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蓬帝君》——菩提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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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决

轻烟迷漫，雾罩九天。

九天之上，灵霄宝殿众仙林立。托塔天王李靖，与手持拂尘的太白金星居左右首位，身后两排是余下众仙。

灵霄宝座，一人气宇轩昂，身穿九章法服，头戴十二行珠冠冕旒。上掌三十六天，下辖十二地，掌管神、仙、佛、圣、人间、地府一切事，妙相庄严，权气无边，法身无上，统御诸天，统领万圣。

此人正是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人称玉皇大帝。

“天蓬，朕判你堕入畜生道，体会人间疾苦万年。你，可有异议！”

玉皇大帝声如洪钟，声音在整个灵霄宝殿回荡，顿时间慑入众仙耳中、心神。

“陛下禀公处理，臣不敢有异议！”

座下一人，黑衣玄冠，单膝跪下，双手被捆仙绳束在背后。他挺直了腰杆，昂着头与玉皇大帝对视，浓眉下双眼目光坚定，不退分毫，声音铿锵有力。如此模样，分明是不服玉皇大帝所言。

“放肆！天蓬元帅，你身为天庭重将，知法犯法，屡次违反天规！陛下仁德，恕你多次，此番你竟敢染指仙娥，坏我天地秩序！

本当罪该当诛，赐你魂飞魄散，以儆效尤！但陛下念你千年之功，再次宽容于你，你竟然还敢罔顾天威，对陛下不敬！此当罪加一等，万不能恕……”

太白金星跳出来，拂尘一甩，指着天蓬元帅。他气血上涌，面上尽是愠怒之色，好似被冲撞的人是他。

第一章 渡仙村

春天，不论是黄昏还是傍晚，只要在池塘边，都可以听到蛙鸣声。

渡仙村，一个小到只有十几户人家的村落，据老人们说从前是个闹市，很多人过来赶集，热闹非凡。

田野旁边就是村民们的房屋，座落在田野边第三排的一间茅屋的灶房里，一个瘦小的身影蹲在一堆干柴旁边的矮灶前，手里抓着一截干柴往灶下扒拉着。

没几下，他扒拉出几个裹着木灰黑乎乎的东西，将手里的干柴放下，他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拿其中一个。

“好烫！呼……”伸出去的手刚触到东西，立即弹了回来，用嘴巴吹一下手指头，又试着碰碰另外几个，都是烫的。

蹲在地上等了好一会儿，少年伸出手摸摸其中一个，嗯，不是很烫了。

“哈，可以吃了！”

少年小心翼翼地剥开外面一层沾着灰的薄皮，露出一片金黄，原来是个红薯。

村子座落在众多小山边，顺着一条泥泞小道走去，经过田野，是在油茶山边的地里劳作的农民，南赡部洲的这个时节，正适合种植花生。

少年卷起衣摆包住几个红薯，打着赤脚，一路蹦蹦跳跳，惊得道路两边的小草都纷纷翘首让道。

“爷爷，爷爷，我来啦！”从小坡上一跃而下，少年大声欢叫着。

不远处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婆婆抬头瞧了瞧，又转身做自己的事了。

“你又来啦！你不是回去吃红薯了吗？”斜坡地里，老汉两只脚插在红泥里，杵着锄头笑嘻嘻地看向少年，在他开口间可以看到他上面的两颗门牙已经没有了，嘴角两边的牙齿也残缺不全。

“我刚刚已经吃过啦，给您带了两个过来。”天边的斜阳照在少年稚嫩的脸庞上，一边说着他走到老人身边，打开裹着的红薯。

“我来帮您放花生种子，您先把这两个红薯吃掉。”

老汉张开满是皱纹的大手，手心上布满老茧，少年将两个红薯倒在老汉手上，小心地避开老汉锄好的坑，走到一边拎起一小袋花生，三四粒三四粒地放到每个空着的坑里。

“你家这孙子孝顺喔，真孝顺！我家峰峰是天天都不见人影。”隔壁地的中年大婶头戴草帽，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汗水，眯着眼睛看过来。

“呵呵，都是好娃儿，都是好娃儿……”老汉脸上的笑容更盛，高瘦的身体在夕阳的照射下，影子拉得老长。

少年低头认真地洒着灰，种子放好后要洒上木灰，最后再将泥土盖上，听到老人爽朗的笑声，他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浓眉下一双大眼睛，弯得像月牙。

“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

村子里的人家虽少，却也热闹得紧，天色渐晚，池塘里的蛙儿们又开始叫了起来。到夜半时，偶然还会有野猫发情叫春，惹得人不胜烦躁，睡眠不安。

“爷爷，爷爷，您怎么又喝酒啊！”少年气鼓鼓地瞪着老汉，老汉踏着一双自制的草鞋，卷起的裤脚还没放下。

“做事累了要喝点酒，要喝点酒，爷爷少喝点。”老汉从酒壶里倒出半碗酒一口喝完，又倒了一碗，然后慢慢走到壁橱边。

“我来，我来帮您磨。”少年无奈地叹口气，接过老人手里的半碗炒花生，坐在小木凳上用木杵用力磨了起来。

老汉年事已高，牙口不好，花生也嚼不动，不磨碎了根本就没办法吃。

少年熟练地将花生磨好，再倒上一些油茶水，放到老人面前：“爷爷，您现在多少岁了啊？”

“八十有多咯！”

“八十几？”少年凑到老人身边，老人脸上皱起的褶子清晰可见。

“八十二。”

“啊！您都有八十二岁了呀！”

“嗯。”

“爷爷，你说世界上是不是真的的有神仙？”

“问这个干嘛？”老汉长着嘴巴嚼着磨烂的花生，嘴里含糊地反问。

“神仙不是可以长生不老吗？我希望爷爷也能做神仙，可以长生不老。”少年天真烂漫地回答。

“呵呵。”老汉眯着眼睛笑笑不说话。

“有的，这个世界上有神仙有妖怪！”老人吃完喝完，坐到躺椅上，缓缓躺下。

“那您见过吗？”少年搬起小板凳，坐到躺椅旁，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拿起了一把扇子，轻轻地帮老人扇风。

“见过妖怪，没见过神仙。”

老人微闭着眼睛，语气轻缓。

“妖怪！真的有妖怪啊！您在哪里见到的？”少年有些亢奋，面上尽是好奇之色。

渡仙村人虽少，却都不是本土人士，姓周的姓李的姓郭的姓张的，大家都是外面来的，少年从小跟着爷爷生活在这里，偶尔也会听村民说起神仙妖怪的故事，却没想到自己的爷爷居然真的见过妖怪。

“周七，周七，走啦，挑水去啦！”门外传来一阵叫唤。

“诶…来啦，等下！”少年偏过头，看看躺椅上的老人，意犹未尽地撅起嘴眨巴眨巴眼睛，半晌才站起身，提起脚步走到水缸边，挑上水桶出门。

躺椅上的老人，抬了抬眼皮，随即又闭上，一会儿便发出轻微的鼾声，呼吸均匀而沉重。

“咯吱，咯吱，咯吱…”水桶在木担两边晃悠，不停地发出响声。

“疯子呢？怎么没看到他。”周七赤着脚走在青石板上，脚底传来的清凉之意，让人感觉非常舒爽。

一人宽的道路，挑着桶就占全道了。一行三人，周七走在最后面，他前面的少年个头较高，比他高了整整半个头。

“李峰去叫玲玲和丹丹了。”最前面的少女声音柔软，青丝如绸缎一般散落在盈盈一握的细腰后。

“我来也！”

周七感觉到身后一阵风随着来人而至，翻了翻白眼，“你是不是傻？跑那么快干什么！”

“不快点等下都赶不上你们了。”李峰不以为意地迈着大步，肩膀两边的桶晃悠得更加响。

“郭玲她们呢？”周七前面的高个少年回过头，高挺的鼻梁，标准的鹰钩鼻，尖下巴，整张脸的轮廓很完美。只是一双眼睛细过了头，即使他睁开了眼睛，看上去还是只有一条线。

“后面。”李峰甩甩手，摇晃着脑袋。

高个少年是李峰的堂哥，叫李帅，跟周七同年，而最前面的少女是住在村口那个池塘边的周明慧。

“我来啦，哈哈，我们也来啦…”郭丹走在姐姐郭玲前面，提着一大桶衣物跑过来。郭玲木担上支着一只空桶，快步走来。

这下人齐了，从井水到村里的路程被少男少女们占了一截…

“待会儿去茶山玩呗，那里有好几个泥坡，玩起来老爽了！”李峰的个子比周七矮一丁点，年龄也比周七与李帅要小一岁，他跟郭玲一样大，性子非常活跃，经常不着家。

“天快黑了。”周明慧抬头望向天空，轻声应答。

“怕什么，还早呢，等天真的黑了再回来嘛！难道你还怕有鬼吗？”李峰的声量提高了几度。

“我也想去，但是我们还要洗衣服呢。”郭丹的声音清脆响亮，六人中她最小，但她也只是比郭玲小一岁。

“我娘说要洗完衣服才能回家吃饭。”郭玲长相清秀，一对杏眼十分好看。

“要么今天先不去咯，明天再早点去。”周七还想着早点回去听爷爷讲他遇到妖怪的故事。

“我没意见，什么时候去都可以。”李帅不在意地摆摆手。

“夜里去你敢吗？”李峰被否决了提议，心情有些不爽，臭着一张脸。

“不敢，你敢啊？”李帅沉默了一会儿，回答。

“我也不敢。”李峰想到老人们说的鬼故事，心里有些虚，缩起脖子不说话了。

……

“为什么我们经常听别人说起鬼故事，却少人说起妖怪和神仙呢？为什么我们村要叫渡仙村呢？您是什么时候来到村子里的？”

想到李峰说的鬼，吃完晚饭坐在枣树下纳凉的周七，看着屋里点着的油灯，问题一个接一个。

“因为我们南方是佛家的地盘，妖怪和神仙都不敢来此造次。村子为什么叫渡仙村，爷爷也不知道。”老汉摸摸周七的头，骨节分明的手指干瘦如柴。

“那您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这些事，说来话长…”

老汉叫周高祥，跟周明慧的外公虽然同姓，但却没有半点关系。

周高祥跟周七说起了自己兄弟三个，父母看重老大，疼爱老三，丢弃自己的故事。

“为什么我没有爹娘，也没有兄弟姐妹呢？”

故事说到一半，周七突然打断老爷子的话，明亮如星辰的眸子怔怔地望着他。

“唉…”老人长叹一口气，眉头紧蹙，似乎有什么心事。

“七七啊，爷爷老了，八十有二了，有些话确实要先跟你说了，不然，不然以后…”年暮的老人突然间垂泪。

薄唇微微颤动，声音哽咽。少年见状，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好在周高祥抹了几把泪之后，没再继续感伤，“这事要从五十年前说起………”

老人缓缓叙述，少年也没想要老人长话短说，他对爷爷的故事也非常感兴趣。

老人说了许多，从前的故乡，人生的遭遇，年轻时的见闻。

月光洒落屋檐，老人张了张口，顿住。

小心翼翼地从袖口的小袋子里拿出烟丝，用麻纸片慢慢卷起来，点上火。

口水沾在纸上，侵湿一小截，蹙眉深吸，吐出浓浓的烟雾。

“其实你并不姓周。”老人犹豫了半天，还是将心里藏了许久的事说了出来。

“你叫朱重七。”

“什么！您说我不姓周？我叫朱重七？”听到这里，少年晃晃脑袋，莫不是自己听岔了。

老人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走进里屋，半晌后才出来，他伸出手，摊开掌心，一枚古朴的黑色木珠。

少年觉得自己的脑袋里面嗡嗡作响，好似在做梦一般。直到老人走进去，出来后，他还是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虽然想过很多次，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不是老人的亲孙子。

他想的无数次结论，都是自己可能是父母早亡，爷爷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祖孙两个才相依为命。

黑色木珠上，‘朱重七’几个大字在月光下泛着银光。

“我叫朱重七？我不是爷爷的孙子，那我是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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