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谋》——一柄折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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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绝望

落霞望着天窗外的蓝色天空，白云自由自在飘游，嘴角泛起艳羡的苦笑，那是一种掺杂了无奈和痛苦的笑意。现在的她已经万念俱灰，她眼里面除了迷茫和挣扎，最多的便是天窗外面白云漂浮的影子，她开始贪婪地观望，贪婪地呼吸，甚至贪婪地吞下自己舌苔之间挤出来的唾液，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还能继续留有空隙看看云卷云舒的自由。

身上伤痕累累，粉碎性的骨折不知凡几，疼痛就像是原本就痴恋在身上的狗皮膏一般，似乎永远无休止地折磨她的神经，令她苦不堪言。她蜷缩在冷冰冰的铁质椅子上，双手被充斥着血腥味道包裹的锁扣拷着，背脊的锁骨有一根竹签自背心下三寸位置贯穿插入，如果拔出来，她便必死无疑。这些个刑罚，落霞觉得还算是比较轻的，都是一针见血，稍有差池自己便能潇洒离去，若然换上更加阴险的如对乳的房和阴的处进行刑罚，她即使不能立刻死去，她也会当场崩溃。

不过即便是如此，她也只剩下了一口气吊着，不是她不想死，而是她根本死不了，施刑的人精准的狠手和细微的观察，只要发觉自己有一点点轻生的念头，会立刻用更加狠辣的手段来掐断，泯灭了人性。

此时的她其实根本不在意身上的痛苦，已经过去了整整三日，三日的审讯，不单单是看清了敌人的嘴脸，同时也知道自己的同伴已经无法通过隐秘的方式将自己从牢狱中救出去，她略感遗憾，但不怨恨。自打两年前渗透入敌人的内部，她便早早料到有今日，死对于自己，实在算不得什么，这大半年的时间，自己的同伴一个个死去，一个个为了光明的未来而献身，她的死又算得了什么？只是她不甘心，不甘心那个万恶的家伙还能存活于世，不被雷电所劈，不被毒药所害，不被烈火所炽，不被巨石所压，依然让他机警地逃脱了。

这种不甘心，远比外面的自由，远比天空白云更让她感到叹息遗憾，甚至是比身上血肉模糊的痛苦要苦痛百倍万倍。痛苦一旦积累足够多，便会越想找个宣泄口，此时的她面临崩溃，面临死亡已经不可怕，绝望也无法折断她骂人的冲动，于是乎牢房内便回荡着一名少女的血色心声。

折从远，一个与古代名人将军相同名字，却是完全没有将军一丝气息反而是臭名昭著的军机门特务头子，也许是想看看自己的猎物临死前如同溺水般挣扎的快感，出于这种怪诞诡异的兴趣，他今日要来亲自审问，落霞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杀死他的机会。因为无论是这三日除了受不得极刑昏厥过去得到片刻休息却被无情的冷水泼醒，绷紧的神经始终让她永远记得自己是什么一个人，记得自己在死前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要做，那便是一定要坚持到折从远的到来，然后藏在自己牙缝深处的一星点毒刺毒死他。

心头刻着这个永不磨灭的信念，她坚持了下来，与敌人的周旋也得到了最强硬的报复。敌人只知道她是如何一个顽固分子，却是不知道她是怎么样才能做得到如此顽固的，如果他们知道她是靠着毒杀他们头子的信念才得以活下来，或许那烧得发红烫得血肉发焦的铁烙就不会在她即将要晕过去的时候松手了，也不会将十根青葱手指上的小竹签拔掉，直接让她死去。

落霞满脸的笑意，此时的笑不同方才，此时她觉得上天对她还是蛮眷顾的，临死之前居然还送给了自己天大的一个机会，他要来了，他要死了。

哈哈，三日的痛苦即将过去了，三日的最后一个喜讯要不胫而走，回到自己的家了。

折从远，某日是你的死期，只不过要与你同年同日死，我落霞感到一丝丝憋屈。哈哈，她内心深处让她笑得有些犯晕，双目却是死死地盯着已经跨入铁门，故作平静假作斯文慢悠悠步行过来的折从远。

“你还能够笑得出来，说明我的手下对你还算得上十分怜惜，毕竟是女孩，手下知道轻重，你该庆幸我带出来的他们，让你少受些痛苦。”在三日通宵达旦的审讯中，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的折从远，眼睛满是血丝，他这般用心用力，做出来的不仅仅是为了业绩，更多的是上面的人催得紧，盯得紧，他没有任何办法。折从远满脸笑意，竖起大拇指说道，“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小姑娘，你今年几岁了？这不会违背你的原则吧？”

“十八岁。”对于一名将死之人，落霞出奇的没有像先前那般不愿意做出任何回答，反而是透露了她自己的星点信息，或许在她眼里面，早已经将这名恶心的特务划入了死神的黑名单，所以对他落霞有一丝怜悯的心，不枉费三日后的今天他还只是知道自己真正的年龄。

“档案里面存的是二十三岁，这倒是不意外，改头换面的伎俩。”折从远慢条斯理地翻开手上的档案，道，“上面还说你未婚？”

“是。”

“嗯，今天你倒是配合，是不是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了什么？”

“呸，畜生！”每当折从远笑嘻嘻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便是她最绝望的时候，以往是隔着一道死命令不见其人，今日当面听音想来与那道死命令没有任何差别，除了给自己上各种刑具，这些狗特务还能干什么？

“不用担心，我来了，你便不会痛苦了。刑具只是无能的人才会用的手段，你知道孙子兵法吗？”

见她迷茫，折从远耐心解析道：“孙子兵法是古代文化的军事瑰宝，它的杰出不单单是在军事上，在别的领域同样出彩。譬如用在我们现在的审讯，普通人会觉得上刑就是考验真理的标准，但是他们却永远不知道刑罚得出来的真理真相究竟几分真几分假，信息是否点到精要，不得而知？而我，对孙子兵法略有所悟，所以我对你除了温柔，除了和蔼，除了让你我的谈话如沐春风，便不会有任何其他的附带伤害，希望我们能有一个美好的过程和结果。”

第二章 斗智

将刑讯室内所有的手下屏退，只有折从远一人，没有他的命令，手下便不得隔墙偷听偷看，甚至连报告的人都被硬生生地拖在外面不能上前，除非是涉及到最紧要的信息，非要让折从远出马才可以的，手下才会在二十步之外远远高呼，直到折从远点头方能上得前来报告，这便是折从远的“家规”。

“家规”的生成，有一个如同生铁般的性质，那就是不得泄密。干特务这一行的，秘密比个人的性命还要重要。即便是自己的手下，也绝对容不得半点含糊，所以现在的刑讯室可以说是密不透风和绝对没有任何泄密的可能。当然，像折从远这种处处防范的人，不可能会对任何细节掉以轻心，他在落霞不理解的目光底下仔细地勘察了刑讯室的布局和摆设，甚至对落霞坐了三日早已经是染上了无数血色的铁椅进行了查看，发现没有任何可以传递信息的工具，才放下心来与这位像是锁住了自己的心一样锁住了自己的嘴的小姑娘进行如他所言沐浴春风的对话。

说是沐浴春风，但在落霞看来，这无异于与狼共舞，与死神较量，她的精神和神经不比任何一次审讯要轻松，她知道她所面对的是谁，是那名让无数同胞同伴闻风丧胆的狗特务，死在他手上的人不知凡几，想与他轻松对话，落霞没有抱任何松弛的想法。只要想起那些死去的人，她对他就绝对不会轻松，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在心头，她此时紧张得眼睛泛白，嘴唇干裂，几乎又要晕厥了。

“不用紧张，喝口茶。”折从远弯眉顺耳，倒了一杯茶亲自送到落霞的嘴边，落霞不肯，他道，“既然是要与你谈话，绝对不可能放毒，你不信？好，我尝一口。”折从远毫不客气地咕噜噜喝了个底朝天，“这下子你相信了吧，我怎么可能会害你呢？你是我们帝国的花朵，我从来不踩花朵，有损阳寿。”

落霞终究是抵不住诱惑，喝了一杯茶，心头得以舒缓，只不过接下来的谈话，她并没有特别在意和浪费口舌去透漏信息，她认为和这种老狐狸对话，她没有任何胜算，即便他看起来与自己的年纪相差不多，可是恰恰是这样才更加可怕。究竟是怎样的经历才会让一名不过十八的少年变成了老狐狸，在无数名狡猾的狐狸群中独占鳌头？她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深思，她更多的想法是在琢磨如何制造一场惊天的刺杀，将面前这名看似年纪轻轻却已经是阴险毒辣的家伙在这个世间除掉，好为自己的同伴创造更多的机会得以完成未来的任务。

“今天是你最后的机会。”放下茶杯，折从远先掌握主动权，敲下了话题的基本论调，让对手陷入心有戚戚的可怕氛围，这是制造机会的一种手段，熟读孙子兵法，暗通阴谋的折从远对于这些道道信手拈来，不需要太多思考，“明天，你解脱了，我也解脱了。不过我希望在这最后的一日，你能够把握住机会。你或许要守住最后的一个堡垒，可是你知道吗，那座堡垒已经被我们的人连锅带汤全端了！”折从远突然提高音调，“端了”二字如同晴天霹雳般炸响在落霞的耳畔。

见效果到了，折从远嘴角含笑，可是这道笑容未来得及盛开，就已经被僵硬的表情所掩盖，落霞震惊的眼神中覆盖了一层笑意，冷冷道：“如果他们被端了，你还会在这里与我废话？我不蠢，你不笨，想要利用有的没的伎俩来骗取我口中的信息，你是不是太过低估了我，还是高估了你的智商？”

“智商这种像是衡量人的东西，你觉得我配得上吗？”

“不配！”

“既然不配，智商便与我无关。不过我说端了，你可以不信，但是你可知道端的方法和方式其实有很多种。”折从远悠悠地说，说得口干了不忘记品上两口茶，这慢悠悠的论调像是与老朋友聊天，脸上再次挂上了笑容，仿佛是慈眉善目。

落霞感觉到了一丝危险，可是哪里危险她说不准，只好沉默地狠狠望着他，等他喝完那口灌了几十口都无法喝完的茶。

“譬如放些蜜糖出去，你说会不会有蚂蚁过来舔？譬如不经意地在黑夜中摆放一盏明灯，你说那些糊涂飞蛾会不会扑过来？又譬如……”

落霞的眼球越来越充血，她知道折从远的话外之音是将自己落狱的消息泄露出去，然后就会有无数同伴为解救自己而死，这与端了没有任何分别。或许少了许多实质性的情报，可是用自己做引，难道就不可能会钓到一条大鱼？她想到了与自己单线联系的老周，如果老周被捕，那绝对是西域帝国的损失。

不行，绝对不行！

落霞没有说话，但是眼睛是人心灵的窗口，她此时不需要说话，精明如折从远岂会看不出她内心深处的那一抹惊慌？他继续道：“我记得以前看过一把扇子全是文字，合上以后是一把空白的扇子。这把扇子写满了同胞的名字，却是有些人妄图用自己的愚昧无知来掩盖事实的真相，使得它一片空白。你是不是那个愚昧无知可怜可叹的人呢？”

“你不说话可以，但是你要明白一个道理，不是那把扇子原本就是空白的，是某些人企图使其空白了的。就像是现在的你，你觉得你不说话，我就认为你头脑一片空白？你不说话，我就不能将那些人从扇子一个个揪出来？哈哈……”折从远邪魅一笑，落霞心底下冰凉一片，“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物能够让一名涂满了黑色的纸张变成白色，你也一样……老周……”

老周二字从折从远的嘴里说出来，落霞的面色徒然变色，像是一张没有涂抹过的白纸，白纸上层层色素因子震散飞出，落霞的情绪剧烈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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