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牝之玄》——玉已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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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浸猪笼

“沉了她，这个荡妇。”

“丈夫刚战死沙场，就在家里偷汉子，沉了她，我们军山堡的名声不能被这贱人玷污。”

“没错，我们军山堡容不下这样的荡妇。”

“沉了她”“沉了她”

“静一静，大家静一静。”一片群情激昂之中，却是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越众而出，振臂高呼。

再看他脸上肃然，眉目俊郎，一头长发打理的一丝不苟，加一身罩体长衫，且不论学问如何，就这扮相一让人信畏三分，只是此时，这书生也是一脸悲愤。

待众人慢慢安静下来，这书生拱手四顾，作了个四方揖。然后接着开口:“诸位父老乡亲，叔伯兄弟，小生今日来此，已是厚颜。但事关我那兄长英名，小生即便颜面丧地，有些话，今日也非要为我那为国捐躯的兄长申上一申。”

说完又是一拜，起身正正衣冠，一双用来读书的眼睛，此时死死盯着猪笼里的女子，目眦欲裂。旁人看来，这文弱的书生面相下，竟是生出几分煞气，只看得左近几人不禁后退。

“想我兄长，也算得上一代英豪，在这军山堡四方，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兄长自幼勤练武艺，无论四季寒暑，从不言苦;仗义多节，广交豪杰;每每言起，皆自惭匹夫无谋，惟愿以八尺之躯，为国抛撒热血，端端大好男儿！”

说到激动处，书生挽起长袖，在眼下轻轻一沾，只看得围观众人亦心怀激荡:好个读书人……。

“临行前，我那兄长曾言:匹夫功名马上取，此去北疆，生死难料，唯有家中新妇，心怀愧疚！”

说道最后，书生说的撕心裂肺，又死死盯着笼中女子，似欲择人而噬。

“兄长侠骨柔肠，为了建功立业，不得不放弃家中温存，可也终究心中顾及，于我千万嘱咐，托我这无用书生，对家中嫂子照顾一二，其情之深之切之无奈，难以言表，使人泪下。然！”那书生并指如剑，颤抖着指向笼中女子。

“这荡妇少廉寡耻，竟然趁我每日问候探望之际勾引于我。长嫂如母啊！我辈圣贤子弟，德行重于天，如何肯做下这天理难容之事！”书生以袖颜面，端的一副羞于见人的惭愧模样。

“我不忍兄长蒙羞，好生劝谏，怎料这荡妇本性难移，面上答应，背地里就去，就去……”书生好容易按下情绪，可刚说了两句又是一副羞愧难言的神情。

转过身去，书生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叔公，您老德高望重，还要为我那为国捐躯的兄长，保住这身后英名啊。”竟真的是涕泗横流，以头抢地，看的人好不心酸，都在心里想道：好个读书人，酸啊，真是酸，到底比咱们这些破落户演得好啊。

可怜那笼中女子，被麻绳困了手脚膝盖，嘴里塞了不知是什么腌臜东西，叫喊却是不能，饿的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原本应该极为灵秀的双眼，此时半睁半闭，毫无神采可言，哪怕听了自家小叔子的胡言乱语，心中的怒火也终究没有漏出分毫。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子君，你是读书人，怎好随便下跪，快快起来吧。”被叫做叔公的老者，一身丝绸华衣，流光溢彩，见人下跪也是脸色一变，神似责备，又似慌乱惶恐，言语间让快快其身，身子却是一动不动，接着又说：

“文昌的事，族里自然是有计较，不会让他平白背了污名。只是这文昌一走，膝下无出，这一支便算是断了，留下的一干子家当，却如何是好。”叔公又是一副沉吟。

“老东西，我可是没出三服的堂兄弟，那些当然归我，怎么就如何是好了。”书生心中想象，却不敢说出口。

他爷爷这一支人丁单薄，如今这位堂兄一走，三服之内就只剩下自己，主脉就此凋零，自己读的书是被堂兄逼着咽到肚子里，连身上的秀才功名还是他硬是给跑来的，用心读书从来没有，想要考读书考取功名，现在也不做多想。当下听了叔公的话，只能咬牙忍着心疼说道：

“兄长生前好豪侠，挥霍大度，并无多少产业，只有那十亩薄田，却是兄长临行前交给侄孙打理。”

他却知道，堂兄财富颇厚，什么十亩薄田，田契他看过的，足足四十亩肥田，而且这话里可是连本房的祖屋都让了出去，说着又看了看叔公的脸色，又慌忙说道：

“只是侄孙，虽读了些书，却无甚功名，这些许田产，侍弄起来也太费功夫。侄孙愿，愿……”想说愿意献出，犹豫了一下，又改口说道：

“侄孙觉得，都应由族中收回，统一经营。”说完竟是一身冷汗，这位叔公在族里辈分不是最高，但却是最大一支资格最老的一位，平日里有堂兄压着，虽然想要挑战主脉也不敢太过张狂，可这些日子……

“哎呀，子君，不是让你起来了吗，怎么还跪着，你们，还不快快将他扶起来。”叔公点点头，似乎才发现这书生是跪着和自己说话呢，连忙用颤抖的手，指挥身边几人去扶人。

众人七手八脚把书生扶起来，有抚慰，有劝解，有同仇敌忾，有义愤填膺，又是一阵喧哗热闹。

只等众人都安静下来，叔公才在一帮人掺扶下走上前来，低头看看笼中女子，眼中光芒隐晦，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淡淡开口：

“文昌媳妇，你可还有话说。”

“呸，这荡妇，直接沉了就是，叔公你太过仁义了。”等待时机巴结奉承的人始终都有，他们可以从任何角度，都能把马屁拍的身心舒畅，绝不牵强。

“就是，看着都污了眼睛，快快沉了吧。”跟随的就是一片呼喝，只是无论再过响亮，也已经落了下成。

“即如此，想你也无话可说，儿郎们，扔到塘里去吧。”

随着老者一声喝令，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就挣不得的上前，抢了几处落手，将那猪笼摇摇晃晃的抱了起来。只是猪笼缝隙实在不小，许多脏手就这么不小心伸了进去，一时竟也拿不出来，只在里面左摸右索，就是寻不到出口，可把这群汉子急的一头热汗，呼哧带喘。

折腾了好一会，叔公都有些看不下去，沉重的木杖在石头上顿了几下，这些人才安分下来，磨磨蹭蹭抱着猪笼就往水深处行去。

只是笼中的女子已经无法安然享受最后的安宁，她不是什么富贵千金，可总归是书香世家，父亲为官不大，不论官风如何，儿女教育却是本本分分。

原本她该如别家女儿一样，找个门当户对的官宦子弟，或者父亲的同窗后辈，和和美美，或许平平淡淡的了此残生，半年前的一场惊变，却是将她和她的家人瞬间打落尘埃。

家中男人不知下落如何，女子家眷却要被发卖为奴，她和一众姨娘丫鬟被塞上马车，没有了往日的雍容闲适，只剩下恐惧与惶恐，等着被暗无天日的未来吞噬。

然而，不知是否上天眷顾，她被随行押运的一名百户看上，一路上偷偷多般照拂不说，更是想方设法，在她身陷泥沼之前将她救出。其中波折奔走她不知情，但搭救之恩却是实实在在，她方觉得，这世间真男人伟丈夫不过如此。

在他安排下，又在外藏了数月时间，才终于改名换姓，被他接回家中，并不顾许多反对，许以正妻之位。

只是世事多舛，新婚夫妇，来不及温存，文昌便被上峰点了姓名，要往北去。此时她才知道，文昌竟是以替人北上的承诺，换来了她的自由。

她此生若说亲近的，父母兄弟不用多说，若说倾心投意的，只有文昌一人，如今一者天各一方，一者生死两隔。天各一方的只求平平安安，而生死两隔的夫君，她能做的，便是替他留下这一副干净的身子。

她从来不是能争会争的人，即便被污蔑荡妇，辩解无果后也就不再争辩，即便要被沉塘，挣扎无用后也就不再挣扎，只是眼看着几只腌臜脏手要在自己身上乱蹭，她竟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一时激愤下，竟然就此咽下最后一口浊气，就此死去。

“鬼啊！”眼看着猪笼沉下水去，看了一场难得热闹的众人正要散去，却听到身后塘中一声凄厉惨叫，只听的人汗毛倒竖，头皮发麻。

第二章 是谓玄牝

“鬼啊！”

卫瘸子并不瘸，只是好吃懒做，全靠老娘养着，这才被人叫做瘸子。平时没什么营生，就是爱看热闹，爱凑热闹。

今早听说死鬼卫文昌的漂亮媳妇要被沉塘，他自然也是积极凑上来看戏，虽然抹布捂了下半张脸，可那皮肤，那身段，那眉眼，不用说，绝对是个大美人啊，可惜就要这么的被沉到水里，真是糟蹋东西。

藏在人堆里，卫瘸子一双贼眼就那么隔着猪笼看里面的美人儿，连众人和书生的精彩表演都没在意，等听到老叔公一声沉塘，立马撒腿就往前跑。可是，大爷的，怎么这么多人，还跑的一个比一个快。

卫瘸子紧跑慢跑，还是慢了一步，倒是对得起他瘸子的诨号，走到近前早已挤满了人，一只手怎么抻也就只能摸到扎手的竹条。

卫瘸子急的抓耳挠腮，可哪怕在那跳脚大骂，也始终挤不进去，直到老叔公顿顿木杖，众人散开不少，他才溜孔钻了进去，一路跟着把猪笼抬到深水处。当然他可不会忘了自己的目的，一双贼手早就伸了进去，随后又觉得不对，这小娘皮怎么没了心跳？管他呢，至少还是热乎的。

池塘不大，众人并没有走多远，看已经到了齐腰深，几人一声呼和，就撒开了手。卫瘸子专心致志，看众人撒手才发现慢了一步，一只手随着猪笼翻滚，生生卡在里面。卫瘸子瘦弱，哪里扛得过拉扯，竟是连带着，把身子也拽进了水里。

此时的卫瘸子吓得亡魂大冒，不只是呛水呛的，他还知道里面躺着个死人呢。呛了水开不了口，只能使劲扑腾，同时心里懊悔，都是平日里做了太多亏心事，这回却是撞到了真鬼。

旁边汉子一看，呦呵，怎么还有个人掉水里了，真是偷腥有不怕死的。围着看了一阵笑话，几人才合力一拉，把人给拽了出来。一看是卫瘸子，就要开口奚落，可是还没等他们的话说出口，卫瘸子也不顾手上硬拉出来的血道子，就是面色惊悚的一声惨嚎。

“鬼啊！”

“啪！”一个响亮带着塘水的耳光，甩在卫瘸子扭曲的脸上。可卫瘸子一点不在乎，趁着这巴掌把自己打醒，拼了命的就往岸上跑。

……

姬瑶感觉感觉自己被光与暗轮流包裹，席卷着，向未知处飞逝，是的，就是飞逝。

天变过后的地球，时刻发生着不为人知的变化，而仅仅表面可以被人们探知的微末领域，已经让人类生活翻天覆地。

伴随机遇的往往是凶险，人类不再是这颗星球上唯一的霸主，赖以维持霸权的武器和技术，在变异后的鳞甲面前不再无往不利，钢铁装甲，也未必挡得住野兽的尖牙利齿。

动物们的智力得到长足进化，甚至建立了文明，有人类上万年发展作为参考，他们直接跨过了矇昧，与人类文明势均力敌，某些方面凭借先天的优势，还有超出。

一个个天变核心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地球上，或深山，或大海，或荒野，或闹市，每次核心的出现总能掀起一场波澜与血腥。人兽文明的惨烈交锋，也更多的出现在核心的争夺之中。

这次核心的出现依然毫无征兆，就那么凭空在29号城市的上空浮现，对于这第一个能够自主悬空的核心，而且是有记载最大的核心，这场争夺不出预料的激烈。

作为人类承受最多核心洗礼，战力最强的超能特勤，姬瑶和兽类最强的埃哈尔亲王在清空的城市里全力攻防。这一战打了四天五夜，将半个城市毁了不知多少遍，这也是天变以来，个人实力的强大，第一次全面展现在世人面前。

战至最后，姬瑶以最强一击，打碎了对手的心脏，埃哈尔亲王的铁拳也几乎震碎了她全身的骨头，依旧苗条的身体被巨力狠狠抛飞。果然，肌肉的力量再强，身体的质量才是影响抛物线的最重要因素，在身体撞在核心上的前一刻，姬瑶不无自嘲的想道。

撞击没给她带来疼痛，或者说那一瞬间，负责制造疼痛的东西，她的神经系统，皮肤，肌肉，甚至骨头血管，都消失不见，不是蒸发，不是烧毁，就那么消失不见。

紧接着的就是光与暗的无穷交替，不知过了多久，她习惯了这种感觉，也从脑海里翻出了最合适的词语来表达它，那就是飞逝。

又不知过去多久，光暗交替的速度变慢，直到完全变成光明。

结束了吗，随即就是身子一沉，消失不见了的东西，骨头血管，肌肉皮肤，再到神经系统恢复工作，姬瑶倒是完全不觉得惊慌。

只是，谁把我的手脚绑了，还有嘴里的脏东西，而且，怎么会在水里。

姬瑶的双眼瞬间睁大，眼中火焰熊熊，这是真的火焰，发出蓝白光芒，便在水中也丝毫不受影响。

卫瘸子被拽到水里，使劲挣扎，也是这塘里的水干净，又是石板的底子，就正好看到了猪笼里女子两眼喷火的样子。

原本就挣扎的瘸子，这回更是拼了老命，感到身后有人拉，也不顾受伤，舍了一层油皮就把手抽了出来，刚喘上一口气，便是那声惨嚎。

却说这时卫瘸子不顾狼狈往岸上狂奔，后面几个汉子哈哈大笑。水里的姬瑶也已经清空嘴巴，用心火烧开了绳索猪笼，为什么用火烧？因为她发现自己没有力气。

一面缓缓站起，一面整理着脑海中的记忆，等她完全立起身型，站在水面，已经大概知道这之前发生了什么。

这就是穿越吗，有一次清理天变前的遗迹，带回来一堆古老的机器，是美好时代的一种数据存储设备，机构花费大量精力，破译结果却是一些古怪的文献。

当时有学者说是美好时代流行的一种想象文学，也就束之高阁，姬瑶却是感觉很有意思，从中找出许多消磨时间。

如今看来，那些也许并不是什么想象文学，难道那时的人类已经在探索时空之秘，真是不可小觑古人啊，不过，这些目前都不是主要的。

岸上的人已经看到了站立水上的姬瑶，一个个脸色煞白，不知所措，趟水的大汉们还在嘲笑着瘸子的狼狈，浑然没有发现背后有什么异常。

卫瘸子感受着越来越轻松的脚步，水只能盖到脚背了，逃，逃出这该死的地方，以后再也不做缺德事了，随即就是感觉周围一亮，便是无尽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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