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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异样
早七点,闹钟准时破晓,头很晕沉, Z 吃力地拍下后,静了耳根,无意懒腰,且思绪紊乱,像是驻扎在梦遗境地,倒非是平日里少了荒淫。
失真状态下模糊筛选, Z 的瞬时记忆定格在摩天的转轮,画面泛黄,那是 Z 自记事起的第一个梦:“四岁挟天令地,主宰万物,涅槃重生啊。”
收好提包,踏入同一班列车,一如既往的拥堵,复杂的人味儿已然生不起厌倦,大概多是疲惫到灵魂无处安放,却也鲜有血气小年轻悻悻无处落座,不屑和傲慢似乎给列车注入了一丝生气,悄悄揉进昨日夜战,如今小憩甚酣的睡梦中,并最终涌动,冲出车潮,消散无烟。
牙膏味儿塞了满嘴,也盖不住喉咙里的血腥,好久没触碰过去,更别提梦里被拼凑残缺的遗南境地。自打 Z 大学毕业后,任何事儿都变了,生命的渺小,色彩的灰暗,排山倒海般接踵而至。爱情走样,说来像是家命难违的吃饭睡觉,平淡又不可抗拒。工作无力,整日奋战gdp前线,却终究不得自在,“我究竟在干什么?” Z 常常心底自问。
凭栏听雨,抑或唯我独尊,都是与工蚁之辈相背离的。
似是既定的事实,无处下手变通,却仍是绕不过年幼那份初心, Z 四岁记事那年,做过三次重复的梦,画面泛黄依旧,摩天之轮在那样小的心境当中居然翘楚又可爱, Z 在90cm的视野四周环顾,就这样坐上这架柔软的机甲,开启自己的记忆,尝试去触摸,去小跑,去抚弄小女孩的头发,肆意大笑,记忆的最初,翻滚而出, Z 悄悄扣住心头的激动,对号入座,继续昨天尚未完成的或许一直都完成不了的工作。
今天的公司与往常无异。
紧张节奏,没饭点概念,吟了上联无下联的,领导也多是拍肩对 Z 呓语:“ Z ,再熬一熬,你担负着部门希望的。”话语穿堂而过,烂熟到耳膜都拒绝, Z 却也依然安生,又一天指尖敲打键盘的生活。
其实细想,也没什么不好,人生来彷徨,自己选择过,上天安排好,那便是悉听尊便了,哪怕再磕绊,再索然无味,也硬是活过一回,即便死后连留存于世过的痕迹也不会留,自己的父母,未来的妻子,也会像是从未来过一般,连同自己最终湮灭。丧事也经历过,人死不过那么回事儿,上下几十年,到了翘辫子的年纪,也无力回天。后世之事,也可能因为年龄局限,压根就不曾想过。
入秋的午后,多半还是昏昏欲睡,奋战过三个白天黑夜, Z 身体显然在抗议继续卖力,鼻梁上的镜框扭曲开来,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倾斜,紧接着眼前一黑,一声闷响,耳畔回荡。
Z 坠了进去,漆黑一团,手指颤抖,错失键盘敲打时候的洒脱灵动,更像是动力溢出的蒸汽机械, Z 不惊奇,反倒甚是熟悉。
记事那年,刻意去追究自己的行动, Z 常有被抽离的感觉,牵着傀儡线,根据大脑做出行动判断和指令,虽然常常能拿的起杯子,也能明白其中重力,却仍不能认同这双手尽然是自己的事实,更多的来说, Z 觉得自己仅仅是接管了这副身体,并且以这样的身份去活。
哦~Z,天资聪颖,灵动超群,一副好皮囊,想想似无不妥,更多份欣喜。常年与身体的运作,也让 Z 逐渐接受了这种错觉。如今重回故地,难免引发对自我究竟为何的终极探索。
“我,只是无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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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狂妄贪婪,人们都躲于灯火阑珊,害怕还未到午夜就被整个吞没。
浓重的消毒水味儿把 Z 拉回现实,清了清嗓子,环顾一圈,发现自己身处病房,安冉伏在床边,疲惫又安详, Z 忍不住去抚弄她的头发。
“安。。啊!”
Z 瞳孔放大,看着自己被绷带缠绑的手,并伴随阵阵疼痛,失声痛喊:“我的食指哪去了!”悲怨束缚了自己的声带,尽管如此,安冉还是清醒过来,看着 Z 的癫狂状态,眼眶的泪水再也藏不住了,一顿佳人抱才子的悲伤桥段。
平复些许,安冉才娓娓道来:“你已经这样昏迷两天了,食指。。。。。。”
Z 双眸汇聚。
“食指被你自己吃了。”
Z 脑袋哐当,像被八十分贝的锣鼓敲到视线模糊,吃掉?开什么玩笑。。。
“医生说,初步诊断为间歇性臆想症。你们公司同事当时都以为你是累晕过去了,没成想会这样。。。”
接下来的时日,Z 不知如何去思考,众说纷纭,有的说,忽然咬了自己手指,估计也是中邪了,也有说这家伙是被公司奴役魔怔了,就像医生认为的那样,哪有正常人转瞬变成另一个开始啃咬自己的存在。但不管孰是孰非, Z 明白,自己终究,是有问题了。
四季当中,秋天还算舒服, Z 静养伤口,逐渐从之前的迷失与痛苦中挣扎出来,但他仍不敢去追问自己咬断手指并吞下的那些片段,自己的记忆里都不曾有过,听来不更像是被下了套么,既然往事已过,那就随它去吧,少一个手指,也不会太影响工作的。毕竟老 Z 的才气还是一直被身边的人认可的,20岁双学位从海外硕士学成归来,在这家久负盛名的上市公司,一度被认为是未来部门接班人的存在,做事锋利,行止稳重,除了一脸无情,对事物没有多少怜悯和感情,其余条件均是后辈之中的最佳选择。事实上,他是活腻了,但也只能苟且活着,不做改变,不动声色地活着。臆想症什么的,不存在的。
可是公司不这么想,一个紧张的工作环境确实创收巨大,但前提都在一切正常的情况之下,倘若再让这小子神经质一回,那公司上下就都等着看猴戏了。连自己都不放过的人,指不定还能伤着谁,更别说工作了,但又碍于 Z 为公司做出的利益贡献,此时踢他出局,未免也有点过河拆桥了。高层综合商议之后,决定放 Z 带薪休假半年,养好身体,再回来继续工作。傻子都看得出这种变相排挤的手段, Z 依旧不动容,只是放弃了再修养段时间复工继续无聊的生活节奏的打算。带薪休假,说来也是幌子。
“凑合过吧。”
在公司难免勾心斗角,心力不高的人,很容易被这种局势牵着鼻子走。在 Z 看来,人生不过是游戏一场,只是自己早早就通了关,官场把戏,自己是完全无心无意,再加上给人一副天然冷脸,哪怕再想去怼他的人,也免不了一个自取其辱的下场。
生存,还是要量力而行的。
但恰巧遇上这个特殊节点,说是被请回家休假,其中杂言碎语也一定起了些作用,毕竟虎视眈眈 Z 位置的人,能扇风点火,自然也就不遗余力了。
只是,这种变相出局,Z 并不在意。
第二章 隐匿的记录者
休假倒是给了 Z 更无聊的理由,于是他告别与之一同奋斗多年的未婚妻。
“我打算回老家看看。”
安冉也不好拦。
“会早些回来的。”
她清楚,现在只要 Z 舒心,那做什么自己都是能接受的,毕竟婚姻这种,其实早就刻进骨子里了,只是大家都太忙,被工作耽误了的形式而已。。。
雨城不若其名,虽然不比固城那般霓虹华丽,却也是一座温暖的小城, Z 的故地,记忆最初的地方。想着兴许是个修心养性的好地方,熟悉又舒心,其实活到这个心理年纪,真的不存在什么是最重要的,只有柴米油盐的平淡,与无聊。
一下飞机便看见少年时代的死党龙少,挥着他那猿猴般的长臂,朝 Z 奔来,在卡口处像是看黑熊出笼一样熠熠的双眸,盯着 Z 。
“你小子够虎的啊,饿极了连自己都不放过啊!”
尽管这几年都在各忙各的, Z 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龙少却也丝毫不见外,像是见了情人,瞬间倾心,什么好久不见,寒暄寒暄,都是不需要存在的步骤。
Z 还是这么淡定,玩笑终究只是玩笑,这厮一成未变,想来甚忧了。
“家里还好吗?听安冉说,前阵子家里行了红白事。” Z 向来不对没威胁力的人作什么虚掩。
“肯定比你小子强啊,我爷走了,驾着仙鹤走的,西方极乐啊!可你猜这么着?他临走前还在喊着坎坎,我爷还惦念着您呐!” Z 本名张坎坎,小时候也被讥讽习惯了,坎坎,坎坎,是有多磕绊爹妈才取这名,还来叠词。学成后来,又在商场一番作为,张坎坎从此也就跟着隐匿了,摇身一变,冷酷的 Z 大神,同门的偶像,部门的希望。
Z此刻脑袋嗡嗡的,事实上自打自己出事之后,身体常常处于游离状态,后知后觉已经踏上归途班车。“去你家看看吧。”龙少小时候父母车祸双亡,由爷奶抚养带大, Z 又常与龙少往来,那个饱负盛名的游戏年代。
帝国时代,星际争霸。。。。。。那都是监管者眼皮子底下的硝烟战场,虽然常年带坏他孙子,四处拼杀作祟,可是这龙少爷儿却对这 Z 尤为喜爱,老年丧子之痛也在坎坎出现之后得到了缓解。
“虎落平阳被犬欺呀老张!还带薪休假呢,分明是逼你退位呢,别怪我龙少没提醒你,你可别心心念着这狗贼公司的好啊,我可听说了啊,你们公司年底给中间管理层以上分配股份了吧?你这半路出走,恐怕一点利益也保不住了!”龙少说的不无道理,这番状况一出,至少目前来说, Z 的势力是废了,罢免了官回家三田两亩的节奏。
Z 也心中有数,只是忙碌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图个无聊,图个安生,何必管它是非呢。
晌午时分,天气渐渐失色,却夹杂着一股说不出的爽朗,龙少的奶奶盘腿而坐,嘴里念叨着南无阿弥陀佛,打儿子去世后,这就是现状了,老娘日日诵着经,祈望儿子在天能够过得安稳些,毕竟在世不易还痛苦,也只有观音菩萨能保佑她儿了。每礼拜去寺庙上香也变的必不可少,老人家信佛的很,前阵子老伴儿走了,她也没流露太多悲伤。
“儿子想他爹了,想他爹了。”
甚至一度觉得自己也该在合适的时候离开现世,去她儿子老伴儿那。只是,这孙子让人省不了心呐。。。
“奶娘。”
Z 喊道。龙少爷儿在世的时候,老觉着这小子像极了自己已故的儿子,所以特喜欢他,还打趣儿让 Z 喊自己老伴儿奶娘,一来二去,再乱伦的称谓,也变的和蔼可亲甚至有点可爱了。龙少他奶看见以前的毛头小伙,如今已经如此挺拔魁梧,只是脸上像被血色侵染了一番,皱到眉尖,苦楚又为之动容。她缓撤双盘,改为散盘,并取檀木茶几上的陈年水壶为 Z 斟上一杯,浓浓的橡塞味儿与热烈的滚水若即若离。
“路途辛苦,坎坎,喝点水吧。”老 Z 没当龙少存在,一股脑闷了一口,烫嘴也要得,像是舔了刀子,礼节性抹了抹下唇,归置好杯具。
Z 与奶奶闲拉家常,秋风也过的惬意,时间也从来没这么缓慢过,只是忽然意识到,龙少不在身边,自己的视线里,也寻不到龙少的踪影,想来家里就这么大,龙少估摸着是遛弯儿去了吧,“这厮还不带上。。。”脑袋忽然晕沉,奶奶张着嘴型却不知道是在说什么,逐渐黑了视线。
“我,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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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活着,同动植物无异,有起始点,自然也会终结,没有多少人真正在意自己是否存在,我是不是我自己,也没有谁愿意相信量子力学,现实终究无意,青山绿水,宇宙再见。更多的人,还是在重复,生怕变动会让自己离经叛道甚至跌落深渊,万劫不复,这就是无聊,平庸的无聊。
老 Z 与众不同,嗅觉敏锐,Level极高,他的无聊,是王者的蔑视,一直在低端的游戏圈混迹,再怎么乱杀,也终有倦怠时候,此时何不卸甲归田,要无聊,就无聊个干脆!
“怎么又晕了。” Z 睁眼看着周遭装饰的富丽堂皇,与龙少流哈喇子的厮杀样格格不入。
“你往这出兵围堵,对方置死地也难生了。” Z 道。
龙少似接了救命稻草,毫不狐疑,而后轻松制胜,自然,老 Z 的游戏内存,自己还是信得过的。
“真死地也无后生吗?”
“看谁应付了。”
龙少舞着臂膀,像是要搭上 Z 的肩。
“两天前的事儿,还有印象吗?”
Z 躲闪不及,苦笑道:“又晕了吧,没吓着你奶奶吧。”龙少似是不在意地轻瞥窗外:“这房费掏的你的腰包啊,可别兄弟我手劲儿狠呐,好不容易跟你讨巧一回,我岂能轻松作罢呢。”得意是藏不住的。
龙少说罢,把笔记本扔给老 Z ,在窗边俯身爬去,够了两下键盘侧键,频幕上开始解码加载一段h.264格式的视频,画面初期, Z 就出现在里面,视角由下偏上,看起来估测是那天拜访龙少他奶所摄下的视频,由于视频没有抖动幅度,稍微有点拍片经历的人都知道,人如果一直拍摄静止画面,能做到不抖动丝毫也是不可能的,即便是有过趴伏经验的狙击手。紧接着,画面里的 Z ,站了起来,侧转身,朝画面中心点靠近,画面越来越大,最终止步,一个急蹲,拉下个脸,笑了。
Z 倒抽一口,他从没看过如此这般的自己,平日里工作,大家都说他“伪面君子”,也是源于他那副不屑涉世事,又波澜不惊的脸,自己也是在镜子前见过多次,早已习惯,毕竟那就是自己。可现在这幅瞪着飘眼,瞳孔极度收缩,在自己那副本来帅气的脸庞上扭曲无比地笑着的,居然就是自己!哪怕是再深厚的3d和ps技术,也无法伪造一个人的面部神态和熟悉感。
这个 Z 视线不移地盯着自己。
难以置信。“我不是在与你奶喝茶扯天?” Z 越发不懂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自己何尝做过这么细思恐极的事。
龙少缄默,拉大下胯,以让自己够到电脑另一端的按键,轻按三下快进,让画面达到八倍速,时间分秒过去,画面中的人,却怎么也没动过,忽然,龙少拉回常速,只听“呯”一声,刺耳之至。“你这个杀人狂!”画面里的 Z 就像砧板上的猪肉,只是血液还没洗净,很新鲜地溅蹦在画面里,镜头上,那股恶意地邪笑却仍不曾停止,画面逐渐被鲜血滋满,像是被红月吞没,并最终走到终点定格下来。
这声音是龙少他奶的,这无疑了。“画面里被砍的是我,莫非我杀人了?!” Z 心里琢磨不透,不知怎么去判断,第一次让这个什么风花雪月都经历过的男人如此不堪,头痛到爆裂。
“看来你也不知情。” Z 的注意力被龙少拉回了现实。
“什么。。。”
“你还没去过我奶那。”
“这录像,是你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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