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航线》免费试读_已知用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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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禁忌之塔】

藏书阁是一个九层高的塔状建筑，它位于整个经院的中央。虽然有九层，但是现在只有底下的四层亮着灯，上面的五层都只是一片空虚黑暗，透着一片阴冷的杀气，令人望之生畏。

原因就是去年在藏书阁的五层，发生了大学者李儒的惨死事件，李儒乃是当朝国相李傅的同胞兄弟，所以甫一案发，就引起了极大震动，也引起了地方官员的极大重视。

本州府衙的人到场之后，立即开展调查，但是情况比所有人想像得还要复杂。现场只剩下李儒的尸体，他的死状十分惨烈，七窍流血，却很蹊跷地没有任何伤口。除了满地散落的海图和研究文献之外，什么线索也没有找到，调查陷入了僵局。

当晚，李儒的妻子和儿子也消失无踪。

这不是小案子，更可怕的事情是，进入过五层的七个捕快和两个捕头、经院的司学、藏经阁的看门人都莫名其妙地遭受不幸，有失明的、有失聪的、有变成哑巴的，还有摔下高楼断了手脚的。

这令州府的提刑官赵兴坐立不安，他很想就此收手。但是死者的来历不一般，他害怕得罪于当朝国相，于是坚持换人也要开展继续调查，然而不管换了多少人，悲剧都在继续。

终于在调查进行了一个月后，资深捕头，同时也是赵兴的老同学——张显庆发了疯，并且莫名其妙地爬到了藏书阁的八楼跳下来死掉了。

消息传到赵兴的耳朵里，他终于下令，停止侦查，并且把藏书阁的五层以上的所有楼层全部封掉，以免害及无辜。并且冒着丢官的危险，托人上书向李傅呈情，自罪调查失职，更言明调查的凶险。

好在李傅体恤地方官员的难处，回书表示理解。并拨了一笔专门的款项，抚慰了整个事件里的所有死伤者。这样公正无私的处理方式，让李傅在百姓乃至皇帝的心里成为了贤臣的代名词。

从此李儒一家之死成了无头悬案。

藏书阁的五层以上成了禁忌之地，藏书阁的传说也越来越离奇，有人说它沾染了不洁的妖气，有人说李儒研究的神秘的“海学”触犯了沿海的海神，甚至还有人开始传说藏书阁藏了经院的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才要把不幸的李儒灭口。

旧任的司学由于双目失明，渐渐感到不方便继续领导经院的治学，在调查结束六个月之后告老退休了。

新任的司学上任之后，对于这些以讹传讹的谣言很是反感，不想让它们毁掉堂堂岭北经院的声誉，于是向岭北州的州府申请拆除重建藏书阁。

很快就被批准了，不日将破土动工，现在，整个经院的人都在做一件事，那就是转移藏书阁五层以内的书籍，至于五层以上的书，没人敢去收集，就任它们自生自灭吧。

陈渭国是经院的一名学者，他与妻子多年不育，对于没有子女的他来说，学术就成了唯一的慰籍。他常常需要去藏书阁查阅一些学术书籍。但是他研究的领域的书籍在藏书阁的六层，这令他十分苦恼，常常恨不得偷偷钻上去取，又担心被那个诅咒害死。听说五层以上的书籍要被全数销毁，他就更加坐不住了。所以这几天他常常在藏书阁周围游荡。

“哇哇~”

陈清国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有小孩子的哭声，循着声音，他一步一步地靠近藏经阁，一步一步地走上藏经阁的阶梯。他一路从一楼走到了四楼，发现声音还在上方，看见五楼被锁上的门，他不禁冷汗直流，这哭声来自于五楼！

正在四楼收书的另一位教授张青之看见陈渭国呆呆地望着五楼的门，打趣他说：“陈兄，来找你的书啊？可惜在六楼，不可能拿到喽。”

陈渭国说：“不，你听见有小孩的声音没有？”

张青之听了一下，眉头一皱：“还真有，你不会是想去……”

陈渭国说：“我要救那个小孩下来，过两天这地方就要变成废墟了。”

“不能上去！你不知道藏经阁五楼的诅咒吗？”

“不！你想想，如果有诅咒，为什么还有小孩在那里活着？你不觉得不合理吗？我看都是经院和州府说出来骗人把戏，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骗取建设经费，好从里面捞油水。”

“好，那我和你一起去。”张青之不放心陈渭国一个人上去，他停下手里的活，掏出一个银白色的小斧头，说：“陈哥，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学博士，恐怕连门都打不开吧。”

张青之在读书之外兴趣广泛，他平常经常携带各种小玩意儿。

当地一声，门锁被打开，里面一边漆黑。他们举着灯四处搜寻，发现所有的文献都散落了一地，而李儒的尸体早就已经被处理了。

现在他们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可能婴儿暂时止哭了吧。他们走到了窗边，准备透透气。

“别看了！”一声低沉的吼声在他们后面响起，把两人吓得寒毛直竖。

他们回头一看，一个看不出形体的巨人出现在他们背后，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盒子一打开，就会响起小孩的哭声。

“你……你是什么？”陈渭国和张青之惊呼。

“嘘！不要问我是谁！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怪物开口道：“如果你不帮我，我就不客气了。挖眼睛、捅耳朵还是从这里跳下去，你们自己选。”

*****

“听说了吗？陈博士和张博士去了藏书阁的五层，还毫发无损地下来了。”

“不可能，去了五层的人，非死即伤。等一阵子你们再看就知道了。”

“真的吗？”

“那还有假？当年我们的老司学，多好的人哪，就是出了藏书阁五个月后失的明，还有张显庆张副官，也不是当时就疯了的。”

“啊？可怜了，张青之老师这么年轻，还没有结婚呢。”

“陈博士的夫人更可怜吧，这么大年纪了没有儿女，现在丈夫又要没了。”

陈渭国和张青之从五层下来不久，他们勇闯五层的事情就传开了，人们开始为这两个硕学感到惋惜。

张青之不安地问陈清国：“老陈，你真的决定要帮那家伙吗？”

陈渭国说：“嗯，我已经按照那个家伙的吩咐，把药给我妻子服下了。”

张青之显得有点惊讶：“可是，你这不是帮别人养了孩子吗？”

“这也是为了你我的性命安全呀，你知道的，不答应他会发生什么事情！”陈渭国说：“再说了，我们夫妻二人年届四十了，还没有任何子嗣，我们都太想要孩子了……”

张青之用崇敬的目光看陈清国：“陈教员，你实在是太伟大了。”

陈渭国哈哈一笑，说：“我倒不觉得我吃了多大亏，这个小孩也许会给我、给经院，乃至整个岭北州带来不一样的生气，把他带到世上是我的责任，我何乐而不为呢。”

张青之不说话了，他没想到这样一个平常不苟言笑、兢兢业业的经士，竟然也有如此冒险的一面，他也放下心来，因为那个怪物不会再找自己麻烦了。

两天之后，藏书阁被正式拆除，在经院的二把手祭酒坚持下他们放了一把火准备把里面的书籍烧掉。但是奇怪的是，李儒当年所留下的手迹和他的藏书怎么也烧不着。司学就把那些书集中起来，于经院后山挖了一个地道封住了。

在陈渭国和张青之两位博士的建议下，经院决定在藏书阁原地重新开始建设新的藏书阁，比原来的面积大了一倍。

十个月之后陈家高夫人奇迹般地诞下一子，货真价实的老来得子。人们啧啧称奇，这两个人去了五层，竟然没有任何祸事，反而撞了好运。有一些人其至开始埋怨起学校过早拆掉旧藏书阁，让他们没有机会去碰运气。

全经院从司学、祭酒到博士、讲郎都来庆贺这一大喜事。陈博士高夫人生下的儿子很奇特，不哭不闹，不到一天就懂得爬行。

看到这种景象，司学官当场给他起了名字“陈驹”，因为他和马一样，生下来第一天就会走路。他祝贺陈渭国道：“你这个迟来的儿子很不一般啊，生来就会走。俗话说虎父无犬子，以后他一定能继承你的衣钵，成为更有才华的大学者，振兴我们的经院。”

中年得子的陈渭国对于儿子的教育很是上心，不仅领着他博览群书，还带着他与硕学名人对谈。在陈渭国的影响下，陈驹到了十二岁，已经对各个学科都有所涉猎，虽然不精通，但已经和绝大多数二十多岁的院生一个水平了。经院中的所有人都对聪明的陈驹疼爱有加，教授起知识来毫不吝惜。

但是未满二十岁的小孩不能入院读书，陈渭国便把儿子送到城里的张青之任教的长平学馆读书，长平学馆里不仅有经学课，还有剑术课。陈驹常常偷偷去看剑术课，时间久了，开始模仿起来，渐渐地他才发现自己的兴趣不在读经治学，而在剑术。

于是向陈渭国提出学报名学剑术班，陈渭国回绝：“武学是下等人修习的东西。”

在亲爹这里碰了壁，陈驹去求助于老妈。高夫人很疼陈驹，于是跟他说：“为娘也不会啊……你如果想学，就去找你的张叔叔，他认识的人多。”

第二章 【天赋初现】

陈驹很快到了张叔叔的家里，巧的是他正好在院子里拿着笔正在作画。

“张叔叔！您认识会剑术的朋友吗？”

“剑术？你想学剑术吗？你老爹可不会同意的。”张青之笑道：“你爹他平日里可是最看不惯武夫的。”

“张叔叔，可是我发现剑术是我的真正的兴趣所在，读书，我已经腻了。”

“腻了就要放弃吗？”

“张叔叔，你就那么喜爱读书吗？难道你小的时候没有想过当剑士之类的吗？”

“这……我……”张青之被戳中了，他确实想过当剑士，不仅想过当剑士，还想过去航海，还想过做商人。但是自己的父亲张远州是岭北的经学大师自己又是家中独苗，所以自己的所有这些理想都破灭了，他乖乖地子承父业，也成为了一名经学博士。甚至于他破了经院纪录，成了经院历史上最年轻的一名博士。他记得他的父亲对此很满意，而自己的那些理想全部都尘封起来了。

这也是张青之一直以来抗拒结婚的原因，他不想自己的后代重复自己的痛苦。

而眼前的这位十二岁的少年正在被痛苦折磨着。他决定帮助陈驹。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么我明天就帮你联系剑术老师，不过你得答应我，这些事千万不要让你爸知道。”张青之对陈驹说。

陈驹很兴奋：“我当然不会让他知道。”

他走进房间的里间，拿出一把自己珍藏多年的剑，郑重其事地递给陈驹。这是小时候自己偷偷找州里最好的匠人打造的，可惜当时被禁止学剑，所以一直没有派上用场，连刃都没有开。

这把剑被张青之保存得非常好，沉甸甸的，寒光如铁，剑身的纹路精细，一看就是名家之作。

陈驹无比开心的收下剑，从此在张青之的庇护下开始了他的学剑生涯。一半的时间读书，一半的时间练剑，他的进步神速。

由于陈驹的剑术十分突出，仅仅过了半年时间，就被剑术班的武师梁宇慧眼拾珠看中，推荐陈驹和另外一个同学去参加州中的新人剑士比赛。新人剑士比赛只限18岁以下的少年参加，虽然它只是初级剑士选拔的一种非正式的补充，但是整个帝国可以称得上伟大的剑士里，有一半都是从这个比赛里被发掘的。

陈驹当然很想参加，但是他还是犯了难。因为这种比赛的成绩一般都会张榜公布，要是传到陈渭国的耳朵里，他可就完了。

于是他和张青之商量。

张青之首先是对他表示了祝贺，他衷心地为陈驹感到骄傲。他没想到自己的一个小小的举动，一个小小的庇护，却发掘了陈驹的天才。但是参加这种公开大赛，确实是一个问题。

最终，张青之拍了拍大腿，说：“不要顾虑，你尽管去参赛便是！如果你获得了优胜，成为令人瞩目的剑术新星，我想你的父亲也不会责怪你的。如果真的怪罪下来，由我顶着，毕竟这些都是我这个大人的主意。”

有这么好的叔叔，令林驹很感动，他带着张青之的期望去参加了州立新人剑士比赛，剑士比赛有二百多人参加，采取一对一淘汰赛的方式进行，最后前32名参加决赛，进入16强的选手将被国家正式登记为预备剑士，成为预备剑士就意味着离初等剑士不远了，初等剑士享受打官司不跪、税收减半、开堂授武的福利，虽然待遇和经院学者不能比，但也是人人羡慕的职业之一了。

令张青之和梁宇惊喜的是，陈驹一路过关斩将，进入了三十二强。

也就是说，这消息马上传到了陈渭国的耳朵里。他怒不可遏地冲到林驹的学校，却发现张青之也在那里。

“陈驹！我还以为你在长平读书，你读的什么书？竟然偷偷地学武！”

“陈兄，你稍安勿躁，小驹他天赋在此，现在取得了好成绩，你应该支持他才对啊！”

“什么狗屁天赋，经院学者入朝可以为仕，在野可以当博士授课，享受国库供养，衣食无忧。乃是人上之人！我不能让我的儿子去做送命的武夫！”

旁边一直闲立的梁宇看不过去了，他自己是初级剑士，不能忍自己的职业被这样侮辱，说道：“本来我看这位博士是位体面人，但是说出来的话实在是不堪听。我们剑士是将帅之才。大叶南国在今上皇帝的锐意进取之下，已经进入了大量开疆拓土的年代！南边的陆疆，东北的海疆，无不依靠我剑士出身的将军开拓。至于你们皓首空谈的经士，我斗胆说一句，可能并没有我们剑士对国家的贡献大。”

“没错！当剑士才是我的追求！”陈驹说。

“你！”陈渭国气得要打孩子，却被张青之拉到了一边。

张青之对陈渭国说：“你何必这么执著呢，说到底，这并不是你的孩子……”

陈渭国怒气冲天：“他姓陈！还是从我夫人的肚子里生出来的，怎么不是我的孩子了？”

张青之说：“你忘了？那个盒子，那丸丹药？”

“这……”

“说到底，你只是在帮那家伙保留这个孩子而已，何必按照你老陈家的旧想法来养呢？你这么养，说不定和那家伙想的正好相反，万一那家伙报复，我们两个都完了。”

“你不懂，我选的这条路子才是唯一的正道。你我都是经院博士，你看，我们衣食足，生活稳定，还有学问可以研究，有什么不好呢？”

张青之沉默不语，沉吟一阵子，咬牙切齿地说：“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就觉得当经士真的未必好！我是被我的父亲逼到这一步的，虽然衣食丰足，但是我的生活少了太多可能性，这是我一直以来痛苦的源泉。”

“可是你是我们经院最年轻的天才啊。你你你……你总不会恨你的父母吧！”陈渭国惊愕不已。

“没错，我痛恨我的父亲，没有他，我也可能是一名剑士，或者是一个游侠，或者是一个商人，走遍了整个原海大陆。”张青之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炸弹，一颗一颗炸开陈渭国的心防。

陈渭国无话可说。

“人各有命，他的宿命比你想像地更加特别，如同那家伙所说的……他不是凡品，为什么不给他自由发展的空间呢，也许你会惊异于他的能量。”

“好吧。”陈渭国终于低了头，他不得不承认张青之所说的的确是事实，自己这十几年来的执著也许太过自我了，他可不想像张青之的父亲一样，被自己的儿子恨一辈子。他对剑士考试也有所了解，知道一个十二岁的小孩战胜无数十七八岁已经发育的半大小子进入决赛意味着什么。

他仿佛被点醒了一样，说：“你说得对，反正这不是我的孩子，我这又是何苦呢？这是这小子的命运，拗不过的。”

“对啊，你尊重他的选择，那他即使发现了自己的身世，也不会吝惜叫你一声爹。”

陈驹忐忑不安地看着自己的张叔叔和父亲交谈，虽然他完全听不见两个人在说什么，但是在张叔叔的劝说下，父亲分明一点一点地平静了下来。

陈渭国转过头来，对陈驹说：“你张叔叔说得对，也许我是应该尊重你自己的选择。”

陈驹听到这句话，完全不敢相信，眼里发着光。

陈渭国接着对梁宇说：“刚才有所得罪，将来陈某一定另行谢罪。在先生的指导之下，既然已经发现了小儿剑术方面略有天分，那么还劳先生悉加关照，不吝教诲。若他日犬子真能在剑术方面苟得小成，必将重谢。”

梁宇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家伙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也回礼道：“令公子天赋颇高，后生只能胡乱指导一番而已，望恕罪。”

事情的发展无比的顺利，陈渭国把陈驹藏起来的宝剑挂在厅堂的显眼处，还和高夫人一起开始亲自出席陈驹的比赛，陈驹有了父母的支持，很是开心。

三十二进十六一场胜利得十分漂亮。进了十六强那天，州中一把手刺史亲自到场，为每一位晋级了的剑士颁发了预备剑士的绶带，这意味着台上的这十六个年轻人，已经正式成为了国家认可的剑士。

陈渭国对刺史到场感到意外，说实话，他在经院的三十年光阴里，见刺史的机会寥寥无几，这个臭小子竟然这么早就见到了。陈渭国又意外，又感到十分荣耀，开始觉得张青之的劝说是对的，高夫人也很为儿子骄傲。

授绶当天，很多州里富家的家长都跑来和陈渭国搭讪，很有一点想要结成儿女亲家的意思。这年轻又有潜力的年轻人谁不爱呢？

陈渭国以接下来还有比赛为由，胡乱推辞过去，回到家里让下人给做了一桌丰盛的筵席，邀约几个朋友，把儿子夸耀了一番之后，又痛饮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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