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态》——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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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府少年

红叶城，薛府内。

一群丫鬟围着一个躺在床上的少年，熙熙攘攘。来去不断有人摩肩擦踵。

议事堂内。

“家主，薛洋遭到如此羞辱。我薛家势必要讨一个公道。”一位长老抖了抖胡须，意气风发道。

“万万不可，如今我薛家每走一步便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昭化郡内多少眼睛盯着？”还未等到主座言语，一旁的大长老像急了眼一样，赶忙制止道。

“更何况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小子，非我族人，其心必异。”蔑视的眼神漂浮在大长老脸庞上。

“大哥所言非虚，我薛家早不比以前，莫说昭化，就连红叶城内也是混得勉勉强强，不至于失了先祖颜面。谈何复仇？”四长老摇了摇手里的酒盅，迎合大长老道。

“四哥所言差矣，先祖留下的基业可以丢失，但先祖留下的气魄不能丢！这么多年来薛洋这小子早都融入了我薛家。”五长老豪迈道，“何来非我族人？”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二长老随声附和。

“三哥，你怎么看？”主座之人终于发声，满座皆寂静。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中年男子淡淡道。

此时，薛府西北角的居房里，薛洋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洋儿，你终于醒了。”美妇喜悦道，眼角不禁撒下了几滴泪水。

薛洋摇了摇头，稍许清醒，望着眼前的美妇道：“伯母，我没什么大碍，小伤而已。过几天自己就痊愈了。”

“洋儿，别说了。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伤。说来也怪我。自小到大，你在这薛府便受人数落。不是被打，就是被骂。碍于家族中人的情面，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几年下来，你又怎么会没有什么怨言呢？”美妇擦了擦眼角的泪，轻轻的抚摸着薛洋的额头。

“可这次不同，城主府的人居然敢动你，说什么也过不去。相信伯母，你伯伯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谢谢伯母。”薛洋心间思思暖意流过。

“说什么谢谢，你虽不是我亲生的，但我也只育有一女，早已把你当成我的亲儿子了。道谢岂不显得生分许多。”美妇道。

薛洋知道，自己是被抛弃的，从小便寄居在薛府。这么多年来，薛洋从不敢奢求薛府能对他有所照拂。

他的心里其实还有所感激。要不是薛府给他吃，给他穿。薛洋恐怕早已经饿死在街头了。

起先薛洋遭受到族内人欺负的时候，这位美妇便每每为他出头。但遭受到族人不满及指责。

类似于“家主夫人不可自降身份去保护野种。”，“这小子不会是家主夫人在外面生的杂种吧。”的诬陷层出不穷。家主迫于各大长老的压力，不得不勒令他的夫人不再插手与薛洋有关的事宜。

按实道来，这些年家主夫人风婉做的可以称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薛洋在薛府的几年来从来不被允许修武，因此才会被城主府的人欺凌。这也正是令风婉心痛之处。

其实早于薛洋被人送到薛府门前的时候，风婉就提议，让薛洋与其他子弟一样，跟随族内教习修武。但无疑，遭受到了全族的反对。

那时正是薛家开始没落之时，没人会对一个不知来历的小子倾覆真心。风婉一再要求族内长老答应，终于受到了族内长老的威胁和不满。

“风婉，你若要收养这个孩子，就趁早打消了让他习武的心吧。不然，就请他离开薛府。”

风婉一直记着大长老对她说的话。

薛洋看着风婉，眼神中流露出来浓浓的依赖和爱。

他知道若不是风婉对他的照顾，恐怕他就无家可归了。

但自始至终，薛洋从来没有叫过风婉一声娘。在薛洋的心里，母亲就只有一个人，就是那多年来未曾蒙面，或许抛弃了薛洋的亲生母亲。

此时，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薛洋起身，从床上下来，双膝跪地。

“娘，伯母以后就当我的娘好不好？”

“啊？”风婉惊讶的望着眼前跪地的少年，还未曾反应过来。她可是知道眼前的少年是有多么的坚韧。

数年来，就是这个跪在她面前的少年，饱受族内弟子欺凌，可他从未向自己乞求帮助。

一直以来，他都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沉受这一切。可如今，就是这么一个坚韧的少年，此时此刻，竟然跪在她的面前，而且，还喊出了那一声她久违的话语。

“伯母，你不愿意吗？”

“啊？不，当然不是。”风婉终于接受了这一切，“儿子。哈哈哈，我风婉有儿子了，就叫做薛洋。”

“娘”

“哎”

风婉也下定了决心，近几年来，薛府的遭遇她也是亲身经历过的。她眼看着族内分化严重，就被他人占了机会，将薛家从昭化郡内赶了出来，灰头土脸般。这一切的一切都与薛家前几大长老脱不了干系。但薛家迁出昭化的一役，他们已全部战死。就连当时的族长也含泪而终。

才勉强保住了薛家一条血脉。也不能责怪他们。

原本风婉以为经历了这些，薛家的高层会长点心。可万万没有想到，薛家依旧是那个薛家。作为薛家的领导者，不是想方设法企图让薛家重回昔日巅峰，而是竭力对族内事物插手，妄图夺取族长之位。

现在的薛家，越来越叫人失望了。

所以此时，在风婉的心里，几大长老的嘱咐早已烟消云散了。

“洋儿，不如我教你习武吧。”

薛洋的眼里透露出了强烈的欲望，燃烧出了巨大的火焰。

这么多年来他又何尝不想体验力量的强大。残酷的事实告诉他，只有自己强大，才不会被被人欺负，才不会被别人骑在头上肆意咆哮。

薛洋记着城主府小公子指着他的头，说他“薛家的废物”，“简直就像一个没用的废柴”，“废材猪”。

薛洋也记着城主府的小公子挥了挥手，他手下的人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朝他扑面而来。这就是力量带来的一切。

在绝对的力量之下，所有人都会对你趋之若鹜。

所以薛洋明白，风婉说出这句话，是真正的把他薛洋当做自己的儿子。

事实也正是如此。风婉不想再看见无论来自哪里无止境的欺凌展现在薛洋身上。

出生大家闺秀的风婉比薛洋更懂得力量的重要性。力量可以让薛家从昭化郡除名。力量也可以让曾经辉煌无比的世家跌落云顶，转瞬之间，就会沦为别人茶前饭后谈论的笑资了。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残酷之处。或许有人前一秒站在云顶挥斥方遒，指点江山。但下一秒就粉身碎骨。

薛洋握了握拳头，他的内心无比的纠结。

“怎么了，洋儿？”

“放心吧，洋儿，这一次，没有人能够将你逐出薛府。若是有人敢，我就和你薛叔叔带你走，反正你妹妹如今也不在。我们就离开薛府，去别的地方。等有一天你强大了，他们就说不出什么了，到时候我们就光明正大的回来，没有人会说什么的。”风婉摸了摸眼前少年的额头，是无止境的热血和意气。

薛洋就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之中。

“洋儿，你的亲生父母不知道在哪个地方等着你。你如果不够强大，怎么能够找到他们？洋儿，在这片土地上，没有什么能够比力量来得更让人折服。”风婉真的是怕了，她害怕如果有下一次，是不是她就会永远的失去薛洋。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哪怕是养母，没有什么比孩子的安慰来得更能让她担忧了。

风婉正是这种想法。

拒绝

“不”

少年坚决的声音响彻居房。

“娘，我知道如果您违背长老的意志教我习武的话，父亲的族长之位不仅难保，恐怕也会遂了某些小人的心愿。”薛洋的脸上写满了坚毅和擦拭不掉的自强。

风婉设想了薛洋会有的无数种的态度，可万万没有想到薛洋会拒绝。这令风婉大吃一惊。

风婉觉得她似乎低估了薛洋的坚韧。这个孩子远远比她设想的还要坚强。

但风婉已经下定了决心，又怎么会轻易更改呢？

“洋儿，长老那边你不用担心，你要相信你父亲。他会搞定一切的。”风婉凝视着薛洋。

薛洋的内心毫无动摇，他不能置父母于危难之境。此时他若是应了风婉的要求，明天薛家族长就铁定移位了。

薛洋不是认为薛刚，风婉的丈夫，他的父亲，会依赖一个族长的位置。

薛洋只是觉得冥冥中有种意志，告诉他，他现在还不能习武，时间还早。况且他不能对不起薛刚。

薛刚的父亲，也就可以说是薛洋的爷爷，在迁出昭化的一役中壮烈牺牲。薛刚担任薛家家主之位，就是为了替父亲报仇。

薛刚立志带领薛家重新走回往日巅峰。

薛洋如何能置薛刚于不仁不义之地。所以他薛洋明白，不拒绝也得拒绝。

“母亲，我是不可能让你叫我习武的。如果可能，我希望我能依靠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成长起来。”薛洋望着风婉，眼神是不符合少年的坚定，是深深掩藏起来的欲望。

“可是……”风婉还想说什么。

“母亲你不要说了，明天我会前往后山，在此之前，我不会跟随你习武的。这样，就算我自入武道，族内长老也无话可说。”薛洋希望通过自己的能力获得力量，而不是依赖别的人。

“好，既然我儿心意已决，我便不再多说什么，但是，我必须要告诉你有关武道的基础知识。这些作为世人皆知的东西，你也应该知道。”

“没有人有权利剥夺。”风婉很欣慰，薛洋能在这种关头还考虑到薛刚的感受。这不是一般人的心性可以做到的。

而薛洋做到了，薛洋是他的儿子。她以薛洋为骄傲。无论何时，无论薛洋未来会是何模样。

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将会是她和薛刚除却女儿之外最骄傲的存在。

“好，我来告诉你有关武道的基本知识。”

薛洋盘腿坐下，静静地聆听风婉开始诉说。

“我们生活的地方叫做叫做红叶城。红叶城隶属于昭化郡管辖。在这个地方人们以武力为尊。”

“其中有数不尽的王朝，道不完的宗门，言不尽的派别。无论是昭化郡的哪个地方，人们都以武作为衡量实力的标准。”

“而修武者更遭到人们尊敬。强大者可移星摘月，可力擎泰山，可填海换沧桑。”

“修武要经历后天九重方可步入厅堂，后又要经历灵武以至玄武，玄武过后乃为天武境。”

“之后的境界为娘也不大清楚，了解太多对你也没有好处。”

“洋儿，你可记得清楚了？”风婉望着眼前的少年，是那么的认真。

“嗯，娘，我记住了。”薛洋很震惊，居然有可以移星摘月的人。他也再一次清楚的认识了这个以武为尊的世界。

“洋儿，你明天去后山的时候，我会命人给你一些钱币和丹药。你切记，你若要修炼，必须先了解过程，不可胡来。”

“嗯，娘，我知道了。”薛洋渐渐的开始了解到了自我强大的重要性。

“我会让人给你送一本武道起始书，还有，万万记着，不可深入后山。你若是在外围便没有什么大的危险。内围多少有些强大的妖物，万万不可莽撞。”风婉叮嘱道。

“娘，我记住了。”薛洋把这一条条都记在心里。

“好，我先回去了，与你父亲交待，顺便给你准备明日需要的东西。”风婉不舍的望着薛洋。风婉隐隐有种直觉，或许薛洋能够达到她意想不到的境界。

或许从明天起，这个少年，便能创造出属于他的神话也未尝不可。

风婉就这样一步步走出了居房，身后薛洋跟随，直到出了院门，薛洋才止下脚步。薛洋就静静地站在门前，望着风婉渐行渐远的步伐。

薛洋的眼中布满了不舍和坚定。

红叶城，薛府大长老院内。

“大哥何以闷闷不乐？”四长老正坐在大长老的面前。两人的面前摆了一副棋。

作为薛家的四长老，薛亮可是知道眼前这人有多么的不简单。眼前的这个人可谓是薛家最后一位元老级长老。

说来也是这位大长老命好，薛家迁出昭化一役，他恰巧不在。等到这位大长老得知消息的时候，薛家已经定居在红叶了。

就这样，当时薛家的一位默默无名的长老成为了如今的薛家大长老。

但毕竟人家的资历摆在那里，四长老也不好多说什么。

“老四，你觉得这盘棋你还有机会赢吗？”大长老凝视着眼前的棋盘，久久才言。

“与大哥下棋，我又怎么会赢呢？”四长老薛亮看着眼前无路可走的棋盘，淡淡道。

“四弟说笑了。当真无路可走？”大长老停下手中将要下的棋。

“当真无路可走。”

“四弟也是糊涂了，怎么会无路可走。天也不绝人之路，何况一盘不大不小的棋？”大长老放下了棋，就淡淡的看着四长老薛亮。

“何解？”四长老薛亮自以为棋艺颇高，但始终觉得这盘棋，活不了。

“以身为棋，胜天半子。”大长老不落棋，反到大手一挥，满盘棋皆化作齑粉。

四长老薛亮心里一个咯噔，顿时感觉到事情不简单。这位曾经默默无名的大长老可能在密谋着什么。但他始终没有发觉到底将会出现什么事情。

其实，就连许多薛家的人都不清楚，为什么经历了昭化一役之后，昭化郡内几大世家再也没有对薛家下手。

按理来说，就算薛家迁出了昭化，对于昭化郡内高高在上的世家来说，想要彻底使薛家覆灭也是小事一件。

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薛家就在迁出昭化之后，再也没有遭受到来自昭化郡内的攻击。

四长老薛亮，作为曾经薛家的一名精英子弟，也不知道。但他隐隐有种直觉，大长老可能知道。

而且，此时此刻，他可能正在为此事担忧。

四长老薛亮虽称大长老一声大哥，可其实他们的辈分是差一级的，但碍于先祖的规矩。薛家长老皆以兄弟相称。四长老薛亮才唤大长老一声大哥。

如今看来，这位大哥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就在这盘棋面前，他们各怀鬼胎。

另一边，薛府家主堂内。

风婉刚刚和薛刚交待完收薛洋为儿子的事情。薛刚的脸上也浮现出来满满的欣慰。

这一夫一妻都有抑制不住的开心和喜悦。

而薛洋此时此刻正望着天空发呆。他爬上了屋顶，一个人在月光下面静静思考。

薛洋发现，这片土地，远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加多姿多彩，要更加有趣。

原来强大的人可以移星摘月，可以排山倒海。这些曾经他以为不可能的，如今也慢慢被他所接受了。

因此，薛洋更加希望自己可以成为强者。强大到可以保护他的父亲，他的母亲。强大到可以找到他的亲生父母。

一个少年，此时此刻就在红叶城的土地上憧憬着属于他的天地，属于他的光芒。

而，未来又会怎样辜负他的期望？亦或是成就他的雄心壮志？

这一切的一切，会让他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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