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然归》——我是个大海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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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离离原上草

“哒，哒”一阵急促地马蹄声掠过这片寂静的瀚海，这一缕马蹄声将枯寂的沙漠起了一点点生机。

两匹黄鬃骏马从西面奔来，卷起了一路土尘，这条河西走廊丝绸之路的罕有人迹的支路旁道，带来了人迹。

“律”一声长鸣地嘶吼，那匹坐下的黄鬃马已不付重堪的前坠在沙漠瀚海里，人仰马翻。

马背上的那个麻衣汉子在沙子里打个滚，连忙收拾了行囊，紧握着一根竹杖。

走到马前看见它侧卧在砂砾中一动不动，喘着长长的气息，甚是不顺畅，很是痛苦的样子。心有戚戚然。

少时，他抽出背上的斩马刀刺进了马脖子，顿时鲜血染红了一块沙漠。麻衣汉子回首深深看了眼马尸，翻身上马，继续东去。

瀚海里常常有狂风咆哮，卷起黄尘直上天际，但是暴风过后沙漠又如往初，没有丝毫痕迹一般。那砂砾被风吹成一道道静态波纹，煞是壮阔。

良久，西面席卷过来一道黄龙，“澎，澎”地马蹄声，莫约有五十骑左右。

这群人都是戎狄人的打扮，长尾圆帽，兽皮带着长布条搭着肩围着腰，背有弯弓，马鞍上挎带着马刀。由远及近，深眶碧眼，长鼻高颧，分明就是域外西秦人的模样。

现时已过日跌，晡时都过半个时辰了，烈日西斜。那马尸早被风沙遮盖住了半个马身。

那群人似乎看见了沙砾下的马尸，停马而驻。马队中行为首的一人翻身下马，走到马尸前细细观察了一番，指尖沾了点干沽地鲜血送入口中，细细品尝下，恍似明悟了。

“将军，是苏文昌偷的那匹黄鬃马，以血迹在沙漠的干沽程度可以断定最多死了不过两个时辰。现在他只有一匹马了，日落前绝对走不出这塔纳沙漠，定会在前面不远的月牙圣泉补给些清水。”那人单膝跪在沙漠里。

为首那壮硕的汉子颔首。抬头回望西处，一片瀚海沙漠，归处对的马蹄印记已经被风沙遮盖，只有一望无际的砂砾渗透无尽的荒凉。“江山如画呀！看这条丝绸之路蜿蜒曲折，处处透着凶险，但是行贾不断。商贾们熙熙攘攘来来去去都是为了求财，只要有了利益哪处都会去。本来汉朝与我们西域十六国互通往来，各类商品皆可贸易，确实造福了各国。但是这三十年汉朝却限制了东来的许多物品，金银器，铁器，药材等等，只卖给我们些丝绸，瓷器，茶器什么的。这是什么？这是因为我们西秦帝国日益强盛，他们怕了。因为害怕，所以才会强行掐断那些贸易。汉人奸猾狡诈，一边同我们交好一边却卖军械给楼兰人。让我们相互争斗，叫我们国力衰减，他的都府院好继续震慑西北。我族就像原上的野草一样被他们割了一茬又一茬。如果这次誓血盟书进了长安皇城，只怕我们几代人所有的努力只怕会化作流水，前功尽弃的。所以我等誓死也得抢回盟书。”

“誓死抢回盟书！”一阵宣誓声震透苍穹。

“雅图。”

“诺！”队前左后侧的汉子应声。

“前面五百里便是西凉城，西凉国受汉化已久，喜欢左倾右倒毫无西域汉子的气概了，你带十余骑起西凉城取通关文书，已备不时之需。切勿泄露身份！”

“哈维?”

“诺！”队前右后侧的汉子应答。

“你带二十骑径直取道玉门关，中间不要停留。前去设伏，切勿叫苏文昌进入玉门关。”

“贴波尔？”

左侧第二人应声，“诺！”

“你带十骑赶去蜈蚣岭，以防他绕道辽境回汉。我带十骑沿着丝绸之路步步查看。若劫倒盟书便先行回去，不然月后一起在长安会和。”

“谨遵将军命令！”

“此次东去，危险重重，我等身负着圣王圣令，宁死也得取回盟书。纵然粉身碎骨也不能让盟书落入汉朝皇帝手中，诸位惧否？”

全队五十余骑纷纷下马，朝西半跪，抽出马刀插入沙中，从怀里掏出把匕首在左臂上一割鲜血淋淋，对着夕阳一脸虔诚。

“誓死取回盟书，纵然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那将军也下马一如他们，刺臂割出鲜血。“我铁木誓死完成圣王嘱托，苍天为证，万死不负！”

少时，众人纷纷分四路而行。扬起了一片灰尘，须臾后又恢复了宁静，连马蹄足迹也被风沙淹没了。

河西走廊自从武帝击败匈奴、威震四海后越发的繁华，路上行贾百里外就能遇上一队。多有几百号乃至上千趟子手的豪门商贾，也有几十号人的脚子、走贩暂时拼凑的团伙。

这条丝绸之路虽说有天大的利润，但是更有着九死一生的风险。且不说路途中的马贼强人，也不说边关的的苛刻压迫，异族的不怀好意。单说那无际的瀚海，那翻滚的风沙就埋葬了多少走西口的趟子手，魂断在那西域、变成了路途中一堆白骨。

……

月牙泉，弯弯的一沟泉水躺在这无垠的沙漠中，这个才一两亩的泉眼支撑着这三百里的翰海。

这是出关后的第一个绿洲，故而很多商贾和镖局都会在这里落脚，补充好清水。

这时一轮红日平落在沙漠的尽头，西边天挂满了红霞，光芒和煦不再刺眼了。东边新月从蓝天白云里冒出了头。当太阳落下的时候，月牙泉旁错落有致的顶起了上百顶帐篷。沙漠昼夜如冰火，相差甚远，而且风沙大。都是走西口混口饭吃，相互扶持理所应当。

“小石头？小石头？”几个匆忙的脚步在帐篷旁边寻觅着。

本来这里在傍晚时分每个商队聚集商讨好分好地界，禁止游荡。行走在外的商号和镖局，贩夫走卒，白衣游侠都知道这条不成文的规矩，瓜田李下，若失了财物难免起纠纷。故入夜后，外人须离一丈之外。每经过一个帐篷时，他们都会驻足停下，等有人出来后再往前寻觅，不能坏了规矩。

靠近月牙泉旁，在一排白色的帐篷后，一个莫约七八岁的小孩子，坐在泉边静静地望着这湾泉水，出了神。想起父亲说过月牙泉的传说：很久以前，这里还是一片绿洲，有一对夫妻，他们青梅竹马情深厚笃，生活在这幸福安康。突然有一天月余国和楼兰开战，丈夫应征入伍，依依惜别后，从此一去不复返。妻子日夜思念，以泪洗面，泪水汇成了一条小沟，几年后便香消玉殒，那条小沟就是后来的月牙泉。她丈夫在军旅中屡立奇功，十几年后，做到了月余国的护国大将军。当他衣锦回乡时，唯有草深木长小山丘，却不见佳人。他命人砍去茂密的树林和人高的杂草，当找到故居处，只见一湾清泉……后来他散尽富贵荣华，在这结庐而居，每天都坐在泉边看着月牙泉，最后化作了西边山上那方巨石……所以无论沙漠怎么侵吞，都没有越过西山……因为他会为她挡尽所有风沙！

小石头喝了口泉水，有股淡淡的咸味，这水也许是她的泪水吧。隐约听见父亲和陈大叔在呼唤自己，应了一声，便起身欲回。

忽然看见在泉边帐篷看见一个衣衫破烂的人，倚卧在泉边碎石上，呼吸紊乱毫无生气。旁边站着一匹高大骠健，却呼吸急奏好是憔悴的样子黄棕马。童子好奇心重，上前。只见那人胯下长衫全磨烂了，手里紧紧一根竹杖警惕着。小石头停下脚步，看那人好像很饥饿的模样，掏出怀里剩下的两个馒头和几块油子饼放在脚边碎石上。

“小石头，小石头。”声音由远及近。小石头放下食物后，只说了句：“我只有这么多了，你快吃吧！”匆匆走了。

夜月明，月牙泉旁燃起了无数篝火，火光通明。陆续有人赶来扎营夜宿。西方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大约有十多骑的模样，夹带着滚滚黄沙奔来。

一行人惊醒了所有守营人，纷纷握紧武器，也惊醒了浅睡的镖头和商主，纷纷抽出裘下刀，汇聚在帐篷边。

一队胡骑径直冲入帐篷群，往月牙泉奔去。众人见他们的装束，戎狄打扮的西秦域外人，几个眼尖看到他们脖子下挂着的狼牙裤带边的锦丝。西秦军人！

众人便退开了条道路，让他们饮马。

“律！”一声马啸，划破了寂静。

“小鬼，找死！”哈维一路快马加鞭，满是疲惫。他本就性格骄躁，一心想早早赶至玉门关，截在苏文昌前面守在关隘前。

玉门关后便是中原汉朝，道路四通，再想抓住苏文昌便是痴心妄想了。怕真的只有血溅长安城了。死，他并不怕，只怕死了也无法毁了盟书。到时就算汉朝派不出兵西域，也会有所提防，那西秦东征便刀山险阻寸步难行。若不是一路上已经损失了三匹骏马，只怕哈维都不会取道月牙泉补给。

被一个童子阻了道路，耽误了时间，哈维扬起手里的马鞭，一鞭子直往他头上打去。幸好小石头条件反应侧了下身躯，鞭子还是抽打在小石头左手臂上，皮袄都抽破了。直接把小石头打懵了，接着就是第二鞭要挥打下，又直往头上抽来。

旁人义愤填膺却不敢冒然向前，走西域的行脚商贾谁也不敢得罪军旅，怕他们明里暗里给你下绊子。

千钧一发间，一双大手紧紧抓住鞭子，深沉的眼眸直盯着哈维。“各位，大家都是在这条丝绸之路上混口饭吃，万事以和为贵！何苦为难一个小娃子？”旁边一个身穿长衫头戴方巾的儒生说道，侧身出来讨好。

哈维本不欲善罢甘休，被身后提醒，不能明面上暴露身份，便暗恨收手。欲抽回鞭子却不得，刚想发做。

“将……大哥。小石头只是受了惊吓，不无大碍。此地还未进玉门关！”儒生劝解一番，壮汉才松了手。哈维裂了裂嘴嗤笑一声，趾高气扬的看了一下那汉子，径直往泉水而去。那壮汉沉着脸，背着小石头和一群人离去。

哈维一队人又渴又累，离泉水只有百步时。

夜凉如水，月色银白明亮。一声马匹嘶吼声，只见西面山上有一黑影晃动。

“将军，苏文昌！”哈维一惊，顺着那骑卒所指，见西面大石旁有一人一马，再复看时便只有奔走时，腾起的灰尘。“追！”一声令下，这群快力竭的人和马，还未得到补给的队伍，又得疲于奔命了。

……

回到帐篷里，汤镇南帮小石头左臂涂了药物，冷冷生硬的说了句，“生性顽劣，还不肯用功习武练枪，打死了也活该！明天起，必须跟着练习枪法。”说完便出去了，留下惊魂未定的小石头。

“将军……”帐篷外守着七八个人，欲询问。汤镇南冷冷瞥了他们一眼。众人便低下了头。“大哥，小石头还好吧！”汤镇南握紧拳头：“左手差点便废了，胡人眼里向来就没有妇孺之分。”说完便径直离开了。

众人满是悲愤。“我们一起上马，去截杀那群胡人！”那人待汤镇南走后，对儒生说道。

“此地尚在关外，是大凉国境。万一出了事，上知了朝廷……”众人叹了口气，愤愤然又无可奈何。

儒生进了帐篷，看见小石头神游发呆，便转身。“陈叔。”儒生顿足。“你说刚才如果那人，没有勒停马，我是不是死了？”儒生刚欲答是，又听到“如果他鞭子再重一点，我这手是不是废了？如果他第二鞭挥下来，我是不是会被打死？活着是不是总比废了强？蝼蚁尚且偷生，活着真好。活着本不易，处处皆风险，容不得稍纵的大意。”儒生被他喃喃自语回思逗乐了，摇着头便出去了。

“心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看其行而不知其想是为帅。”

翌日，清晨。当阳光甫照回温时，月牙泉旁所有商旅镖局都收拾好，再踏征程，往玉门关进关去。少时，此处便只留下这一湾千年的泉水，和一段苍凉的故事……

第二章 我住村东头，你在村西尾

一片关山连接着祁连山，把西出路口封堵住。唯有山与山连接处有一狭隘的谷口，这便是玉门关。

六丈高的城墙，莫约五里长。这堵城墙阻挡了胡儿东进南下的妄想，从高祖御宇四海一统天下后保了中原汉朝近四百年的不受胡狄之苦。

在玉门关外，二十里处，有一队行商缓缓走来。

“砰！”地一声，小石头又被打落马下。他又立马站了起来，握着一杆红缨枪翻身骑上那匹比他还要高的骏马。

“大锤叔，再来过！”挥指着刚把他抽打下马的壮汉，看似一脸憨厚的样子，点了点头。

小石头见他同意，却还未准备时，便将枪直接刺出，不打人先打马。王大锤手里木棍下挡，果不其然，小石头占了先机，棍尖发力抽打马腿，被挡了下来。一击不中立即收棍，改刺王大锤左腹，但是他的出枪速度根本比不上大锤回手，眼见他又要挡下，枪身反回，用枪柄处凌空下抽。又被王大锤举棍横挡。这一枪下敲得结实，自己的手被反震到了，昨天就磨出水泡的虎口给震出血来。

枪尖不能对己，前几日挨了训斥，小石头勉强回过来，却被铁锤占去了先机……久守必失，王大锤毫不留情，十几招后便又将他抽落马下。

单论技巧，不算力道，还是撑不过二十。

“二十招了，小石头不错哟，进步神速。今天就到此为止吧！”韩弥远下马摸了摸小石头的头。众人都殷切的看着汤镇南。

汤镇南面沉似水看不出表情。“还没有二十招，只有十八招！”小石头嘀咕着。

这时汤镇南才颔首应允，又调转马首。

“猴子，就你话多。别说两招了，就是半招将军也一清二楚。知道将军刚才差点发作了。”一旁的贾逵不满训道。

韩弥远不以为意，嘿嘿的笑了两声。自明便好，何须争辩。

“小石头千万别跟猴子学，人必先诚方可明志。聪明反被聪明误，小聪明要不得！”王大锤说完便跟了上去。其他的人，都狠狠的瞪了眼韩弥远才跟上去。

“骑马骑久了，胯子都会磨烂的，腚子也会变得歪。来，叔，给你个小东西，放在马鞍上。”待众人皆走在前时，韩弥远丢了一个包袱给小石头，软软地。

“将军。小石头心性醇厚，是能熬得住苦。只是这样会不会太拔苗助长了？何不慢慢的教，相信不出十年，他必有成就。”陈渔并马跟在汤镇南旁边。

“我们昨天遇上的那群西秦骑兵，你有何看法？”陈渔沉吟一番“近几十年西域说是风平浪静，各国相安无事，看似老老实实臣服在西域都护府。但是狼始终是狼，再怎么也不会变成狗！”“怕是西域怕是也平静安宁不了多久了。听说朝廷又要重开海禁，五斗米道也蠢蠢欲动。这天下……”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将军何必想那么多。到那时，总会有几个聪明地糊涂蛋会出来的……你说我们这趟西行能换来多少粮食。够不够村里人过了这冬天？”

汤镇南深深看了眼陈渔，倏然朗声笑道：“这趟算了赚了钵满盆满的，这个冬天是熬过去了。听说在江南这西域香水更讨喜，要不我们不去直接去江南，不到京都？”

陈渔笑了笑：“江南人更富裕，没京都人那么斤斤计较。而且那里廪米廉价点。好！直接去江南。”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几声。

少时，汤镇南沉吟，试探地说了声：“这些年，你们陪着我跑西域做行走，心里可有怨恨？”

陈渔也沉默了。“应该没有吧！至少这样不用担心今日上阵明日死，整天提心掉胆，活的战战兢兢地！”

“当真？”汤镇南回首看着陈渔的眼睛。

陈渔轻快的脸色，渐渐凝重不甘。“不怨恨？怎么能，当年青龙滩一战我们死了多少兄弟？但是我们又得到了什么？拼死要封万户侯，哪想做了无名骨，连个名头都没有。死了一个刘畅，不知还有多少刘畅。将军，我算是看透了，这大汉朝堂水太深同党伐异。若只想简简单单为国效力戍边靖国，那天就会不死在敌人的枪矛上，也会死在自己人手里，不明不白。”

汤镇南知道他的意思，便不复赘言！

小石头坐在软垫上，被一阵阵凉风吹得昏昏欲睡。

这几十天除了练招习式，便是天天和他们对打，除了父亲和陈叔叔，所有人都把自己抽下马过。韩叔叔下手最轻，最是手下留情。只是自那天起再没和他对练过……大锤叔最是毫不留情，故而后基本上都是和他对练。

小石头迷迷糊糊趴在马背上，风吹的全身酥软。

“玉门关！小石头，我们又回来了。”韩弥远兴冲冲地嚎叫。小石头立马坐起来，看着远处山隘间的城墙，不禁露出笑容。

这是他第五次西出回来，相比出关的惆怅，回时更是雀跃。三千里的瀚海风沙，处处危机四伏；六个月的风餐饮露，时时食不果腹。

“猴子，当年就你小子战功攒得最快，前途无量的。镇南军撤藩时，你才十七岁就做了巡营校尉。我们这几十号人有的是厌倦了沙场，有的是身残志衰。更多是为将军鸣不平，你小子初入伍便格外的殷勤，一看就是个想做官的心。况且你在将军旗下也无多少日子，谈不上袍泽之情深厚得让人能弃了前途。说实话，那时李时弼没有放下那点荣华，我没料到。你小子却放下了一片扶摇直上的前程，更让我意想不到。”陈渔特意拉下几个身位，并着韩弥远而行问道。

韩弥远咧嘴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有什么意想不到，其实我只是胆小怕死罢了！”

“怕死？”陈渔懵了。

“在战场上没有可以真正能放心后背的兄弟，如果被人背后一枪，那不死的冤枉。”韩弥远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满不在乎的说：“扶摇直上的前程？呵呵，更是可笑！刘镇北官高吧！四征四镇，做到武官二品大员了，还不是被一群空口炮笔杆子给压制地不自在。那时我不止是敬重将军的人格，更想找个靠山，安安心心打仗，平平安安升官，出人头地赚些名声。可是将军都走了，上面没人，我一个小小的巡营校尉不走还能混个什么名堂出来不成？还不如跟着将军走西口，不一样过日子……”

陈渔愕然了。“看你小子平常没个正经，没心没肺的样子。却很透彻呀！”

被陈渔一夸，韩弥远顿时有些意气奋发得意忘形了，放了缰，双手负于身后：“我自有万般风流，无人赏。唯有捣碎了心事，付与山与月！人生寂寞如雪呀！好大的一场雪！”惹的众人一顿笑骂。

还未进玉门关，有一队人马站在关口前路旁盘点着，商队的货物，官兵在一旁帮衬着。他们打扮如同在月牙泉遇到的西秦一般。

陈渔上前打点一番，最终还是无功，被查看了货物。一番查看搜查，摔了几瓶香水，洒了些香料。

“官爷！这里面躺着的是我们同去西域，在西域归途病倒的兄弟。有道是落叶归根，入土为安。还请官爷高抬贵手。”在货物后面有个大木箱封盖的严严实实，官兵想去搜查，却被汤镇南拦下，官兵恼羞成怒执戈相向。陈渔不得讨好着。

那群西秦人看见异样便靠近过来，正欲开箱，却闻到箱中传来的尸体恶臭，加之西域的镇尸香，便罢了手。

进了关，汤镇南脸色铁青，一路沉默寡言。每个人都满腔怒火，陈渔叹了口气暗付：“将军太念及兄弟义气了，一身侠气，这样带兵打仗确实让众人甘心赴死，只是人太重情便是弱点。壮士不顾己身，留了青史名又如何？何苦还放不下呢？”转念一想，若不是汤镇南太重情，他陈渔、王大锤、韩弥远、贾逵、宋良玉、杜青竹……怎么会放下辛苦拼下的荣华，陪他隐居在梧桐山下呢？甘之若饴的走西域呢？

玉门关守将秦朗几日前，接到都护府命令，说有汉人从西秦王都宫殿偷盗了王后的玉珠金冠，往中原逃奔，为了两国西域安稳，特请求设关卡巡查，以防贼人逃去中原。

这几日玉门关怨声载道，误了许多商队的行程。秦朗八面玲珑的人物，在任上向来就进关易出关难，赚了个钵满盆满的。如今受了命令，设了进关盘查关卡，砸了自己的嘴巴！今日不知怎么感觉心绪不宁，生怕出了什么纰漏，故急冲冲地赶往城外。

行在路上忽见汤镇南一行人，脸色铁青目光狠厉的望着自己。

自己便是镇南军出身，几场大战立了些许多军功，有了些名声。镇南军撤番后，换了山头贬到了西域，后来又托关系送礼巴结长袖善舞，一步步做到了玉门关守将的职位。对朝官来说这是左迁贬適的地儿，但是对他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好去处。宁为鸡首不为牛后，除了西域都护府，这一块便是他秦朗的一言之地。

他欲下马问候一番，汤镇南冷哼一声：“想不到我堂堂强汉军旅竟会做了胡人的狗腿！”说完看都不看秦朗一眼径直通关。

秦朗顿时感到后脊发汗如置冰窖一样。做人不能忘恩，不能不念旧，这是官场的大忌，谁都不会去养一条白眼狼。汤镇南现在虽然说是一身白衣，可复起只在弹指间。秦朗也自始至终都觉得自己就是镇南军的一员，无论官有多高，禄有多厚了，那是一种归属感。

跟他关系尚好的宋良玉，悄悄地说道：“老程这一趟最终没有坚持下去，倒在了域外，他临死的时候，只对将军说了句。他不是死在沙场，就不能埋他乡，不然就丢了祖宗的脸面了。想回来，至少过了玉门关，才算落叶归根！”指了指那个大箱子，说完便走了。

秦朗顿时眼泪漱漱落下，明白了其中缘由。跪了下来，朝远去的一行人拜了下去，久久不起。喃喃的说道：“如果我秦朗死在那域外，将军会为我押棺吗？”这一日，秦朗红着眼拒了都护府的命令，撤了关卡。那些胡人本想造次，奈何关中三千劲旅，愤愤作罢了。被收了胡刀，也进了关。

维时六月，关内。山坡山沟里的都覆盖上了一层青绿，生机勃勃，不像域外风沙走砾那般荒凉。这时已经错过了杏花开时团簇美景，却已是知足。一路向东，过了西京贩了卖些货物，便匆匆南下，不去京都了。一行人归心似箭，过襄阳下江陵，几日后便到了梧桐山下。

村里人见商队回来，一传百，所有妇孺老幼全集聚在一起，欢声笑语的。众人把货卸完，只见小石头，手里捏着个小瓶子，往村后跑去。韩弥远大声调笑道：“小石头又去西村尾去？”小石头红着脸，头也不回的往村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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