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路殊途》——纷纷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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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凤尾仙鱼

“爹爹，爹爹，你别睡着啦，许仙见到他娘子变成白蛇，然后呢，然后呢！”

只听见嘟嘟囔囔的声音说到“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然后身边的男子一个翻身竟沉沉睡下，不一会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小男孩顿时觉得无聊掀开被子，起身下床跑到一个好大的缸旁边，，逗里面的鱼儿。

原来这是一户渔民，家在乾元王朝南疆一个洪泽大湖边，这湖面不止百里，从岸边望去天水一线，根本见不到那头。湖内物产丰富，多鱼虾螃蟹，甚至还有人捕到过大龟，湖内更有那极美味的鱼儿凤尾仙，全身银白剔透却偏偏有个酷似一柄折扇的红艳艳大尾巴，鱼姿绰约，鱼肉肥美，清蒸后撒上葱花点一勺酱油就自带一股鲜香，一旦斤两足够送到官府就是十两银钱。

平日里，这父亲就下午出湖内捕鱼，然后将所捕鱼儿放到缸里，第二天一早就去旁边的小镇子卖掉，换些钱来。近些年来，湖中来了一位湖神，小镇上就就再也没听说过有人捉到过这凤尾仙鱼儿。

这小童记忆中便没了娘亲，年已七岁有余，生的头大胳膊腿很细，倒是一双眸子竟是黑漆漆亮晶晶圆溜溜显得十分可爱。父亲捕鱼挣钱，他就操持家务，给父亲洗衣做饭，按说渔家怎么也有一点腥味，偏偏他家里竟是一尘也不染，一丝鱼腥气味也无。

小童掀开鱼缸的盖子，对着缸里的游鱼说，“我给你们讲个白蛇的故事啊，从前的从前有一条白蛇她呀就修炼修炼呀，一直修炼了一千年！厉害吧，修着修着就修闷了，出门逛街的时候呀突然就看到了一个帅小伙，这小伙子真帅呀，就想和他处对象，嘻嘻，你们懂什么叫处对象吗？”这时一条鱼从水底游了出来，银白的身影拖着红红的大尾巴，仰着头浮出水面，随着水波一浮一沉好像真在听似的。

这赫然就是这小童父亲不知撞了什么大运竟捕上来一条凤尾仙！小童看着这条小小的凤尾仙，不禁被她的美目所沉迷，伸手捧起凤尾仙来大眼对小眼看了半天，突然小鱼儿扭动了一下身体掉落到缸里。然后又浮起来望着小童，小童心知这凤尾仙明天一早就会被爸爸送到县衙换来十两银子。终于，小童于心不忍，一咬牙一跺脚从屋里拿出个小桶出来，将凤尾仙舀出，回头望望父亲正沉沉的睡着，轻轻拉出门栓，推开门走了出去。

正值十五月明之夜，月光撒下来映出小童瘦瘦的影子，却偏偏风很大，越走近湖面湖水拍岸的声音混合着呜呜的风声愈显得幽深恐怖，小童哆哆嗦嗦的向前走着，不时地回头望望背后，平时听爸爸讲那些神鬼志异的故事觉得有趣，现在就特别害怕突然出现个什么妖魔鬼怪蹦出来把自己当成小点心吃了。

终于看到了湖面，小童飞奔过去将小桶一把扔进湖里，飞一般的向回跑，跑了十几步突然想起来父亲一发现鱼不见了桶也不见了岂不就知道是自己干的了，突然停住又跑到岸边拿起小桶就想往回跑。

余光中，那条凤尾仙竟然在浅水处愉快的吐着泡泡，于是童心大起，也不害怕了，回头摸了摸小凤尾仙，对着她说“下次小心点呀，别又被抓到啦，快走吧。”看着凤尾仙游走了，小童想起这呜呜的风声心里一紧换作腿上的力量，飞一般的跑，终于到家了轻轻的推开门，又看到睡着的父亲不禁长舒一口气，蹑手蹑脚的把桶放好，又把鞋子冲了冲，爬到床上挨着父亲想着那个小小的凤尾仙也沉沉的睡下了。

梦中凤尾仙化作一个身披霞霓轻纱的仙女，给了他好多好多金元宝，金元宝堆满了屋子，然后自己在金元宝上打滚，爸爸也就不用打鱼了，变成了镇子上那个大腹便便的王员外的样子，天天挺着肚子背着手巡视自家的铺子。自己也读上了镇子里的私塾，和那些有钱的孩子一起摇头晃脑的跟着老先生读之乎者也。

梦到这里，他想这不会是梦吧的吧，然后对着自己的细胳膊猛地一掐，哦，不疼，果然是梦，再睡一会吧。只听见旁边传来一声惊呼，‘’小天！你好好的觉不睡，咧开嘴嘿嘿的笑吵醒我就算了，你居然还掐我，掐我就算了，居然还使这么大劲，看来你是皮痒痒了吧。‘’一股大力就从臀部传来，小童吃痛从床上跳起来迎着太阳光看见父亲满脸怒气，腮帮子上有两个深深地红印，怪异又特别好笑，不禁捂嘴笑了起来。

中年男子觉得小童笑的怪异，跑到洗脸的盆子对着水一看，就跑过来捉小童，边捉边笑骂到，看你给我掐的，让我怎么出去见人！小童上蹿下跳屁股上挨了几巴掌后笑着说‘’还要不要吃早饭了。‘’男子这才收了手，悻悻的说到‘’快去做饭去，饿死了！‘’

第二章 出逃无门

小童从米缸薄薄的一层米中又舀出半碗来，用水淘了淘，洒进自家的大锅里，然后舀了三大瓢水，开始烧起锅来。正烧着，就看见父亲拿起瓢来趟了趟大缸里的水，然后就听见父亲问到

‘’小天呀，你看到我昨天打到的凤尾仙了吗？‘’

小童心里一紧，支支吾吾的回到‘’没看见。‘’

没想到竟只听见父亲叹了一口气‘’最近这洪泽大湖越来越不能待了，本想卖了这凤尾仙凑够了路费，我们就到内地去找个营生干个小买卖。现在倒好，这奇怪的事情都发生在我们家里了。前些年，来了的苍龙湖神一年就要一对八岁的童男童女，要不然就发大水淹了我们的小镇子，你也快八岁了，可别被镇长那个老东西发现了。等我这几天再打两天的鱼，买点米面做点干粮我们就离开这儿。‘’

小童点头应着，不一会，粥香飘来，父子俩人喝了稀粥，把鱼篓一挑，就奔镇上去了。父亲把鱼摆好，靠着墙根就开启打盹，小童开始吆喝“上好的鲜鱼哩，又肥又美的鲜鱼哩，洪泽大湖的鱼儿哇～”

路遇的行人听着这脆生生的童声，侧目看去，一个机灵灵的小童儿正在望着你“姐姐买条鲜鱼吧，刚打的鲜鱼呢，特别新鲜呢，大娘买条鲜鱼吧，洪泽大湖的鱼儿呢。”就冲着这小童儿，你能不买条鱼儿？这不一个大娘买了条鱼儿，小童还送了个大虾，喜得这个大娘直夸童儿聪明伶俐懂事。

大娘前脚刚走，小童儿正将低头几枚铜钱揣进腰包，一双大脚连带着一大片阴影站在了他面前，好家伙，这鞋面可是绣着流岚金丝的蚕丝织就，脚尖处还略微有些翘起，鞋是好鞋得值个十几两银子，就是这脚也太痴肥了些，就是猪也吃不成这模样啊，小童心里默默的想，一抬头，这金丝长衫映着正午的阳光晃了小童一下，小童依稀只看见一个硕大的肚子，心里一惊，水桶成精了！

揉了揉眼睛，小童反应过来连忙站起来作揖“王员外”，顺便踢了踢在旁边打呼噜的父亲，这中年男子貌似正做着什么美梦，突然被踢了一下醒了过来，用袖子擦了擦口水，又揉掉了眼屎，打了一个哈欠，慢悠悠的说道‘’什么风把王员外吹到我这小鱼摊上来啦？‘’

只见这王员外对中年男子道：

“陈老三，你家的鱼我全包了，今天要给县老爷做五十寿宴！”中年男子伸出手来

“诚惠300文。”

王员外身后闪出个瘦瘦的管家，拿出了三吊钱，一吊一百文正好三百，递给了中年男子，男子大声乐呵的笑了

“谢员外赏赐！小天我们回家！”

“好嘞”

小天转头就去收拾鱼篓，又听见王员外对中年男子说：

‘’陈老三，你这个娃娃好机灵啊，叫啥名？今年几岁啦？读了私塾没有？”

男子对小童使了个眼色，小童会意，转过身来，作揖到“回员外，小子叫陈天意，今年六岁了，未曾上过私塾。”

王员外乐呵呵的说道：

“陈老三，别看你这整天邋里邋遢的，你家的娃娃倒很知理嘛，明年就去我那，我让他给我那小子当个伴郎。”

“谢王员外！小天，我们走！”中年男子一手提着鱼篓，一手牵着小童晃晃悠悠的走了。

那管家低声说道：

“这陈老三家的娃娃明明都七岁半有余了，老爷怎么不把他们抓起来，还有十天可就到了祭献苍龙湖神的日子了。”

“住嘴!你懂个屁，若惊动了他们，让他们跑了，就拿你家儿子抵上！让他们再过几天快活日子，我们走。”

午间，县丞府门口的马车都快记满了，客人也是络绎不绝，都穿的是绫罗绸缎大红大紫提了些个礼物贺县丞大人五十大寿来了。坐毕，足足摆了十大桌，桌上这鸡鸭鱼肉，山珍海味，异果名蔬摆的是满满当当。觥筹交错间，只听见这大腹便便的王员外对着上首作揖道：

“听闻大人对漠北颇有兴趣，特寻来这漠北的舞姬贺大人五十大寿！”

几个赤脚身穿五彩长裙露着水蛇般的腰肢，脚挂银铃，一走起来叮铃铃作响的舞姬走了上来，虽蒙着面纱依稀也能看到每个都有着一张俏丽的面孔，面纱更增加了一种异域风采。

“噔”的一声丝竹声渐起，舞姬脚边的银铃伴着舞姬柔美的身姿也响了起来。随着音乐的逐渐激昂，舞姬的身体也伴随着音乐的起伏跌宕而疯狂的旋转扭动伴着脚边的“叮叮叮，当当当”作响银铃声更具有视觉和听觉的冲击力，平时看习惯了中原舞姬的观众哪里见过这场面。不过一会儿就从震惊中开始评论起哪个舞姬胸最大，哪个舞姬屁股最翘，哪个舞姬腰最细，细细听来当真是污秽不堪难以入耳。

一曲舞罢，“老王，你这几个舞姬跳的很好嘛，这身段真是绝了，还是你老王有路子”，只见一个身穿吴国九品文官官服的老头，歪歪斜斜的坐在中央的桌子上，一张全是褶子的老脸已经喝的是满脸通红，正色咪咪的望着大厅中间几个身穿五彩长裙露着水蛇般的腰肢，脚挂银铃，一舞起来叮铃铃作响的几个舞姬，虽蒙着面纱依稀也能看到每个都有着一张俏丽的面孔，面纱还凭空增加了一种异域风采，让参加县丞五十大寿的宾客们看的都是心痒痒。

“承蒙大人高看，这刚买的舞姬我一个大粗人跳的什么劳资，我也看不懂，就送给大人您欣赏吧”。只看见在县丞右首第一个的这王员外站了起来作揖道。

“坐下说话，坐下说话”县丞摆了摆手“不要那么拘礼嘛”又对身边的师爷说到“我有一些乏了，让大家都回去吧。老王你留下陪我说说话。”

“老王，话说你灵童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你这要是再找不到那八岁灵童，你家的儿子可就要送去献去给那苍龙湖神了”

“回大人问话，这女灵童在城西找了一家，给了重金，这父母倒也识相。这男灵童，可巧我今天早上就遇到一个，那是一个机灵，献了他湖神肯定会保我们今年风调雨顺的，不过大人，这陈老三家可就这一个儿子，怕他不舍的啊。”

“为了这镇子上的几万百姓找想，怎么着也得牺牲一下小我成全全城的百姓了，事后多给些金银不就成了。怪就要怪这湖神实在是凶威涛天，威胁我若是上报当即水漫全城，这也是为了全城的百姓考虑啊！”

王员外磕头道“大人您担着这担子真是受累了。”

‘’还是你王员外知我心中苦闷，下去吧。‘’

话说这父子二人回到家中，男子对儿子说：“天意，我感觉这王八犊子八成要对我们俩下手了，我们今晚就走，快去做顿好的，我要祭拜你爷爷”

是夜，父子二人背着包裹，轻轻的摇着小橹，趁着月色向湖中划去，正直月明之夜，夜朗星稀，清风拂面，湖水轻轻地拍打着岸边的哗哗声伴随着鱼儿偶尔的跳跃声一切显得这么安然，全然不像昨天惊涛骇浪般唬人。“小天，我们到了南都我就去做点小买卖，然后送你去私塾你给我读个大大的状元好不好？然后再娶个如花似月的公主给我看看好不好啊，哈哈哈哈，还害羞了！”

“才没有！我不仅要娶个公主，我还要给爹爹你娶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好不好呀”

“去去去，小孩子知道个啥毛还没长齐就想媳妇了”

伴随着这笑闹声逃亡路上竟也不显得无聊了，不一会童儿乏了躲进了船舱睡了起来。天慢慢亮了，男子已看到了出湖的隘口，心想过了这一关就逃出升天了。于是对着船舱喊道“小天，快起来，到隘口了”。童子应了一声，继续裹着被子睡觉，男子猫进船舱将童子拖到船舷旁边，拿起热毛巾给小童抹了把脸，然后小童慢慢醒过来问道：“爹爹，到隘口了吗？。”“到了，快把这锅灰抹脸上”小童应了一声认真的将锅灰涂了涂，然后男子也在脸上涂了涂。

到了隘口，男子带着童儿跳上栏坝，对官兵哈腰到“大爷，我要带着我的娃娃去南都探望亲戚，这是我的路引”官兵看了一眼乌黑乌黑的小童，心道又是一个穷鬼“快滚快滚”。男子应承着，正准备跳上船。就看见一个壮硕的官兵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个巴掌乎在了刚才的小兵脸上，小兵一个趔趄几乎掉了下去。“妈了个巴子，这姓王的老王八拿了县丞的军令大晚上把劳资从被窝里拽了出来，让我给他逮八岁的小娃子，放错了怎么办！拿你家娃子充数嘛！见着这么大的小娃子都他娘的给我逮起来。将这两个带走！”

中年男子心道不好，抱着小童就往水里跳，心道“凭我的潜泳技术，过了一关怎么也抓不到我。”

扑通一声立即游鱼一般顺流而下，那小兵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的说“大，大，大人，那人逃了”。壮硕军官嘿嘿冷笑一声“让你逃，起网！”

这宽阔的隘口不知什么时候竟被别人下了一张巨网！随着河两岸的军士摇轱辘的声音，一张大网逐渐浮出水面。男子心道不好，翻身向来路游过去，只见另外一边不知何时一张巨网竟也缓缓升起。

男子心道“苦也，打了一辈子渔，竟是被别人网住了”。巨网哗哗的出水声中显露出男子和童子的身影，被网住的两条鲤鱼竟然蹦跶蹦跶着从孔里钻了出去。

男子一抬头便看见五六张弓对着他，面露出痛苦的神色，摸摸了摸小童儿的头呆呆的看着小童儿“天儿啊，莫哭，你出生的时候你娘就没了，临走前你娘说给你取名儿叫天意，这都是上天的安排，让我好好的照顾你，现在看来上天是看我们活得太苦了，让我们和你娘团聚呢。”

“罗里吧嗦的说着什么，赶紧给我走”，一个官兵抱起童儿就走，童儿大哭着，死命的拉着父亲的衣角，大声哭着“我不走！我不走！我要爹爹，我要爹爹！”不过这小童儿哪能抵得过中年官兵的力气，官兵使劲一拽，便拦腰抱走了小童走入了人群中，小童看不到了他爹爹，垂下了手，仿佛用完了全部的力气，只能断断续续的抽泣。

“陈老三，没想到你还有一手，要不是老子我备了一手差点就让你过关了，走吧，让兄弟们在牢中好好招待一下你。”

“兄弟们，给我将这个刁民关进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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