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篇文章中,小编为您详细介绍了关于《《天极令》——重妖》相关知识。本篇中小编将再为您讲解标题《楼兰宝刃》: 风云初变。
第一章 风云初变
第一章风云初变
“小峰活泛些,今天是大日子,庄主他老人家六十大寿,千万别在节骨眼上闯啥祸,二伯有点事要去大厅,好好干活。”
“嗯。”
褚云峰低声应答,单薄的身子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吹跑了,怯生生站在院子里望着二伯远去的背影。惨淡的童年遭际加上处在霸名天下的武林世家雪花山庄,怯弱的性格更是表露无遗。离开张二伯一会儿,他都觉得失去了靠山,失去了安全感。
他的父亲在当年可是响当当的汉子,名满江湖的侠盗。可以马有失蹄,人有失手,捞偏门等于走夜路,迟早是要遇见鬼的,在一次很重要的盗窃中,他父亲被几十号高手围捕,最终被擒,死在了狱中,死因不详。他母亲郁郁寡欢过了几年,终于在俊俏的容颜变成黄脸婆之际,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即便乃父逝去的早,褚云峰凭借异禀的天赋,完全继承了他父亲褚天筹在偷盗方面十八般武艺。嗯,只是没有在实践中得到证实罢了。
父亲劫富济贫的肝胆宏远,就在他脑袋里冰封起来,倒落得个流落江湖。
最近,雪花山庄缺人,在父亲之交好友张二伯的运作下,他来到了这座承载百年武林梦想的地方。即便是在杂役院干点砍柴烧水的杂货,他也觉得与有荣焉。试问天底下又有多少人能到这里来?他喜滋滋的坐下来,继续摘菜。
况且雪花山庄号称天下第一雄庄,门禁森严,家世出生是必查项目,即便是录用一个低等而普通的杂役,也是有诸般要求的。褚云峰偷盗世家的身世,有一万个同情的理由也是进不来的。褚云峰仰望晴碧云空,微微叹气,实在想不出张二伯是怎么做到的。
张二伯是庄上的老人了,通过不断努力,晋升到高等杂役了。褚云峰来的时间不长,但是知道干到高等杂役需要很努力。二十年努力,才有了这么个头衔。雪花山庄是百年武林世家,等级森严,说话行事,穿衣打扮都有严格要求,高等仆役黄色长衫,二等仆役蓝色长衫,三等仆役紫色长衫。每个位阶又分了高中低三个层级。杂役没有等级属于末流中的末流穿褐色短打。褚云峰新来,属于低等杂役。
这样的大庄园,庄主过寿自然是大操大办,忙得不可开交。张二伯嘱咐了褚云峰几句,风风火火赶去熊武堂帮忙去了。褚云峰新来,连跨出杂役院的资格都没有。来庄上一个月了,别说庄主小姐的面,就是高等仆役都没见过几个。他就像坐牢一样,被牢牢的定在了杂役院。不过,他只是望着墙外发呆,想象枝头的鸟儿飞往何处在哪里安营扎寨,最后会不会被拿着弹弓的坏孩子打下来吃了。豪门江湖的风云人物离他实在是八千里路云和月。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的闭耳塞听,时间来的稍长的杂役偶尔也会聚在一起说说雪花山庄的风云史。名重江湖的雪花山庄始建于元末,历经百年风雨不倒,现任庄主刘正鹏更是以神刀无敌横扫天下。除了那些隐世高手,还在江湖上行走的好手没有不佩服的。尤其是二十年前那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正邪大战。当时的隐遁江湖的天下四绝都来了,经此一战邪魔一蹶不振。刘正鹏也因此跻身天下四绝,于是,天下四绝变成天下五绝。他们的功夫高到没边了。
听得褚云峰如痴如醉,只好躲在角落里向往着,崇拜着。听到血脉喷张,他也会想象自己成为一代大侠,受万人敬仰是多么不可思议的感觉。别做梦了,他有时候会提醒自己,能在天下第一山庄打杂已经很幸运了。指不定哪天就能见到刘老庄主呢。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嗯,还不止这些,许多江湖上能叫上名号的豪侠也可以见到。所不停还可以去端茶递水。他想象着,继续摘簸箕里的菜叶。
来这段时间,张二伯经常会在闲暇的时候,叫上他一起散步,张二伯已经是高门大户的高等仆役对他还那么好,没有半点架子。褚云峰有时候会问,“二伯,我啥时候也能像您老人家那么威风,可以为武林豪杰做事。”张二伯则会露出怜悯的表情,边抚摸侄子的脑袋瓜,边说,“会的,有的是机会。”飞天侠盗褚天筹风光了一辈子,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只有当高等仆役的追求。地下有知,非诈尸不可。不过想想看,一路风华也不见得是好事,褚天筹怎样,最后落得个死因不明。
雪花山庄上上下下加起来五百仆役,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多事情做,瞬间每个人都忙忙碌碌不可开交。褚云峰想,要来多少豪侠呀,肯定人山人海。刘老庄主名声满天下,仰慕他的人不要太多。
“喂,就是你过来,到岳虎楼帮忙,蠢东西,说的就是你,别东张西望,就是你,快,不然老子的响指不认人,”和张二伯有点不对付的高等仆役李天扭动肥大的屁股走了过来,他在走廊上就开始大喊大叫。这家伙可以说是脑满肠肥,偏偏厚嘴唇上又生了两撇叫人见了呕吐的鼠须。他一来,所有褐衣短打的杂役瞬间跑得没影了。只有褚云峰傻不啦叽的还在摘他的韭菜。这位雪花山庄三公子刘擎天的贴身仆人平日里可是作威作福,逮到褚云峰自然没有好果子吃。
脚步声特别近了,褚云峰才恍然大悟高等仆役叫的不是别人,是他。他哆哆嗦嗦站了起来,真是没颜色,还揪着韭菜不放。院子很大,褚云峰在水井这头,回过神来想跑。“站住,”李天一声吼。
褚云峰呆若木鸡的站在远处等候发落。要是其他杂役肯定会跑的,他也太老实了,不挨收拾,才叫没天理呢。
褚云峰表现得异常可怜,就像被淋湿了的呆鸟,眼巴巴望着李天走进。褚云峰没回他的话,高等杂役好像受了特别大的侮辱,五百仆役中不给霸王虎李天面子的还没几个呢。“说,仗了谁的势,这么不知死活。”
李天走过来就是一大嘴巴子,打得褚云峰头晕眼花。褚云峰头顶的金星还没消散,屁股上又结结实实挨了一下。他脚下不稳滚落地上,头差点撞上井沿。那样就要命了。
“起来,撞死么?”李天得理不饶人,他可是逮着张二伯不在的机会,宿怨全部发泄在褚云峰身上,“快点,这两下就受不了了?”
褚云峰没有别的选择忍着痛处站起来,两只大眼睛左右转。
“哟呵,是想看帮手来没来,好,叫你看,”李天气呼呼的去掐褚云峰的眼睛,“叫你看。”
褚云峰吓得连连后退,拼命大叫,滚向一边,他觉得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脱魔掌。他这一滚不要紧,碰到了放簸箕的架子,刚才摘的韭菜全被撒在地上了。褚云峰一阵揪心的惋惜。他来不及悲叹,一溜烟窜到了院井的另一边,李天肥胖追了气喘吁吁。
“还不捡起来,糟践了东西,哎,算了,赶紧去岳虎楼,”褚云峰摄手摄脚的准备把洒落的韭菜捡到簸箕里,李天不耐烦发话了,“狗东西,算便宜你了,那边忙得很,快去。后面再找你算账。”说完扭着肥屁股往走廊奔去,样子十分滑稽。褚云峰却没笑,他连岳虎楼的大门都不知道在哪里,怎么去呀。
不晓得为什么今年来雪花山庄的豪杰特别多,出乎寻常了。往年也会来上一些,但不用庄上的仆役齐上阵也能忙的过来。今天不行了,连杂役院的人都用上了。
褚云峰还是不紧不慢的把韭菜捡起来,才往岳虎楼去。从这一刻起,侠盗遗孤,踏上了风云变化的江湖之路,从此再也没有安宁过。
褚云峰就像走夜路,完全摸不着东南西北。李天不告诉他岳虎楼的具体位置就跑了,叫他到哪里去找呀。雪花山庄连绵数十公里,庄园纵横都有十公里左右,没有人指引,无头苍蝇瞎跑,找到明年也不见得能到岳虎楼。
褚云峰又不能不去,三公子是主子,主子但有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况且,在他的内心世界里燃烧着一团火,越是不容易办到的事情,他越来劲。他始终不明白,雪花山庄为何如此忙碌。他灵机一动,打算找其他杂役问问,可惜李天一来,他们做鸟兽散,从此再也没回来。抬头看了看天,时间不等人,他决定摸瞎也要去闯一闯。
雪花山庄雄踞北方百年,树大根深,又是有名的世家。历代庄主都是一顶一的真英雄大豪杰。他们不但功夫卓绝对庄园的营造更是不遗余力。经过数代人的努力,雪花山庄由草创时的四合院演变成今日雄伟壮丽的大山庄。庄园依山而建,气势雄伟。楼宇鳞次栉比,从山脚远远望来,如同镶嵌在伏龙山腰的硕大明珠。山庄布局精巧,层层叠叠,一环扣一环。每一处院落都由回廊连缀,酷似念珠一般,充满古道禅意。仆役的居所和主人的楼阁之间隔着古色古香的青石大道。很不巧,杂役院更是偏远,要去三公子刘擎天的岳虎楼,不但要穿过演武厅,还有可能误闯刘二小姐的紫烟阁。山庄九曲十八弯,可谓路途遥远危机重重。没有人带路,死在某处旮旯角落都不会有人知道。
褚云峰好像长了透视眼,没有走弯路就来到了演武厅。中央一大石台,四周的木架子上摆满各式冰刃。这里是山庄巡逻护卫演武之地。庄主偶尔也会来看看,但是很少,一般都由三公子主持,此刻雪花山庄忙碌不堪,也就没有人在那里演武了。
褚云峰躲躲闪闪,贴着走廊一侧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突然,两排威风凛凛的青衣汉子走了过来,一水的后背九环刀。青衣巡逻队负责雪花防卫,平时都是一队十人,今天增加到两队二十人,气势不小。褚云峰吓得腿软,被他们抓住,小命安在?他可是低等杂役本该呆在杂役院,这才意识到犯了个大错误。青衣巡逻队会不会听他的解释呢?说三公子找他去帮忙,天,鬼才信这样的鬼话。褚云峰自己都觉得离奇。
褚云峰掉头想跑,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后领,粗声粗气喝问,“去哪里?”褚云峰也真是走了背字,他能怎么说,如实说出连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他竭力装出一脸真诚,露了怯,说起话来前言不搭后语后语,脸色也是出奇的难看,他要不挣扎,别人会以为是一具死尸。
事情往往很神奇,青衣巡逻队竟然相信了褚云峰的“一派胡言”,并且告诉他岳虎楼怎么走,还提醒他别入错了巷,进了二小姐的紫阳阁。
褚云峰自然知道误闯紫烟阁的下场。
来雪花山庄的第二天,张二伯就告诉褚云峰山庄的禁忌,其中一条就是所有人未经允许不得进入紫烟阁,违令者当场处死。刘二小姐是雪花庄主的掌上明珠,本人又十分泼辣,没有人不惧怕她的。褚云峰可不想没来由得罪这么个煞星。
这时,褚云峰听到紫烟阁的名头都吓得腿软。他有种超级强烈的预感,会闯入紫烟阁,然后二小姐会拿着他的鸳鸯双刀割了他的咽喉。他已经看到血从脖子上喷了出来,洒了一地。以至于青衣巡逻队走后,褚云峰的双腿像灌满铅,寸步难移。
褚云峰挺担心的,目前为止,他的脑袋还是晕晕乎乎的,分不清东南西北。青衣巡逻队说的路线,脑袋还没转过来就忘得干干净净。他唯一记住的就是不要走进紫烟阁。
可怜的小飞贼,总算鼓起勇气把双脚从原地拔起来,迈开步子往前走。没走几步,画栋雕梁的回廊就到了尽头,一扇拱形大门上了锁,平时这扇栅栏门都是关着的。今天也不例外,但是青衣巡逻队说的就是要把这扇门打开。难道是骗他的?当然一扇普通的大门怎难得住褚云峰的妙手空空。他拿出随身携带的铁丝,捣鼓了两下,啪嗒一声,锁就开了。他赶忙钻了出去,反手又把门锁上。做了贼似的往前奔。他可能走了不留个这样的回廊,开了五六个这样的锁,总算在一扇稍微大点的拱形门后,他看到了如雷贯耳的青石大道。
宽阔的大道两旁高耸着曼妙的香樟树,缕缕香味好像浮游空中的蚕丝。涅槃后的阳光灿烂的照耀在墨绿色的叶子上,使大道看起来像流光浮动的河流。褚云峰试探着跳到静谧的河流似的大道上,左右张望,既希望能见到一两个高等杂役,又担心他们全都和李天一样不可理喻。他无法长久沐浴天国似的阳光,依依不舍的横穿大道。
在他面前有五个选项,怎么走完全依赖运气了。
四条深不见底的青石板巷道在眼前依次摆开,一条通向老庄主的正龙殿,另外三条分别是大公子的潜蛟堂,三公子的岳虎楼,四公子的临豹院,二小姐的紫烟阁。
他的脑袋有点晕眩,临近雪花山庄权利的核心,一下子傻眼了。每条巷道似乎长得都一样,很难区分到底那条是三公子的岳虎楼。他尝试了各种选择的办法,比如扔石子,点兵点将,但是没有一招行得通。好运气不常有,何况他今天的运气特别糟。眼看着太阳就要晒屁股了,他无可奈何的闭眼选择。他是这样想的,按照顺序走,以左为尊,那么左边第一条巷道就是老庄主的,依次是大公子刘雪峰,二小姐紫烟阁,三公子的岳虎楼,四公子的临豹院。于是,他毫不犹豫的走进了第四条巷道。
雪花山庄最近一段时间确实忙得有点没有章法,不然褚云峰一个低等杂役又怎么能如此轻巧的来到雪花山庄禁区的青石大道。雪花山庄目前的防御态势表明,江湖上又出大事了。新近有两股异常强大的黑恶势力浮出水面,公然和江湖正道叫板,干下了不少伤天害理的大事。平阳虎拳门一夜之间被灭了门,江西上饶的查家连庄子都被夷为平地。号称通神的雪花山庄也没有查出幕后黑手,可以想见,对方的势力到底有多强大。
风烛残年的刘老庄主好像预感到了什么,所以这次召集武林同道,共同商议对付邪魔外道的办法。他们怀疑隐迹江湖二十年的魔道死灰复燃了。
光滑入洗的青石巷道一眼望不到尽头,深幽的有点渗人。这种庭院深深的风格是谁想出来的,想去个哪里,走这条巷道就要花费半天了。两旁是高耸的潮湿的院墙,阳光基本上与这里无缘了。褚云峰能做的就是裹紧衣服一往无前的冲。他的脚步很轻,完全发挥了小飞贼的优势,深怕惊醒了深巷似的沉睡中的巨龙。越是这样走,越觉得心虚,紧张兮兮的神经差点崩断。
总算到了尽头,却被一株遮天蔽日的老榕树挡住了去路。不过还好,山穷水复,柳暗花明。转过弯,眼前豁然开朗。暖和的阳光透了进来,照耀着空地中央花坛中的紫罗兰,宽敞的大道一直延伸到一座满是紫色的院子门口。大门也是紫色的,非常好看。透着古典韵味的紫罗兰次伺弄的整整齐齐,徜徉其间,压制的情绪一下子得到缓解。
褚云峰心里在打鼓,不确定这里到底是不是三公子的岳虎楼了。这里看不到楼,关键是装饰风格透着明显的女生气。不管怎样,他还是走到了紫色大门前,抬头望去。原来大门并不是单纯的涂抹的一层紫色,而是精雕细琢出一幅完整的紫罗兰风景图,条纹纤细,栩栩如生。
他不敢去敲大门,深怕一失足成千古恨。但是又不能在门口干耗下去。他只能抱着侥幸的心理敲了一下大门。脚步声碎,一女声传了出来,“谁呀。”褚云峰魂飞天外,惨了,真是走错了道。奔回巷道是不现实了,他连忙往右边跑。
没跑几步,他就听到大门吱呀打开的声音。接着又是一记女声,“谁呀。”“没人。”
褚云峰长舒一口气,站住了身子,闪到了墙边的大香樟树后面。突然,身后的月门引起了他的注意,不知怎地,他总觉的月门之内透着鬼气。难以抑制的罪恶感涌上心头。他大口吸着院子里飘出来的香味,好像母亲衣柜里常年锁着的胭脂水粉。
褚云峰立马刹住脚,缓慢的后退。张二伯的敦敦教诲浮现脑海,不要管主人家的事。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跑到月门,探头进去,就看到一对青年男女站在花坛附近。少年风度翩翩,女的倾国倾城。
“今天是动手的好机会,你父亲来了吗?”女的说。
“探听到什么消息了?”少年说。
“嗯,自然是好消息,你父亲不会食言吧,”女的说,“我风三娘要的报仇可不低。”
“自然,快说什么好消息,我时间不多,”少年说。
“听过不死鸟吗?”女的说。
“当然,这把旷世奇兵在江湖上流传的日子可不算短,连它都不知道,也就不要在江湖上混了。”少年说。
褚云峰自然不知道不死鸟是什么东西,听的他云山雾绕,不死鸟就是楼兰宝刀。传说是楼兰国的镇国之宝。又一说是楼兰守护者时代相传的家徽。不管是楼兰王还是楼兰守护者,反正是代代相传。也不知怎地,后来这把刀落到了雪花山庄开山鼻祖刘清扬手里。他凭借此刀,一举斩获天下第一的称号,也就创建了现在的雪花山庄。这把神兵不需要打磨,越用越锋利,刃口若有损伤能自行修复,因此赢得了“不死鸟”的美誉。后来宝刀在潇湘大战中遗失,从此绝迹江湖。
“既然你知道,我也就不赘言了,老头子得到了消息,好像是不死鸟的藏宝图,”女的说。
褚云峰实在听不下去了。听了半天一句话也听不懂,况且这种豪门恩怨也和他没关系。还是赶紧找到三公子的岳虎楼要紧。
他一转身,啪嗒一声,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树枝。
“谁?”
褚云峰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身体不由自主的飞上天,伴随一声暴喝,又重重的跌了下来。他的骨头都快散掉了,连叫都不会叫了。一口气差点憋过去。
他好不容易睁开眼,一直洁白的高帮靴就恶狠狠的踩在胸口,又是一阵泰山压顶的急迫感。他隐约听到那女的说,“你来处理,我先走了。”
男到把褚云峰拖到海棠花坛旁边,用剑柄抵住他的咽喉,低沉却很猛恶的问,“说,听了什么?谁派你来的。”
褚云峰有好几个理由说不出话来。第一,胸口憋闷,气都喘不过来,何况说话。第二,少年抵住他的咽喉,舌头打结,更说不出话来了。
少年好像注意到了这点,略微放松了剑柄,又喝问,“不说只有死路一条。”
褚云峰气苦,他是不是挖了谁叫的祖坟,怎么啥倒霉事都找来。杂役院摘菜好像是几个世纪前发生了事情一样。他乜斜着眼睛,猛吸口气,就是不说话。
“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嘿嘿,恰巧,折磨人是我的拿手好戏,”少年威胁说,他又把褚云峰往里面拖了拖。褚云峰难受的快要死去,眼神开始迷离。
雪花山庄宣称过,一日山庄人,终生山庄人。雪花山庄有义务保证每个山庄里的人安全。这是江湖豪门的壮举,也是雪花山庄自信。如果褚云峰无端死在雪花山庄最具权威的四大深巷之一里面,那么雪花山庄的颜面也就丢尽了。这似乎很和少年的心思。
庭院中央弧形花坛里秋海棠似锦开放,卖弄着风姿,欣赏人类的自相残杀。投射进来的秋阳更增院落的明媚艳丽。
少年提起死猪般的褐色短打杂役恶狠狠嚷道,“装死是不行的,不说出谁是叫你来的休想活着离开。小心哪,生不如死。”
褚云峰呼出微弱的气息,吹的石板尘埃轻浮。或许,他的命比渺小的尘埃还低贱吧,至少此刻是这样的。他想开口辩解,可是胸腔憋闷的厉害,唇齿僵硬连简短的话都难以组织起来。哪怕说一个“不”字都像天方夜谭。他轻轻移动食指左右摇摇权当回答了。虽然,少年这样粗暴无礼,他还是想礼貌的答复。无论何时人都要懂礼貌。
可是在少年人眼里,褚云峰这样的手势不啻于在他脸上狠狠打了两个光。瞬间,他那张俊俏的脸变成了猪肝色。不杀了羞辱他的低等杂役实在难消心头之恨。
少年自然会认为有人派他来偷听的,雪花山庄森严的门禁制度,他门儿清。低等杂役是不可能穿越重重封锁来到雪花山庄的最高权力机构的。他也是偷偷跑来的,要不是为了探听消息,他不会冒这个风险。虽然不会要命,但是面子上总是过不去。
“谁派你来的?快说,老子没那么好的耐心,想尝试穿心蚀骨掌么?”
穿心蚀骨掌是江湖中一种阴险的武功,中者不会立马死去,要受够了蚀骨之痛,才会如愿以偿的死去。
褚云峰基本上是半死之人了,对于少年的拷问充耳不闻。死就死好了。少年的声音好像越来越远。他有种感觉,少年的话好像来自无间地狱,那么虚无,那么飘渺。他感受到死亡前的欢喜,闭上一线眼帘,静静享受生命最后的狂欢。死,不过如此。
少年彻底生气了,举起透着寒气的手掌猛力拍下。褚云峰好像并不在乎这种阴毒的寒掌似的,听由命运的最后判决。
“住手!”
一个爽脆的女声穿透墙壁传了过来。震得秋海棠摇摆不定。少年顿住,往声音来处看去。
一个美丽的少女,非常美丽的少女从月门里走了出来。她一身劲装,双手各拿着雌和雄的鸳鸯刀。刀也是很美的刀,刀刃如水,刀柄含章,完全是按照冤枉的模样打造。人和刀就那么完美的合为一体,就好像自古以来就有这么美丽的带刀女人。少女身后推推搡搡,挤进来十几个打打闹闹的紫衣丫鬟,衣服式样和少女如出一辙。唯一的差别是头上没有插紫罗兰发簪。
少年一愣之下,寒掌继续往下沉。
少女旋转身子,双刀出手。左手翻出刀花,右手蓄势待发。冷艳的刃芒发出咄咄逼人的气势,眨眼间杀了过去。与此同时,她身后的丫鬟们收起的笑容,铁鸳鸯纷纷出手。流光乍现的暗器,宛如秋日悲伤的海棠花,飞射少年肩井、大椎、风门等诸处要穴。鸳鸯镖有个很明显的特点,构造精巧,仿造鸳鸯模样。长约三寸,尾部薄如蝉翼,头部相连。激射时鸳和鸯缠绵旋转杀伤力极大,会变向,会跟着目标跑。少年不得不撤手应付。
嗖了一声,少年的剑出鞘。轻微龙吟声中,寒芒一闪,几十枚鸳鸯镖应声落地。他阴沉着脸走出了花坛,冷酷的朝地上的褚云峰瞪了一眼。倒转剑柄,对着少女说,“表姐近来可好,鸳鸯镖又厉害了几分。”
少女不是别人,就是以刁蛮任性著称的雪花神女刘紫菱。
刘二小姐左右手一摆,双刀入鞘。倨傲的看着少年。她身后的丫鬟们并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有人闯入了名满江湖的紫烟阁,这件事可大可小。
“不用你操心,想想自己的后果吧,”刘紫菱说。
“哈哈,也不用表姐操心,”少年说。
“刚才叫你住手,为何不听,难道不知道雪花山庄的规矩?”刘紫菱怒道。
“没听到,”少年说。
“公然违抗雪花山庄禁令,恐怕欧阳二叔也保不住你,”刘紫菱说。她看着花坛下奄奄一息的低等杂役。
“好怕怕哟,表姐模样好凶,要不要现在就杀了我泄愤呢?”少年说。
说话间,少年走出了秋海棠花坛,卷起落叶无数,美煞,愁煞。在那一瞬间,少年的剑已递出,很快的就逼住了刘紫菱的退路。他出手实在太快,丫鬟们的鸳鸯镖还没出手,只是捏在手上,就感到了一阵刺痛的快感,她们的手臂全部齐肩断掉。血雾弥漫了整个院子,丫鬟们的惨叫宛如一手诀别的哀乐,在空中回荡。少年一击得手,回转剑尖,封堵刘紫菱鸳鸯刀退路。
刘紫菱一时傻眼,他没想到表弟真敢痛下杀手。闻着浓厚的血腥味,她的刀都快提不起来了。愤怒的瞪着少年。少年的寒剑没有半刻停留,直逼刘紫菱咽喉。
“既然大开杀戒,自然不能留你活口,对吗,表姐,”少年说,语气平静得出奇。好像和表姐拉家常似的。
刘紫菱从惊愕中醒过来,双刀相错,举了起来。顿时刀剑相交,火星四溅,悲鸣之声久久不绝。
少年力劈华山威不可挡,继续以泰山之势压下。刘紫菱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滚地躲闪,肩头还是被微微划伤。看来少年是真的动了杀心。刘紫菱弹起身在斜身闪避,连环转变十几个位置闪躲,少年腾空而起,居高临下如蓝天之雄鹰,高山之猎豹,对刘紫菱展开一些列猛烈的攻击的攻势。刘紫菱云鬓微乱,一咬牙钻进了葡萄长廊,回收放出几十枚鸳鸯镖。哨音回响不绝,托着长长的悲鸣。少年不得不兜转剑尖,劈下暗器。势头这么一缓,刘紫菱已在长廊上选好了伏击位置。
要说少年阴险,体现在这里最合适。他不去追击刘紫菱,转身扑杀快要死掉的褚云峰。刘紫菱尖叫一声冲了出来,鸳鸯刀连扫,鸳鸯镖跟着飞出。但是她的动作太慢了,少年的剑尖已触及褚云峰咽喉。
少年正得意,哐当一声,虎口碎裂般疼痛,手中长剑忍不住脱手飞出。空中无法借力,刹不住势头,和长剑一样,一头栽进了海棠花丛。好不容易爬出来,看到地上一滩水印,不敢到处张望,一溜烟跑得没了影。头上还插着折断的海棠花。
丫鬟们躺着地上痛哭呻吟,一如秋海棠的残枝,悲伤到绝望。花一般的年龄就变成残疾,这可能比断臂之痛更甚。
少女看了眼褚云峰发现还有气息,放下心来,也顾不得其它,赶紧掏出金疮药救治伤患。一条条散乱的带血玉臂,看着叫人心疼。丫鬟们算是废了,刘紫菱和她们朝夕相处,和亲人一般。她含着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紫菱也看到了那滩水印,不及细想,她要做的事情太多。
这时隔壁的仆役听到响动,赶了过来,看到一地血腥,吓得尖叫。刘紫菱镇定下来,吩咐她们别嚷嚷,赶紧帮忙救人,掩埋残臂。丫鬟们很快被转移回紫烟阁,刘紫菱蹲下摇了摇褚云峰,“还能喘气么?”这时青衣巡逻队也赶来了,四处搜索了一番,少年早逃之夭夭。
“他怎么进来的?”刘紫菱说,“青云山庄的三公子一心要他的命,到底怎么回事。?”
青衣巡逻队唯唯诺诺答不上来。刘紫菱也不指望他们能说出什么建设性意见,她疲累的摆摆手,让他们继续巡逻,千万别伸张,等他父亲过完六十大寿再说。天下英雄都来了,说出去对雪花山庄名声有损。
青衣巡逻队连连称是,准备把褚云峰一并带走。刘紫菱觉得不妥,说她会处理,让青衣巡逻队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褚云峰眼睛睁开一线,好像看到一张美轮美奂的脸,在空中摇曳。啊,他好像受到了天国的召唤,那张脸犹如神女天降,只是他实在太虚弱了,没办法把眼睛睁得更大一些。
“还能扛得住吗?”刘紫菱说。她已抱起了褚云峰快速往隔壁院子走去。
褚云峰微微动了一下,啊,多好听的声音呀。似乎回忆起在母亲身亡的遥远下午,简陋的茅草屋也曾响起过这么美妙的福音。母亲临终的嘱托宛如天籁的诀别,和此时的生命之音如出一辙。
那时,母亲的脸越来越白,渐渐的没有一丝人色,但是容颜依旧却和素色的白玉雕像一样,很美。只是他没想到,从此落拓江湖,红尘孤苦。小小年纪就痛彻心扉的领悟到生命的悲欢与残酷,人啊,生来是受苦的。
他突然有强烈的冲动,希望死去,死亡本来就是上天送给受苦受难的人们最诚挚的礼物,应该感恩戴德的接受呀。但是死亡真的如黑幕降临时,他又渴望缥缈的黎明到来,享受人世间那点悲苦的曙光。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呢?突然,他真想酣畅淋漓的偷盗一次,父亲赐给他的妙手空空的技艺还没来得及施展。唯一一次使用还是刚才打开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门。他好想闯入皇宫內苑,盗出世间最繁华的礼物送给身旁拥有天籁的少女。
死亡是公平的游戏,贫穷也好富贵也罢都要面对死亡的。英明神武如秦始皇也未能幸免。谁说卑贱者该死,高尚者该活?他只想送少女礼物。
褚云峰好不容易睁开眼,紫色纱帐缭绕,芳香阵阵,这是哪里?他挣扎着爬起来,略带失措的张望。
“总算醒了,”刚才的声音悠悠响起。
刘紫菱关切的看着他,身旁站在两个丫鬟。
“这,这是哪里?”褚云峰摸着脑袋,觉得浑身疼痛欲裂,没有多余的脑子想问题。
“小姐闺房,喂,你怎么到了这里,又怎么碰上了那个煞星?”其中一个多嘴多舌的丫鬟说。
“煞星?”褚云峰还没有缓过劲来,大眼睛直愣愣望着丫鬟。
“欧阳清水,”刘紫菱嫌恶的说。
褚云峰一脸茫然。
欧阳清水是雄霸江南的青云庄主的三公子,与雪花山庄沾亲带故。欧阳天水的紫衫心法非常了得,在江湖上也算各领风骚,大有与雪花山庄分庭抗礼之势。这次北上祝寿,说不定就暗藏玄机。
“刚才要杀你的人,”多嘴的丫鬟抢着说。
褚云峰恍然大悟,连连摇头,“不知道,真不知道。”
“哼,不老实是吧,”刘紫菱有点生气,“平白无故怎么会要杀你,还有你个小小杂役跑到紫烟阁来干什么?”
褚云峰听到紫烟阁三个字,吓得魂飞魄散,他脑海里只想到一个结果。他拼命闭上眼睛,心里默默念叨这不是真的,然后睁开眼来,吓了一跳,小姐和丫鬟没有消失。这一切比身上的伤来的还要真实些。
“快点说,”刘紫菱往外看了看,不耐烦起来。
褚云峰就把李天要他到三公子的岳虎楼的事说了,也说了迷路的事。他撞上少年,也就是欧阳清水完全是意外。欧阳清水和女人的谈话,他也只听到片光只羽。不死鸟还是记得。他说出不死鸟时,少女略微皱起眉头。
也算倒霉,褚云峰说着说着哭起来。
“别哭,本小姐最见不得男人的眼泪,大男人马尿多了?”刘紫菱说,掏出丝巾递了过去。
褚云峰闭嘴,恭敬的接过丝巾,但是没用。
“叫什么?”刘紫菱说。
“褚云峰,”褚云峰回答。
刘紫菱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欧阳清水一定会灭掉褚云峰的。这时,一个紫衣丫鬟走了进来,在刘紫菱耳边低语。刘紫菱只说了句知道了,就站起身走了出去。褚云峰则略现呆像的望着刘紫菱,他没见过世间有这么美的女人,宛如画。比他母亲还要美好几分。
刘紫菱皱起眉头,来回踱步,思前想后,好像下了很大决心,然后转身对褚云峰说,“能走不?”
“乡下把式,筋骨结实着呢,”褚云峰咬牙拍着胸脯保证。强装英雄的模样实在好笑。
“找件衣服给他换上,”刘紫菱又对那个多嘴的丫鬟说。
“回禀小姐,”多嘴丫鬟说,显得有点为难,“都是女装。”
紫烟阁没有男仆,都是些花样丫鬟,当然就没有男装了。刘紫菱又皱起眉头,她皱眉很好看。
“算了,女装也行,总之比身上血呼啦啦的好得多,快点,我赶时间,”刘紫菱说,她不放心把褚云峰放在紫烟阁,欧阳清水随时会回来要了他的命。关键时刻不能再出乱子了,既然是雪花山庄的人,她就有义务保证他的安全。刘紫菱谨遵雪花山庄法令。
褚云峰身材矮小,又单薄,穿上女装正合适。涂抹点胭脂水粉,羞羞答答的模样,俨然就是紫烟阁的丫鬟。
刘紫菱忍住笑,转过头去。多嘴的丫鬟则没那么好的涵养,笑得前仰后合。褚云峰的脸霎时红了,看起来更像小女生。
刘紫菱瞪了丫鬟一眼,领着褚云峰走出紫烟阁,往雪花山庄迎客厅走去。这次,有刘二小姐带路,自然不会迷路。褚云峰以为是要带他会杂役院呢。
刘紫菱故意加快脚步,奔出了好一截路。回头一看,吓了一跳,褚云峰还是在她身后不远不紧不慢的跟着。
“你会功夫?”刘紫菱略带讶异说。
褚云峰摇头。
“骗子,不会功夫能走这么快?看你就是别人派到雪花山庄的奸细,”刘紫菱说。
“没,没有,”褚云峰脸刷的一声煞白,“飞贼教程都不慢。”他不得不说出是偷盗世家的事实。刘紫菱没再说话,继续往前走。
走到巷道尽头,他们又回到了青石大道。刘紫菱往左边拐,沿着香樟树一路北行。褚云峰立在大道上犹豫了,原来不是带他会杂役院。他楞了楞身,赶紧跟了上去,能和二小姐在一起,刀山火海他都敢去。
青石大道又宽又长。走得褚云峰气喘吁吁。
“快到了,看我眼色行事,不许乱看,不许乱跑,更不许说话。”刘紫菱提醒说,大道的尽头出现了一遍长满爬山虎的高大墙壁,拨开浓荫,宽阔的隧道浮出水面。走在里面身体直发冷。隧道不长,却长满了各种藤蔓植物,爬山虎、五味子、茑萝,枝蔓纵横,浓密如雾。隧道尽头,迎面而来的事连绵密集的高大建筑,秋阳下,显得熠熠生辉。褚云峰惊讶的合不拢嘴,雪花山庄还有这么雄壮的地方。
几十米外,两根高的大理石圆柱之间横亘着一块巨大的石牌:“群英荟萃”。四个巨大的草体金字。圆柱上雕刻着一副鎏金对联:雄姿英发英名将,龙飞凤舞雪花香。石阶延伸过去,尽头是宽敞的高大房屋,英气勃勃的石头狮子在门口各摆了一只。门两边各有一条敞亮的便道,延伸到远处的回廊。
此时,形形色色的仆役往来穿梭,忙的不可开交。
大门敞开,略微能看到停内光景。刘紫菱快速走了过去,仆役们连忙闪避,侧身进了大厅。褚云峰紧紧跟随,忐忑又好奇。几十根承柱插在厅堂内,真够大,褚云峰细算了一下,围着跑一圈,他会用上半个时辰的。厅内摆满了整齐桌椅,一眼望去不见头。这阵势比得上皇家开宴了。
刘紫菱没有在大厅停留,顺着墙壁走到一扇雕刻着蟠龙的石门。
她轻敲龙眼,石门轰隆一声开了。
“贵宾厅,”刘紫菱走进去,“没有特殊客人是不开放了,今天可能有重要客人来,机灵点。”
褚云峰云山雾绕,被眼前的阵势彻底吓傻了。大厅已经够奢华了,贵宾厅就更不用说了。
他走进石门的一刻,整颗心就飘了起来,仿佛置身帝皇的金銮殿。当然他也不知道金銮殿是啥样。他能想到的形容词也就是金銮殿了。地面如水,纤尘不染。红色地毯一直延伸到高台,两旁是白玉桌椅。高台上各摆着龟兽,前身着脑袋,很有气势。雪花山庄的奢华与威严尽在其中。
褚云峰跌跌撞撞跟着,被眼前的气势吓破了胆。
龟兽挡住视野,走进了褚云峰才看到高台上有位白玉般精致的老人。或许是老人的皮肤和这些座椅相似,反正他没看到。老人须发皆白,额头略微前突,有点戏台上南极仙翁的味道。他望着远方出神,刘紫菱走近了,他才缓过神来。
“爹爹万福金安,寿比南山。”刘紫菱乖巧的跪下。
“来了,嗯,过来,”刘紫菱跳上白玉台,偎依在老人膝下。褚云峰有点吃醋,悄悄躲在一旁。
“几天不见又闯下啥祸事了?”老人说。
“哪……哪有?”刘紫菱撒娇说。
刘紫菱巧手卷着一绺黑发掩饰内心慌乱。难道爹爹晓得刚才发生的事情了?她对痴呆的褚云峰使眼色叫他退到屏风后面去。
褚云峰脚步刚动,白玉雕塑转过脸来微微动怒。
“怎样把丫鬟带到这里来?忘了规矩么?”
“嗯嗯,女儿错啦,还不下去?”
褚云峰正想退出贵宾厅,刘紫菱拼命使眼色。他试探性朝石屏风后面躲藏,见白玉雕塑没做理会这才放下心来。镂空的屏风在高台右侧,褚云峰蹲下来隐藏了起来。
他气还没喘上一口,就听到远处传来说话声。
“哪里错了?威风八面的刘二小姐怎会有错?”
“讨厌,三弟没大没小,爹。”刘紫菱说。
褚云峰悄悄抬起头来,他想看看让他倒霉到极致的三公子是什么模样。的确有几分英气,剑眉延伸到脑后,颧骨和老庄主一样高。身后跟着哈巴狗李天。褚云峰气得牙痒。
“马上要嫁人了,还不需开开玩笑?”刘擎天说。
“开什么玩笑,”刘紫菱不耐烦的卷起额头刘海,不看三弟。
“没开玩笑,不久便有人上门提亲。”刘正鹏说。
褚云峰真想知道是那家的公子前来提亲。谁有那么幸运能娶到雪花神女为妻呀。
“擎天,庄上事多要用心哪,要多帮助四弟哟。”刘正鹏转入正题,“你二姐迟早嫁人的,雪花山庄的未来还要你们几兄弟一起努力。为父老了。”
“什么话多帮助大哥才对。”紫菱争辩道。她觉得父亲有失偏颇。大哥才是雪花山庄嫡长子,未来的掌舵人。天下英雄云集的重要时刻该他来应酬,而不是三弟或者四弟。长幼有序不可废长立幼自古训诫。她不敢说得太直白太露骨,自古兴衰成败都由墙隙开始。
“雪峰么?”刘庄主捋须摇头,“女孩子家懂什么?”
紫菱怏怏不乐,在一旁嘟嘴。大哥就是太沉默寡言才会被欺负。四弟还小,雪花山庄的命运怎么能交付给他呢?他知道三弟城府深,骨子里不晓得藏着啥猫腻。
仆人在门口高声报号,青云庄主到。
刘老庄主连忙下了玉石台,朝着门口走去。刘庄主脚不点地像云朵浮在清澈的地板上,的确名不虚传。他的一双儿女就相形见绌,好像被牵着走的感觉。
褚云峰胆战心惊,青云庄主?哪里听过。啊,对了,少年就是青云山庄的。不晓得他们之间有何联系。天下第一山庄如此重视青云山庄,要取他性命不是举手之间吗?他真想钻进地洞里或许安全些。
石门敞开。
贵宾厅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鹰唳之声。褚云峰胸闷差点倒在地上。然后他就一直那么云山雾绕,浑浑噩噩。
刘紫菱赶紧捂住耳朵,才站稳了势头。就连刘擎天身子都晃动了一下。只有刘老庄主没有丝毫异动笑眯眯的望着门口。
“老夫耳朵好着哩,老弟费心了。”刘老庄主说。
青云庄主意气风发走了进来,大大咧咧一抱拳说,“哥哥好耳力,弟弟的微末道行怎敢鲁班门前弄大斧。”
啊,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青云庄主,阔面紫髯,眉宇间英气勃勃。不愧是江南霸主。长袍鼓荡,真气还未散去,咄咄逼人的气势不言自明。他身后跟着断人手臂的三公子欧阳清水。
“还有胆来?”
刘紫菱提起粉拳劈头砸过去。刘擎天横臂挡住,“二姐,今天什么日子,别胡来。”
“哟,小侄女火气不小,不至于吧,世伯以后声音小点便是,哈哈。”
青云庄主大步流星走到玉石台下坐在了第一把交椅上。欧阳清水乖巧的跟后面,多么孝顺的样子。刘紫菱气喘吁吁的转过头去。淡蓝长衫的高等仆役端来刚上市的龙井,茶香四溢缓,在白云般的殿堂缭绕。
“愿老哥长命百岁,”欧阳天水啜了口茶,“今天来,除了祝寿还为结亲。雪花青云联手天下还不探囊取物么?嘿嘿。”
“这件事还得看小女的意思哩。”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哥一言千金哩,小侄女亭亭玉立也到婚配嫁娶的年龄啦,就这么定了吧。再说前些年不是说好的?”
仆人端着托盘,娴熟取出点下放在椅桌上。
刘庄主趁机转移话题,“点心,来,吃点心,嘿嘿。”
“哼,没想到老哥外强中干哪,连子女的婚事都无法决断,好个雪花庄主。好,好。”
“说什么?谁要嫁给他?”刘紫菱又紧张,有愤怒。
“野蛮的表姐谁愿意娶?”欧阳清水反唇相讥。
“胡闹,还不下去,”刘老庄主愠怒。
青云庄主也打哈哈说别伤和气,买卖不成仁义在。
“什么买卖?婚姻在您老人家嘴里成了买卖,”紫菱讥诮说。
“哎呀,口误,比喻,大侄女不要抓话头嘛,”青云庄主尴尬一笑。
自从一开始,刘擎天就像局外人沉默不语。
刘紫菱实在呆不下去了,走到屏风后面,领着褚云峰往外走。在场的人没有感到意外的,他们一进来就发现屏风后有人了。欧阳清水一眼就认出了女扮男装的褚云峰,恨的牙痒。
紫菱带着怒气,奔出贵宾厅,也不管其他人投来怎样惊愕的眼神。她却不知欧阳清水也趁机溜出去。褚云峰无力的跟着,他们很快就到了隧道口。
“表姐走得好快,让表弟追得好辛苦哟。”欧阳清水叉着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想怎地?敢在雪花山庄明火执仗不成?”刘紫菱暴怒。
“你说敢就敢了,丫鬟的手接上了吗?现在不会有‘破冰神针’相助了吧。堂堂雪花山庄还要靠外人帮忙解除危机,也不嫌害臊。”欧阳清水四处看了看,仍然心有余悸。想到杀人于无形的“破冰神针”头皮就发麻。
刘紫菱恍然大悟,怪不得找不到伤欧阳清水的暗器,只看见地上洇了一滩水,原来是冰魄神针。他深吸一口气,天底下竟有这么高明的功夫。
“你试试看?贸然动手能否走出雪花山庄?”紫菱也看了看周围,没有任何异常。
“嘿嘿,雪花山庄,哈哈,或许会成为历史了。走着瞧吧。”欧阳清水说。
“你……狂徒。”紫菱怒不可遏,双刀已出鞘。
“哟,那本公子就裴表姐耍耍,”欧阳清水说。
欧阳清水斜身闪避,又快速向左边移动,回转身形,临门就是一掌,向褚云峰劈出。欧阳清水是睚眦必报之人,想杀的人一般活不过明天。要是杀不死仇人,觉都会睡不好。于公于私,褚云峰必须死。
褚云峰想躲过欧阳清水的毒掌简直是痴人说梦。莫说他,即使闯荡江湖多年对敌经验老道的江湖豪雄也不见得能躲过。
刘紫菱大惊失色,欧阳清水又来声东击西的破招数,但是她偏偏又要上当。她的功力自保尚显不足,何况救人。只好闭上眼,想象可怜的褚云峰脑浆飞溅,想象雪花山庄破败的惨景。保不住一个低等杂役,天下第一山庄的名头也该寿终正寝了。
褚云峰最后一次娇美的二小姐看去,死前能看见心上人,可能是人世间最幸福的事情吧。别了二小姐。
山呼海啸的掌力狂怒而来。死亡真的来临了?
第二章 神秘客人
刘鹤翔没有猜错。青云庄主早获悉雪花山庄的魔咒,这次倾巢而出就是图谋扫平名垂百年的雪花山庄。求婚仅是托词。青云山庄三公子性子急躁先拿雪花山庄低等杂役开刀却是预谋之外的事情了。他也想宰杀个杂役探探雪花山庄的底线。他无心放过刘紫菱,若非大哥追风再三交代留活口,饥渴的剑锋指向的恐怕不是低等杂役而是尊贵的二小姐了。欧阳清水轻浮却不是纨绔子弟,手底下功夫还真了得。江湖豪门的后代功夫自有独到之处姿势矫捷如脱兔“燕子低徊”使得更是令人拍案叫绝。不但轻巧避开刘紫菱错落的散花掌,还借一溜之便施展出青云掌劈向低等杂役面门。眼瞅一掌击毙小杂役,鬼知道后背寒气逼人。稍微有点江湖经验的人都知道是厉害的暗器。孤傲的欧阳清水自视能震碎杂役卑贱的脑袋后再回手接住阴险的暗器。多番考虑决定兵行险着,在天下第一山庄露出妙绝天下的轻功暗器功夫必将轰动江湖,为青云山庄的再度崛起打一场漂亮的前哨战。千载难逢的机会怎能错过?
怪只能怪他太自信了。暗器速度之快简直到达不可思议的地步。就在最后的紧要关头不得不撤掌自救没能实现一厢情愿的功成名就实在汗颜。
寒光闪闪的小物件披着阳光而来变幻莫测力道惊人远在骄傲的欧阳三公子能力之外,他叫苦不迭身子鱼儿般翻转双掌合并硬生生夹住暗器触手冰寒直透骨髓。张开手掌一看空无一物只是掌心湿漉漉的。陡然大惊失色破口叫出来,“破冰神针!”更加丢人的是,暗器造成的冲击波势头不减,竟然施展出浑身解数才勉强站稳脚跟没有露乖献丑。性情孤傲冷酷的欧阳三公子遭此惨败羞得满脸通红更是半晌说不出话来。一天之内连遭两次失败,还是败在同一暗器之下。羞愤之下狂吼,“有本事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未必会输给你,出来。”
欧阳清水家学渊源天赋聪颖弱冠扬名那受得了如此挫折。放眼天下半空变换身形的轻功高手不会超不过十个,而他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和刘紫菱一样不过井底之蛙而已。天下隐匿之高手多如牛毛生长在江湖豪门的温床里哪能体会,平日听说是青云家的公子大部分都避而远之。环顾四周,静悄悄。破冰神针可是镜湖门的独门暗器,难道连镜湖老人也来凑热闹?要是那老东西这个仇别想报了。欧阳清水顿感气沮。褚云峰迷迷瞪瞪在鬼门关绕了一圈。短短半个时辰迭遇凶险,若非皇天庇护厚土保佑只怕脑浆迸裂早尸横当场了。
听到外面大呼小叫,两大庄主飘身赶来身法之快宛如惊鸿一瞥。很快隧道口的高台聚集不少人,巡逻的护院也闻声赶来。他们只看到愤愤不平的欧阳清水和失魂落魄的二小姐及奄奄一息的“丫鬟”。
“怎么回事?”刘庄主当先发话。
“有刺客,”欧阳清水扬起手掌,“破冰神针。”
众人面面相觑,难道镜湖老人重现江湖?
“前辈既然光临寒舍就大大方方出来喝杯晚辈的寿酒如何?”青云庄主见不得小儿子吃半点亏,护犊之情油然而生火气上来便想替儿子出气。管他是不是传说中的人物哩。他一直坚信传说是用来打破的。昨日之传说未必是今日之传说。今晚过后他也将成为传说,成为领袖江湖的青云庄主。
欧阳清风胸口起伏不定,俏脸憋得紫涨大口喘息。刚才拼尽全力却低挡不住敌手的一点冰水,要是真刀真枪的干起来更没取胜的希望了。难道是镜湖老人?江湖名宿不会藏头露尾。鬼鬼祟祟一定不是好人。他睚眦必报连遭两败还能忍,一双祈求的望着稳如泰山的父亲。青云山庄今日之威势还怕区区镜湖门么?以前只是没招惹上罢了,否则百里镜湖早成一片废墟。狂傲的少年彻底被愤怒冲昏了头。他的世界里只有不可一世的青云山庄,根本不将天下人放在眼里。
护短的欧阳庄主最明白不过儿子心思,愤怒的驱使下开始谋划着怎么利用雪花山庄将此人剪除。太岁头上动土,管他是不是镜湖老人或者他的门人,只有死路一条。他要告诉天下人青云山庄的人都不是好惹的。于是,计上心来。
“没出息的东西,大叫大嚷成何体统,雪花山庄的主人家都没发话,你猴急什么?皇帝不急太监急么?不管是谁,主人家都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对不对呀,表哥。”
“嘿嘿,进门都是客什么放过不放过的,雪花山庄又不是强梁盗匪,有道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进门都是客。”
刘老庄主捋须轻笑只言片语就化解一场危机。青云庄主的小把戏昭然若揭。镜湖门骤现江湖实在有些棘手,会不会是隐伏的第二股黑暗势力?要不是雪花山庄亘古不灭的魔咒束缚,也未必会眼前的尴尬局面放在心上。然而今非昔比,雪花山庄江河日下风雨飘摇。近日江湖上猛然出现的两股邪恶势力叫他寝食难安。不用多想其中一股势力就是蠢蠢欲动的青云山庄,那么另一股更加险恶雄厚的力量来自何方?真的是镜湖门么?
他冒着极大风险利用六十大寿广邀天下英雄正是想化解这场江湖罕见的浩劫。关乎天下安危的大事不得不谨小慎微。但愿不是镜湖门,江湖从此风波恶,腥风血雨。
欧阳天水叫回气急败坏的小儿子,阴险的侧头看着泰然自若的表哥暗骂,“老东西,够油滑的。”拍拍袖子稳健的走到侄女面前温言道,“世伯替你出气。”
刘紫菱正想破口大骂一股难言的热力迅速冲入体内,口齿突然变得笨拙只能眼睁睁望着可恶的青云庄主狞笑。原来欧阳天水出其不意运劲食指破出凌厉的真气击中刘紫菱腹部的商曲穴,若一般人准想不出这么阴险的招数来。可怜的小侄女腹内翻腾气血阻滞,脚步不稳摔倒在僵硬生冷的地上。褚云峰见心上人摔倒拼却性命扑过去搀扶,却不想双腿僵硬得无法动弹晃悠悠倒向前方,正好吻上二小姐可爱的樱桃小唇。刘紫菱感到有团软绵绵的香肉在嘴唇上来回蠕动,两个小孔不断喷出热气搞得娇嫩的笑脸一阵青一阵白,仿佛遭到雷击般难受,又好像沐浴般舒畅。想挣扎又没力气急得清泪纵横。
褚云峰做梦都不曾想到能一亲二小姐芳泽,惊恐万状小脑袋陷入甜蜜的幻想,像一只贪婪的小猪忘情的拱食,多么美妙,多么柔和。片刻以后,他反应过来想滚到一边摆脱眼前的尴尬场面苦于身子动弹不得。伟大的青云庄主替他做出明智的决定出手如风点了扭曲蠕动的低等杂役。这下储云峰不用纠结要不要逃离开了。
隧道口闪过一道光芒,怒气冲冲的雪花少主刘雪峰豁然出现在高台中央。众人不及细看,一道闪电迅疾如风激射而出。貌似憨直的雪花少主嗷嗷叫,不分青红皂白照着低等杂役胸口几出一记相当夸张的重拳。可怜的杂役轻飘飘飞出老远,奇怪的是没有感到疼痛,竟是软绵绵的舒适很像一盆温水泼在胸口上。英明神武的刘老庄主摇头唏嘘,如此沉不住气怎能肩负雪花山庄的千斤重担。
少主刘雪峰寡言少语向来低调,这样的惊魂的亮相实在令人扼腕叹息。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杂役能有多大本事?想必在场诸人都是这般心思。他的一奶胞弟刘擎天抱胸冷笑,用父亲能听到的音量说,“丢人现眼。”
刘雪峰放下心头大石瞒天过海的计策初见成效。暗黑力量越来越近,锋芒毕露必然导致身死国灭。只有在暗中查访幕后黑手才能挽回山庄的危机。为了雪花山庄百年基业隐忍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青云庄主挂着奸计得逞的嘴脸站在远处,冷眼旁观等待着威名赫赫的雪花山庄掀起一场江湖罕见的腥风血雨。他等待着。汹涌的暗涌已在鼓荡,现在要做的仅仅是看一出鹬蚌相争渔翁正好得利好戏。风起云涌的风暴在即,只需抛出一块砖头等着玉石上钩即可。
“呀,神秘客凶残成性,暗箭伤人,大家全身戒备呀。”欧阳天水故意大喊。
局面几度失控,连刘庄主也误以为是神秘客暗箭伤人。欧阳天水做得巧妙趁表哥四处搜索神秘目标时做的手脚。“紫衫内功”想偷鸡摸狗简直轻而易举。
“进门都是客不用鬼鬼祟祟哩,”刘庄主说。
骚乱过后是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凝神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心脏似乎都停止了跳动等待着席卷天下的暴风骤雨。没有律动,没有回音。破冰神针仿佛来自天外。是呀,它何时属于过人间?或许有血有肉的江湖豪雄还不如一滩化作飞烟的寒水逍遥自在哩。勾心斗角的江湖情仇葬送了多少人痴梦,当繁华褪尽一切烟消云散,不都是无踪无际的一池烟水吗?晚霞如血,山庄静好,仿佛古色古香的隧道口从未发生过惊心动魄的打斗,那不过春梦一场而已。只有褚云峰切实感受到那不是梦,神游回来骨痛欲裂宛如万蚁咬噬。值得庆幸,他没死。值得悲哀,他还活着。
紫菱羞愧难当短短一刻钟好像几个世纪那么漫长。她的初吻就这样葬送给一个卑贱的低等杂役。男女授受不亲之见淡薄,可毕竟是黄花大闺女如何能受得了。也没准备好接受卑贱的肉体。她向往真英雄大豪杰,要像父亲一样是能呼风唤雨的一代宗师。纵然不济也该是少年英杰,可是她的初吻竟断送在朝不保夕命在顷刻的低等杂役嘴上。她愤怒,她忧伤,她绝望。
刘雪峰怜悯的望着呆若木鸡的二妹警惕的注视着四周动向。
“失身”的少女突然升起恻隐之心,关切注视奄奄一息的“轻薄之徒”,他要死了吗?好像一吻定情,她迫切想知道低等杂役的命运如何。或许,这一生这一世的命运算毁灭了。她虽是江湖儿女,却也是处子之身。不管将来如何,褚云峰不能死,不然以后如何嫁人。挣扎着晃悠悠爬起来关注“狂徒”的伤势。刘雪峰早解开了她的穴道,只是手脚不灵活。
刘雪峰不但没伤害褚云峰还为他灌注了一些真力护住心脉,也算因祸得福。欧阳天水下手毒辣几乎要了他的命。小杂役是为了雪花山庄吃尽苦头。谁能想到挑起天下大战的导火索是名不见经传的低等杂役哩。但愿父亲能懂得他的良苦用心。雪花山庄少主打伤手无寸铁的杂役必须要救治。经过这样的创伤,但愿能抵消轻薄二妹的罪过。雪花山庄一旦和镜湖门人开战得利的必然是江湖上暗藏的两股邪恶势力。二妹的举动赢得了他的赞许。他扶着二妹过去看杂役,又掏出一粒清新活血丸塞进伤患硬邦邦的唇齿之间。
“唉,暂且保住心脉吧,”刘雪峰说。
紫菱脸色煞白,莫名的恐惧爬满周身。同时心中又燃起强烈的欲望救活可怜的褚云峰。他那炙热的眼神,那怯生生的动作,那奋不顾身的拼命,都如彩色的笔墨在她薄如蝉翼的宣纸上绘制成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卷,如此绚烂,如此美妙。天地间没有了争斗,没有了荣辱,没有贫贱。仿佛进入无极的冥想,忧戚的冥想。哎,造化从来弄人。或许小杂役也不错哩。
不像春心荡漾的二妹,刘雪峰关心着局势的发展。无疑雪花山庄遭遇前所未有的灾难。近些年来,躲在暗处更深切的察觉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态势。神秘客的破冰神针仅仅是开始,好戏还在后头。回首望向白玉般的父亲,飘逸的须发超脱物外难以看出他此时的心境如何。是淡定,是平静,还是波涛汹涌。
刘雪峰四下搜索,不管对方是敌是友总归要解决的。不找出神秘客雪花山庄脸面无存。欧阳清水敢在天下第一山庄逞凶必有所恃,不晓得父亲知晓情况不?
紫菱恨透欧阳天水。老东西恬不知耻敢暗算她来栽赃神秘客。不行,要告诉父亲。她拉拉大哥的长袖恶狠狠瞪着欧阳父子。
“老东西暗算我的,和神秘客无关。”
刘雪峰比二妹更清楚,摇头不语。
欧阳父子心肠何等歹毒,如果山庄的低等杂役无辜冤死,江湖上必定谣言四起信守诺言的名门山庄失信,也就等于失信整个江湖。那样的风暴不是雪花山庄能经受得起的,况且数百群雄正在上山的路上。欧阳老儿觊觎天下第一庄的名头不是一两天,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要收拾欧阳父子也不用急于一时,换过眼前危机慢慢调理他们。
刘庄主有两个危险的短板,神秘客和低等杂役。风牛马要不相及的两个人竟约定雪花山庄未来的走向。神秘客悄悄离开,则雪花山庄威信全无。低等杂役默默死去,则雪花山庄失信天下。唉,魔咒呀,困扰雪花山庄历代庄主的魔咒,多么可恨的魔咒。不死鸟何日才能重现人间?弥补雪花山庄武学上漏洞。表面平静如水,实则思绪混乱如麻。刘鹤翔心力交瘁真想回到卧室躺着好好休息一番,真的很累。
刘擎天迷惑不解父亲作为雪花山庄之主这时候还能沉住气?这样的处事风格难怪雪花山庄沦落如斯。不如早早让贤的好。
欧阳天水眼瞅挑起的烈焰渐渐熄灭,刘氏兄妹只顾关心奄奄待毙的低等杂役,表哥古井不波比会客厅的圆柱还沉稳。他们似乎不怎么关心雪花山庄的荣辱。侧看小儿子煞白的嘴唇心生怨怒倒有坐卧不安了。难道他判断错误?神秘客也好,低等杂役也罢都不足以引起轩然大波。没道理,必须推波助澜一把。
“獐头鼠目,不敢见人么?”欧阳天水施展“紫衫心法”的最高法门——狮子功。
他中气十足气壮山河,震得青石大道上的香樟树叶簌簌而落,震得躺在石板上的褚云峰心胆俱裂。紫菱烦闷的捂住耳朵。高台上都是江湖豪士倒无所谓,倒霉的杂役哪能承受之重,五内翻腾。幸好褚云峰事前服下了清新活血丸,稍微减缓一震之力的霸道冲击,否则不死也掉一层皮。
欧阳天水老谋深算,看出攻破雪花山庄坚固堡垒的薄弱环节正是这貌不惊人的低等杂役。幸好看穿奸计的刘雪峰左手搭在倒霉蛋的肩上输入真力捣乱。破坏了他的声东击西的毒计。
褚云峰鬼使神差又成为两大高手较量的棋子。一来二去他的骨头几欲散架。瘦小如他,卑贱如他,在光耀天下的豪门贵族面前变得那样渺小而飘忽,如同将死之蚂蚁,仅仅是将死之蚂蚁。
主人家的事情当下人的不要管。二伯反复叮嘱的话是多么尖锐深刻。豪门恩怨岂是低等杂役该掺和的?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可他几时又想参和?不是被迫的么?
欧阳天水还有一层含义敲山震虎,想看看能否撼动表哥的雪花真气。事实表明他有足够的力量挑战雪花山庄的权威。表哥越是不动声色越显示出他的羸弱。他向来喜欢反向思维,可不会认为雪花庄主是隐忍之辈。当年一起闯荡江湖时表哥脾气暴躁火辣,一言不合就开打。现在怎么了?事到临头倒成缩头乌龟了。表哥的隐忍再一次使他坚信雪花魔咒的真实性。獐头鼠目环顾四周,怎么低等杂役还不死。逼迫表哥出手似乎顺理成章,低等杂役的生命真够顽强。神秘客现身与否倒不是重要事情,反正雪花山庄的脸丢得够大了。既然杀不死低等杂役静下来看好戏也行,看表哥怎么收场。
“嘿嘿,果然是鼠辈!”再一次施展淫威,欧阳庄主好不得意。
依旧没有律动,依旧没有回音。如果有,那是褚云峰的低微呻吟。“紫衫内功”的威力实在惊人。纵然有雪花少主内力帮助相抗衡,耳朵里也流出两条血线。昏闷的脑袋真心炸开,不似自己的。
“哈哈,看来青云山庄的面子也不够大呀,堂堂江南铁狮子欧阳庄主人家也不放在眼里呢,”雪花庄主淡淡几句话,圆滑的卸掉责任将皮球推给表弟,脚步沉缓向前迈出两步。
欧阳天水大吃一惊,表哥的脸怎么苍白得那么可怕。没有丝毫血色好像一块吸干水分的玉石,嗯,声音也有些颤抖。修炼雪花神功全身透亮洁白实属正常。但表哥流露出病态的白,白的微弱,没有光泽,白的孱弱,没有血色。随即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来。雪花魔咒应验啦。嘿嘿,真是老天恩赐得来全无费工夫省却了不少麻烦。
刘雪峰放开妹妹横身挡在父亲身前护卫,俨然英勇的禁卫军。韬光养晦的少主刘雪峰自然心里明镜似的,忧心忡忡起来。
“表哥都不急,想我一个外人没事也别做那不讨好的太监,对不对呀,哈哈,”欧阳天水几句话撇开关系。言下之意很清楚纵然神秘客猛然现身出来捣乱,也有足够的理由不插手外人的事情。后退一步露出狡黠的微笑,爱子受辱事小荡平雪花山庄事大。万古功名就在眼前啦。山腰的炸药一响赴会的群豪全军覆没,夺取天下还不探囊取物。
“表弟咋变成外人了?我们可有血缘关系哩。两大山庄同气连枝向来荣誉与共,不分彼此的哟。”刘鹤翔暗骂老狐狸急着撇清关系。神秘客敌友不辨,表弟又心怀叵测,气息不顺真气无法正常循环一个周天,外患未除内忧又至,如之奈何。难道六十岁真是雪花山庄周而复始的噩梦?难道山庄的每代庄主都陷入轮回的痛楚里?不死鸟刚有点眉目死亡之神却如约而至,命哪。并非想长寿不死,只是黑暗即将笼罩大地,血雨即将飘洒人间,只有尽快联络江湖群豪同仇敌忾才可能共同闯过武林的这场百年难遇的浩劫。斜阳隐匿,气血翻涌。
他脑中闪过一丝不祥之兆,难道神秘客真是另一股邪恶势力的先锋大将?若真如此,上起辽东,下到江南,东临渤海,西至昆仑能够力挽狂澜于既倒的只有青云山庄主人,这位全权倾江南的阴谋家。或许天下落入他手里也算幸事。肥水不流外人田。此刻不能撕破脸。垂垂老矣,大限将至,豪气也消磨殆尽。
表面上看,刘雪峰性情粗鲁不堪大任。刘擎天老于世故却武艺稀松,不可能将“雪花狂刀”练至登峰造极。刘幼芽天资聪颖,可惜年未及冠。怎不叫暮年的雪花庄主揪心。
“嘿嘿,呵呵,嗯嗯,”欧阳天水不置可否。表哥的圈套太过拙劣,聪明人是不会上当的。聪明人有聪明人的办法最好的办法就是缄默,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乐得袖手旁观看好戏。揪出神秘人再搞点是非出来。彼时看老东西如何收场是敌是友都不好应付。而作为雪花山庄的座上宾只需静待轰动天下的表演大戏开场,捣毁雪花山庄万世不拔之基业。雪花刀法出神入化的确没十足的把握取胜,既然这样捡个现成便宜吧。“青云剑”的克星正是雪花神刀,真是晦气。每次想到雪花刀法的精妙就不自觉望而却步。
褚云峰天旋地转沉沉睡去,再也不用忍受尘世的痛苦悲欢,再也不用遭受豪门的唾弃鄙夷,唯一遗憾的是不能拥二小姐入梦。二小姐圣洁的魂灵不容任何形式的亵渎。多么美妙的睡眠,管他山河变色,管他驰名天下的山庄倾覆,一切都不重要,一切都是虚无。
主人家的事,做下人的不要管。
紫菱讶异父亲的容忍,难道传说中的雪花魔咒是真的?惶恐不安的情绪蔓延神经末梢。照常理来讲,青云山庄、神秘客,只要对天下第一山庄亵渎的宵小之徒都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父亲怎么了?置爱女受辱于不顾,置山庄安慰于不顾,竟然与无耻狂徒签订垓下之盟。伤心忧愁的心绪使少女无端泣下。难道天下第一山庄真要变作断壁残垣?当年以一把雪花刀横扫天下的父亲,那颗凌云壮志的心真会随年岁的衰老而消亡殆尽?难道天下第一山庄真到了日薄西山荣光不在的时候?一日之内变故迭生,雪花神刀也黯然失色了吗?紫菱心都碎了。所有的事情都找不到答案。嗯,没那么容易,大不了与雪花山庄共存亡。
“父亲,我去把他揪出来,”刘雪峰装傻充愣的表演技术越来越高超简直不露丝毫痕迹,不露丝毫声色。不晓得父亲是不是身体有痒,这个时候作为雪花山庄的长子,无论怎样都该站出来表态。
“胡闹他自己不会出来,多事,还不滚下去。”刘鹤翔摇头叹息这样不争气的长子,雪花山庄怎能不败亡。怎能将天下第一山庄的掌门印信放心交与他手?幼芽呢?去哪里了?这时候他在身旁或许情况会好些,哦,对了,他正在山下接待到来的群雄。
“快点把你四弟找来。”
“是,”刘雪峰挨了顿骂悄悄溜下高台。正愁找不到机会离开哩。敌暗我明诸多掣肘。还是快点下山找四弟帮忙,正好一鼓作气解决隐藏雪花山庄的黑手。去看看吧,欧阳天水自鸣得意的炸药是否还有引线。赶来高台之前,隐伏山腰正在埋炸药的刺客已全部解决。
“紫菱把可怜的杂役带下去好好看看伤势,”刘鹤翔不愧是天下霸主何等老练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支走了子女,简简单单化解了尴尬的困局。奇怪,小小杂役怎么引来众多高手?叫女儿好生看待是准备此间事了再来好好盘问。老骥伏枥的刘老庄主怜悯的望着渺小卑微的杂役。
褚云峰实在无辜,从早晨挨那顿打起到现在,真是祸不单行福不双至,简直比窦娥还要冤枉。腥风血雨的江湖,他算什么?简直是皓月下的萤火虫而已。或许造化从来弄人错误的时间遇上错误的人将会酿成灭顶之灾。何况遇上的全是掌握江湖权柄的豪门贵族。
紫菱从浑噩中清醒过来,父亲的吩咐无疑解决掉一个天大的难题,左手夹着昏迷的褚云峰奔向紫烟阁。两旁的香樟树不断向后移动古色古香的味道亘古未变,变的是人心。
“前辈,现在总可以现身了吧,”刘鹤翔对着西边靠围墙的大榕树抱拳道。也就是日头探出头来的刹那,全身真力奇迹般的活络起来。大榕树微微晃动,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侧耳倾听,果然,神秘客隐藏在榕树末梢。好高的轻身功夫。高台两旁种满花草树木浓荫密布显得山庄的神秘而庄严。没想到山庄威权的象征成为神秘客的藏污之处。
欧阳天水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情报有误?老东西功力没受折损?刚才是在以退为进。幸亏没贸然行事。若他知道刚才错过最佳时机会不会气得吐血?刘鹤翔比他还紧张,刚才实是凶险到极点。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便是一辈子,天底下的事就是这样,机遇不会永远在那里等着的。这一生,欧阳天水只有屈居第二永远低雪花山庄一头。这便是命,人有时候得信命。
两大庄主紧紧盯着大榕树。果然,一条紫色人影电光火石般飘落地上。嗯,是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年人,眼睛不大,稚嫩的小脸上傲气十足散发着鄙夷天下的味道。落地之前连续施展“鹞子翻身”“燕子低徊”,轻功之曼妙自不必说。
见到是个少年人,刘鹤翔不由得面红耳赤。刚才还一口一声前辈呢。
“刘老叔好。”
紫衫少年左拳右掌合抱起来微微躬身作揖,态度诚恳恭谨。
“公子与镜湖老人什么关系?”雪花庄主微微还礼。
“晚辈第一次下山,代家师前来祝寿,”紫衫少年瞟向欧阳清水意味深长的坏笑,“这位仁兄想必是青云山庄少主欧阳公子吧,真是一表人才,你的鹞子翻身不简单,厉害,厉害。唉,紫烟阁的寒冰好吃不。”
原来紫烟阁偷放暗器的就是这位少年。
欧阳清水满脸通红想动手又打不过只好闷声生大气眼巴巴望着父亲。
“果然是镜湖老人的高足,”刘鹤翔说。
“什么高足低足,家师可没说过,我是他老人家最小的徒弟啦,”紫衫少年言语颇为无礼。
“嗯,”刘正鹏和青云庄主齐声道,“难怪。”
镜湖老人的高徒才有配有这样的气度,才配有轻身功夫和暗器之术。
“名门正派该有名门正派的风范,”欧阳天水想到爱子受辱之仇更想挑拨雪花山庄与镜湖门人大干一场,鹬蚌相争他这个渔翁好从中得利。还有那段镜湖受辱经历,此生难忘,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此时涌上心头怒道,“偷偷摸摸,说居心何在?”
“祝寿,”紫衫少年冷漠说,“总比有的人暗地里捣鬼强。”
“老哥,我替你教训教训这无知狂妄的少年,”话未说完,青云庄主如离弦的箭激射而出。也不管宗师身份竟一言不合与晚辈动起手来。其中玄机刘鹤翔清楚,刚才口口声声置身事外现在会这么好心?可恶,心机之重实在叫人切齿。说话间,青云庄主错手上击少年面门下切其小腹。招式看似平平,实则蕴含“紫衫内功”的无穷威力。被无端扫中一下,不死也残废。
欧阳天水意在挑起两大豪门的战端,出手毫不留情招招致人死命。出手快捷无伦不容紫衫少年有机会还手或者逃脱。紫衫少年暗器和轻身功夫了得,但受年龄限制内力略显不足,而且心浮气躁也没能静下心好好修习内功。欧阳天水则不同,青云山庄的功夫以内力见长。然而他对暗器之类的下门兵器嗤之以鼻耳目不算灵光,所以才没能第一时间察觉紫衫少年藏身之处。此时出手才见出青云庄主雄霸江南并非幸至。
紫衫少年身形飘忽就是无法退出战圈,叫苦不迭才知道天外有天,一山还比一山高。初出茅庐便遇上如此的强敌,真后悔没有听师父之言好好清修,独个儿偷偷溜出来惹上这么个煞星。此时没办法脱险,只能硬着头皮死扛,能挨一刻是一刻。
三十招过后,欧阳天水嘿嘿冷笑知道再有十几招,紫衫少年必定毙于掌下。天下第一山庄要外人帮忙方能解除危机,嘿嘿老东西,到时看你如何收场。镜湖门人死在雪花山庄,到时看你如何向镜湖老人交代。这笔买卖,怎么都不算亏。
紫衫少年迭遇险招,近身肉搏轻功暗器的优势全变成劣势。再不想点办法只能任人宰割了。初涉江湖,花花世界还未走一遭便死在这么个糟老头手里真不值当,早知如此就不该多管闲事。雪花山庄也真是不知好歹恩将仇报。
刘鹤翔实属无能为力眼巴巴干望着,两大高手对决哪有那么容易插手。受制于雪花魔咒自保尚且不能,何况救人。当真都起手来固元守一的真气散掉,怎么办?
紫衫少年急中生智合身扑向欧阳清水。既然硬骨头啃不动,捏捏软柿子也行。大意失荆州遭了欧阳老贼的道。此时同归于尽的打法已是江湖流氓所为,为了活命也顾不得许多颜面啦。
爱子遇险,欧阳天水放缓攻势翻身回援。紫衫少年得隙急忙跃出战圈。
“刘老叔,这是你的山庄吗,谁做主?”
紫衫少年言语切中要害。如果他死在山庄,雪花山庄休想置身事外,只怕会惹上巨大麻烦,尤其在这多事之秋。镜湖门人岂是那么容易打发的。刘鹤翔抓住机会走上一步,笑呵呵出来调停。
“表弟,住手,话还未问完呢?怎么动上手了,瞧你这火爆脾气,”刘鹤翔也看清楚了紫衫少年的功夫的确有独到之处,只是内力欠缺。若不是表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想占到便宜可没那么容易。
“表哥,不好意思宣兵夺主,还望恕罪,”欧阳天水看出无法迅速解决紫衫少年又不想彻底撕破脸皮调整心态强忍怒气。
“既是镜湖门下,请内堂入座进门都是客,老夫六十寿诞,公子不会介意寒舍浅陋吧,”刘鹤翔言语客气却容不得紫衫少年拒绝。天下第一山庄的主人懂得如何取得平衡。天下一山庄自有其威严与荣光,有其尊严与威势。容不得半点侵犯。
镜湖门收徒严苛,镜湖老人又是化外之人不理俗世。镜湖门徒很少在江湖上行走,这次重现江湖可不是好兆头。无论敌友表面上都要过得去才行。乱花渐欲迷人眼,江湖要进入新篇章啦。
或许,雪花山庄能做天下第一山庄,靠的不是惊世的功夫而是懂得如何取得平衡。现在青云山庄想要挑战这种平衡就是挑战雪花山庄,然而刘鹤翔显得力不从心英雄老矣。雪花山庄的宿命如此奈何,英雄迟暮,不慎唏嘘。
雪花山庄很讲究排场,喝茶也安排的十分隆重。紫衫少年显得有些局促,镜湖老人清心寡欲平日里粗茶淡饭,这次算大开眼界。朦朦胧胧明白世人为什么对名利二字如此看重。花花世界,雪花山庄雄伟气派架势彻底俘获少年人不安分的心。
“镜湖老人坐不住了,哈哈,江湖从此多姿多彩了,天下迟早是他的,”欧阳天水还不忘挑拨离间,武的不行就来文的呗。
“家师无心俗世,只是晚辈贪恋红尘,欧阳老叔见笑啦,”紫衫少年把青云山庄查了个底朝天。全怪他那个不争气的小儿子欧阳清水在烟雨楼逍遥时泄露了行藏。
紫衫少年偷跑出来无处可去。糊里糊涂的被拉进烟雨楼,正巧碰上欧阳清水大摇大摆的走进来,立刻所有花枝展展的姑娘蜂拥围上去。看样子,无端少年是这里的常客挥金如土,这引起了紫衫少年的兴趣。跟着言笑晏晏的婊子躲在欧阳清水隔壁房间偷听。果然半夜里有人敲门。紫衫少年自小熟练暗器功夫耳聪目明,吸一口真气凝神倾听。惊天的阴谋听得清清楚楚。哈哈,图谋雪花山庄。意图在刘鹤翔六十大寿时,在山腰埋上炸药,打算将前来祝贺的群雄一锅端。随后,又尾随欧阳清水偷偷溜进紫烟阁。欧阳清水与刘鹤翔小妾私通的光景尽收眼底。
紫衫少年救褚云峰只是不愿意欧阳清水的奸计得逞,却不是怜悯这个杂役。或许还为了貌若天仙的紫菱。小小杂役的死,名门之后怎么会在乎?反正都得死,迟早的事情。早死和晚死又有什么差别?再说人有高低贵贱之分,穷人该死活着浪费粮食。搅和欧阳天水的奸计并非心存善念,只是第一眼见到欧阳清水觉得不舒服,不喜欢而已。紫衫少年缺乏侠义心肠全是镜湖老人清心寡欲的生活害的,养成怪异的性格做事率性而为,不问是非,这是镜湖老人始料未及的。
武林神话却不懂得如何训导门下弟子,也是一件可悲的事情。或许和镜湖老人做事风格有关,喜欢的事就是对的,不喜欢的事就是错的,包括杀人放火,只要他喜欢就是对的。
“一切都是那个小杂役引起的,表哥,怎么说?”欧阳天水又回到原点打算从杂役身上找到突破口。紫衫少年行为乖巧不易下手。
“杂役的性命,不用太看重,死了也算解脱,”紫衫少年冷道。
欧阳天水投去赞许的眼神。臭味相投的人总是能一拍即合。
“是呀,小小杂役,何必在意,你们是何等身份,为了卑贱的蝼蚁自降人格不值当,”刘鹤翔淡淡说。
“明日江湖上会说老哥管教无方,连小小杂役都收拾不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老哥连家务事都处理不好,怎么领袖武林?”欧阳天水说得刻薄,无论刘鹤翔怎么做都一样,结局都是天下一山庄失信天下难以统领武林。
紫衫少年冷冷的看着两条老狗互相撕咬,心里说不出的开心。反正谁胜谁败,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乐得看一场好戏。师父不思进取,不想入主中原。江湖纷乱在即,正是好男儿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香车怒马,佳人美酒,快意江湖,白衣胜雪,何其美哉。烟雨楼短暂的逍遥日子,到此刻还回味无穷。男人就该如此行乐及时,左拥右抱。今早有酒今早醉,师父他老人家为什么顽固不化非要守着清苦的日子?实在想不明白。大好的辜负一生惊世的绝艺。江山美人,才是一个男人,一个真正男人最好的归宿。
“直到现在还未请教贤侄贵姓哩,瞧我这老糊涂,”刘正鹏转移转移话题,再纠缠于低等杂役没有半点好处。最好的谈话方式就是转移目标。
“惊崖。”
“表哥,杂役怎么处理,”欧阳天水锲而不舍,好不容易找到攻破雪花山庄的契机,怎能如此轻易放弃。
“随你,”刘鹤翔心情烦乱气息翻涌上来,整个身体都不舒服。黑幕真的降临人间,末日真的袭击大地。唯一清晰的思绪是回卧室好好睡一觉,或许一辈子不用醒来的觉,山河破碎也引不起半点注意,“你们自便,我有点不舒服,管家好好招待贵宾们。”
肥胖干练的管家堆着笑脸迎上来。自始至终,他都守在老庄主身后。
欧阳天水窃喜,表哥的一句“随便”很可能葬送雪花山庄的远大前程,侧头给小儿子欧阳清水传递恶毒的眼色。
欧阳清水会意匆匆走出去。
“贤侄,陪伯父出去走走,像你这样的少年才俊,将来必定大放异彩,”欧阳天水情态亲昵的搭着少年,望着天边漂浮不定的浮云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从心底深处升起一丝满意的微笑。
“好,”惊崖答应爽快。
俩人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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