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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夜雪、晴雪
大周皇朝,屠三王、灭五国,耗半世之久终成就千古一帝的大统盛世。
旧朝十八皇子中有三王割据一方,称王为霸积聚势力。
先皇周程德、始称奉献帝,统北地国号为康,正德七十五年奉献帝驾崩。
同正德七十五年太子“周匡慑”势弱,“广益王周铸”携七万兵卒驻皇城外围,觊觎帝位几欲称帝,八皇子周穗领五万皇城禁军,力压皇城各部。
护“太子登基”称号“敬武帝”年号元祥,广益王次年退兵冀州。
元祥四年“广益王周铸”起兵冀州称帝,禹州靖屏王周舒、幽州颂崇王周申禾,纷纷效仿,群雄逐鹿大乱初现。
皇子“周穗”元祥七年,出兵十万甲士,赶赴冀州期间大小征战不下百起,耗兵三万将广益王困守“怀城”。
元祥八年幽州“颂崇王”周申禾,出兵五万支援广益王,与广益王兵马合计八万人成包围之势反困八皇子“周穗”。
同元祥八年八皇子“周穗”在太湖山“火攻突围”,借火势死战广益王,耗时三月终平定战局,战损五万七千人,据传焚烧的尸体就多达近两万具。
广益王周铸被施以五马分尸之刑,尸首尽投江海。
元祥十年“敬武帝”为“周穗封号为“明仁”统康国三十万兵马,元祥十三年“明仁王”周穗”率十万兵马将幽州“颂崇王”周申禾”围困锦池城。
元祥十一年,“颂崇王周申禾”满城尽挂白旗欲归降,“明仁王”念及手足之情赐毒酒三杯,许诺只屠母族三、妻族二、留妻儿,“颂崇王”周申禾”叩首含泪答谢。
元祥十二年,“明仁王周穗”领兵马二十万,前往禹州攻打“靖屏王周舒”。
同元祥十二年,明仁王欲劝降“靖屏王周舒”,靖屏王敢言“勿多言,可战不可降。
元祥十五年,靖屏王“在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情况下死守锦池城,前后交战四百馀次,士卒死伤殆尽而被俘。
同元祥十五年,明仁王下令“屠城”斩叛逆旧部三千余人,靖屏王悬尸城楼三日。
元祥十八年,“敬武帝”统一北地三州内乱结束,国力雄厚兵马达五十万余。
次年元祥十九年,明仁王率戎车三百乘,轻骑三千人,甲士四万五千人,以西伐蜀。”而“蜀帝闻明仁来,亦发兵五十万人距明仁王”。往西蜀地域进军连屠七城,囚一万西蜀妇孺开路直逼西蜀皇城。
同元祥十九年,西蜀大将军魏无敌,领五万精兵甲士、一万余骑兵、八千重弩手,在龙漕河地展开厮杀,战损一万有余,西蜀妇孺残兵皆无一人幸免。
明仁王龙漕河地大败铩羽而归,战损八千甲士。
元祥二十三年明仁王再次领兵伐蜀,领十万甲士,攻陷蜀地,大破西蜀皇城屠三城。
白马染红血,头颅无处挂。幼童寻乳母,哀哀伏尸泣
元祥三十年,明仁王与旗下霍大将军,兵分两路伐六国。
元祥五十年,明仁王屠四国,霍大将军屠两国,天下大统。
康国改其国号,国号为大周。
明仁王府盘踞在积晃山,四周开阔草木繁多,多为阴凉处之。
明仁王曾被誉为国之重器,大周皇朝大半的国土,都是明仁王亲手打下来的,无论是朝臣还是百姓都对这位“征战一生”的王爷是惧大过敬。
虽然天下大统之后,明仁王在皇城“卸了兵甲、放了兵权”,求敬武帝封地陵州,可朝堂上除了旧友,霍大将军敢偶尔来拜见,就无人敢随意,踏进这座除皇城外最恢宏的王府了。
元祥五十七年“冬至”明仁王府难得大开中门,挂灯三百,结彩绸丝带一匹。
宴请陵州个部官员,赴小世子十岁生辰,府中的豪贵官员,携带着贵重礼物络绎不绝,表面是和和睦睦的庆贺小世子生辰,实则心里却是诽谤不已,若不是怕拒了明仁王的请帖招来不快,谁敢没事踏进明仁王府,其实大家都知道,是明仁王在为膝下幼子,准备一条冠冕堂皇的安身大道。
也不知是前世修了多少的福气,才可以有这“不入帝王家,更胜帝王家”的福分,生性寡言少语的明仁王,家中有两女一男,长女早早嫁给霍大将军独子,受封一品诰命夫人。
幼女乃沙场同袍托孤的养女,当时天下还未大统所以就先送往太安城交由赵太傅管教,直到始龀之年才被明仁王接回。
可这唯一一个能承其所以地位势力的男儿,竟是痴痴傻傻到十岁仍需女婢喂食,不会言语,不认生人只认的得明仁王一人,就这样一个痴傻的孩童倒是竟然有一个出奇文雅的名子“东歌”,姓氏自然是周室皇姓,名唤东歌,周东歌这个名字据说是小世子早逝的娘亲生前亲自取得。
传闻中杀人如吃饭喝水般随意的明仁王,没有对这个傻儿子有半分隔阂还是出奇的溺爱,不仅如此除了早逝的王妃外明仁王在没娶过任何一名女子,所以在老百姓眼里这个活阎王除了弑杀外还多了抹纯情。
广阔的明仁王府内一处不算起眼的院落里,今天的小寿星不顾身上的冰红蚕衣被泥土压的发黑神情呆滞的在海棠花圃中,细细的瞧着一束淡蓝色的海棠花。
小世子东歌看的很认真,就差没有没有盯出个洞来,可就在此时也不知是谁这么大胆的伸进一只手,把他瞧的正钟意的那朵海棠花折断,东歌也不气恼,瞪大眼睛顺着那只拿捏这海棠花的手腕看去。
一袭墨衣,一身儒生气,让人焕然间不住对其生出好感,这名不知从哪出现的墨衫男子,此刻正神情陶醉的拿白如玉髓的纤细手指捏着花身,完全忽视在一旁的东歌及其不客气的往鼻子上送。
东歌歪着小脑袋看着正自我陶醉的墨衫客,小小的脑袋里有些不解不懂为何墨衫客会出现在自己眼前,在他这十年的记忆里,这位小世子殿下只清晰记得明仁王和自己二位姐姐的模样,连日常侍奉起居的婢女也不能记得清楚。
东歌眨了眨眸子面孔骤到一块,不断的用脏兮兮的小手,敲打着自己的脑袋,此时他的头好疼好疼,就像杏仁被剥开坚壳一般疼痛,痛到他不敢再去思考,可看着那朵海棠花还在墨衫客手中,显得极为依依不舍,捧起花圃里的一把泥土,痴痴的望着墨衫客手中的海棠花。
墨衫客看着东歌,眼眶间不知为何雾气弥漫而起,但嘴角还是不自觉的微微勾起,抬起手在小世子有些灰土的小脸上捏了一捏,轻轻就将手中的海棠花,放到了小世子捧的泥土上。
这些年除了服侍小世子的婢女,但凡外人敢动小世子一个手指头,明仁王爷就敢不计后果的把他投入五日一喂的兽笼里。
幸好东歌是偷跑了出来,这要是刚好被女婢看见,还不得扯着嗓子大叫刺客。
然后叫上百名骑兵,来把这不知死活的墨衫客给大卸八块。
东歌看着被折了花枝的海棠花,神情不知为何多了几分哀伤,可他不懂如何救这朵小海棠,只能在根部连连吹了好几口轻气,似是要缓轻这海棠花径断缺的疼痛。
东歌不知道就是他的这些做法才被人传出明仁王府小世子得了癔症,成天对着花草嘘寒问暖,平日又不会言语那肯定是先天缺失,妥妥的是个傻子了,就连势力大如明仁王也堵不上天下悠悠之口,只好连连斩首几个冒犯他的官员门阀杀鸡儆猴敲山震虎,这才无人在敢在这陵州传出流言蜚语。
接过海棠花的东歌对着海棠花径吹了好几口气后,把海棠花带着泥土轻轻的放在地上,又捧起好几把泥土覆盖海棠花表面,这才把手放在自己华贵奢侈的衣物上擦了擦继续蹲在花圃中看着其余的海棠花。
墨衫客凝视着东歌,眼眸愈发红润起来伸手轻抚过小世子的头喃喃道:“这一次我在也不会让你受一点伤了素素”。
小世子被墨衫客轻抚过脑门,觉得很舒服很温暖,这种感觉他曾经感觉到过但却了到底在什么地方感受到过。
墨衫客抚过东歌的头念念有词,洋洋洒洒的念道:“云何妄语?谓于见物或他遗坠,审知是已,决定而取,彼若寻求起虚妄说,具是五缘,成妄语罪。
云何绮语?谓于他人以染污心,增饰其非,对彼而说。
云何两舌?于他所有隐密等事,以非理言,而作离间。
云何恶语?谓于贪欲和合事相,以杂染言厉声而说。
云何名贪?于他财富及彼受用,起爱乐心,非理希望。
云何名瞋?谓于有情起忿恚心,而作损恼及捶打等。
云何邪见?谓无施等、无彼后世、无供养事、无佛世尊声闻缘觉、无罪无福、无所作业、无所受报”。
东歌听不懂耳边的低语呢喃是什么意思,可小脑袋里在无往日的喧嚣疼痛,表情虽依旧呆板,但本无神的眼眸却绽放出了罕见光彩,微抬皓首带着焕然不同的目光看向墨衫客。
墨衫客面如冠玉,玉树临风,是罕见的男生女相,眉宇间英气逼人,眯着一双丹凤眼也在打量着小世子。
看东歌虽然神情还是懵懂,但瞳子里却多了几分神采,就知道那“道家”求而不得的,灵觉有声、听潮感气的大神通,被他暂时封住了。
墨衫客看着东歌的神情愈发浓重起来,蹲在花圃边,歪着头做出他平生第一次鬼脸,实话实说这面无四两肉的墨衫客做起鬼脸竟真的滑稽有趣的很。
但粉雕玉琢的东歌可不买账,虽然没有在像刚刚那般呆滞可也不带一丝表情,就这么摆出一副不喜不悲的小脸看着。
墨衫客脸都快做僵了,可东歌依旧是全无兴趣。
墨衫客心里不停的犯着嘀咕,看来哄小孩也真是一个技术活啊。
东歌也不哭闹,就睁着澄清的眼眸静静的看着墨衫客。
墨衫客着实不知该如何哄他开心,恰巧看见小世子的领子上挂着一片树叶,就直接伸手去拿了过来。
东歌没有阻拦,墨衫客就这样把东歌领上的叶子拿到手里。
看着眼前的稚童想起在很多年前他也是这样哄哪个他喜欢的女孩。
墨衫客抿起唇瓣吹起那首他记得很多年却并未曾在吹起的曲子。
那片叶子可以出现在明仁王府内自然不可能是普通的树叶,而是从南海押运而来梧桐树叶一寸足以抵千金,哪怕是一片叶子,也是价值不菲。
院落内除曲声外俱寂,风从园里来,吹拂得花圃的花枝啪啪作响,曲调饱满如流水涛涛,曲音如萧淡雅恢宏。
东歌闭上了眼睛,感受那种深深然却飘然出世的感觉,似往日一切喧嚣都已远去,小世子听的认真,至曲终仍久久不能自已。
元祥五十七年冬至,明仁王府中,连自己几岁,都记不清的小世子殿下,拽着一名墨衫客的衣角,停停顿顿的说出了,此生的第一句话:“啊~吾~唉”。
小世子在学刚刚墨衫客的音调可却五音不全,如鸦鸣般,让人毛骨悚然。
而在一旁的墙角站着一位满脸黝黑也难遮沧桑的中年男人,男人胀红了脸眼角不住有一点一滴的泪水涌出。
可以在明仁王府以为这么明目张胆的注视小世子的人自然只有哪个人称活阎王的明仁王周穗了。
周穗战场冲锋勇冠三军,挥舞长枪更胜似阎罗,浴血奋战负伤无数,手中长枪易染尽天下豪杰血。
蜀国大道对阵二十万蜀国铁骑,带上千名部足,杀开一条血道枪挑三将八卫,赤血染红大道。
直至一方彻底被屠杀殆尽,否则不死不休,三日厮杀一直到蜀国皇城,双方的余兵都已陨半,就这样死死对峙着,既没有任何一方撤退,也没有任何一方冲杀。
兵刃随意的丢弃在地上,血肆无忌惮的流淌。四周尸横遍野,早已没有了活人的气息。
残肢断骸狰狞可怖,经不起消耗的明仁王亲自率六千虎骑连夜进攻。
对峙的双方都疲惫不堪可却越加凶恶往殆人性。
闪着银光的铠甲覆上一层层血垢,手中枪早已不知何处,人如兽般搏杀。
在梅雨时节倾泄下漫天的大雨,默默洗涤这片土地的伤痕时。
明仁王以十万甲士,三万轻骑,五千重骑,戎车二百打赢了,西蜀囤守的三十万兵力。
差以倍计,以弱胜强拿西蜀。
传闻一战百神愁,两岸强兵过未休。
因此被世人尊为“明仁兵圣”。
可此时此刻脸上的泪水却浸湿衣襟,眼中泪光不止。
七年间“明仁王”日思夜盼的事情终于成真。
这七年间,请天下所有有名望的名医。为他孩儿医治,用银两请的动的就一掷千金,不惜代价。
请不动的就直接绑过来,在有的旧国遗民,到死不肯医治的,就直接抓捕它属国的遗民,一刻杀他一人。
可就是这样最后得到的结果也无非,一句无计可施罢了。
一股纵横无匹的气息骤然在明仁王四周泛起含着掉落的泪水哽咽道:“东儿你终于好了,终于好了啊。
墨衫客虽然早早注意到一旁的明仁王,可却没有理会,可这一声声夹杂着喜悦的哭声却让墨衫客的脑门青筋暴起。
五指收拢,无名指、食指相扣,缓缓放开,捏了个大明天手印,暂封闭东歌五感,使之沉沉睡去“灵智初开“,神志尚不能过乏。
东歌脑袋一轻跌在墨衫客怀里。
墨衫客转身望向明仁王,眸子中的杀机立即迸发而现没有丝毫的掩饰。
这股杀机甚至带着身影都有些颤抖,压抑着暴戾道:“你竟然还有脸出现,信不信老子立马杀了你。
明仁王看着年龄与外貌极为不符的墨衫客,戎马半生的明仁王,感觉好似被哽住咽喉一般,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的时候,知冷知热的小世子东歌,华丽丽的在墨衫客的怀里打了一个鼻涕。
墨衫客暂不去理会那明仁王,宠溺的瞅了眼东歌,修长手臂微微抽动,高墙内无风自起,自成风劲,卷向明仁王衣着的黑貂裘衣。
黑貂裘衣,无解自开后径直飘升,墨衫客手臂又是微微抽动,又是一道风劲袭来,徐徐落到墨衫客手中。
明仁王心中本有股压抑心胸的窒息感,这种窒息感则是来自墨衫客。
而此刻这种窒息感已荡然无存。
墨衫客把裘衣披在东歌的身上,轻轻抚摸乌黑浓密的秀发,凝视小世子晶亮的眼眸,明净清澈好似天上繁星。
墨衫客刹那间晃神,好似多年前东歌的娘亲一般。
墨衫客仍铭记在沧海离别的那一幕,“一袭白衣,潮前九叩首,断长生,只求白首不相离”。
墨衫客心思潮涌思忆的看着怀里的小孩子红着眼睛,一行清泪无声无息间掉落在东歌脸上,转瞬消逝。
虽没有再以刚刚那般骇人的压迫感可墨衫客语气依旧不改霜寒,动作轻缓的抱起东歌,面对着明仁王脸色顷刻间铁青道:“素素的尸骨在哪里”。
周穗棱角分明的脑袋像了铅的铁饼般沉沉低下,不知该说些什么。
墨衫客看着愈发沉默的周穗,面庞不可抑制的抽动起来,可并不想惊扰怀里稚童轻微颤抖道:“还留下什么”。
周穗垂下的头愈发厉害,脊背更加弯曲一点一滴的泪水浸湿地砖。
墨衫客颤抖着脑袋鼻头一酸抱紧小世子东歌强忍哽咽道:“原来什么都没有了”。
墨衫客直到此刻才第一次正视周穗哽咽道:“素素不该是这样的,素素她不该是这样的,周穗你知道吗,当年素素出世的时候,我们神家的老祖宗就说过素素这辈子是老天爷都会嫉妒的好命格,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见过这种命格,老祖宗那天掐着我的脖子叫我一定要对素素好,我跪在老祖宗的面前发誓说一定不会让素素受半点委屈,他才放过我。
可你说我要是死了,到了阴曹地府素素和老祖宗会不会不理我这个没用的孙子和老爹,我这辈子当了个最不孝的孙子,最不像话的父亲,到了,我连个外公都当不好,周穗你说我是不是活该啊,周穗你说我是不是活该”。
墨衫客语头一转含着无尽的悲哀与愤恨道:“可你知道这是谁害的吗,都是你,要不是你我女儿也不会死,我的孙子也不会变成个不会哭,不会笑的活死人,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你个废物,你知道为什么东歌这么多年连话都说不了吗,那是因为他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知道为什么吗,素素把她的所有都给他了,他的心是碎的,肝是裂的,他的肺里装不了气,他的胃装不了水,他出生就死了,可素素还是救了他,拿她的命救了他。
明仁王闻言哀情溢于言表,面如枯槁,两腿一轻跪倒在地上,混浊的眼瞳中荡漾着空旷的落寞,哽咽道:“我求求你了,您是道统执牛耳者,你一定有办法的,我可以,我什么都可以,只有您可以救东儿我现在就可以去死,我什么都可以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周穗的声音带着苦涩,话语在这凄凉晚风中缓缓飘散。
墨衫客丰润如玉的面庞上带着愤恨,眉梢拢起,刹那间似天地举静周穗所站的地砖开裂成无数碎片,伴着腾起的粉尘低吼道:“你死,你以为我会在意一只你的死活吗,告诉你,如果杀了你可以救回素素吗,我不止会杀了你,我还会亲手把你的每一寸筋骨踢出,嚼烂在咽到肚子里去。
但是可以吗,我问你,可以吗。
为什么素素会死,我问你,为什么,到底为什。”
“你可以把素素还我吗,你能吗”。
墨衫客红了眼眶,狠狠地注视着明仁王道:“为了与你一起离开沧海,素素她跪在山门整整七日,不吃不喝双膝磨出血,就为了和你走,但你就是这样护我,“神无期”的女儿吗。
周穗闻言心思颓废,重重的垂下头低语道:“我周穗对不起素素,我早就该死了,可东儿他没有错,求求你救救他。
周穗双腿一软跪在墨衣客神无期面前,一下又一下的撞向地面,额头上撕裂出大片肌理血迹斑斑。
神无期半眯双眸嘴角带着些许的讥笑看向天空,不知是在嘲笑周穗还是在嘲笑自己道:“我怎会不救我唯一的孙儿,但周穗你真肯放弃所有来救这个孩子吗!”。
明仁王双膝跪地泪痕划开覆盖面庞上的灰土清晰无比,拼命的点着头。
神无期紧紧抱着东歌不在言语,就像一松手怀里的娃娃就会变成一缕风飘散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东歌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恍恍惚惚间,好似身处在一片雪地中,陵州少雪,故下雪时,往往雪片并不大,也不太密。
可东歌身处的雪地,雪如柳絮随风轻飘,随着风越吹越猛,雪越下越密,雪花也越来越大,像雨滴一般掉落。
东歌未觉寒冷,只感茫茫白雪如梦似幻,虽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但灵智初开,好似孩童,玩心未泯般伸手去抓拿那随风飘零的雪花,可雪花明明落在手上,转瞬又消失不见。
天似乎越来越暗,飘零的白雪开始散发着不知名的微光,东歌隐隐约约之间,感觉在不知何时,曾目睹过与之一样的风景可又无处思极。
大雪飘零本无痕,可雪花飘落似是有自己的轨迹,雪花带着光痕汇聚在一起,先是几百道、而后是几千道、几万道,在雪地上空,凝聚出,两个大大的雪球,雪球在上空漂浮不定,忽然猛的降下来,而且越来越快,也越来越近,恰好砸到了东歌身前,然后鹅毛般的大雪仿佛都都给震停了。
东歌透过雪花的微弱光束,看到自己身前的两个雪球里竟埋着两个小小的身影,模样竟出奇的一致,就如那母胎同相的孪生子般。
小世子看着被雪球包裹的幼童,莫名觉得在某处曾遇见过。
本来还想在看清楚,可那本只要不去深思便不会疲劳的小脑袋。
在回忆时突感剧痛,两眼一黑,倒在了雪地中,逐渐被大雪吞没。
一直到小世子再次睁开双眼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稀疏的阳光穿过丝绸制成的帷幕,打照在小世子稚嫩的小脸上。
小世子揉了揉眼睛,起身刚要找鞋,就有一名身着银红袄儿的婢女,拉开帷幕,过来侍奉起身,小世子蓦然的看着自己往日还算熟悉的婢女,不知为何竟会有些抵触。
婢女稚气未脱,顶多只有十二、三岁女孩清纯模样,肤如凝脂倒还算符合,可偏偏这白皙里还透着牡丹娇花般的粉红,眸子也恰似带着一泓春水,朱唇微含带着嫣然笑意,气质如同仙子般飘渺虚无,但又无比绚烂,初长成便有如此祸国殃民的芳华容颜,如若年至二八,不知又是何等的动人心弦。
贴身婢女惊讶的看着自己照料良久的小世子殿下。
小世子今日竟出乎意料的打走自己为他着衣的手腕,眼眸里也全无往日般木纳,略微有点吃力的掀起被褥,就光着脚,踩在导热性极好的金楠檀木板上,步履蹒跚的走到房门口睁着大眼睛抬头望天。
漫天的大雪,随风摇摆纷纷扬扬,虽静谧无声,但不知不觉间在常青的柏树上留下了沉甸甸的积雪。
婢女惶恐的看着小世子,身为明仁王府的奴仆,一生都要心系小世子殿下,倘若有什么闪失,便是万死都难辞其咎,刚要去拉小世子回床,就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走向小世子殿下,还回头对婢女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婢女惶恐在不敢做声。
东歌抬头望天,天空刚露出鱼肚般的皎洁曙光,骄阳也渐渐显出赤红,朝霞映在小世子的身影上,小世子静静的站在曙光中,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反而是眼眸中透着一抹成人样的深思。
就在东歌沉迷在这晴空明雪的时候,一只粗糙宽厚的大手,轻轻的放在小世子小小的肩膀上,带着刻意柔化的嗓音道:“这恐怕是都冬季的最后一场雪了,往后就是春天了。
东歌看向和自己站在一起,气势逼人但却又略显老态的老父亲,垂下小脑袋若有所思。
毛虫终会破茧化蝶,尽管可能会承受着无尽的痛楚,但蝴蝶只有经过破茧,才能使双翅拥有承载自身高飞的力量,才会有那游走百花时,惊艳绝伦的翩翩舞姿与世间人,偶然间的那惊鸿一瞥。
纷飞的大雪,高悬的红日,和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
在这一刻仿佛时间化为成为永恒,永远的定格在这一瞬间。
第二章求凤
陵州有三好,九龙堤堰、青吟酒王与求凤阁。
其中九龙堤堰是修建百年的水利枢纽,掌管九州之水利流通,仅陵州而言就可灌溉良田百万顷,堤堰又分九龙口堤,龙溢洪道,龙身进水口,拥百丈堤,身雕九龙首而又称九州龙王,把陵州从困扰百年的水旱问题,解救而出,伴随而来的自然是闻名天下的鱼米之乡。
而青吟则是以陵州特有的青吟花酿造而成,是专为国祭而准备的酒,故酿造期较长,经过滤,澄清等步骤后,还需埋在树下,往往经过岁月打磨才可称为佳酿,青吟酒也许也是流传最久远的名酿了。
最后的求凤阁,就是那背靠青山处的求凤湖边搭建的楼阁,求凤湖水白日看去只是清冽见底,可若是恰逢起雾时,在雾色的撩拨下就会愈发动人,掌灯时分的明月照湖,要是恰巧赶上雾气蒙蒙,更是如仙境般飘渺,唯有这等美景才可以历经几代繁华交替,依然长久不衰。
在求凤湖畔边,有一条铺以鹅卵的花径小路,小路蜿蜒的通向一间楼宇前,楼宇有三重高翘的屋檐,挑出别样的气势和韵味,比较气势恢宏的高楼台阁,更像是一名委婉可人的少娘子般乖巧可人。
三楼最为宽阔同时也是颜色考究最分明的青瓦釉色,就像雍容华贵的贵妇般,只可远观不可近视。
二楼就是略显亲昵的桃红,搭配上百花图案的近百插画,与银白色的高大门户更是显的极尽奢华。
一楼就较为清新淡雅,一条可同数人出入的小桥,和一道黄紫大门,还有被翠绿的藤蔓爬伏依附的围栏外就别无它物。
可就在最不食人间烟火三楼露天台阁,一名身穿华服的臃肿胖子无形中给添加了些许俗气,一身做工堪比蟒袍的华服,十根肥硕的手指上个带着不同的饰品,左手拇指上首当其冲的就是一块质地罕见的和田玉扳子,在往后的就是各种品种不同但却皆是上上品的,翡翠、玛瑙、金戒、银戒,右边则是有着一枚极为不搭边的古朴铜戒,其余四只手指上就是以红黄蓝绿四种颜色宝石打造而成的贴边指环,可一张白皙肥大的脸上真可谓是愁云惨雾,眯着快被肥肉盖住的小眼睛细细打量着这名满天下的求凤湖,不仅没有半点欣赏的意思还频频叹气,回过头看着自己耗费大半生心血铸就的求凤阁更是心如刀绞。
这肥头大耳的胖子正是这求凤阁的“阁主”,谁曾想陵州第一首富,“贾富顺”最开始是流民出身,过的是一日三餐以观音土充饥的贫苦日子,靠着机敏的头脑和狠辣的手段,在陵州的黑白两道是风生水起越走越远,最后更是以寻常人一生不敢想象的财富,买下了寸土寸金都难求的求凤湖,苦心经营二十年,更可谓是手眼通天,可最后竟然会栽在个软硬不吃的陵州世子手里,陵州乃是明仁王的封土,求凤湖更算的上是明仁王府的后院,明仁王在陵州虽没有实质的兵权,可他老人家的一句话,可比圣上的圣旨亲临还要好使,贾富顺早年买的求凤湖,其实还要多亏明仁王的高抬贵手。
可自打七日前,明仁王府世子殿下准备要来游阁后,贾富顺就没有少砸银子去打听消息,看看世子殿下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可往往几千几百两银子,就可以打动的陵州官员,似乎变的有些柴油不进,连夜送过去的娇媚花魁倒是收下了,只不过愣是屁事没干,倒是和那娇艳欲滴的花魁下了一夜的棋,都把娇滴滴的美人熬的都憔悴了几分。
要不是“贾阁主”多年的的上下疏通打点,大致清楚各个官员秉性,不然是真的以为,我们陵州是一片的大清官啊,不然怎么就连“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显浅道理都不知道。
其实没有多大事,不就游个阁赏个湖吗,可世子殿下要真是来游阁就好了,白天好吃好喝伺候着,到晚上在安排个千娇百媚的当红花魁暖床,明明是十分妥当的事情,可贾阁主的一颗心就是悬着下不了。
也不怪阁主小题大做,实在是这么些年来,世子殿下在陵州风评太差,就好比那混混中的混混,流氓中的流氓,要一般的膏粱子弟平时也就是养鸟、逗猫、斗狗、斗蛐蛐,在青楼里逍遥快活,撑死也就是靠着父辈的关系,欺负欺负斗米小民,调戏调戏良家妇女,好歹还是要脸。
可我们陵州的世子殿下倒好,是自打十岁那年痴疾医治好了后,就是无法无天的闹腾,陵州太守“颜如桓”还自打前朝,就恰巧是明仁王一派系的,为世子殿下,那可是遮风挡雨都不带提个醒的,正四品以下的官员要是敢招惹世子,那是连求情都是妄想,轻的,以后别想在陵州有所作为,重点的便随便扣个屎盆子,直接押入大牢听候发落,这太平年头,可以稍微爬高点的,谁的屁股上可以没沾点屎,太守大人如今落得个的看门狗的外号倒也是名副其实。
世子殿下先是在陵州最大的酒楼,景泰楼,白吃白喝一年,连平时打赏唱小曲的,都是人家老掌柜出的银两,可人家老掌柜也就是央求世子殿下别老是,在楼上扔石子玩,世子殿下就不高兴了,当天一口菜都没吃就走了,结果第二天太守大人就亲自带人前来搜查,理由是老掌柜通敌,老掌柜本是清者自清也大大方方的给搜了,只不过房里还真给搜出来和东荒的往来书信,立马就以通敌卖国的罪名压入大牢。
天地良心啊,老掌柜可是土生土长的陵州人,不说脚没踏出过陵州,就是这么些年救济的贫苦百姓,花的银子就去了几百两了,心肠要不好,难道还是银子太多隔应到了,现在竟然莫名其妙的成了卖国贼,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也不给个痛快就硬是关着,还说要严查到底,后来老掌柜在监牢里是声泪俱下信誓旦旦的保证,再也不干涉世子殿下的有趣消遣,才被以证据不充足放了出来,要不然估计年进花甲的老掌柜,就要老死在牢里了,最后太守含糊其辞的说,要在敢把世子殿下吃饭的兴致打搅了,看我如何收拾你。
还有那对谁也不应付的怀德书院教书先生,好歹早年间还是翰林院正五品学士,也不过是说他“蹉跎光阴,难成大器”,就在青天白日下,扒了老先生刚满二八闺女的裙底,你扒就扒了,还高挂在城楼之上,挂也就挂了,还生怕别人看不懂,还写上姓名。
老先生那闺女得知后,就日日以泪洗面,开头几天哭喊的声音,真可谓是“绕梁三日,声声不绝啊”,后来嗓子哭哑了,就日日坐在门头看那蚂蚁觅食,怕也是半疯了。
在陵州这么注重礼节的地域,名节要是不保,估计是下半辈子都要待字闺中,老先生也是气不过拉下老脸,就去找太守出面主持公道,太守大人也没什么意思,就以公务繁忙为由拖了十天半个月。
老先生气不过就铁青着一张脸,扬言要上皇城面见圣上,请圣上惩治,可才刚踏出陵州地界,就遇上一伙等候多时的黑衣人强盗,抢光了盘缠和行李不说,还把老先生的一双老腿给打断了,得亏是有一名少年侠士出手相救,不然可真的要徒手爬回陵州,可回来以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找那“明眼人都明白的祸首”兴师问罪,而是折了戒尺,不做那教书先生,整日躲在宅院里和妻子、女儿互相照顾,相依为命,恐怕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
还有在初春的江海里把官船凿穿,比拼谁先在游湖时沉底,春游时不知情的众人,直接成了落汤鸡,春水寒冷刺骨不仅不输刚刚化冰的寒冷,还极易在身体上留下体寒的病根,当春游还真就的成了春游时,世子殿下站在江边笑的那叫一是合不拢嘴,还给第一个游上岸的船夫几百来两赏钱,其余的就是嘲笑一群差点溺死在江里,苦读了数年圣贤书的公子小姐,还真有几个敢于还嘴的心粗之人,可最多不过半月光阴里,顶嘴公子、小姐的家族是处处被官府打压,熬不住家人白眼和长辈的劝说,乖乖的和“世子殿下”下跪道歉。
还把陵州刺史苦心撰写数十年的“《百民生则》”给偷了,用做调戏文豪闺秀的笑谈,刺史大人是敢怒不敢言,得知后彻夜未眠就生怕自己的数年心血毁于一旦,一大早就顶着眼圈去找“太守大人”商量”怎么讨要回来,刺史是好话说尽,还拿出几本已逝书法大家的孤本,才在世子殿下不情不愿的情况下勉强换回来,可刺史大人在手里藏了半世光阴的孤本,竟然就被世子殿下转手送给了青楼娇媚花魁。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任何一本孤本,都是举世难求的瑰宝,都可以使浸淫此道的文人雅士如恶狗一般嘴脸败露,刺史大人每每念及胸口就是一阵的疼痛难忍。
当天就有人在刺史大人府邸捡到数条染血的丝巾,而后身体一直还算硬朗的刺史大人告假在家里卧床半月。
可最荒唐的还是前年庙会,一个不知深浅脾气又泼辣的门阀小姐,经不住世子殿下的言语调戏回了句,“你这不知哪里的轻薄浪荡子,不去青楼买几副春宫图消遣”,来这里做甚”。
世子殿下倒也不恼火,笑了笑就带着一帮侍从打道回府,一直到第二天,也不见有什么动静,一众门阀豪贵还心想世子殿下从来不报隔夜仇的性子莫不是改了,不去计较这等小事,可事实证明他们错了。
约十天后,只要是在陵州一代稍微有点名气的青楼,都开始出售一套全新的美人图,“号称震铄古今传的是神乎其神”,许多情场老饕是纷纷入手,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是不愧对那震古烁今一词的名画。
画的不就是那得罪了,世子殿下的门阀小姐吗,后来在陵州传开,才得知庙会那天,门阀小姐是根本没有回府,门阀豪贵虽然一直忧心忡忡,可毕竟女儿家的走丢有损声誉就派人秘密打探,可三天后门阀小姐自己大大方方的走回了府邸,可回来的时候已经和哑巴无异,只会点头摇头而且性情大变,变的“胆小慎微”,门阀特地找女医周身查看,所幸是没有丢失贞洁,女医只说是受了什么刺激,晚些时候自然就会好,所以门阀也不去追究,反而还极力遮掩这件不太风光的事。
一直到其他门阀势力一边说着隐晦难懂的言语,一边的送出一副最近新出的美人图,才恍然明白为何自己的女儿会偶尔掩面低声啜泣,为何一改性子,变得如此谨小慎微,门阀豪贵不说如何的有权有势,可任谁也容忍不了这种有辱家门的事情,和自己早年送往深宫正得宠的女儿诉说,去求沈皇后给自家个公道,不知是皇后真的顾及姐妹情深,还是借势打压明仁王这个没有实权二皇帝,还真就求得了一道圣旨,要世子殿下无论如何都要迎娶门阀小姐,婚后如果有任何的不和睦,都可以叫沈皇后做主,原本的结果的却是皆大欢喜,门阀可以借明仁王残留余势“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女儿不说可以和世子殿下举案齐眉,可也不用担心在受世子欺负,至于美人图,那是一定要收回来的,收的回来就收,收不回来就看谁敢在触我门阀势力的霉头,的的确确是个万全的对策。
可明明是这样皆大欢喜的局面,世子就不开心了,胆大的声称见过门阀小姐光溜溜屁股的不是本殿下,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落魄书生,众人恍然世子殿下那摸惯色盅的手的确是不可能画出这么栩栩如生的佳作。
好不容易堵住的悠悠之口,又是引起一阵起哄般的冷嘲热讽,远在皇城的沈皇后迫于多年积攒的声望继而重新指婚,给一个落魄的书生牵起红线,门阀势力在深宫的女儿也因在这件事上的不依不饶,深受帝王冷落之苦,门阀即使在不甘也只能把打碎的牙“和着”血吞进肚里。
可即使是这样,世子殿下还不知收敛,每日作风不改,颇有几分变本加厉的味道,可以说在撒泼打滚方面厉害之非常了。
望着求凤湖外贾阁主心中“思绪万千”一阵长吁短叹后缓缓道:“希望可以和世子殿下好聚好散,我贾富顺不介意被当狗一样羞辱,可更不介意鱼死网破。
贾富顺眺望远方这“孤雁独飞,残阳西入”的景象才得知自己已经在这里浪费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该想的想了,该可以谋划的也已经谋划了,剩下的就是养足精神等明天那世子殿下登门了。
可当贾富顺在那堪比奇珍的,北域蚕丝缝鹤翁白首,群龟朝阳的锦绣棉被中,翻来覆去的辗转难眠的时候,他知道后半生的最后一个安稳觉可能已经没了。
起身点了盏三彩琉璃的古灯然后跨坐在,一张由古木沉香制作而成的矮脚书几上,在怎么看是怎么的格格不入的情况下,贾阁主磨了磨“抱鱼龙王的极品砚台”,然后在铺上一张保存经年之久的白絮纸,在用上徽山独有的狼毫毛笔就下手书写,可寥寥数百字就仿佛花光了,贾阁主的全部气力,小心翼翼的装入绘有山水云龙,底色斑斓华丽的花纹书笺中,擦了擦自己鼻尖的汗水,走出房门又看了看这求凤湖的美景。
“今夜虽无眠,可恰恰逢雾随浪起”。
贾阁主看向阁外如仙境般的美景,又看了看自己这亲手建立起的噬金窟,即使快到午夜,仍可听闻纵情声色犬马的歌舞声。
这可能才是真正成就我求凤阁的底蕴,管你什么“王亲贵族,将相王侯”亦或是自诩风流倜傥的才子,看你如何在这“求凤湖”三百年未曾断过的声色犬马中,抵御几番沉沦,“暖玉温香在怀与那虚情假意在口”又哄骗了多少,曾经志比天高的英雄好汉,或多少曾翘首以盼情郎承诺的的美艳花魁。
这并不是“求凤湖底”掩埋的近百骸骨可以作数的。
多少觊觎这带刺娇花的野心勃勃之人,反被馥郁花香迷惑,步步接近高崖而不知,最后心甘情愿献出性命。
此刻此刻
“贾富顺”,贾阁主前所未有的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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