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动物园》：：来自许鸡的信

在上一篇文章中，小编为您详细介绍了关于《《寻天地之道》——不老猿》相关知识。本篇中小编将再为您讲解标题《黄昏动物园》：：来自许鸡的信。

第一章：来自许鸡的信

四月的香港热倒不是很热，但实在是潮湿的要命。下班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走出办公大楼的的感觉像是在空气里游泳，忍不住想打个的士回家，但想到每月要还的按揭贷款且地铁里既有空调也有空位，我还是习惯性地走向地铁站。

到家的时候差不多十二点，从信箱里拿出一堆垃圾后回家打开一罐冰啤酒一边喝一边进行机械性地无脑阅读，包括了百货公司的店庆优惠、澳大利亚的最新地产投资机会、SKII的新产品推介。每次看到这些广告的时候我都会从心底对其产生的经济效益抱有深深的怀疑，为什么在所有人都有电子邮箱的时候还有商家大费周折地将他们那些废话一本正经地印在厚实的彩色卡片上呢，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就是在这样的一堆垃圾中，我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白色信封，信封上是手写的我名字和地址，字不但写得横七竖八，一塌糊涂。邮票是古典园林的样子，具体而言是哪个园林我也认不出来，邮戳是扬州。

起码这是一封真真正正的信而不是用彩色打印机制造出来的工业垃圾。故乡的什么人会写信给我呢？我打开了第二罐啤酒，拆开了信。

陈让，

相信你过的还好吧，一如既往。

怎么说呢，我现在的情况有点糟糕，迫不得已写信给你。不具备用网络或电话跟你讲的条件，信是拜托王鱼寄出去的，你会理解的。字写得难看你不介意的吧，能看得清就行了嘛。你一定要相信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

你还记得赵瑜吧，高中开始和我恋爱的女生。月初我回了一趟扬州，听说她现在没有男朋友。本来想叫她出来聊聊，也许还能有机会重头来过。你也知道自从跟她分开以后我内心中从来没能将她放下，即使当初她是爱上了其他男人而跟我提出分手，我也还是爱她，打心底里想和她在一起。

约好四月三号那天七点去“唐”喝一杯，满心期待地去以后却怎么也没等到她。微信、短信、电话等等所有的方法我都尝试了，都没有回复。当时我还是气得不打一处来，心想就算你心里对我没有一点怀念，也没必要这样耍我吧，就自己悻悻回家了。

本以为这件事不过是自己的一场落寞，结果第二天起床警察就找上了家门，说要带我去了解情况。到了派出所以后我被告知赵瑜失踪了的事情，我只能把我约赵瑜出来喝东西但她没有来的事情告诉他们，其他的我一概不知道。但警察表示根据他们所掌握的信息资料，赵瑜最后联系的人是我，理所当然地认为赵瑜的失踪与我有关系，简而言之，我作为嫌疑人被逮捕了。不管我说多少遍，那帮狗屁警察都要把我关在派出所说还要取证。好在我长这么大确实没有过犯罪或其他不良记录，拘留条件也还算良好，这点不用为我担心。

昨天晚上好不容易入睡，在梦里我看到一个叫“Mirage”的酒吧，地点在哪里我不确定，只记得天气有点凉，空气潮湿，隐隐约约能听见海浪的声音，还有鸟叫的声音。

酒吧是一个瘦长的独立建筑，怎么看也有一些年岁了。墙上是红色的霓虹灯写着“Mirage”，我也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字体，但是一板一眼那种英文字母而不是花体字。梦里的我径直走进了酒吧，发现酒吧里只有一个长长的木质吧台，吧台上放着一个熏火腿和一堆水果，店里除了我以外一个客人都没有。吧台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油画（我想大概是蒙克的《呐喊》，但我的艺术修养实在不怎么样，也不能确定，但我想这不重要）和一扇看起来就很厚重的铁门。吧台后站着一个一本正经的胖子，打着咖啡色的宽领带，头发梳的油光锃亮。他也没问我要喝什么，就冲着他后面的铁门喊了一声，“来一杯漫步在云端”。他说的是中文。

漫步在云端是什么酒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倒也觉得新奇。不出几分钟，铁门被拉开，我看见了赵瑜！她穿着绿色纱织连衣裙和白色尖头高跟鞋，脖子上挂着一个白色的四叶草项链，头发不长不短大概到肩膀左右。妆容恰到好处，眉毛有一点点上挑，眼影和腮红都有点偏粉，眼睛不大不小圆溜溜的，当初的那股机灵劲还在。

我问赵瑜你怎么在这，但是她好像没听到一样。拿起一个杯垫把高脚杯盛着的“漫步在云端”放在我面前，冲我笑了一下后就转身回到铁门后面。我心中不明所以又觉得口渴的不行。酒杯是鸡尾酒杯，酒是橘色的，还有一股檀香的香气，总感觉味道应该不错，忍不住喝了一大口，入口苦涩的要命但之后先酸后甜，基酒是什么我完全品尝不出，但确实感觉到了自己漫步在云端。刚准备问这是什么酒，怎么做的，以及赵瑜为什么在这里，这是哪。却感觉像有人把我的脑袋撬开，用漏斗往里面灌入沙子和水泥，在云端找不着东南西北，完全张不开口且视线开始模糊，赵瑜消失在铁门的后面之后没有再出现。

失去意识之前，我看到酒吧的大门打开了，抬头看去你这家伙竟然也去了那个地方。你走来跟我说了句“出去聊聊”之后我就不记得之后发生了什么。

梦醒之后我赶紧将这些写下来，后来王鱼来看我的时候我拜托他务必帮我把信寄给你。这事情莫名其妙，且这也像是一场春秋大梦不着边际。我内心多么希望到目前为止所有的现实其实也只是一场梦，但可惜现实是赵瑜跟我分开了，现在又不知所终，我被当做嫌疑人被拘留在东关派出所。

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能在某个地方找到“Mirage”，把赵瑜带回来帮我洗清嫌疑。

但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也没关系。

总而言之，可能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非常对不起！

祝你一切顺利。

许鸡

2016年4月7日

真是一封让人感到莫名其妙的来信！而且许鸡这家伙的字写得真是难以阅读，内容又太过离奇不靠谱，我给他打了电话想问他是不是跟我开玩笑，却听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微信也没回复我。我只好在凌晨打给王鱼确认情况。王鱼是我和许鸡童年时代的共同好友，他话不多，但以小时候的经验来看他的确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我是陈让，赵瑜失踪了？许鸡被拘留了？信是你帮忙寄的？”

“确确实实。”

“到底在搞什么？他是不是在跟我恶作剧？”

“我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是赵瑜确实失踪了，许鸡也确实被拘留了，信是我寄出去的。他给你写什么了？”

我一时语塞，首先是觉得不知从何说起，其次是觉得事情委实蹊跷，直觉认为在搞清楚真正情况之前最好不要乱说一通，更何况说了也没人会相信。

“我也说不好，大概就是跟我说了他被拘留了的经过。这两天我回去一趟好了。”

“恩，回来记得联系我。”

“一定。”

挂了电话，我看了一眼时间，2016年4月11日凌晨1:10分。之后就感到好像全世界的奶酪都在我身体里融化了一样全身无力，理不清半点头绪，干脆大睡一觉，明天再说，事情嘛，总有解决的办法。想罢洗漱完毕后沾上枕头我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章：故乡

无论如何，这是个社交网络十分发达的时代，家长里短的大事小事都会像春天的柳絮一样进入你的视线，无论你想不想看喜不喜欢，又转眼消逝在春天的风里。在此类信息中，常常出现以下这种：“帮转！一只咖啡色和白色相间的可爱猫咪在傍晚时分时间林和西宜家附近走丢了，希望有好心人看到的话联系猫主人刘小姐，手机号码是131****9192”，通常这种转发信息后会配上几张猫的图片。但平心而论，这类信息迅速淹没在众多的自拍、电影票、美食之中，固然我十分理解猫主人的焦虑和痛苦，但我认为这种转发对于找猫而言基本毫无帮助。

想到这里，我开始在网上寻找有没有关于赵瑜的类似的信息，一个活生生的赵瑜凭空消失了，怎么说也应该有一些类似的“寻人启事”出现过吧，但在我的印象里最近没看到过相关的东西。中学时候我离开了扬州，那时候社交网络的风潮还没兴起，同学朋友们大多都还没有属于自己的手机，但后来机缘巧合又跟一些旧同学恢复了联系。我又一一把这些人的朋友圈和微博翻出来把能看到的内容都看了个遍，却没有发现任何关于许鸡或者赵瑜的内容。真是奇怪，难不成一个人不见了还不如一只猫吗？我不太明白。

我打电话给旅行社定了回去的机票和酒店，准备第二天出发在扬州待上一周。一来是去探望许鸡，了解整个事情的具体情况；二来上次回家乡还是四年前的事情，对于那个地方的记忆已经有点模糊了，多少也可以看看扬州变成了什么样子。跟公司说是家里出了点突发变故需要回一趟家，对于已经两年多没有休假的我而言，也实在没有被拒绝的理由。倒是有几位热心的同事听说后以为我有亲人病故或去世，特意来安慰我，对此我唯有报以苦笑并一一感谢他们的关心。

到达扬州的时候已经的晚上八点多了。

由于已经过了去拘留所探望许鸡的时间，我直接去了酒店把行李放下后打电话给王鱼。

“我到扬州了。”

“路上顺利吗？”

“我行李不多，轻便自在。飞机照常地晚点了几个小时，不过习惯了，看会儿小说时间也好打发。”

“那就好，今晚有什么安排吗？”

“没特别的安排，找个地方聊聊呗。”

“要不就去唐吧，晚上10点。”

“10点，唐。”

唐是我上次离开扬州之后开的酒吧，大概开业了两三年的样子，听许鸡在电话里说过几次，许鸡说他很喜欢唐，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单纯地喜欢这里的气氛，所以每次回扬州都要去唐。许鸡在高中毕业后离开扬州去了上海念大学，学的是德文，之后也一直留在了上海从事德文翻译工作。他说这份工作适合他，比起跟人打交道来说他更喜欢跟文字打交道，而且工作时间和工作环境相对自由，又不需要按时打卡上班。

脑子里想着许鸡的事情，很快我就找到了唐，比10点还早了15分钟。这个酒吧身处旧城区花局里的胡同里，路标一概没有看到，黑乎乎的找了好一阵子才看到一个牌子上面用粉笔写了个还算端正的楷体“唐”字。门面小的很，有六张方桌子一览无余，最多容纳二十个人的大小，有个小的可怜的吧台旁也没有可以坐的地方。

吧台不设座位的酒吧能有什么可以让许鸡特别喜欢的气氛呢，我想。

周二晚上的9点45分，唐里面除了我以外没有其他客人，招呼我入座的人身高180左右，短发，长相十分干净清秀，穿着黑色T恤和深色牛仔裤配黑色的耐克跑鞋，胸前系着一条黑色的皮质围裙。虽然此人的这副装束和样貌和调酒师委实不太挂钩，但无论如何也不让人反感。反正酒吧里没有其他客人，我随便找了一个角落坐下后要了一杯福佳白啤。接着环顾四周，看见小屋四面的墙都涂满了红色，上面画着栩栩如生的京剧人物，笔墨流畅色彩分明，蓝脸白脸都各有韵味。酒吧里放着法文歌曲，曲调轻快，女郎的声音轻佻，跟酒吧墙上的画配在一起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王鱼和啤酒是同时到的。他冲我笑了一下坐在对面，跟黑T恤男人要了一杯吉姆雷特问我说，“好久不见，感觉怎么样？”

“你又变胖了，生活过分安稳的缘故？”说完我两口喝了半杯啤酒，感觉一路上的风尘被一扫而空，畅快。

“别光顾着损我，我是问你感觉回到家乡感觉如何。”

“扬州比印象里又干净了不少，东关街两边的房子被统一改造成了古色古香的小商铺。晚上挂着一个个红色的小灯笼，看起来有模有样，但好像跟我的距离越来越远了，怎么也想不起来小时候这儿是什么光景了。”

“所谓的城市建设社会进步吧，怎么说呢，只有这样才能吸引更多游客创造地方经济，你我的感受和记忆其实意义不大吧”王鱼倒是和过去一样，即使是苦笑，笑起来也会看不见眼睛，“你自己生活怎么样啊？跟江木一切顺利？该结婚了吧。还记得上次你回来扬州时候带着她和我还有许鸡一起去吃刀鱼呢。那时候我们都认为你们属于一定可以走到结婚那一步的类型。虽然刀鱼现在已经不让捕也吃不到了，但你们这婚也该结了吧，怎么都一直没通知我们。”

我又喝了口啤酒，“我和她在大约两年前分开了。有一天她突然提出分手，理由是不爱我了，说什么也不愿意再走下去了。”

“心里不好受吧，喝一大口。”王鱼摇着脑袋和我一起把杯中酒喝完。

“都过去了，没有办法的事情又不是第一次遇到。”

“没有找个新女友？”

“尝试过好几次，但关键时候不知为何总是有所退缩，无法彻底敞开心扉，索性放弃找女朋友了。你呢？”

“准备结婚了，老婆是爸妈朋友的女儿。双方知根知底，两个家庭都放心。”

“祝贺你，婚礼务必叫上我。”

“一定。”

我跟王鱼都没再继续说下去，本来他就相对沉默，我也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在一起长大的朋友终归还是一起长大的朋友，沉默起来也没有一点尴尬。酒喝了好几轮，我还是喝福佳，他喝吉姆雷特。我头有点发晕，墙上的京剧人物像是活了过来，跟着法国小曲跳起探戈。

“聊聊许鸡的事情吧。”我开口，“你怎么看？”

“说不上来，但总有点不好的感觉。你呢？这次专程回来探望他？”

“最重要的朋友嘛。失去了江木以后我无论如何也不想失去许鸡。一定是要回来搞清楚情况的。你去看他时候他怎么样？”

“他看起来失魂落魄的。可能是拘留了几天把他逼疯了吧，不过赵瑜跟他分开之后许鸡就一直那个样子。你可以问问熊。”王鱼指了指站在一边的黑T恤男子，“几乎每次来喝酒都喝得伶仃大醉，痛苦得死去活来，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是这样真让人看不下去。”

那个被称为熊的调酒师没说话，只是暂时停下手中擦杯子的动作并点点头。

“据我了解现在的状况是，警方在全力寻找赵瑜的下落。你也知道，媒体方面由警察出面暂时按住了消息，因此在网上看不到相关内容。”王鱼脸上泛红，话也开始多了起来，“听说赵瑜的父母倒是很冷静，只在事发当天给警察确认了赵瑜的样子和最后一次见到赵瑜的时间地点以及打扮，之后就没再出现。可怜了许鸡，打死我也不相信他是那种会在什么地方把赵瑜怎么样的人。还记得他看到蟑螂都吓得鸡飞狗跳的样子吗，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你说呢，陈让？”

“我相信许鸡不是那种人。你刚才说赵瑜的父母向警察描述了最后一次见到赵瑜时的打扮，你有听说具体是什么样的吗？”我突然想起了许鸡在信中对梦中出现的赵瑜有过一番描述。

“你关心这个干嘛。我记得说是那天赵瑜穿着绿色纱织连衣裙和白色尖头高跟鞋，佩戴一条有个白色的四叶草的项链。”

如果许鸡在当天没有见到赵瑜的话，那信里面所写的梦中遇到的赵瑜为什么会跟赵瑜父母描述中最后见到的赵瑜一样呢？但如果许鸡真的在那天见到了赵瑜，他不至于傻到把赵瑜的穿着写在信里面，这样的话如果警察看到了信他可就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一切都会好的。明天我去看看他。”我将杯中的剩余的啤酒一饮而尽，还是没有跟王鱼说信里的内容，等明天见到许鸡之后了解清楚情况再说好了。

时间已接近十二点，故乡的人作息时间非常健康，坚持早睡早起，甚至连酒吧也是这样。我跟王鱼依依不舍地走出唐，“明天我还要上班，没办法陪你去看许鸡了，他被拘留在东关派出所，你知道在哪里的吧。”

“放心，我知道的，现在网络地图那么发达。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晚安。”

返回马路上叫出租车的时候，才发觉天空飘起不知道是小雨还是雾的水汽，我说了要去的酒店地址。

“烟花三月下扬州，你一个人来旅行？”司机问。

“来了好几次啦，挺喜欢扬州的，都很熟悉了。”

回到酒店设了闹铃后，躺在床上一边看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一边回忆在唐一共喝了几杯福佳，六杯还是七杯呢？随着年纪增长，发际线和记忆力同时倒退的厉害。

门铃突然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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