也是迷人的。在它整个光明的空间，很多透明的纤尘浮空飘动，如同隔世的梦幻一般。我曾不止一次地尝试过用手指去夹那一根根细微的、飘动的、透明丝状浮尘，结果却从没有成功过一次。哪怕用很轻微的动作，不带起一丝风地去夹，仍会在快接触到的一瞬间飘飞开来。这种经验让我产生过悲观厌世的心情——在这个世间，又有什么东西不像这根纤尘一样难以把捉呢？于是，时光飞走了，岁月飘逝了……爱情呢？爱情何尝不是如此。

那天中午……

在这束顽皮的阳光从桌面爬上墙面时，一阵“噼噼啪啪”的脚步声敲响了阁楼陈旧的木梯，接着门被很重地撞开了。虚静的光柱中一下子多了许多躁动不安的飞尘。

“奶奶Q！热死我了！”烂仔一边吮着手中稀乎乎的雪糕，一边往我紧靠书桌的单人床上倒去，顺手还把手中另一个雪糕舞向我。

“当心！”我忙起身护住电脑，双手慌乱地去抓夹水带冰飞来的雪糕，而此时木床已在烂仔肥硕的身躯重压下，发出惨不忍闻的“吱呀”声，像断隼脱臼一般。稀乎乎的雪糕也就势涂抹一床。

“烂仔！”我没抓到飞舞而过的雪糕，听着它“哐当”地在身后电脑方向发出玻璃破碎的噪音，眼前整洁的床单也被弄得面目全非，气得我忿忿地只吐出这两字，厚厚的眼镜也跌落到了鼻尖。烂仔忙堆笑用粘糊糊的手往床单上使劲擦拭，想擦掉床单上咖啡色的奶渍。

“没事，没事！待会帮你拿回家用全自动洗一洗，顺便把你的脏衣服、臭袜子全带上。”烂仔仍无赖地笑躺着。

“不是床单，是电脑！你个死烂仔！”

“电脑？！”烂仔一下弹坐起来，慌忙拨开满面嗔容的我走向电脑。电脑还好，是后面墙上的画框被砸了下来。破碎的玻璃狰狞地竖在电脑显示屏后面。这时空气中飘起一股淡淡的烤奶油味道……

“快拔掉电源！”烂仔一掌打掉已经在显示器散热板上从塑料包装里融化流出的雪糕，一手把我推向电源插座，抓起整个床单去擦融化了的，开始向显示器里流淌的雪糕。我想，我当时拔电源的动作，绝不会亚于那个夏天在世界杯足球赛上的任何一个守门动作。在烂仔推动下，我斜身飞扑桌下——先是眼前“哐”地撞出一排金星，接着一道蓝色弧光伴着一股皮肤烧灼的味道从鼻尖划过。

我晕乎乎地趴在桌下，桌面上一片“乒乒乓乓”的响声，接着静下来，接着又是一声木床的惨叫声，烂仔肥硕的身躯已坐到了摇摇欲塌的木床上。我软软地从桌下爬起身瘫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此时肥硕的烂仔已把身子躺平在床上，细小的眼睛谨慎地不时扫向瘫坐在椅中的我。

在这个租来的破阁楼里，书桌是用木板简单搭成的；单人床是张稍一动弹就“吱呀”作响的破木床；砸碎的镜框和里面梵高的向日葵（当然是印刷品）是生日时朋友送的，唯一值钱的是一堆书和书架旁更值钱的电脑——这个组装货是我节衣缩食大半年，省下钱，又向烂仔百般殷勤，求他帮忙买来零件组装好的。这个方头方脑的家伙，自从在桌面上堂皇登场后，竟像个王室成员傲视贫民窟一般，成天瞪着破旧的阁楼和我。我得每天殷勤侍候着她，把她擦得纤尘不染，为她散热降温，怕她贵体欠安在这闷热潮湿的阁楼里过早地夭折。而现在，键盘埋在散落的一堆书里，显示屏那整天板着的、故作高贵的立方头（那时候还没有液晶显示器）歪斜地倒在桌面上，到处涂着咖啡色的雪糕奶渍，像一个街头乞讨的蓬头垢面乞儿。

“没事了，没事了，呵呵！”烂仔躺在床上解窘地干笑着。见我不吱声地缩在椅子里，便欠起身收拾桌面，取来工具打整电脑。不一会，竟插上电源要试机了。我紧张地坐直身，盯着显示屏，看着它由黑变彩，现出清晰的图像来。

“死小子，差点害死我！”我重重地在他翘在桌前的肥臀上狠揍一拳，烧焦的手指皮肤竟一下裂开渗出血，剧烈地疼痛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呵呵！”

“狗屁没事！你小子已不只一次在这制造地震了。上次把整扇门板都推倒压在我身上，差点砸死我。这次又……”趁机又在那小子的肥肚上顶一肘。

“呵呵，没事了，没事了。今天我请客上网，恕罪恕罪！”

“算你小子识相。”我得了便宜还卖乖，又想在那肥腿上踹一下，没想到哪肥小子已有了防备，肥臀一拧，灵敏地闪开，我的拖鞋一下子飞上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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