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篇文章中,小编为您详细介绍了关于《《逝去的信,逝去的青春》——等我们迷失了》相关知识。本篇中小编将再为您讲解标题《梦中尘》——管天琦。
第一章 苦寒寺
腊月里的风格外的活跃,好像不把山林里那些光秃秃的树木上的积雪清理干净就不愿罢休似的。风从林子里穿过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扬起漫天漂舞的雪沫。可那些前日里就落下的积雪依然顽强的占据着看起来已然无生气的枝头,不肯完全离去。
这么冷的天,那些小兽完全不见了踪迹,山林里一片厚实纯粹的白。老僧明空默不作声的扫着上山的窄旧石阶,刚被清理到一边的积雪或许让老僧扫的松散了,让风括起了一些在他身边的半空打着旋。老僧停下往林子里看了看,他知道那雪看似厚实,可要是人踩上去说不得要把腿都陷下去,那下面厚厚的枯叶要等到雪化了水浸些时日才能腐烂掉,最终融进泥里。
“今天的洛水一定很冷”老僧喃喃道,:“和那年一样冷。”他紧了紧僧衣,又接着扫起石阶上的积雪。寺里吃的不多了,得赶紧把下山的路清理出来,那苦命的孩子如此年幼可饿不得。老僧如是想。北风又猛烈了些,呜咽地吹过像孩子的哭声,说来也怪,那孩子这些年却从来没哭过呢,当年遭了那么大的罪,醒转的时候也没见他哭。倔强的孩子。
苦寒寺。位于京郊以北洛水河北岸的定军山上。
所谓定军山,不过一方圆一里左右高不过数十丈的小山而已。相传当年大周的开国大将顾云德在洛水北岸以三十五万周军背水一战以拒来犯的前朝百万大军,最后以少胜多围残敌于定军山,尽歼之。至此前朝军力十之去八,一战定乾坤。定军山即因此战得名。
定军山上有苦寒寺,不知是何年所建,本就不大,只一佛殿,佛殿后一小园一排小屋而已。年代久远经历战乱更显残败。平日里无甚香火,寺里一老一幼俩和尚,连吃饭穿衣都成问题,不得不过几日就要去山下化缘。
老僧明空和尚回寺的时候,一五六岁的小和尚快步迎了出来,:“师父,您回来了,佛像我已擦拭净了,只是爬下香案时僧袍挂在了案角上又破了。”老僧慈爱的摸了摸小僧的光头,看着被冻的红扑扑稚嫩的小脸,心里一阵歉疚,“罢了,用过晚斋拿到我房里来,为师再给你补补。”说完,领着小僧进了佛殿内,拜了拜那安坐的大肚腩佛,绕到后园准备晚饭去了。
苦寒寺里只供一佛,就是那大肚子弥勒。尽管这寺里残破不堪,这肥头大耳的弥勒佛依然笑的欢畅开怀,也不知是笑的什么。小和尚也不解,问老和尚,于是老和尚告诉了他,小和尚就记住了。
苦寒寺里供笑佛,笑尽人间事。
定军山下往南不远就是洛水河,河边有镇依水而建名北水。洛水河由西向东几乎横跨整个大周国境,河上商船络绎不绝,虽说多是停靠于南岸的京都码头往京城去,可毕竟也沾了些便利,所以北水镇还算富足。苦寒寺里一老一少俩僧人经常下山来也能得些敬佛之人的善施,日子勉强过得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老少两人犯懒,得些布施能度日了就回山中寺里,绝不贪多,在镇上也绝不久留。
从北水镇过了洛水就是京城码头,码头边的官道直通京城洛阳。说起来定军山上的苦寒寺离着洛阳城也不过二十余里,可苦寒寺的小僧从有记忆以来就不曾记得自己和老僧有去过京城洛阳,尽管他很早就有了记忆。
夜已深,老僧伴着油灯给幼徒补衣。一个大男人做这些女红活,速度自然快不起来,何况这明空和尚还长的五大三粗,他那手更显粗大,指关节有明显突出还有厚厚的茧,那细小的针线在他手里显得那么滑稽。小和尚早已被他打发到自己屋里睡去了,他知道那么幼小的年纪睡眠很重要。
可是今夜又要让老僧失望了。
僧衣终于勉强补完了。明空站在窗前透过淡淡的月光看着园子那边小僧的屋子,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居然存了几分难言的刚毅,再配上他本就魁梧的身躯,可想而知,年轻的时候他也定是个刚武的汉子。半响,老僧叹了口气关上了窗。他转身走到床前,从枕头处的被褥下翻出一薄薄的包袱又深深的叹了口气,喃喃的自言自语将包袱打开:“痴儿啊,我若传你衣钵不知是成全你还是会害了你啊,?”那包袱打开,竟是半把明晃晃的钢刀,那寒光映在老僧脸上竟隐隐的露出了些狰狞肃杀的味道。
此时的小僧也站在窗前看着月光,如此的深夜他却也是还没有入睡,怪不得老僧看他要叹气了。他叫别尘,老僧起的僧名。“别尘啊,可不是别了红尘”,年幼的别尘睁着一双明亮乌黑的大眼静静的想,“师父起的名倒是好,可这里又是哪里啊?”
在安静的夜里他总是睡不着,越是安静越是难于入睡,一旦睡下了又不愿醒来,好像要停留在那沉长的梦里。他仰头看着外面的星空,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他记得自己只是喝多了酒,在半醉半醒间在心里说“如果能一醉不醒该有多好啊!”然后他听到一个声音对他说“要多久呢,一甲子可够?”然后他记得自己好像摔了一跤,然后是无尽的黑暗。当他醒来时就已是这个未知的世界,他发现自己成了个没穿衣服的光屁股婴孩,被老僧塞在他的衣服里抱在怀里贴着他温暖的胸膛。老僧抱着他一直跑一直跑,跑了很长的路找了一条小船渡了河。当老僧发现他睁着双眼看着他时,老僧一定是欢喜的,因为他贴着他的胸膛,因为他的心确实在那一刻跳动的格外欢畅。
老僧抱着还是婴孩的他一直跑到了定军山上,跑到了这苦寒寺里。于是当年还不是老僧的老僧决定在这里留下来。他把这久无人打理的寺庙里里外外清扫干净,艰难的把长袍改成僧衣,用那把残刀为自己剃了发。做完这些他对婴孩笑了笑,:“以后咱们就是这寺里一大一小俩和尚了,咱爷俩相依为命。”他看见婴孩也对他笑了,他笑的更加欢畅。笑着笑着他抚摸着婴孩娇嫩的脸止住了笑,刚毅的脸上柔肠百结,这苦命的孩子。
于是这苦寒寺里,有了两和尚,有了明空,有了别尘。
明空不知道的是,那婴孩其实早就醒了。在他还在洛水南岸抱着他奔跑的时候,在渡河的时候,在到了北岸他抽刀劈向船夫的时候,就已经醒了。
别尘不知道明空老僧是善是恶,他只知道老僧是真的对他好。其实老僧不老,当年抱着他跑到苦寒寺的时候老僧才刚四十出头,现在也不到五十岁。可是这些年,老僧确是越来越显老了。所以在终于可以清楚说话的时候,叫老僧师父时,他没有任何抗拒。他认这个师父,一辈子的师父,只要他还在这个世上。
夜已很深了,小和尚别尘终于有了些倦意,他关上了窗。终归要睡的,也许他会又一次陷入沉长的梦里,梦到有个声音对他说,“一甲子可够?”梦到今生,梦到前世。谁知道呢也许此时,自己还在梦里,也不知是何时睡下的,又要到何时才会醒来?也许终有一天会醒的,也许永远不会醒,没了今生也没了前世。
明日的太阳会照常升起,当他打开殿门的时候朝阳会不分贵践的向佛殿里倾洒。那肥头大耳的大肚子弥勒,迎着冬日里温暖的阳光笑的分外的灿烂。
第二章 北水镇
周王朝开国二十多年,周帝赵定邦倒也是励精图治使天下承平颇有盛世气象。这日,北水镇上人来人往,各家大小店铺更是迎来送往顾客盈门,好一派繁荣景象。
小镇的北端边沿有一家包子铺,早晨的忙乱已经过去老板刘老二和他的婆娘张氏正在整理桌椅。正在擦拭桌子的张氏眼角好像瞄见铺前有人,停了手中的活计抬起头来随即脸上扬起笑容:”哟,小别尘啊,这两日还和你刘叔念叨你咧,可是好长时间没来喽,来来来快进来。”
门口站着的正是明空和别尘两人,寺里的粮食眼看见了底不得已又下山来化缘来了。明空老和尚规规矩矩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小别尘则扬起小脸脆生生的叫了一声张婶,又对铺内的刘老二道:“刘叔,别尘又来叨扰了。”
刘老二一边从铺内出来一边呵呵直笑:“不叨扰,不叨扰,我和你张婶天天盼着你来咧,来来来快进来,明空师傅也快进来,我去给你们拿素菜包子,先吃饱了再说。”张氏也眉开眼笑的迎出来,一把抱起别尘在他的小光头上响亮的亲了一下:“哟,小别尘又重了咧,也长高了。”她把别尘按在了桌边,又亲热的摸了摸他的小光头。
他们夫妇俩都四十多岁,没有儿女,别尘每次来他们都欢喜的不得了。别尘知道他们是真的疼爱自己,又甜甜的叫了声张婶,引的张氏呵呵直乐。师徒二人在铺子里吃饱了,刘老二夫妇又拿了些米面才恋恋不舍的放他们走了。
从刘家包子铺出来,师徒二人又沿街去了几家商铺,多少得了些钱粮。“想什么呢?”二人行走在大街上,明空看别尘皱着眉若有所思便问道。“师父,我发现,那些小商小户要比那些大商行豪门富贵更大方,我们所得布施大多得至他们,你说这是为何?“
“哦,现今天下承平,小民大都得已安居乐业,衣食无忧,小民本就简单也无甚别的想法,自己吃穿足够了也就乐得助人,那些大富贵的富贵久了心就大了,对平头小民便不屑了,倒也不至于真就舍不得那少许的布施钱粮,只是对外做事打杂的多是下人,那些看门打杂的本也是地位卑贱之人仗着主人的势得了些小权势便沾沾自喜,看到生活境遇不如他们的人有时就横眉竖眼以显示自己高人一等,说到底无非满足一下他们小人的虚荣心罢了。”明空想了想便回答别尘。
听闻师父的话,别尘沉默良久,像是在消化别空的解释。待别空以为他不再为此多想时,却听他轻轻叹了口气:“哎,人心啊!”明空,低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笑:”呵,痴儿…………”
师徒二人边聊边走,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小镇尽头。出了小镇就可回定军山了,再往南几里就是洛水。却见那镇南依山傍水处有一处新起的宅园,高门大宅甚是气派。镇上时便听说了,好似不知何处来的一个老妇人,见此处风景秀丽又靠近洛水交通便利,便在此处起了处宅院,要在这里养老。将近年节,别尘也渐渐大了,明空想着是否能给他置办身新衣,眼前宅院里的主人定是位贵人,又是个老妇,想来无碍。
于是,明空上前叩了门。片刻,有个三十来岁管家模样的男人开了道门缝,一看是一大一小两个行脚僧,砰的一声又把门关上了。师徒二人一下都愣在一旁,明空低头看一眼身侧的别尘微微叹了口气,别尘眨吧着眼看着师父喃喃的说:“师父,小,小人。”明空哈哈一笑,:“师父不是小人,关门的那个才是。”说完师徒俩正要离去,那门又轰的一下开了,这次一下开了一半有余。
“哪里来的野和尚,竟敢在这撒野,知道这里是谁的府上吗?”那管家该是听到了师徒俩的话,气不过才开门要教训几句才肯罢休。谁知两个和尚理都不理,一转身走了,更可气的是那个小不点和尚还朝他翻了个白眼摇了摇头,这更让他觉得受到了羞辱顿时破口大骂:“臭和尚,不知好歹的秃驴,活该冻死饿死你们……”
“张顺,何事吵闹?”身后突然响起的问话让张顺一惊,马上转身换了一副嘴脸,低头哈腰的回道:“老夫人,不知哪里来的野和尚招摇撞骗……”,“住口!”话还没说完便被老夫人身后一年轻妇人喝止。
“娘,定是这下人又在仗势欺人。”年轻妇人嗔怒道,又对明空二人喊了声“二位师傅请留步。”
师徒二人转身,明空刚欲开口。“老五!”“五哥!”老夫人和那年轻妇人几乎同时惊呼,明空随即也呆立当场。
不知发生何事的别尘茫然四顾,只见那老夫人雍容华贵,那年轻妇人约三十来岁,眉宇间英气逼人,二人身后还有三四岁大的小姑娘正对着别尘嘻嘻笑着,见他望过来还冲他龇牙咧嘴做了个鬼脸。
“师父……”别尘拉了拉明空的衣袖。
“二位施主定是认错人了,叨扰了,告辞。”反应过来的明空一把拉起别尘把他抱在手里转身离去。
“老五”,“五哥”。任凭二人如何呼喊,转眼那师徒二人已没了踪影,老和尚的步伐竟是出奇的轻盈快速。
“师父,师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被明空抱着飞速上山的别尘,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那个北风呼啸的冬天,他又听到了明空紧张快速的心跳,又看到了他决绝坚毅的脸,他只是默不作声,对于别尘的问话置若罔闻,一言不发。
北水镇南新起的府邸内,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慢慢端起几案上的茶杯。“娘,那分明就是五哥,他为何不和我们相认?”立在一旁的年轻妇人懊恼的跺了一下脚问道。老夫人端茶杯的手停在半空里,:“秀英,那是老五,娘不会看错。”“那为何……”,叫秀英的年轻妇人话没说完便被老夫人打断了,咚,停在半空的茶杯又落回到几案上,:“秀英,老五的脾气甚为刚烈,他既然不愿和我们相认我们万不可以逼他,想来他总会有他的理由。”
“这件事,到此为止吧,回去之后你对谁都不可提起。”老夫人像是想通了什么突然说到。
“可是娘,那个孩子,那个孩子的眉目……”
“我知道,也许这就是老五不和我们相认的理由。”老夫人渐渐舒展的眉头又微不可察的皱了皱。“想来,那孩子既然在老五身边,老五总会有他的安排吧。”说完老夫人长长舒了一口气靠着太师椅闭目养神起来。
“唉……”李秀英无耐的叹了口气,转身出门照看他的小女儿去了。“大哥,五哥到底搞什么鬼?”英气逼人的李秀英边走边想。“娘……”,在园子里一个人疯玩的小丫头跌跌撞撞的扑进她的怀里。
“娘亲,小和尚哥哥好可怜,他的衣服上好多一块一块的布……”
定军山,苦寒寺。笑呵呵的大肚腩佛前,明空一眼不眨的盯着小别尘,脸上的表情几近决绝,别尘情不自禁往后退了几步。
“明日起,五更起床,我教你,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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