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场旧事》免费试读_张天阳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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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出来了

1974年5月3日上午10：00点整，太湖劳教所的大门打开了，劳教指导员张敏峰领我出来了，张指导员对我说：“王春城，希望你出去后安纪守法，好好做人，这辈子别让我再见到你了。”我站直身子，舔着脸对指导员说：“张导，张哥，我一定接受人民群众的监督，认真做人认真做事。”“好了，赶紧回去吧，记得到居委报到。”“好好好，一定一定”我忙不迭的回道。

看着张敏峰肥硕的背影随着劳教所的“哐当”关门声消失了，我禁不住朝地上吐了一口痰，心想：“你以为老子想见你啊？你以为老子想偷东西啊？这不是生活所逼嘛”

走到马路边，我不禁犯了愁，回家有60公里的路程，乘车得6块，身上拢共才几十块钱，哎，算了，还是走回去吧。

两块钱买上十几个包子加两瓶小香槟，我就这样踏上了回家的路。人在路上走，思绪却飞向了远方……

我叫王春城，今年22岁。我家在苏州乡下的一个边远小村，父母是一对老实巴交的农民，我大哥个性木讷，性情随父母，我是我家的异类，从小能言善辩，思维敏捷，我总觉得我不应该和父母一样，一辈子窝在农村，所以20岁那年，我一个人到苏州城混生活，一天十几个小时的苦活累活干过，可是赚不了俩钱。坑蒙拐骗好点，可我这人心软，自己想想还是算了，总要返一半给人家。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孟小红，我的生活轨迹才有了变化。她漂亮，温柔，但她是一个贼。记得那天，我在观前街上瞎逛，忽然我感觉我口袋有动静，我一把抓住口袋，可能我速度快了点，也有可能她慢了点，我抓住了她的两手指头，我回头一看，是个女的，还挺漂亮，我也不松手，攥着她俩手指，说：“妹子，干啥呢？”

孟小红也挺镇静：“大哥，放我一马呗。”

我一听口音，象我们那的。说：“听口音是大义一带的吧？”

“我北赵巷的，大哥你哪里的？”

“我老坟湾的。”我盯着孟小红的大眼睛，说：“妹子，认识一下，我叫王春城，你叫什么？”

“孟小红”

“小红啊，怎么想起来干这活啊？”

“家里姐妹多，父亲身体又不好，我老大，想到苏州城找生活的，没曾想活不好找，得吃饭吧，我都三顿没吃了”

“哎，这样吧，我请你吃个饭吧。”

……

就这样，我俩认识了。

一个多月后的一天，孟小红找到了我，对我说：“哥，我爹可能快不行了，送医院也没钱，能借点吗？”

我翻箱倒柜，总共就找了11.2元，说：“都在这里了。”

“这可差远了，怎么办呢？”孟小红钱也没拿，人就走了。

当天晚上九点多，我刚上床，“笃笃笃”有人敲门了，我开门一看，原来还是孟小红。

进屋后，我给她倒水，她从我背后一把抱着我，我把水瓶放下，拍拍她的手背，说：“怎么了？小红。”

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抱我亲我，都是年青人，当时我也没多想，直接要她。事后，孟小红说：“哥，能帮我一回吗？”

“你想我做什么？”我问道。

“我家现在缺一大笔钱，救命的。没办法了，再偷一回，最后一回！”

“可去哪偷这一大笔钱啊？”

孟小红说：“我有一小姐妹在观前街昌盛粮油批发店做事，她们店里有，她今天下班的时候故意把窗户拉关了。”

“只要进去拿个一千块就行，多了不拿。”孟小红继续道：“你把我托进去就好。”

那天晚上天很黑，半夜两点，我和孟小红去了那家叫昌盛的店，门面果然很大。我们绕到后门，旁边有扇窗，轻轻一推，果然没关，连窗棂都没有，我估摸窗户离地大概一米五六的样子。我悄悄对孟小红说：“小红，我进去吧，你不方便，你找个地方躲起来。”

看着孟小红转过拐角，我撑着窗台爬了进去。我打开手电，径直朝前厅走去，在收银的柜台旁，翻箱倒柜，结果只找了十八块八毛八分，心里嘀咕道：“这特么哪里来的一大笔钱？还只取一千？”

敲在此时，灯突然亮了，一个壮实的中年汉子光着上身手持毛竹杠子站在我不远处，并大喊：“捉贼呀！捉贼呀！”听到这杀猪般的嚎叫，我立马慌了，往窗户那边逃，那汉子追了上来，朝着头给了我一杠子，我只觉得身子一软，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从这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孟小红。

再长的路，总有终点。晚上八点的时候，我回到了生我养我的老坟湾。我拎着空空的行囊，在村外徘徊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敲响了回家的门。

是父亲开的门。父亲看到我，狠狠的摔了我一嘴巴，说：“你还死回来干什么？”然后就回了屋。母亲抹着眼泪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春城，我的儿啊，你总算回来了。”母亲拿了把稻草在门外点着了，跨过火去了晦气，母亲把我拥进了家。

大哥已经成了家，嫂子也快生了。他们的新房就造在老宅的旁边。在吃过母亲做的鸡蛋面后，我躺到了自己的床上，房间里的摆设还和以前一样，我默默的在心中对自己说：“老坟湾，我回来了。”

……

2.村高官

老坟湾村高官王解放是老书记王阿三的二儿子。今年二十五岁，仅比我大三岁，结婚四五年了，听说媳妇是SH来的女知青。

早上七点钟，村里的劳力都已经下地去挣工份了。我和嫂子打了个招呼，拎着母亲准备的两瓶白酒，往王解放家走去。

“呯呯呯”我走上前去朝王解放家的大门拍了起来，“谁呀？大白天的不干正事，敲什么敲？”一听这苍老的乡音，我知道是阿三叔在家呢。这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是位女人，应该是王解放的媳妇儿了，她冲我来了句：“侬找啥人呀？”

我朝她点头哈腰道：“我找王书记，找阿三叔也行。”她瞄了眼我手上提着的两瓶酒，转过身往院子里走去，我带上门，盯着前面带路的女人浑圆的屁股，想着她那勾人魂魄的丹凤眼，心想：“这SH娘们真特么好看！”

“爹，找您呢。”说完女人回房了。

我正了正脸色，对坐在院子里藤椅上的老书记说：“阿三叔，你好啊！我是春城啊，过来看你呢！”我顺手把两瓶酒放到了小茶几上。

“噢，春城啊。你个小赤佬放出来啦！”阿三叔道。

我心里暗骂：“你个老东西，上门就是客，何况还拎着东西呢！冲着两瓶酒你也不能张口就骂吧”

我赶紧从上衣囗袋里掏出劳教释放证明，对老支书说：“叔啊，侄儿犯了错，已经改造好出来了，希望您老人家给我个重新做人的机会，我一定在党和人民的监督下，认真做事，好好做人。”

老支书看了我一眼，不紧不慢的说：“春城啊，都一个村上的，就你这事，你爹已经找过我好几回了，现在有个机会，大丰农场需要插队知青，我们村有三个名额，所有手续村委帮你办，而且不要政审，凭你小子的人材样貌，说不定还能带个媳妇回来。”

“叔，这大丰也太远了，这不跟劳改一个样吗？”

“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就你这样的你还挑三捡四的？好地方你去得了吗？你要不去，在村里做工份也就混口饭吃，你也不小了，这四里八乡的，谁家闺女肯嫁给你？真想打一辈子光棍啊？”

被阿三叔这么一说，我的心思也活泛开来了，是啊，树挪死人挪活嘛。

我连忙说道：“阿三叔，您这么一说，嘿，我发觉这大丰农场还真是我唯一的出路。”

“难道叔还会害你呀！”

“叔，还有俩是谁呀？”我问道。

“现在还在研究，你知道的，我们村富农地主成份的比较多呀。”

阿三叔说：“那你先回去等着吧，手续好了，你解放哥通知你。”

父亲知道这件事后，对母亲说了句：“阿三这老东西真鬼，喝了我那么多酒，就办了这事，偏生我还无话可说。”

……

除了我这个闲人，忙碌的时光特别的匆忙。一转眼，两个月过去了。

十二月下旬的某一天，我和我哥摇船到河沟里捞淤泥回来，父亲在院子里等着我，对我说：“春城啊，你把自己给拾掇下，头发剪剪，洗个澡，你妈在帮你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去大丰农场。老大去村头肉店买点肉回来，为你二弟饯行。”

晚上我们父子三人喝了点酒，母亲絮絮叨叨叮嘱了很多，可我真没记住，父亲只说了一句：“春城啊，别再进去了！”这句话，我一直记在心里。大哥又醉了，直到第二天早上五点我们在村委集合，都没有起得来。

关于大丰农场，的确是所知甚少。同村的王致远告诉我：“大丰农场其实应该叫SH大丰农场。是SH市在盐城大丰办的一个农场，主要是为了安置SH知青以及劳改犯的。”

我听到此话，心想：“我这还是劳教啊，难怪老头子听说了要骂王阿三，太特么坑了！”

看我有点发愣，地主出生的王致远说：“春城，不要太担心，我们最差也不会比劳改犯差的，至少我们是自由的，在哪不是干活呢？听说我们一个月比在老坟湾多三斤粮票呢？”

听着王致远的话，我不由说道：“是啊，现如今吃饱肚子才是第一要务！”心里却在想：这操蛋的生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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