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之下三十载》——九世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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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南渡

“人说黄泉以北是地狱。原本我还不信，现在看来这话倒是真的。”赵林下了马，手拉缰绳，向河对岸眺望。

刘士远也下了马，看了看河对岸那片被浓雾笼罩的土地，道：“只不过出现了几个骷髅。现在就断定那里是地狱，未免太过草率。而且如果真是地狱的话，那未免太夸张了。”

赵林走到河边，蹲下身子，道：“是有点夸张，不过这条河倒是真的神奇。”说着伸出手抄起一把河水。

那河水诡异得很，仿佛带有颜色，却无法辨认，似白，似灰，又浮动着蓝色，眼一花就是一团混沌。可河水偏偏又清澈见底，河底是沙土和石头，一个活物都见不着。

刘士远走过来，望着那水，道：“你可当心点，传闻这水里有毒。”

赵林将手上的水洒回去，哈哈一笑，道：“毒死正好，那你这军师就可以接替我当城主了。”

刘士远道：“我说真的，之前听说有人喝了这水后全身僵硬而死。”

赵林一挥手表示不在乎，只道：“这水有没有毒到不打紧，关键是这些骷髅啊。”

刘士远点点头，道：“不错，从我们刚遇到的那一只看，这骷髅虽然脆弱却有极强的攻击性，只有一两只倒还无妨，可如果数量一多······而且据民众反映，他们是从北面而来，如果哪里真是地狱，骷髅的数量应该不少。可他们为什么要南下呢?而且为什么以前不来，现在突然来了呢？他们究竟是无意识的觅食，还是有意识的进攻？他们的背后有没有领导者?最重要的是，他们是怎么渡过这条河的？”

赵林插话道：“是啊，如果这条河真是沟通阴阳两界的黄泉，那地狱里的鬼怪应该过不来啊，就像我们过不去一样。”

“最近的一次渡河尝试是在何时？”

“好像是40年前，上一任城主时。城主出于好奇，安排一艘大船，领数十人渡河。可划了半日离岸仅有百米，离岸越远船速越慢，最后船停止不前。据上任城主说，他们当时都在奋力划桨，可水面只是茫茫一片，越划反而离对岸越远。而他们返航时却只用了片刻。因为无法渡过，又加之对岸浓雾弥漫阴气森森，黄泉地狱的说法就传开了。”

“可这些骷髅却过来了啊，莫非······”刘士远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重的恐惧。他不禁像对岸望去。

赵林上了马，转过头来像刘士远道：“喂，别再看了，快回去吧。”

“等等！那是什么？！”刘士远一声惊呼。

赵林听言，向北望去。只见北岸浓雾依旧，黑色的大地在浓雾下若隐若现，地面上影影绰绰有大片东西移动，傍岸的河面上荡起一层层的涟漪。

“那是······骷髅！”赵林吃了一惊。坐下马匹四蹄乱踢，赵林匆忙稳住。“快上马，回城！”

刘士远上马，同赵林飞驰回城。

刘士远将马凑近赵林，喊道：“老赵，事情怕是不妙啊！”

赵林骂了一声，道：“我也知道不妙，这么多骷髅若是全部过河，我城子民当受灭顶之灾！你要做的是想办法，不是说空话！”

刘士远道：“你误会了。一开始两三只骷髅还可以认为是偶然，可如今是大规模渡河！即使他们背后没有领导者，这样的数量也足以碾压一切！而且，这黄泉无法渡过的特性怕是消失了，我们根本无法估计他们会有多少援兵！如果只是刚刚看到的那些，我们或许可以守住，可如果他们源源不断，那恐怕就是亡国之灾啊！”

赵林听了后脊一凉，两腿一夹马腹，速度又加快了些。

前方耸巍巍一座雄城。

赵林奔入城门，勒马回缰，吼道：“全军备战！李广，带一千轻骑出城召回百姓！关主门，留侧门。张平带五百人守侧门，迎纳入城百姓。弓箭手两千北墙，东西二墙各一千。步兵三千北墙，东西二墙各一千五。余下骑兵两千，弓箭手三千，步兵三千五，城中待命！”

一番令下，李广、张平各去执行，赵林和刘士远上北城墙。一时间满城哗然，百姓奔回家中，关窗锁门。士兵列阵、上城，兵器声叮叮当当，一切动作迅速，有条不紊。

赵林望着那些士兵，心中不免有些欣慰。那是他练出来的兵啊，姑且不论战力，就以纪律来说也是足以同禁军相媲美的。有这些士兵在，那些骷髅想来也不算大问题。赵林在想自己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刘士远的眉头却一只皱着。

赵林觉得有些奇怪，问：“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劲吗？有这些士兵在，应该可以抵挡那些骷髅了吧。”

刘士远道：“这些士兵都是精锐，战斗力当然可靠。但我心中总感觉有些不安，好像一切都不在掌控之中。”

“哪里能事事皆在掌握。战争，狭路相逢勇者胜。我等只管奋力一战便是。”赵林说着走到城墙边缘，向北方望去。

时值深秋，高风卷动郊外的枯草，泛起一层层的波浪。大雁早已南飞，只剩三两只乌鸦在枝头嘎嘎乱叫。风不时地迎面吹过，带来的空气略带涩味。一队队的百姓在骑士的护送下回到城池，又有一队队的骑士出城补充。太阳坠在西边的天空，像倒下的武士，洒出的鲜血将天空染成红色。

赵林看着血红的天空，喃喃自语：“是个打仗的好日子。”

刘士远道：“或许我们应该做好最坏的打算。情报太少，又是从未见过的情况，我这个军师竟无丝毫用处。”

赵林回过头来，道：“李广回来了，或许他会有什么消息。”

话音刚落李广已登上城楼，走了过来。“方圆二十里的百姓已尽数召回。”

赵林点点头，道：“行了，百姓一般也不会跑太远，二十里差不多了。留一百名斥候在外打探，并召回百姓，其他人就回来吧。”另有士兵下城传令，李广留在城楼上。

刘士远问：“在外面有遇到骷髅吗？”

李广道：“有，不过只远远地看了几眼。在青川以北，漫山遍野，无穷无尽。”

第二章 闯阵

落日渐渐西沉，残存的霞光使一切蒙蒙的，另一处天空已有了月亮淡淡的影子。

四周都不那么通透，如同蒙上了一层阴影。可这笼罩天地的阴影比之士兵心中的却还要淡了一点。

站在城墙上便可以看到那泱泱骨海。在一片荒草的界线之外，漫山遍野都是白色的骷髅。奇怪的是他们在离城二里的地方停下了。这让人们更加猜不透他们的目的，恐慌之感愈发强烈。

“士气有些低迷啊。”赵林看着士兵们阴郁的脸色，有些担忧地说道。

刘士远也注意到了这点，道：“不错。面对这种情况，害怕是理所当然的。我倒有一个办法，只是不知道你敢不敢。”

赵林看了他一眼，道：“有话就说，什么敢不敢的。跟着我也有些时候了，还讲这种废话。”

刘士远一笑，道：“虽说跟了你三年，但对于你这古怪的脾气，我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别说是我，就是李广恐怕也摸不清楚吧。”

赵林道：“你把我想得太复杂了，其实我这人还是挺单纯的。”

刘士远道：“单不单纯暂且不论。我的办法是闯阵。你、李广，再加上张平，你们三人骑三匹快马，出去杀他几十上百个骷髅回来。”

赵林一听，乐了。“正合我意。李广、张平！“赵林走去喊人了。

刘士远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如此状况，不得不兵行险着啊。可恨，情报怎么这么少！”

骷髅逼近城外后斥候也不得不回城，侧门也已关了。赵林三人来到大门，士兵取下顶门的木柱，将大门打开。赵林抽出长刀，一马当先飞也似地冲了出去。李广紧随其后，左手持弓，右手握住缰绳，马肋两侧是满满的两个箭壶。张平手提阔刀，落后两步也冲了出来。

城墙上的士兵看见三道烟尘笔直地插入白森森的骷髅海。

赵林离骷髅最近，向右俯身，长刀挥下，借着马匹的冲劲带过骷髅的颈骨。切口平滑，头颅垂直落下，架子晃一晃倒了下去。“好弱。这样的骨架子一枪扫下去能砸碎不少，但数量这么多，累也累死了。看他们的样子，攻击力应该不强，我城沟深壁坚，城中应该无忧，但也不能一直窝在城里啊。究竟如何是好？”

赵林这样想着，李广的箭已射出半壶，箭箭直插眉心。张平在后面看得有些呆了。师傅只是教了他刀法，虽然听说师傅箭术高超，却一直没有见过，今日一见，实在是惊世骇俗。

张平因为惊骇，竟连刀也忘了挥。奇怪的是，这些骷髅任凭宰割，一动不动。张平正感到奇怪，赵林回过头来喊他：“喂！想什么呢，快跟上！”

张平加速跟了上来，将自己的发现同赵林说了。赵林道：“我也发现了，可到现在也没有弄懂是为什么。”

正说着，前方一只骷髅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是雾。”李广拿箭向前方一指：“向北的视野比向南的短，仔细看，北面有一层薄雾，且越向北越浓。也许骷髅只能在雾气下活动。”

张平看向李广的目光又奇了几分。现在的师傅和平常大不一样，张平怀疑现在骑在马上的是假师傅。

赵林倒是觉得理所当然，毕竟是共同经历了数十场战役的老战友了，他对李广知根知底。“有可能，走，继续向北。”

“果然如此。”赵林随手砍翻一只骷髅。周围的骷髅渐渐地靠拢过来，空气中可以看见有一层淡淡的雾气。夕阳即将落尽，天色沉了下来，四周模糊不清，充满了骨架移动的咯咯声。

赵林看天色不早，在想要不要回去。他又想到一件事情，道：“还没测试他们的攻击能力。这个弄完了就回去。张平！”

张平心中泛起不祥的预感，问：“怎么了？”

赵林看看张平手中一米六的大刀，又锤锤他的胸口，道：“小伙子身体蛮结实。好，下去吧。”

“干什么？赵老大你不要害我！”

“我同你无冤无仇，害你作甚。我是要叫你立功呐。快下去，站好了。”

张平无奈，只能听令，下了马来。赵林二人四下里砍杀着，将周围清理出一片空地，只留下一只骷髅向张平扑去。

骷髅颤巍巍地向张平走去，赵林在旁边看得有滋有味。

张平快掉下泪来，心里早已骂了娘，叫道：“你这是要我当靶子啊！”

赵林道：“放心，这小骷髅攻击力不强。你看他一没爪子，二没獠牙，力气又这么小，伤不到你这壮小伙。”

“你怎么知道？你又没试过！”

正说着，骷髅已到了跟前。张平强忍住挥刀的冲动，闭上了眼睛。骷髅一把抓住张平的胳膊，张嘴要咬。这一抓使张平松懈下来。“好弱。”张平想到隔壁家十岁的王小华跟他打闹时也就这么大力气。骷髅一口咬下，张平身子一偏，让骷髅本来瞄准脖子的牙齿咬到了肩膀。张平又想到隔壁家的小黑狗王二黑用牙齿轻轻地咬他。

赵林过来，一刀斩下骷髅的头颅，刀锋离张平的身体只有一指宽。“行了，回去吧。”

张平被那刀吓出一身冷汗，上了马尾随着赵林二人奔回城去。

赵林二人依然跑在前面，张平马术不好，吊在后面。

赵林拿眼角瞟了张平一眼，向李广道：“不论武艺怎样，没上过战场终究只是新兵。你也是，别老惯着他，搞得他胆子这么小。”

李广道：“我没有惯着他，只是没机会罢了。”

“这话我可不信。不过也是，多少年没打仗了。不像我们年轻时，诸侯混战，走到哪都是战场，不杀人就被人杀。说起来还得感谢王朝的皇室，要不是那些姓宋的统一诸侯，我们哪有现在的太平日子。”

说着话，三人又回到了仓凛城。

进入城门，周围的士兵全投来钦佩的眼光。赵林二人倒不觉得什么，张平心里却乐开了花。要知道众人对他这个十七岁的步兵统领是不服的，为此他没少打过架。这一战算是正了名，现在想来被骷髅咬一口也是值得的。

赵林上了城楼，刘士远在那等着。

“如何？”赵林问。

“你自己看。”

只见城楼上的士兵个个满脸兴奋，跃跃欲试。

赵林看了哈哈大笑。“不错，这才是我的兵。”

刘士远问：“那些骷髅战力如何？”

赵林摆摆手，道：“弱不堪言。来，我慢慢跟你说……”

天已经完全黑了，有士兵挑了火把上来，在城墙各处插上。一轮弯月挂在天上，洒下凄冷的月光。

黄泉往南十里已被浓雾覆盖，月光照不透的浓雾中，闪动着朵朵幽兰色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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