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笔画》——朱高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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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叫他‘傻子’

村口胡同依旧是那样安详，可让人觉得并不存在幸福，却时常听见分外绕耳的哈哈大笑——大家都知道那是张婶家的傻儿子。傻子的笑未必是幸福，也未必是笑！

酷热的天，让空气变得焦灼而又闷热，让本忙碌而又热闹的街面变的格外清净，肥猫趴在阴凉的墙角睡着了，一片安宁。

巷子深处传来几声嚎叫，从几声变得连续，声音之大让本在家歇脚的街邻都赶了出来。走近，一股味道刺鼻而来，一看，原来张婶儿家的傻儿子拉屎拉到了床上，被张伯拿着一根手腕粗的麻绳狠狠抽打着。真是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看着趴在地上边颤抖边嚎叫的傻子，不禁唏嘘了一声。

难道这就是人世间的傻子吗？好不像一个人！看着一旁张伯瞪着大眼睛，一副恶煞的样子说：‘说了多少次，怎么还拉到床上。’气的他胡子都在抖动。只见傻子哭一声叫一声，张婶儿在旁哭着，好是悲惨。张伯骂到：“哭什么哭，看生了个什么东西。”说完又抽打了起来。张婶儿哭着委屈的喊：“孩子都已经这样了，打打就算了别打了！”又着急又委屈，一度昏了过去，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就算是傻儿子心也会痛。

几个街邻赶紧跑过去，扶起昏过去的张婶儿，见一个年轻的妇女指着张伯吼道：“张驴子，你打两下就算了。再怎么样也是你的种，虎毒还不食子，难道还打死他不成？”说话的是村里有名的花姐，刀子嘴豆腐心没有怕过谁，自从嫁了过来，没少帮过街坊四邻。

张伯停了下来，喘了几口大气，放下了手中的麻绳，见众多街邻，扭头回屋檐下吧嗒起烟叶来。——看来他是累了。

花姐扶起躺在地上的张婶儿，轻轻的拍了拍张婶儿的脸，过了一会儿，张婶儿缓缓抽动着微弱的眼角，醒了过来。大家扶起张婶儿，帮张婶儿将傻儿子扶进屋后各自散了。

后来，听新闻说，我们这一片村落来了一群拐卖器官的罪犯。那段时间，村子里人心惶惶，天不亮路上绝对没有人，天还没黑，街面已经是格外清净了。

傻子喜欢拿个小马扎坐在村口发呆，数着路上来回路过的人，从一开始会数十个变成了现在的一百个，可今天他一个都没数到。将近傍晚，过来了一个小姑娘，站在傻子的身边讥讽嘲笑着，傻子说了声:‘一’。然后冲着小姑娘傻笑，笑的格外开心。

‘嘟嘟嘟～’路边过来了一辆摩托车，两个身材瘦弱的年轻人走到小姑娘身边，说:“小妹妹，哥哥有糖给你吃，你跟哥哥去买好不好？”小姑娘胆怯的瞄了一眼，微微的摇了摇头，两个人见小姑娘没有答应，便走上前去抓住了小姑娘，小姑娘吓得一边叫一边挣扎着，一旁的傻子，缓缓的收起脸上开心的笑，啊～啊～的指着那两个年轻人，一个年轻人一脚踹在了傻子的脸上，一脚把傻子踹躺在地上，傻子啊～啊～的叫喊着，边叫嘴里一边流血。

突然，他站起来扑倒了准备驾车逃走的两个年轻人。摩托车倒地滑出了两三米远，小姑娘被他们一把甩到了一旁，二人站起身来，走向傻子一顿猛打，小姑娘在一旁吓得愣傻了，傻子抱着两个人的大腿，看着小姑娘，傻笑了起来，他抱得死死的，年轻人见傻子不撒手，打的更狠了，傻子边笑边冲小姑娘喊了声：“走～！”接着啊～啊～的喊叫了起来，小姑娘楞过来神儿，撒腿往家里跑了起来，两个年轻人见小姑娘跑了，便急了眼，从口袋拿出刀冲傻子肩膀子上就是一刀，又冲着另一个膀子扎了一刀。傻子的手突然变得柔软无力，慢慢的松开了。二人见傻子松开，便扯开傻子扶起摩托就跑。

这时，傻子趴在地上，觉得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两个膀子变得越发的疼痛，他好想笑一下，可是好像没有力气带动自己的脸去笑了。他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小姑娘会被抓起啦喊叫？为什么他们打自己！为什么自己想笑一下却笑不出来！或许他会觉得如释重负，再也不会受别人的嘲笑，再也不会受别人的毒打，他闭上了眼睛，去过一个再也没有人叫他‘傻子’的世界。

村子里出来了一大群人，张婶儿张伯也赶了出来，看着瘫在一片血泊中的傻儿子，嚎啕哭了出来！街坊看到傻子，有的人不禁唏嘘，有的也落下了泪。那一刻没有人再认为，他是‘傻子’。

那天来了许多警车，那是我记忆中第一次，村子里发生的命案。傻子走后不久那两个人抓捕归案，县里也表彰了傻子，并给了傻子家一笔慰问金。小姑娘一家更是给傻子料理的后事，傻子成为了小姑娘心中的英雄，也成为了村子里的骄傲。在傻子的墓碑上有一句话——生来我就是一个傻子，可我的骨子里并不傻。

人呐！本是平等光净一身的来到这个世上。可却活在了不公平的世道里。傻子让我清楚的看到，一个人悲可以悲到生不如死，惨可以惨到痛不欲生。稀里糊涂的来到这个世上。酸的甜的，苦的辣的，却怎么也逃不过人世的戏弄。一个本该过上幸福而又美满的家庭，因为人世的戏弄过的稀里糊涂。

在我们活着的土壤里，处处都会有凹凸不平与坎坷，甚至有不完美的身体缺陷。可哪些并不是阻碍我们成功的本质，在这条回不去的路上，尽管世事无常，命运多变，可我们的脚掌踏着一片土地，就应该长着一颗如黄土般，淳朴善良的心，去对待所遇见的一切。

我们应该记住：不要再鄙夷的‘叫他傻子’。

朱高嵩说

每一个落地的生命，一切都是未知的，不知道他会带来什么？会带走什么？不应该在骨子里放一些勇敢，一些善良吗？

他吃了‘因果’

儿时记得巷口有一户人家，院子很大。后来才知道那户的主人是张大爷，每次从他家门口路过总能听到许多鸟儿的叫声——有麻雀，喜鹊，斑鸠……从院墙可以看到好多探出枝头的果树——有柿子，核桃，还有后来才知道名字的樱桃。

记得这户人家以前有一位长得极丑的女子。后来知晓哪便是张大爷家的大女儿，长着一双柿子大的眼镜，凹塌的鼻子，一张极大的嘴巴，而她的身子壮似一堵墙。所以，十里八村，没比她再丑的了，许多小孩子看见她就会吓得直哭。后来，听说嫁给了一个眼瞎的瘸子。也算宽慰了张大爷的一件心事吧！

说起张大爷，最佩服的就是他捉鸟抓蛇的本事，还有什么黄鼠狼，刺猬，连小小的土鳖都没有放过。

印象里清楚的记得，有一次跟着他去捕鸟，那真是大开眼界了。那天见他扛着两根大竹子，手里提着一个麻袋，哼着小曲走去了田里。

田很阔，旁边是一片林子，那个时候也正值是鸟儿南飞的季节。我与几个小伙伴跑到林子里，大吼了一声，时间林子里的鸟受到惊吓呼呼的往外飞去，那鸟儿扇动翅膀的声音，与旁边的树枝摩擦的声音。那声势，在当时的我看来是很厉害的。一边的张大爷皱紧眉头吼到：“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吼什么吼，鸟都吓跑了，我还捉什么捉。”那声儿严厉的话确实吓住了我们，我们几个乖乖的坐在一旁，看他怎么捕鸟。

他走到一片闲田里，拿起铁锹刨了一个坑，然后又径直的向前走了十几步，又刨了一个坑，最后从麻袋里掏出了一张大网，两头分别系到了两根竹子上面，随后见他举起一根竹子放到了坑里边埋了进去，又将另一头的竹子埋了进去，只见一张大网，坐南朝北，竖立了起来。

他收拾好东西，坐到了一棵大树旁吧嗒起烟袋来。我们几个也在林子旁边静观其变着。可是过了好久仍不见一点动静，

我们几个耐不住，便爬起了树来。嗖嗖的！爬到了树腰的枝干上，坐在上面看着那张网。

快到了傍晚，天气稍凉，也就是那一会，好多的鸟都从林子里飞了出来，它们急促而又飞快，像是赶着回家吃饭一般。只见它们都飞向了南边，又见那张网上有了一只，两只，三只……都扑在了网上，有的从网的上边飞了过去，有的从网洞里穿了过去，看着扑在网上的鸟，越挣扎越紧。等这群鸟儿都飞完，网上边便有了一二十只鸟。

一旁的张大爷敲了敲烟袋。起身走向了网，他将竹子拔了出来将网平放到空地上，随后将一只只摘下来的鸟，用绳子挨个捆住，像一条绳上的蚂蚱，放到了麻袋里。我向他索要一只，他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便给了我一只。我兴奋的拿着鸟与几个小伙伴蹦蹦跶跶地回了家去。

后来不久他送我的那只鸟便抑郁饿死了，我伤心透了，后来爷爷告诉我，鸟儿也是和人一样的，他们也有自己的家，也有自己的孩子，失去了自由，回不到自己的家和孩子身边，自然就会死了。

过年张大爷家的儿子从外地上学回来了，他大我两岁，有次在路上遇到，便邀请我去他家里玩。而我兴奋的答应了。之前我并没有去过他的家里，每次路过都只看到院墙，并没有进去过。

我尾随他走了进去，院子很大，里面的一切像极了一个大花园，几棵大树将院子遮盖的阴凉，这里几乎没有空地全都种满了花，在每一个树枝都挂着一个鸟笼子，满满当当。笼子里关着的是喜鹊，麻雀，斑鸠……还有还有许多我不知道名字的。最让我记忆犹新的就是院角的一个大铁笼子。笼子很大，有半间屋那么大，走近一看里边有好几百只鸟，那些鸟看到有人过来，受到惊吓胡飞乱撞。小时候的我看到了这一切甚是惊奇。

他让我去他家堂屋，屋子里很简单并没有什么特别，八仙桌上边放了许多鸟蛋。还有许多煮熟的鸟肉，他拿起一块请我吃，我回绝说道：“我喜欢吃果子，我们还是去院里摘果子吧。”他点点头，拿了一块鸟肉便与我去了院子摘果子。我们爬到树上摘了好多的果子，他说他考了一个更远的学校。以后要更久才能回家了。我说以后再次回家我们还一块摘果子吃。他也高兴的答应了。我们玩了许久，果子也吃饱了，我便与他告别回家了。未曾想这次告别，之后我再未与他见过面。

之后的几年，也像他一样去了外地读书工作，回家的时间也少了。有一年回家听张婶儿说张大爷呆傻了，成天在胡同里边跑边喊着：“鸟儿飞呀，鸟儿飞呀！”我心想张大爷才五十多岁！怎么就好不央的变呆傻呢！我便问他儿子女儿呢？张婶儿说道：“她女儿啊！去年难产死啦！他那个又瞎又瘸的女婿不管他，儿子也在外地，也不管他。真是报应啊！”之后在家的几天，每当做好了饭，我便送去一些给张大爷。就当是替他儿子尽了些孝吧！看着他时而不慌不慢的吃，又时而狼吞虎咽，我心里也说不出来什么滋味儿。

后来，过年回家，在胡同与街坊聊天时，听说张大爷死啦！我惊讶地问道怎么死的？邻居们说好几天不见他从家出来，于是便去他家里看了一下，一股恶臭，发现张大爷趴在柿子树下，走近一看，僵硬的已经死了，我问道：“那笼子里的鸟儿呢？”都死了，院子里的鸟也都死了。几个街坊异口同声的答道。

好像从那件事以后，村子里很少有人再去捉鸟抓蛇，大家都说那是因果报应，是呀！他是吃了‘因果’。

人们都向往自由，也都是因为自由才可以追逐自己的梦想，更是因为自由才过得毫无拘束，而在这自由的世界里，有些人将兽性般的弱肉强食体现的淋漓尽致。不知道是人类剥夺了动物的自由，还是动物囚禁了人类的善良。在我看来，人类所做的一切，大是大非面前，心都不能抛弃善良。

从小喜欢猎杀与囚禁动物的张大爷，早年丧妻，产育丑女，无儿尽孝，最后被街邻用草席卷起，潦草入土。又是那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后来，村子里都说是‘多行不义必自毙’，罢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归结于他自己吃了‘因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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