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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变天
“啊!”随着女子一声声地惨叫,窗外的雨也随之越下越大,隐约着几道闪电在空中划过,好像会随时嗙地一声落下。
接生婆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暗自想道:“这余家的媳妇生个娃子怎么如此娇气!喊了差不多小半天了,这孩子就是在娘胎里不出来。也是倒了血霉了,还偏赶上这鬼天气!”
七月,正是盛夏。但这雨一下,也带来了一丝丝的凉意。
接生婆叹了一口气,不免又心思着:“这孩子要是再不从娘胎里出来,余家媳妇非得流产不可。要是让这孩子坏了我的名号,那以后还有人敢请我这老婆子去接生了吗?”正欲走,但转念又想道:“老余家都是些大善人,这孩子父亲更是这一带有名的阴阳术士,帮助过村民们的时候可不少,十里八村的人都欠老余家挺多人情,我今天要是走了,以后更得被别人戳着脊梁骨骂!”
正在接生婆犹犹豫豫时,有道雷嗙地一下落了下来,吓得接生婆一下子捂住了心窝,看得出,她原本蜡黄色的脸刷地白了。
接着“哇哇”的婴儿哭声就传来了。余家媳妇吃力地笑了笑,望着屋顶,喃喃道:“辉哥,咱们终于有孩子了……”随之就晕过去了。
接生婆现在的感觉就像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了一样,这孩子,真是吓自己一大跳啊!她手忙脚乱地给婴儿洗了洗身子,然后擦了擦手,抱着婴儿去了余家老太太那屋。
刚一进屋,就听得着接生婆扯脖子喊道:“老大姐,你家儿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你看,白嫩白嫩的,还不哭。”
老太太颤颤巍巍地从土炕上下来了,拄着根拐棍,看着婴儿的时候,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如果不仔细看,是看不到的。接着老太太瞅着婴儿就充满了笑意,还伸出手摸了摸婴儿的脸,和接生婆握了握手,直道:“谢了谢了。”
接生婆也像松了一口气似的,笑眯眯地说道:“老大姐,咱俩谁跟谁啊。行啦,我接着忙乎忙乎去,然后给你们做顿饭昂。你家儿媳妇生这个孩子也不容易,得好好补补。”说着就把孩子交给了余家老太太,出去了。
余家老太太像是接了个宝,手也小心地捧着婴儿,拍拍他的小脑袋,笑着道:“孩儿啊,你和辉儿长得还真像呢。哦!我说的辉儿就是你父亲。你父亲可厉害了,他可是有名的阴阳术士……”接着老太太转过身,两手抱起婴儿,看起了窗外的雨,那倾盆大雨一遍遍地冲刷着房屋,好像把余家老太太刚得孙子的快乐也刷净了一般,满脸的愁思,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眼瞅着,一天将至,一缕缕炊烟也都从农家的屋顶上升起了,但无奈大雨滂沱,不一会儿,炊烟就被浇没了,好像也化成了雨。
接生婆拿了一张小桌,放在了余家媳妇那屋,放上了几个北方的常见菜。余家老太太也拄着拐杖,抱着孩子来了。
余家老太太看见在灯光下小脸显得有些苍白的儿媳,疼惜地说道:“翠啊,辛苦你了。”
余家媳妇摇摇头,泪眼婆娑道:“小翠不辛苦,只是辉哥他……”
余家老太太把拐杖放在一边,坐了下来,孩子也被她放在小翠怀里。随之轻咳一声,仿佛在告诉儿媳还有旁人在似的,自顾自吃起了菜。
接生婆讨了个没趣,她也是个聪明人,知道人家的家务事自己不能乱听。干笑了几声,就直说家里还有没干完的事儿,要回家了。
余家老太太也没多说什么客套话,就直接让接生婆离开了。
接生婆刚离开不久,余家老太太就做了个所有人都得大为吃惊的动作。
余家老太太跪在土地上,拉着小翠的手,嗓子本就沙哑的她,更添了几分哽咽,道:“翠儿啊,我们老余家对不起你!辉儿他这次去除那害人的蛇仙没除掉,死了!”接着她又看了看窗外的雨,“相信翠儿你也知道,我们老余家为阴阳世家,我也作为老余家的儿媳,而且还懂些法术,又怎么能对这件事不管不顾呢。就算是死,也不能让那蛇仙再为非作歹,以后伤害村民。”
小翠哭得更狠了,身体颤抖了一下,但还是拉起余家老太太,坚定地说:“娘,您什么意思我知道。我生为余辉的人,死为余辉的鬼。这是从我们拜堂时就定下来的。您不用自责什么。要是……要是你也西去了,这孩子我定当亲手把他抚养成人,并不再改嫁。”
余家老太太听完儿媳小翠的话,竟感动地要给小翠磕头。但小翠又把她拦住了。老太太挽起小翠的手,看着小翠道:“来世咱娘俩要是有缘,我给你当牛做马我也愿意!辉儿有你这么好的媳妇真是上辈子积德了,可惜他……”
小翠凄然一笑,好像想到了什么。随之诚恳道:“娘,这可使不得。若有来世,我还要再做您的儿媳呢。”接着她看了看那婴儿,“娘,你说给这孩子起什么名字好呢?”
余家老太太看着自己的小孙儿,脸上难得又绽开了笑容,道:“这孩子就叫余凡吧!希望他以后能平平凡凡的,快乐地活好一辈子。”
小翠看着自己的孩子,也微微一笑,看得出,眼中的,满满都是对孩子的爱。
隔天余家老太太早早就起来了,差不多是天边刚泛起鱼白色吧,她就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出村子,嘲讽地说道:“要变天了。”很奇怪地是,雨还没有停,下得依旧滂沱……
傍晚时候,雨停了。但却又传来了一阵阵哭丧的唢呐声,吓得村民们不敢出门。而这一切,也只有余家媳妇小翠知道,她的老婆婆,死了。而吹着唢呐的,正是她。
搁了三天后,小翠把自己当初嫁给余辉得的银镯当了,给余家老太太买了一口薄棺。幸好有几个村里的汉子心善,知道小翠一个人不能抬得了棺材,就由几个壮实的汉子把棺材抬到了墓地。
第二章:圆坟诡事
话说这余家老太太死了,按照东北的习俗,必须有一个长子,或者长孙来扛幡,一步一磕头的送到墓地的,说是为了不让死者在路上迷路。但是余家老太太的儿子余辉早就在与蛇仙儿打斗中失了性命。要说长孙,那刚刚出世的余凡又怎么能去扛幡呢?
只好小翠咬咬牙,自己主张说要扛幡了。但最累人的,可不是扛幡,而是这一步一磕头!也许别人听了会笑笑,一步一磕头顶多过程繁琐一点儿呗。但是这一步一磕头可是有说头的,跪下来磕头时必须要晃一下手中的收魂幡,在十字路口时,更是要撒纸钱,停下来连磕三个头的。一路上有多少个十字路口,就要做多少次这个动作!另外,在一步一磕头时,更要女子哭丧,说是阎王爷没有闺女,女子的哭声能引起阎王爷的心软,从使自家死者在黄泉路上少受点儿罪。这下,所有的事情。可以说全压在小翠的身上了,而小翠一个弱女子,还刚分完娩,可知她得吃多少苦头,才能完成这一步一磕头!
巧不巧,出丧那天,偏又赶上了下雨,不过这次下的不是大雨,而是小雨。
细雨中,小翠头戴白麻布,正扛着幡在雨里走着。而有几个好心的汉子,也在后面帮着撒着纸钱。小翠看起来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但女子扛幡,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小翠扛幡磕头的一路上,就没免得了周围村民的指指点点。
有几个耍叼的大妈,甚至还指着小翠鼻子骂小翠,说她就是个丧门星,她的儿子也是丧门星什么的。要不然余家老太太怎么能突然就暴毙了呢?还有余家余辉,小翠的丈夫,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而前几天刚给小翠接生孩子的那个接生婆跟着骂得更欢。
小翠的眸子里泛着冷冽,不久,本就挂满泪痕的眼睛又红肿了几分。
她的丈夫和老婆婆,哪一个不是为了他们不受蛇仙迫害才死的?可笑啊可笑……
小翠到墓地时,已经临近中午时分了。汉子们不得不加快了动作,把装着余家老太太的棺材快点儿放进墓地的土坑里。因为中午之前如果不能圆坟,就得等到明天了。
等圆完坟后,小翠已是瘫坐在余家老太太的坟前,哭得像个泪人。
汉子们不觉叹了口气,有一个看起来上了年纪的汉子走到小翠跟前,也叹气着说:“余家媳妇,俺也知道你心里苦,村里那些女人都是一些不明理的婆娘,你也别太在意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再伤心也没啥用啊!以后有啥事就找俺,俺一定帮你。”说着就扶起了小翠,“余家媳妇,这地上怪凉的,你还是起来吧。你看,这家里,还有个孩子等着你去照顾呢。你不振作起来,咋行啊!为了避嫌,俺就不和你再多说些啥了。俺和这帮兄弟先走了昂。”
小翠最后也只好叹了一口气,然后摸了一把眼泪,目光炯炯地看着那个上了年纪的大哥:“刘大哥,小翠多谢今天你和这帮兄弟们的帮助。我在婆婆这儿待一会儿就走。”说着还冲着汉子们鞠了一躬。
汉子们没多久就走了。本来就阴雨缠绵,又有谁愿意在这儿等着挨雨浇呢?再说,做到这份儿上,已经尽了人家的本分了!
小翠眼看着汉子们远走,然后竟“噗”地一声又瘫坐在这余家老太太的坟前,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娘啊,没您和余辉,我可怎么办啊!您都不知道那些村里的妇女,他们都指着骂我……”
本来刚生完孩子体虚的小翠一下子就晕死在了余家老太太的坟前。
说来也是奇怪,一阵黑风挂过,一颗柳树也被吹斜了,正好挡在小翠身上,愣是没让小翠被雨淋到!
迷迷糊糊的,小翠忽然发现自己还在余家老太太坟前,一看天已经要黑了,赶紧往家里赶,毕竟家里还有一个哇哇叫的孩子呢。
但是她发现自己居然迷路了!没错,就是迷路!绕来绕去,她一直都在自家老太太坟前转悠呢!
小翠凄然一笑道:“娘啊,难道您还要折磨我不成?”
正在她说话之时,雨雾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乍一看,正是余家老太太。
看到余家老太太的一瞬间,小翠立马像个小孩似的扑向了余家老太太的怀里,抱着老太太哭喊道:“娘啊,您怎么来了?您知道小翠有多苦吗?”
余家老太太慈祥地揉了揉小翠的头,说道:“娘也知道你哭,可是娘毕竟是个枉死之人,也帮不上你什么啊……”
小翠听到余家老太太是个“枉死之人”时,明显愣了一下,怔怔地看着余家老太太。
余家老太太把小翠的神情尽看在眼里,叹了一口气,道:“翠啊,我这次出现,是因为我四天前给余凡算的那一卦,算出了一件大事……”顿了顿又道:“余凡的日后的生活坎坷不平,方有历经劫难,才能一举成人。”
小翠听得又一愣,直道:“娘?”
余家老太太拿出一本书放在小翠的手里,道:“痴儿啊痴儿,娘的话也就言尽于此,这本书以后你交给余凡,希望能帮到我那可怜的孙儿……好了,老婆子也该走了。”接着余家老太太推了小翠一把。
“啊!”又是一声惊喊,小翠醒了过来,她抬起右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道:“原来只是一场梦啊……”却又发现,自己的手里真的拿着一本书!
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小翠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自家老太太的坟,狠狠地磕了一个头,道:“娘,我走了!”
暮已将至,小翠拍了拍身后的土尘,走上了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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