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魂幽香》——小草儿尖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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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孤魂游立

生，如昙花一现。

死，如斯漫长。

与黑夜为媒，他与月相伴了数千年，时间久的他都忘记了自己曾经在世间活过一遭。每到午夜，他便会幻化成一团黑影，在空气中嗅闻人的灵火之味，身强力壮者，则灵火旺，食之能增强灵力。体弱多病者，则灵火虚，食之虽能维续魂魄不散，却不能增强半丝灵力。

为了续魂，关键时刻，还是得食这种灵火，如果体内灵力消失，则魂飞魄散。

空气中飘来一丝异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身体突然莫名地感到愉悦，而且还散发出幽暗的黄光。顿时，他漆黑的眼珠里尤如落入了一颗星子般熠熠生辉，是大悲灵火，这是世间少有的稀物，据传拥有大悲灵火的人体，必是佛陀或菩萨转世，如果食之这种灵火，可脱离六道迂回。千百年来，他第一次遇见此种圣物，也不知道传言是否属真。

在这四周，一定有其他的孤魂野鬼闻到了大悲灵火之味，他必须先下手为强，这千百年来，自己不就是为了等到这大悲之火脱离鬼界吗？他幻化成一股强劲的风，嗅着那异香的来源，向前方冲去。

“妈妈，你在哪里！妈妈，你不要丢下我……”她迈着小腿，一路从家里追随着妈妈出来，可是伤心欲绝的妈妈早已不知所踪了。以往，听见她的叫声，即便跑出她视线的妈妈，最后也会折回来抱住她。

这一次，妈妈真的不会再回头了。

“别管她，等她回来，老子再打断她的腿，看她还敢不敢再跑……”一个浑身酒气的男人踉踉跄跄地过来拽着她的胳膊，“走，跟爸回家去！”

“我不要回去，我要去找妈妈！”她执拗着不肯跟走，使尽浑身解数，把那男人推倒在地上。

“你这小妮子，不听……不听爸爸的话了吗？”男人倒在地上，竟起不来了，嘴里骂骂咧咧，发泄了一通后，头一歪，呼呼大睡起来。

月光下，披头散发的她一路奔跑着，浑然没有发现四周有一些像云雾似的黑影，正欲向她靠近。她拨开一人多高的草丛，焦急地四处寻找着妈妈的身影。突然，她看见了草丛里的一个模糊的黑影，“妈妈，是你吗？”

他终于看见了大悲之光，在她的肩膀两侧，闪耀着黄色而庄严的灵火之光，亮如白昼，十分神圣。他还以为拥有如此殊胜之火的人体，应该是个正值壮年的成年人，却不曾想到，站在他眼前的，竟然是一个未满六岁，满脸稚气的小女孩。她正泪光闪闪地盯着他，这楚楚可怜的眼神竟然让他有种莫名的心疼。

“哥哥，你看见我妈妈了吗？”她看着他。

她能看见他？他突然紧张起来，千百年来，这是他第一次被人看见，有些见过他的人，曾经这样描述过他：“我只看见了一团黑影，像雾一样，很朦胧。但是很肯定的是，它能移动，而且速度可慢可快。”

可是眼前的这个女孩竟然叫了他一声“哥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见不远处正欲移近的几团黑影，他心里一紧，他们终于也闻到大悲之火的味了，于是赶紧递给她一件黑披风，“快，把这件衣服披在身上！”

小女孩没有半丝迟疑，接过黑披风，便十分乖巧地披在身上。她肩膀上的大悲之火被遮掩住了，他轻吁了一口气，这孩子终于躲过了一难。

“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找到你妈妈了！”他手指向前方，“记住，找到妈妈后，才能解下披风。”

她点点头，正欲走的时候，突然又转过身，紧盯着他，“哥哥，披风怎么还给你呢？”

他怔怔地看着她，然后说：“送给你，不用还了。”

她嘴角上扬，然后昂头看了看天上的弦月，又看了看他：“哥哥，你一定是月亮王子！”

第二章，错失良机

月亮王子？他……他还是个人吗？月光下的他看起来面色银白，虽不及僵尸那么恐怖，狰狞。但是也毫无人色，鼻息间没有气息萦绕，哪还能称得上一个人？更何况，他连自己目前的形态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只是乍听这小女孩喊了一声“哥哥”，才打开了他尘封千年的一缕记忆，大概现如今他的模样，就是生前的那个人体的形状。

他隐约只记得自己离世前，父母跪在他身旁悲痛欲绝，除此之外，便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小女孩，“我是少年，还是老者？你分得清楚吗？”

“是哥哥！”小女孩的眸子在月光下格外夺目。

他恍然明白了，原来离世前，他还只是个少年，难怪那满头黑发的父母哭得这么伤心欲绝，世间最悲苦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快走吧！”他催促着她。

“嗯！”小女孩嘴巴上应着，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仔细端详着，却迟迟不挪动脚步。

他有些不耐烦了，这千百年来，第一次开口说这么多的话，他感觉太耗灵力了，更何况他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放弃了近在眼前的饕餮大餐，为了续魂，他还得继续去寻找其它的目标。

“你还在瞧什么？”他冷眼斜看着她。

这双犀利的眼神，让小女孩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战战兢兢地说：“我……我只想多看你几眼，能够记住你的模样。”

“你最好别记，因为我没有模样！”他突然幻变成一团黑影，在地上缓慢地移动，并向她靠近。

因为他已经闻到了同类的气味，显然他们一路嗅闻过来，突然中途中断了大悲之火的线索，肯定会猜到有人使计，正像无头的苍蝇盲目地四处搜寻。

小女孩果然被惊到了，吓得双手捂住嘴巴，撒腿就跑，“往左边……”他追上她，在她耳边叮嘱，她跑得更快了，不过方向没有错，很快她就能找到她的母亲了。

为什么，他会放走她？如果吞掉她的大悲之火，说不定立即就能解脱，他怎么会放弃这千年难遇的好机会？

他第一次有了人的纠结，是因为千百年来，她能第一个看见自己的形态？还是夜幕下，那双清透如水般的双眸，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抑或给了他一丝久违的温暖，净化了他的心？

几团幽灵般的黑影飘移了过来，他不再思考，静止在原地，然后将身体迅速扩大，铺展开的面越扩，就越能让其它的魂魄感受到对方的强大灵力，相较之下，它们会知难而退。

果然，那几团黑影没有凑近，转眼退缩回去了。

这一定是近百年前的魂魄，如果是百年以上的老鬼，他们是不会这么轻易就撤退的，最起码也会比拭一番，直到真正败退下来，他们才会离去。

他又变回了原来的状态，刚才这么一折腾，又消耗了一些灵力，他需要补充。就像人消耗体力一样，需要食物的补给。此刻的他就像饥肠辘辘的人，急需食物。

那个倒在地上的酒鬼，已经有几个黑影争先恐后地附在他身上，猛吸着他的灵火。这酒鬼明早醒来，一定会觉得全身匮乏无力，浑然不觉自己身上的灵火被饿鬼噬食了十分之一，自此以后，身体会日渐衰弱。

他抬头看了看上空，云渐散开，月正中。眼下正是觅食的时机，他向一片灯火阑珊处飘去，此刻的城市已经退却了白天的嘈杂，处于一片宁静之中，人们处以安睡状态。

角落里，有几个蜷缩着身子的流浪汉，已经进入了梦乡，他们衣衫褴褛，浑身脏兮，稍微靠近一些，便能闻到浑着尿噪味和其它异味的臭气。不过，他们身上的灵火不错，火焰较旺。他看着他们肩上的灵火，掂量了一番后，却没有附到他们的身体里。

嘀……一声刺耳的马达，由远至近，吵醒了睡梦中的流浪汉们，他们惊恐地睁开眼睛，朝发声源——马路上看去，一辆跑车呼啸而至，车上的青年国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窗前，嘴里还叨着一支香烟，裸露的胳膊上纹着一条醒目的青龙，那张狂的样子十足像极了八十年代的古惑仔。

就是他了！

他飞速追上那辆车，然后坐在后排的车座里，静静地看着开车的青年，他肩上的灵火呈火青色，一看就知道是个瘾君子，不过这样的灵火虽然质量不太好，不过好在可以续魂。

他向他的身体靠近，那青年打了一个冷颤，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不由得透过后视镜，朝后面的座位看了看，见后面什么也没有，又继续疯狂地开车。

他附到了他的身体里，开始吸食他的灵火。

约莫十分钟后，他离开了这小子的身体，这个人的灵火本来质量就不好，估计命也不久矣，纵然他需要续魂，但是也没到赶尽杀绝的地步，一般吸食十分钟左右，他就会离开主体，所谓得绕人处且饶人。

原先还挺亢奋的小青年，这会儿感觉眼皮沉重，头也耷拉着。可能意识到精神状态突然下降，他赶紧刹住了车，把头埋在方向盘上稍作休息。

“明智之举！”

他看了一眼车中的小青年，飘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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