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奇异志》：起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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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始

“打死他。”

“快打死他，这种妖孽留在村子里就是祸害，当初我们就不该收留他。”

一群乡下人正拿着各式各样的农具围着一个衣着破烂不堪的少年，他们一个个喊得厉害，却没有人敢真的落下手中的利器。

自东方御剑而来的道士叹了口气，右手的拂尘轻轻一摆，斥退了一众的乡人。

他们好多人都在心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山上的神仙来了，自然可以除去这妖孽，他们既不用背上人命，又不用害怕将来这妖孽的同伴报复。

为首的村长一脸媚笑的走到前来，先是隆重的对那道长行了一礼，这才开口道：“老神仙啊，您可算是回来了，这棺材子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这在些年他也祸害了不少人，要不是您当年的吩咐，我们怎么也不敢收留他呀。现如今，还要麻烦老神仙您替我们做主呀。”

他不敢请这道长直接帮他们除去这少年，因为当年就是这道长抱着刚出生的这孩子来到这个村庄的。这道长抱着他来时，只是简单的介绍了下这少年的来历，并未多说什么，又是很随意的约定了个期限。要不是当时道长说不收留这孩子，就会给村子里带来霉运，他们是怎么也不可能收留他的。可这些年，所有的霉运却无一不是这少年带来的。

道长听乡人们用妖孽这等词汇来称呼少年，心里有些不悦，却也没有再脸上表露出来。只是冷哼了一声，把目光看向那少年。

身后那少年自然也是知道这件事的，他竟毫不忌讳的向那道长喊道：“爹爹，你可来接孩儿了，再迟会儿只怕就见不到孩儿了。”

道长脸上的肉明显在不停的抖动，那群知晓真相的村人也是强忍着好笑没有笑出声来。

“这里的事我已经知晓了，你们且回去吧。”

乡人们有些不解的看着道长，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个恶狠狠的少年，竟是无人愿意就这么离去。

道长苦笑了一声，说道：“我今天就是来伏诛这个妖孽的，待会就将他关进锁妖塔。道法玄妙，你们在这里我只怕施展不开，而且还可能会误伤了你们。”

众人这才一个个急忙行礼告辞，再也不愿再看到这少年，只想尽快离他远远的。

“你还有没有什么心愿。”

少年打了一个激灵，有些惶恐的看着那道长，收起方才的嬉皮笑脸，不安的说道：“你真的要杀我？”

“你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我为什么要杀你。”

少年悻悻道：“那你还问我还有什么心愿未了，这不是问死人的时候才说的么，你可真是吓死我了。”

道长笑道：“我今天来就是接你回山的，今后的许多年你都要在山上度过了，短时间内只怕很难再来这尘世了。”

“我哩个乖乖，你还真是我爹呀。我说爹呀，你也不早来，这群乡下人可是凶的很。平日里总是欺辱我就罢了，还总叫我棺材子，说我是妖孽，不给我饭吃。您来了，可要给孩儿做主了，好好地教训教训这群乡下人。”

道长见他叫自己爹爹，也不生气，问他道：“那你可知道什么是棺材子么？”

少年摇了摇头，只是觉得这词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却也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是什么意思。自打他记事起，就独自一人生活在村子西边的一个角落里。一日三餐都有人给他送来，却从没人愿意跟他讲话交流。

那些人的眼中充满了对他的厌恶之情却又夹杂着些许的好奇，他尝试着和那些人说笑，却从没有人愿意理睬他。终有一天，他耐不住寂寞，私自从哪个小院子里跑了出来。村上的人第一次见到他大摇大摆的走在街道时着实吓了一跳，他们一个个如临大敌，无不警惕的看着他。

后来，他上街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也就磨去了村人们内心的恐惧。有些胆大的村人甚至开始向他招手打招呼·，有些热情的村人更是直接邀请他去家里吃饭。

直到他长到九岁时，人们才再次发现他的异样。他的左眼在月光的照射下，竟然泛着诡异的绿光。他的身旁也总是阴风阵阵，离得近了，让人觉得很是不舒服。

村子不大，大概住着二十来户的人家，但他的故事却越传越神。有人说他在吸收日月精华，在修炼妖术：也有人说他的左眼里藏着一个小鬼，说他可以摄人魂魄。

村人们再次扭转了对他的态度，没有人欢迎他了，甚至没有人再去给他送饭。他很孤独，想找人说话，却发现身旁许多晃动的灰白色人影根本不跟他沟通。

饥肠辘辘的他开始在村子里偷鸡摸狗，任何能吃的东西他都不放过。村人们感叹道，还好他不吃人，也就对他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棺材子，我从字面的意思来猜的话应该是和棺材有关的东西吧，总不会是棺材的儿子吧。”

道长失笑道：“谁教你读的书，识的字。”

少年摇了摇头，说道：“张秀才只是教我认了许多字，并不曾有人教我读书，我也不喜欢读书。”

“他们说我不配读书，不让我进学堂，只有张秀才总是偷偷的教我些东西，要不然我连字都不会写哩。”

道长拍了拍那少年的头说道：“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不过我真的不是你爹。十二年前，我云游四方的时候，路过一座孤坟，里面不时传来阵阵的婴儿哭啼声，我破开棺材就发现了你。”

少年显得不可置信，诧异道：“所以我真是棺材生的儿子了？我怎么说呢，总感觉身上凉飕飕的，夏天也不热，就是冬天有点难熬。”

道长失笑道：“你还是别贫了，赶紧想一想自己还有没有什么心愿，我们就要回山了。”

少年听他催自己，显得有些挣扎，思索了许久，终于开口道：“您要我跟您去山上，是准备收我为徒？”

“是也不是，不过你先不要管那些了，还是想想自己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吧。”

少年沉吟了片刻，徐徐道：“我有件事必须跟您坦白，我杀了人，就在刚刚不久。”

道长点了点头，欣慰的回答道：“我很高兴你能跟我坦白，但是这件事我来的路上就已经知道了，我还知道你杀的已经并不算是人了。”

“张秀才的媳妇中了狐媚之术，与妖孽私通，怀的也是妖孽，你杀了她是做了好事。不然等她肚子里的妖胎降世的话，这村子里的人只怕都活不了了。”

“可是......”

道长拍了拍他的头说道：“凡夫俗子看到的和我们看到的终究是不同的，张秀才教你读书识字，你替他除去家中的隐患，你与他已是互不相欠。你今日就要随我上山了，这凡间的一切缘分今日都要斩断了。你与这个村子里的一切再也不会有关联了，所以不用在意那些事情了。”

少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想了想说道：“那我的心愿就是去拜祭一下我生母的坟茔，可以么。”

道长笑着拍了拍他的头，宠溺的说道：“走吧。”

许多年后，古月想起师父来接自己上山的情景，想起自己的一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转变的。没有太多的伤感，甚至没能在他的心里荡起太大的波澜。人嘛，毕竟还是要往前看的。往事既然不堪回首，那就忘却了吧。

山门

“古月，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给你起这个名字么？”道长见他拜祭自己生母的坟茔后有些失落，便故意找了个话题，希望能将他的悲伤岔开去。

那被唤作古月的少年，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当初将他托付给村长的道长起的，可惜这些年并没有多少人会叫他这个名字。

“人们做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给你起这个名字背后也有许多的故事，不过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古月开口道：“您是不是知道我的生母是什么人？”

道长笑了笑，说道：“那些事现在也不能跟你说，不过我们快要到山门了，我现在可以给你两条路让你选择，你要想好了，自己要走那一条，因为一旦你选定了，这辈子就回不了头了。”

古月见他说的这么庄重，定了定神，回答道：“您老不要唬我，尽管说吧，什么路，甭管是阳关大道，亦或是独木桥，我只要走上去，便绝不后悔。”

道长笑道：“说带你上山，其实我是瞒住山里的人的。你要拜入我混元派，还要去参加今日的选拔。”

“那您给我准备了两条什么路？不会是您老准备给我开后门吧，那感情好。我这种天纵奇才自然也是不需要俗世那种选拔，您老就干脆点直接收我为关门弟子，再将毕生所学传给我，他日我破虚飞升，荣登仙界，一定不会忘了师父您的。”他越说越起劲，已经将自己的人生蓝图规划到了他成为仙界之主的那一刻了。

“咳咳。”道长轻咳了两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古月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谦让道：“还是您老说吧，我听着。”

“我给你指的两条路，一条是赢，一条是输。”

古月有些不解的看着那道长，不明白他这话里的含义。

“那我问你，今天山门外的选拔你想赢还是想输？”

“为什么要这么问？选拔不是还没开始么？怎么现在就开始说起了输赢。”

道长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你选择了赢，那么选拔结束后你就是一名正式的混元派内门弟子了，可以修习很多高妙的法术，甚至能接触到凡人们一辈子也接触不到的事物。反之，你若选择了输，那你就要一路输下去，一直输到你没有可以输的东西，你才能站起身来。”

“这么惨啊，那我肯定选择赢啊，鬼才会选择输呢。”

道长无奈的苦笑道：“不再想想？”

“这还用想么？就算是傻子也不会选择一直输下去的。”

道长笑了笑，说道：“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现在回过头来发现自己这些年就是赢的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才失去了那么多。你的境遇比我当年好太多了，你本就一无所有，不需要割舍什么，若是选输，将来必然可以大胜。”

古月眨巴着眼睛，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小心的试探道：“那我选择输？”

道长拍了拍他的头，笑道：“已经晚了，你已经做过选择了。”

古月嘟囔了一句，并不在意，其实就算是道长这么说，其实他内心里想选择的依旧是赢。道长说他已无东西可以输了，却不知道他这些年已经输了太多。他输不起，也不想输了。

“你的身份不用过于隐瞒，山里的长老们也不会追究你的身世，但是关于你我之间的事情，你要永远的保密，决不能对任何一个人提起。”

古月似懂非懂的回道：“那以后咱们在山门里见面了，也要装作不认识么？”

道长笑道：“在你金丹大成之前，你只怕是见不到我的。”

“您究竟是谁啊，说起来对我有两次救命之恩，还给我起了名字。我却连您的道号都不知道，实在是太差劲了。”

“这些现在还都不能告诉你，等你晋升金丹之时，若你还对这些感兴趣，我便亲自告诉你，包括你的身世。”

古月尴尬的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您说了两次金丹，那是什么意思啊，是一种境界么？我好像听张秀才提起过修道之人有许多的境界之分，每一种境界又是玄之又玄的。不过他也就一山村的穷酸书生，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修道的第一步是练气，指的是修道之人感知四周的精气，炼气养精，以增强自己的精神力量。第二步叫做筑基，是修道之人通过种种磨炼来增强自己的身体，筑基大成的人，凡间的武器已经伤害不了他丝毫了。”

古月惊叹道：“才第二个境界就这么厉害啊。”

道长摇头笑道：“之后的境界分别是开光，金丹，元婴，合体，大乘。等你正式修道了，自然会明白其中的含义。”

“这么多境界啊，那我一年修一个境界，也得七年，这也太久了吧。”

道长被他的话逗得笑出了声，拍着他的肩头说道：“修道界真正的那位天才用了十六年才从练气期一路走到大乘，你竟然只想用区区七年，实在是很有想法。”

古月吐了吐舌头，问道：“那您现在什么境界。”

“我呀？我第一次遇见你的那个时候，也刚好到了大乘期。不过，这离我当年上山修道已经过了五百多年了。”

“你用了五百多年才修到大乘期呀？”古月说完便后悔了，有些不太再敢看道长的目光了。

“是呀，我若是早些能步入大乘期，哎，罢了，不提了。”道长其实有件事还没有告诉古月，他的确是用了五百多年才走到大乘这一境界，却也是千年来人族里修道进度最快的了。有些人终其一生也突破不了金丹元婴的境界，更有的人活了一千多岁还停留在合体的境界。

“我就不送你了，你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上去，自然能到山门。到时候说明来意，自会有弟子告诉你要怎么做。你我就此别过吧，将来若是有缘自然还能相见。”

古月见他要走，急忙上前一步，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也不知道您究竟是谁，但您对我的恩情，我这辈子都会铭记在心的。”

道长看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了，摇着头，叹了口气将他扶了起来，说道：“你选了你想走的路，那条路我已经走过了，但你我终究是不同的，我不知道你的终点会是什么。”

“不过你既然想赢，那你就一定要一路赢下去，千万莫要回头。”说着又虚空结了个印，一把被金光缠绕着的宝剑便凌空显现了出来。“此剑唤作金光剑，是我少年时的佩剑，些许年不曾用了，今日你给我磕了三个头，便赠与你吧。”

古月激动的接过金光剑，还没来得及表达谢意，那道长便不见了。偌大的山林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四周都显得静悄悄的。

他暗探道，道家的法术果然玄妙，方才虚空变出一把宝剑，现在人也消散在虚空了。

待古月向山门走远后，那道长的身影又显现了出来，不过此时他身旁还站着一人。只见那人一身墨绿道袍，一头青丝随意的挽了个发式，双手背在身后，两眼迷离，不知将目光投向了哪里。此人长得也是十分俊俏，只不过他的脸色极为苍白，丝毫不见血色，看起来有些狰狞。瞧来不过二十出头，与一旁白发飘飘的道长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倒是挺下血本的，金光剑都这么随意的给出去了。”

道长看着古月远去的身影笑了笑，说道：“师弟看好的人，我自然不能小气了。”

那人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我的人既然到了，他们承若的人是否来了？”

“已经来了，不过竟是位姑娘，而且看起来还是个有趣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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