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地1歌者》：序章 乌托邦的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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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乌托邦的来客

那个老人是乌托邦的客人，这是很少见的事，因为外面几乎没有人愿意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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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市名为乌托邦，隔着厚厚的一层铁墙，这座城市被分为贫民区和富人区。贫民区人口占乌托邦的百分之九十，但地方不到五分之一，所以这里的居民根据地面划分了地盘，多数人都居住在室外，只有少部分居于重要地位的贫民才住在室内，这些住在室内的多是些在富人区有工作但没身份住所的人，或者是人们尊敬的人。住在室外的人都没有工作，依赖富人的人道救济和室内人的接济生存。

现在，来人正在室内同这里最有学识的人攀谈，谈话看来不是特别投机，那老人不是个很善谈的人，但学者——人们都这样叫他，还是对老人表现出了足够的尊敬。

那是一个老妪，披着一身灰色的斗篷，粗看上去，除了带着面罩和帽子，老人的衣服和这里人的布衣没有区别，但仔细看就会发现斗篷的布料更为精致，学者想起来了，这是北烟出产的一种特殊布料，避水避火，据说价值不菲。但老人来到这里的时候没有张扬，只是很安静的找到了学者的位置，看来是不想惊动这里的人。

老人直接说明了来意，她要找一个人。学者就带她出了房子，到外面去。

从外面看，刚刚老人所在的，是一个哥特式建筑，但是破烂不堪，室内和室外都充满了人，十分拥挤，室外尘土飞扬，放眼除了天空都是灰色和黄色，人的斗篷和破败的路上的土。

已经是冬天，将要下雪的日子，所以人们大都成堆聚集在室内或室外有遮挡的角落，乌托邦有些大，但也不太大，要去的地方也不太远，学者带着老人左拐右拐，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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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墙角，思薇雅一家所在，现在聚满了人，这些人原本的“家”都在这附近的平地上，每到冬季，人们就聚集在这里过冬。

“思薇雅，有人找。”

伴随着学者的叫喊，墙边一个正在吃着“白面”（按提供救济的富人的说法，这个是白面，但根据到富人区白面厂做工给那里的驴子割草的男孩说，这就是白土）的女孩抬起头，她有些惊讶，从来没有人说要见她，这里的其他人都没有说找她的习惯，而是直接往她身边一坐，就开始闲聊。

老人不是这里人，但似乎也知道这一点，看到女孩后就越过人群过去直接往女孩身边一坐。

“你好，我是思薇雅。”女孩稍稍移身，给老人让出点地方。

“你好，思薇雅，”老人顿了顿，看女孩不打算说话，只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就接着说了下去。

“你爱听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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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讲了一些故事，关于外面的一切。准确的说她也不是在讲故事，陈述一些事实罢了。

那个老人给女孩讲了远方的北烟和南国，北烟的千里冰原，冰原上的不知来由的冰雾和带火山的岛屿、关于北烟空岛的种种传说，以及生活在那里的上百个种族部落；南国不同于乌托邦的风土人情，南国的花，谷物和水果，已及一眼望不到边的密林。

老人还说了关于乌托邦所在的国家——科潘的现状。老人又告诉女孩，就在离乌托邦不太远的地方有片沙漠，如果徒步走去一天半就可以到达，但女孩从来没走出过贫民区的铁墙，对除这里之外的地方一无所知。

老人用手指在地上作画，想让女孩知道外面世界的种种，其实老人画的并不好，那精致程度就只是简笔画的水平，但女孩还是用憧憬的眼光看得出神。

最后，老人的故事讲完了，女孩就问，到底什么是花，因为不但老人提起过，去世的祖母教过她唱一些赞美神的歌，里面也提到过花，当时祖母只是说，那是种很美的东西，并将女孩的手放在墙上，说墙上的纹路就是一种花纹。

老人想起来了，她的身上就带着一朵花，思薇雅一直生活在铁墙里，是没见过花的，是该拿出来给她看看。于是老人掏出了一朵早已干枯的花，对女孩说：这就是一种来自南国的花。

女孩沉默。过了片刻，老人改口说：现在这是花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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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薇雅感谢了老人告诉她的一切，并决定唱首歌作为报答，铁墙里的其他人都很喜欢听她的歌。但思薇雅说她只会唱那种赞美神的歌，老人同意听她的歌。

思薇雅唱歌的时候，老人就双手交叉做出祈祷的样子，看来她是个虔诚的信徒，和女孩的祖母一样。

思薇雅想起了祖母，就在唱完歌后给老人讲了关于祖母的事，可以听出两人都不是善于说话的人，但就算如此，听者也能从她们的话语和语气中听出她们对所说的人和物的热爱。

思薇雅从小就由祖母照顾——这并不是说她的母亲不在了，母亲开始也照顾她，但由于祖母很是喜欢小孩且乐于照顾她，这件事就渐渐全部揽到了祖母身上。

祖母原来是外面的人，但听其他人说，以前没有人认识祖母。

……

老人听着思薇雅的描述，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应该是这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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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薇雅说了很久，老人一直耐心听着，末了，老人郑重的拿出一块石头放在女孩掌心，告诉女孩，有了这个，你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思薇雅有一瞬间的失神，她觉得自己好像要被水淹没。

真奇怪，怎么可能会出现那么多水……女孩摇了摇头，把这种感觉驱散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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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后，老人告别了思薇雅。

渐渐走远，老人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然后长叹了一口气，但那不是充满遗憾的那种，而是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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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

当跑的路我已经跑尽了，

所信的道我已经守住了。

从此以后，

必有公义的冠冕为我存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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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老人本就如朽木一般的身体，先是四周，然后飞快的，全身都化作飞灰，融入贫民区的黄沙中，只剩下她那件空荡荡的斗篷。

这就是她生命的最终，就像她生命最初到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走。

就像落入湖面的一滴水一般不见了，然而那滴水却影响了整个湖面。有很多人既定的命运因她的到来而充满变数，现在她死了，变数消失，人们按照新的轨道生活。

在老人的一生中，前几十年默默无闻，后来名震天下，紧接着被人们遗忘，她在哪里做什么，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她在这座城市，乌托邦，一切开始的地方，也成为一切结束的地方。

但同样少有人知道，也是在这座城市，那个女孩正拿着老人留下的石头细细端详，脸上了充满向往。

这里是一切结束的地方，也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入世（1）

哈维病倒了。

哈维是思薇雅从小的玩伴，他的家就是离思薇雅一家最近的那几块砖，所以哈维病倒的时候，思薇雅很快就发现了。

这两天思薇雅一直守着他身边，陪他等待他生命的最终。

准确地说哈维是饿倒的，思薇雅把她的食物分了一小部分给他，并不是她不想给更多，这里的规矩，没有工作的人互相给予的食物，不能超过自身的四分之一。

是这样的，原本哈维的父亲是有工作的人，但是几天前，他突然死了。

父亲死后，哈维立刻去富人区寻找工作，但在他无功而返的时候，思薇雅就知道，他马上要死了。

其实人的突然死亡在乌托邦不是少见的事，这片曾经修教堂的土地似乎并没有受到神的庇护。思薇雅也早就见惯了死亡，她因此伤心，只因为将要死的是她的玩伴。

对这里的人来说，每年都会有朋友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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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啊，你说神会保护信奉它的子民，这里的人啊，在你的影响下，也都信奉了神，但为何神还不来保护它的子民呢？

很小的时候，思薇雅听着祖母讲神的故事，想象着那神披着一身金光从天而降，来救助这里受苦受难的人们。那神说：“我是你们的神，你们愿永生侍奉我的心愿，我都听见了，你们在这片土地上所受的苦难，我也都看见了。我知道你们的痛苦，将带领你们脱离这片苦海。”于是神就带领人们来到那理想乡，从此不再有饥饿和病痛，不再有生死离别，只会有永远的宁静和安详。

思薇雅又想起来，祖母在时，总是去到最困苦的人的身边，为他们祈福，每天都会将自己四分之一的口粮分给最需要的人。有一天思薇雅就对祖母说：“祖母所做的，比神要多。”而听了这话，祖母只是摇摇头说，神给予我们的很多，比我所做的多得多，而她之所以去做这些事，也是不愿只享受神的恩泽，而不对其他人有所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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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祖母是晚上死去的，她也曾说过，死神是黑色的，思薇雅就想，死神一定是晚上藏入夜色来取人性命，因此这几天晚上，她都把眼睛睁得老大，但现在，因为有些疲倦，思薇雅的思绪有些恍惚了。

此时，昏迷了一天的哈维突然醒了过来，这将思薇雅从漫无边际的联想中拉了回来。

思薇雅之前在想，他会不会就这样死了。哈维的睫毛动了动，似乎想睁开眼。

思薇雅立刻将干粮放进哈维嘴里，待哈维将干粮咽下去，思薇雅还想给他喂第二口，哈维立刻伸出手阻止了她，看得出来，这个动作做得很吃力。然后哈维又想睁开眼，思薇雅马上将他扶起来。

此时哈维已经睁开了眼，他仰着头看着思薇雅，让女孩同她对视。

思薇雅是个金发红眼的女孩，皮肤很白但不失红润，在阳光的照射下，她身上被镀上一层金边。

“真好。”哈维想，这样的暖色使他觉得，死，并不可怕。

思薇雅也明白了什么，于是眼睛也死死的盯着他，等他开口。

“谢谢你，思薇雅，谢谢你这几天一直陪着我。

但是没有用的，父亲已经死了，其他人自顾不暇，没有人会来帮助我。

我时间不多了，而你却一直很健康，我不想拖累你。

你知道吗？在我心里，你就像我真正的妹妹，所以，一定要活下去啊，你活下去，就好像我还有家人活着，还有人会想念我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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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薇雅是个话不多的女孩，有时候表情也会显得有些呆板，哈维曾开玩笑说，他和思薇雅的相处，显得他像外面那些喜欢抱着洋娃娃自言自语的小姑娘。

这样说过后，他也觉得思薇雅真的很像个洋娃娃，于是也经常叫她洋娃娃。

不过也真是漂亮到让人心疼的洋娃娃啊，现在女孩那像洋娃娃一样的脸，也带上了明显的不舍。

哈维像摸摸她的头，无论死亡是醒来还是睡前，他都再见不到他的洋娃娃了。

又过了一天，哈维死了。

临死前的时候，也一直是哈维在说，思薇雅在听，就像他们以前一样。思薇雅先是劝阻他，但哈维说，他如果就这样不说话，就好像他在这之前就已经死了。

临死前，哈维说，思薇雅是个好女孩，也能活得很开心很开心，连同他的那份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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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维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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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薇雅把她的身子整个蜷缩着，埋着头哭，先是号啕大哭，后来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微不可闻。

思薇雅睡着了。

又过了一天的下午，思薇雅醒来，哈维的尸体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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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学者居住的室内。

思薇雅总是晚上去找学者，因为学者白天要抄书，这是他的工作。

学者是和思薇雅祖母一同进入贫民区的那批人中的一个，年龄比祖母小上十来岁，但因为两人都是读过些书的人，志趣上也相投，所以和祖母成了忘年交。思薇雅的母亲，姐姐，以及思薇雅出生时，他都是第一个来祝福的，后来思薇雅的弟弟出生，他也是第一个来祝福的。祖母活着的时候和祖母死后，他都很照顾思薇雅一家。

如今思薇雅有心事，她第一个想到可以倾诉的人就是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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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真的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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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她问过祖母一次，当时没有听懂，后来也就淡忘了，但现在，她认为这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休伯特，你能告诉我吗？如果神真的存在，为什么他不来帮助我们？”

学者原本在整理他白天的抄书，因为思薇雅已经迫不及待要问出口，还离他有些距离就将问题喊了出来。

学者听了思薇雅的话，感到十分惊奇，他一直认为思薇雅是十分信任神的。

“为什么？思薇雅？你原本不是十分信任神的吗？哈维的死让你过于伤心了吗？“学者放下手中的书，直视思薇雅，就是在昏暗的室内，也能看见他脸上明显的关切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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