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天星剑》： 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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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遇

明天启年间，魏忠贤深得熹宗宠信，故而独断专政，肆意施虐，而后集结一众党羽史称“阉党”，自此魏忠贤势力初步形成。之后，魏忠贤又因掌控东厂大权，借由东厂势力排除异己，凡是不为其所用者或遭贬斥或遭东厂所害，一时间势力遍布朝野。东厂也是横行无忌，凡是被认为有不法行为者，无论真假，无需驾帖，先斩后奏。是以百姓人人自危，即使在自己家里也不敢妄言。

临江镇，紧邻江边，山清水秀。正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是以镇民多以打鱼为生。现下正是盛夏三伏天，虽然已日落西山，但是余热未退，晚饭后镇民都在自家门前三三两两的拉着家常。镇上主道的两旁各个小摊贩卖着吃的小食，有趣的小玩应，女子的胭脂，人们熙来攘往，酒楼青楼更是灯火通明，笑语喧哗，好不热闹。

主道通南北，随着阵阵杂乱的马蹄声和脚步声逼近，主道南北各冲出一队人马。人们循着声音向北望去，各个面色严肃。只听有人喊道：“番......番子！”众人遂再向南望去，各个呆立当场，面如死灰大气也不敢喘。

只听南面一队人马为首的喊道：“东厂办案，速速退让！”这人声如洪钟，中气十足，这一声呼喊就好像晴天惊雷，街上的人也缓过神来，全都连滚带爬的跑开。小摊贩更是连摊子也不敢收拾就仓皇躲到小巷子里。人声鼎沸的酒楼此刻寂静无声，街边招呼着生意的青楼女也闭上了嘴巴躲在一旁。两队人马都在主道中心的酒楼“仙来阁”门口停下了。

其实两队人马并不是一起的，一个是东厂，一个是锦衣卫。老百姓虽然害怕东厂和锦衣卫，但是还没见过厂卫一起办案，人都是有个好奇心理的，所以都躲在一边想看看到底是办什么案子，或者说抓什么人要用到这么大阵仗。

锦衣卫中一人从腰间掏出令牌，对着看热闹的人一亮，道：“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回避！”腰牌在灯光映射下发出慑目的金光，上面金字刻着锦衣卫。

锦衣卫为首的一摆手，戏声道：“哎，不用喊了，你看东厂喊完了街上还哪有那些个闲杂人了。”

东厂为首的正是东厂掌刑千户韩牧，此人面如重墨，横眉虎目，自有一种慑人的气势。只听得他冷哼一声道：“方星渊，我们这东厂办案，你们锦衣卫来搀合什么啊。”

方星渊也不看他，自顾自的摆弄着马鬃，笑道：“韩大人这话说的就不对啦。有人报称这莫问风，现下啊就在这酒楼。”边说边指了下酒楼，继而抬头道：“莫问风前些日子擅闯皇宫盗走些什么，不用我说韩大人应该也知道吧。”

“哼！这要你来跟我说!”说罢，一摆手，呵道:“东林党逆贼莫问风就在酒楼，给我搜！”“是！”东厂一帮人马立刻下马冲进酒楼，只听得里面打砸声顿起，躲在里面的食客都蜂拥跑出。

方星渊见状回头吩咐道：“亦青，你也带兄弟们上去看看，小心点别伤了无辜。”刚才拿令牌的一点头笑道：“放心吧。”然后也带人上了楼。

“哈哈哈哈！”韩牧拍手笑道：“方老弟当真叫个爱民如子啊。”

“哈哈哈哈！”方星渊也笑道：“韩大人说笑了，在下身为锦衣卫百户，自是要办案擒贼保这一方百姓安危。”顿了一下接着道：“自然啦，东厂有厂公撑腰，抓人也是大阵仗弄得鸡犬不宁啊。这现场人清的干净，这东西砸得也干净，倒也合乎东厂做人干净利落的本性啊。”说到干净二字，方星渊还特意加强了语气。

东厂厂公自然是那魏忠贤，魏忠贤三十多净身入宫做了太监，后来执掌东厂，手下几乎也都是阉人，这干净二字在东厂人听来自然是扎耳的很。

“臭小子！”韩牧虎目一瞪，呵道：“你不要仗着有萧柏棠撑腰，就在这胡乱放屁！言语冒犯厂公，小心有你吃不了兜着走的！”

“哈哈，韩大人莫急啊，我哪敢冒犯厂公，这罪名你可别乱给我扣啊。小弟我只是欣赏你们东厂人人训练有素，办事干......雷厉风行，事半功倍啊。我方星渊向来有话直说不经脑子，你可莫要多想才好。”方星渊说罢一拱手。

韩牧正要接话，只听楼上嘭嘭两声，接着从二楼飞出两个人来重重的跌落在地上，又只听两个人同时“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然后就没了动静。待得众人看清才发现两人正是东厂的。

韩牧看清是自己的人，怒气横生，一皱眉，从马背一跃而起，飞身上二楼同时气运全身，力贯双掌。

方星渊见状，心想这韩牧练得一手霸道刚猛的大展鹏掌。这一掌竟用上十成力，看来是因为东厂在锦衣卫面前丢了面子，心中不忿，欲杀莫问风而后快。

正想着，楼上窜出一人直奔韩牧而上。韩牧未料到会有人突然窜出，而且身法如此之快，一眨眼人已窜到眼前，不由心中大惊，双掌对着来人面门尽力拍出。

来人也不惊慌，朗声大笑道：“哈哈！好！好！好！”边说“好”字边缓缓起手，待到第三个好字说完，右手食指已经迎上韩牧双掌。

方星渊知道韩牧这大展鹏手厉害，单是六成功力既有开碑裂石之力，这人单是以一指迎上十成功力的双掌，若这人不是个傻子那便只能是他功力在韩牧之上。

那人一指对上韩牧双掌，毫不后退，犹如静止在空中一般。韩牧只觉双掌犹如打在铜墙一般，丝毫不能往前一寸。

那人化指为掌，反掌一推，看似轻柔无力就好像推门一般轻。韩牧只觉那人这一掌气劲十足，继而身子被气浪倒推出去，跌落楼下。那人也跟着轻轻一跃，飞下楼来，负手而立。

楼上锦衣卫和东厂的人，也从二楼跃下，两名东厂番子把韩牧扶起来，其余人都抽出兵器，将这人团团围住。他发如白雪，但是看面容才不过三十有余，身着淡蓝色长袍，被众人围住仍神态自若。

“本是寻一个看热闹，喝好酒的有趣地方，没成想还是被搅合了。”

“阁下可是莫问风。”方星渊问道。

那人转过头来，方星渊这才看清此人长相。这人星眸剑眉，英气逼人，他也仍是神态自若，负手而立，自有一番潇洒。他见方星渊不过二十几岁，身着飞鱼服立于马上，面容白净，嘴角略带笑意，虽然并非何等俊秀，却也不让人生厌。

莫问风回道：“老子便是。”

韩牧这一会才喘匀了气，怒道：“逆贼莫问风，擅闯皇宫藏珍阁，盗取至宝，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莫问风并不看他，“哈哈！”大笑一声道：“束手？就凭你和这班废物？若是温莲君来了，可能还有一成机会。”

韩牧刚才所受一掌，已受内伤，但他最受不了被别人轻视，刚才莫问风的语气已经处处透漏着对他的不屑，所以硬是提起全部内息，想要拼上一拼。

“狗杂碎，接了我这......”韩牧运好了气，刚想发作，奈何话没说完只觉得手掌绞痛难忍。双掌竟渗出丝丝鲜血，仔细一看才发现横七竖八的全是伤口犹如被利剑划破。

“素闻莫问风化气成剑，无形有质，果然厉害。”韩牧心道。

“老子还有事要忙，懒得跟你们多做纠缠。”莫问风脚一点地内劲爆发，周围一众人等均被震退，莫问风一个纵身跃上屋顶。

方星渊回过神来，见他轻功奇佳，只一眨眼人已远在三四百步之远。也不做迟疑，驱马追赶过去。“走！”唐亦青也赶紧带人上马追去。

韩牧双手疼痛难忍，又怕方星渊抢了功劳，大喝一声：“还愣着！跟上去！”一声令下，东厂等人也急匆匆上马追去。

方星渊见追了莫问风两条街，仍是追他不上，暗自佩服起他的脚力。当下一个纵身，轻踏马背，跃上房顶，施展轻功发力狂奔起来。

唐亦青追来见方星渊弃马而去，停下马来示意众人不必再追。一人不解问道：“总旗大人，我们不追了？”

唐亦青无奈一笑，“脚力不足，方星渊的轻功，不能说神乎其技，只怕是也少有人及了，我们肯定追不上，回去等着便是。”

莫问风见方星渊弃马追来，不觉间已快被追上，暗忖这少年不过刚刚二十出头，轻功已如此了得，若非有高人传教，只怕也是得了什么秘籍绝学。当下起了玩心，想与其一较高下，即便一个转身，倒退着向前滑去。

方星渊见他快被追上反而面向自己倒退滑出，自是有意与自己较量一番。即便提起一口气，双脚用力点地，身子就如箭向前飞去。

莫问风却如一只羽毛，轻柔飘忽，见方星渊发力，又是一个转身，接着斜斜的飘出。

方星渊见他一个变向朝斜前方飞去，手掌撑地一个团身，右腿一点地也斜飞出去。

两人或飘忽，或纵起，或疾奔却始终只隔了十几步。一前一后，已进了城南密林，眼看到了江边，莫问风一收力停了下来，方星渊也在离他两个身位处停下。

莫问风大笑道：“哈哈哈！你年纪轻轻，轻功修为竟自不弱。你追我赶这少说百里，内息尚足。”然后撇了一眼方星渊，道：“好，小小年纪，已是百户。”

方星渊微微一笑，道：“前辈说笑了，刚才与韩牧一招，在下看得清楚。韩牧自恃十几年练得十四路大展鹏手，刚猛霸道，内力运至双掌便有开碑碎石之力，钢筋铁骨更是刀剑难伤。前辈一招全凭如剑内劲废其双手，与前辈相比在下还不及一二，只是职责在身，只能不遗余力。”

“好！就让老子看看你怎么个不遗余力！”说罢，身子疾进，左手剑指，直点方星渊眉心穴。这一招极快，方星渊急退，身子往后一躺，右脚脚尖欲点莫问风左手腕。莫问风收剑指，旋身侧避，右手食指运剑气，如剑向前挑去。

方星渊赶紧收腿立身，连刀带鞘拿起腰间佩刀抵挡这招。只听得“铛”的一声，刀鞘被剑气劈开。方星渊反手横刀身前，月光反射下透出冷冷寒光。

莫问风说了一句“好刀。”右手剑指剑气立生，横劈竖砍隔空发出几道剑气，方星渊立刻用刀一一格挡。莫问风闪动身形，如电穿梭。剑指或刺或挑，或劈或砍眨眼间已发出十数道剑气。方星渊逐一挡下，只听得乒乒乒乒响声不断，忽听铛的一声响，佩刀抵挡不住锋利剑气，硬生生折断。

方星渊一愣，忽听耳边嗡嗡剑鸣。先还是左耳听到一把剑鸣声，接着两把，三把。然后右耳也听到剑鸣，接着两耳被嗡嗡剑鸣充斥着。方星渊只猛一回头，发现莫问风就在身后不出十步处。仍旧负手而立，神情也还是那么镇定自若。此时方星渊知道自己已经被无数无形剑气围住，不由得心头一紧。

江湖都说莫问风杀人如麻，曾凭一人之力，连挫少林武当数大门派高手。强取少林金钟罩秘籍，武当太极剑谱等。更有一日之内连剿飞鸿寨，摘星楼，断月阁等数个江湖帮派。几日前竟夜闯皇宫，弹指间已连伤十数大内高手，更是进了那藏宝阁如入无人之境，盗走稀世珍宝数件，但具体物什却无人知晓。

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方星渊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甚至感觉眼晕耳鸣，颈后发凉，冷汗直冒。他看不清莫问风的眼睛，但是感觉得到是极度锐利的，就好像老鹰盯着自己的猎物一样。

这时莫问风起手，抬肘，抬手，剑指。方星渊只听得耳边剑鸣戛止，继而“嗖”的一声，就像一支箭擦耳飞过还带着一阵劲风。“嗖嗖嗖”又是三声，突然听见“呲”的一声，方星渊余光一扫，发现左肩衣服被剑气割破。

突然，莫问风剑指向前一点，接着翻掌。立时方星渊耳边全是“嗖嗖”声，不时还夹杂着“呲呲”的声音。不数间方星渊上衣已被剑气割的破破烂烂，人却丝毫未伤。

“这莫问风果然厉害，只道功力到达化境柳枝木条皆可为兵刃，内力灌注，飞花摘叶皆可伤人。他手中全然无物，全凭内劲化为无形剑气，着实更胜一筹，这修为只怕我师傅也只能勉强与他斗上数百回合。可悲一身绝学，走上歧路，屡屡作恶当真是叫人惋惜，若是能行侠仗义定是一方豪侠。”方星渊想到这不仅摇了摇头。

“怎么？打不过老子，放弃了？”莫问风见方星渊摇头，以为对方已被自己剑气震慑甘拜下风。

“前辈剑气生于无形，御于无形，更是伤人于无形，晚辈自是佩服。”

“哦？哈哈哈！你小子识货！来，报上名来！”莫问风听得这称赞，喜笑颜开。自刚才一路轻功比试，发现这小子小小年纪内息不弱，脚程更是与自己不相上下，在这后生晚辈里也是秀出班行，不可多得。那时已有一丝好感，当下又听到连番称赞，对这小子更是心生喜爱。

“晚辈方星渊。”

“哈哈哈！方星渊，老子记住你了。”

方星渊接着道：“不过在下摇头是奈何前辈一身高绝武艺，自甘堕落，累累恶行肆意为之，让人唏嘘。”

“废话少说，看你能不能接下这招！”莫问风话未说完，一指剑气直射而来，方星渊眼疾手快就地一滚躲了过去。

气还没喘匀，只听得嗖的一声，方星渊来不及看清，只能凭着感觉，随手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头朝着声音来向扔去。

“啪！”的一声，石头被剑气破为渣子。方星渊不做迟疑，提气闪身。莫问风也闪动身形，如青烟一般飞到了方星渊面前，截了个正着。跟着“呼呼”拍出两掌，一掌奔着面门，一掌奔着方星渊肚子。

方星渊没想到他来势奇快，一时躲闪不及，只得迎上双掌。

四掌相对，这莫问风掌力就像怒海狂涛，源源不断，方星渊急运内功化解。

莫问风只觉得对方双掌来势不急，劲力徐徐，可自己这两掌就是如泥牛入海，慢慢的只觉一股阴柔内息似有似无自掌心传入身体，自己掌力却有四成被化解掉了，便急忙鼓催内力，想用浑厚内力将其强压下去。可掌力越猛，对方阴柔内息越强，自己的已有五成被化解。

本来莫问风就不欲伤他性命，是以他运足内功化解了莫问风大部分内力才可勉强抵抗。

双方僵持不下，莫问风知道再加内力一定会伤他便即收力撤掌。

“天脉一息诀？”莫问风忽然想起这熟悉的感觉，眉头紧锁，盯着方星渊问道。

“晚辈雕虫小技，前辈见笑了”

方星渊所运的内功正是天脉一息诀，这套内功十成，修炼后内力在体内阴阳并存，刚柔互补，若是对方是刚猛一路，则内力柔劲既出，用于化解对方部分劲力，体内刚劲便与其抗衡，反之亦然。

莫问风道：“我道你小子年纪轻轻修为不凡，原来是那臭道士的徒弟。”

“没想到前辈认识家师。”

莫问风剑指一收，袖子一甩，负手而立。眉毛挑了挑，傲笑道：“何止认识，老子天上天下，还真没几个佩服的人，他算一人。”

方星渊刚要接话，只听林间树叶窸窸窣窣，心道是韩牧一干人等。自己身为锦衣卫，莫问风又是朝廷要犯，自己公职在身，切不可让人以为自己与其有瓜葛，东厂向来与北镇抚司不和，若是借题发挥，实在是让人心烦。

想到这，方星渊也不想再多耽搁，只想赶紧抓了这莫问风或者只拿回失窃秘宝也好。

“前辈，时候不早，我也就直截了当了。不管你是否与家师熟稔，但你毕竟……”

“行了行了。”莫问风连连摆手，他知道方星渊要说什么。他这辈子最烦这些什么繁文缛节的，那都是些虚头巴脑的文人闲来无事弄出的鬼名堂，他就喜欢快人快语，毫不墨迹。

“你无非是想抓我归案，拿回东西是吧！”

“是！”

“好！那臭道士自在惯了，曾说不欲收徒，现下破例收了你这一个徒弟，授你真传，我还真不愿杀你。”说着，冷冷盯着方星渊。略一思忖，冷冷道：“你且接的下我这一招，我便去那诏狱走上一遭。”

方星渊深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虽说只是一招，但莫问风功力深厚，自己全力运功护住心脉要害，一命呜呼虽不至于只怕也是要五脏俱损。

不过这东厂眼线盯着，如果放了莫问风去了，免不了被做文章，自己被冤枉则罢了，如果牵累了二哥，那真是愧疚难当。

莫问风见他迟迟不答话，低哼一声，转身欲走。

方星渊见状急忙喊道：“且慢！”

“哦？”莫问风头也不回，微微侧首道：“怎么？想死了？”

方星渊暗忖，莫问风定是不能走的，这一招便接了，管他是死是活，哪怕后半辈子吃喝拉撒半身不摄，也绝不能牵累他人。当下不再犹豫，沉着道：“前辈，赐招吧。”

第二章 治伤

莫问风仍是背身而立，方星渊正纳闷，嗖的一声，剑气破空而来。方星渊倒退一步，侧身一闪，勉强躲了过去。

突然手臂滋滋疼痛，已被剑气划伤，热血顺着手指滴落而下。方星渊立刻点了手臂穴道止血。如果再迟一秒，此刻已经被剑气穿胸而死。

“楞什么！”未及细想，莫问风一声怒喝，数道剑气纵横如虹，每一剑都霸道刚劲。

“原来这招先前一剑只是诱敌分神。后面剑气密如暴雨，避无可避。”方星渊不敢再想，只有硬着头皮，气运全身，闪转腾挪只求少中几剑。

剑气越来越密，源源不断。方星渊败相毕露，越到后来躲闪的越狼狈。

“着！”剑气骤止，随风消散。

剑气消散之际，莫问风掌招发出，身法如电，直击方星渊胸膛。

方星渊躲闪之中还未立定，胸部已然中掌。立刻感觉一股雄厚掌力透体而过，身上衣服本就被剑气划得破破烂烂，这一掌挨上，背部衣服马上破了一个大窟窿。

莫问风掌劲不断，方星渊急运十成内力，但对方内力修为甚高，刚猛浑雄异常，自己的天脉一息诀修为不够，根本难以化解，对方内力强行破了自己护体真气灌入体内，渐渐体力不支，头晕眼花。

莫问风掌劲却越来越强，好像毫无极限，势如狂风暴雨，周围草木都被带的飒飒作响。

树林间东厂眼线看在眼里，不觉心里发寒，更是被这等匪夷所思的功力震慑。

“啊！”的一声喊叫，方星渊上衣被掌力尽破，人也倒飞出去，没了声响。

莫问风又一闪身，如烟一般不见了。林间番子刚反应过来，带头一人只听周围连声惨叫，左右一看，其余几人都身首异处。

身后直直站着一个人，剑气绕身，眼里杀意尽显，寒意如冰。

“回去告诉你们厂公，老子最讨厌麻烦，让他三日内把该还的东西还回去，否则，老子用他的狗头当夜壶”

带头番子此时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浑身无力，汗如雨下，更是说不出一个字。半晌缓过劲来才能勉强点了点头，莫问风都早已离去。

头痛欲裂，这是方星渊醒来的第一个感觉。接着就是胸腔，肩膀，双臂，双腿，全身没有一处不疼，好像散架了一般。

他又合上眼睛，振了振精神，略一提气，才睁开眼睛，勉强坐起身来。上衣仍是赤着，胳膊剑伤已经包扎好，自己的破衣服被扔在一旁。

看着眼前陌生的房间，努力回想着。那晚中了莫问风一掌，霸道内力直破自己护体真气，灌注自己奇经八脉，最后直奔脑仁，硬生生把自己振的昏厥。

方星渊用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还是头昏目眩的，心道这莫问风真的是强悍骇世，回想当晚细节，仍是心有余悸。

突然，他看到桌上有一个包裹和一封字条。方星渊勉力起身来到桌前，打开包裹，一阵芳香散开，里面竟是一个二尺长的匣子。

再看旁边纸条，上面只写了一个“还”字。单就一个字，刚劲有力，龙蛇飞动，一笔一划不拖泥带水，倒也符合莫问风霸气傲世，狂妄洒脱的性格。

方星渊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嘀咕道：“还？还什么？谁还的？”

赶紧拿过匣子，仔细一看，匣子呈紫红褐色，长二尺有余，那芳香就是这匣子散出的。

可是看了半天，也没看到这匣子应该如何或是从哪开启。“难道有什么机关暗扣？”

正思考着，“叩叩叩”想起敲门声。

接着推门进来一个人。

是个女子，脸蛋如白玉，细眉粉唇，秀眸动人，算不得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人，也是清丽脱俗。

她内着月白色长裙，外套淡蓝色薄衫，一手持剑，一手端着衣服。

方星渊赤着上身，不免害羞的叫了一声。女子被这冷不丁的叫声吓了一跳，接着一看方星渊的上身，也低声“啊”的一声。

女子“啊”的一声，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方星渊的上身。

这身体皮肤白皙，肌肉匀称，宽肩细腰，胸膛厚实，臂膀结实有力。但是勾住她目光的，却是一身的伤疤，横七竖八，光是正面胸腹臂膀长过半尺的伤疤就有七八处，小的刺伤擦伤更是十几处。

方星渊被看的极不舒服，愠怒道：“你是谁？看什么？”

女子被这一喝，收回眼神，听到方星渊态度恶劣，也极其不悦。怒回道：“喊什么！”立刻把衣服往桌子上一摔，径自坐下来喝起茶来。

“你是谁？”

“你管我。”

“这是哪？”

“洛阳。”

“洛阳？”不知不觉昏迷多日，竟然已经从临江村到了洛阳。

“谁带我来这的。”方星渊剑眉紧锁。女子不慌不忙，喝了口茶，斜眼看他一眼，并不说话。

“那请你离开吧。”

“请？怎么请？你现在重伤初愈，若不是我爷爷救了你，你现在呀，只怕是早就一命呜呼了。”

方星渊到底少年气盛，起身一拱手，道：“那在下谢谢你爷爷和你的救命之恩，日后痊愈必登门拜谢，现在请你出去吧。”说着起身一拉女子胳膊想要推她出门，奈何手脚无力，真气不足，一拉竟未拉起，自己还一个踉跄站立不稳。

女子赶紧拉住他，扶他坐下。看他病态尽显，身体孱弱，也不愿与他置气。

“你快坐下，你现在身体不适，切不可再动气，伤愈之前也莫要强运内力。”说话态度也温和许多。

方星渊也静下心来，缓缓运气，果然气经脉阻塞，气血不畅，马上剧烈咳嗽起来。

女子见他不听劝告，立刻倒了杯茶水，一边给他喝下，一边急得直骂道：“你是要作死吗？说了你重伤初愈，你偏偏不听。你若是死了罢了，可别害了我和我爷爷。”

“死了便是死了，我又如何害了他人。”

“大叔叔送你来找我爷爷来治你的伤，若是救不活你，爷爷就要给你陪葬了。我和爷爷相依为命，爷爷若是死了，我也……你说你这是不是害了人！”女子越说越怕，带着哭腔，眼角湿润，只怕再说下去眼泪就要滴落。

方星渊性子执拗，也不答话。女子怕他气伤筋脉，也不多说，理了理刚才摔下的衣物，柔声道：“我在楼下等你，你换好衣物，随我去见爷爷，让他再给你瞧瞧。”说完，起身出去，轻轻合上了门。

女子走后，方星渊本想收拾妥当自顾离开，转而想到自己被莫问风重伤如此，定然极难料理，得人相救，不去当面道谢，有失礼数，还是随那女子去一趟，回镇抚司还是过后再做打算。

随后洗漱收拾完毕，换上新衣，又将那匣子重新用包裹包好背在背上。

下楼以后，见女子已经等候多时。女子抬头也看到了他，一身青色劲装，极为华贵，霜白护手，虽然气血不足，目光却仍是锐利机警，男子气魄尽发。

女子赶紧过来搀扶，方星渊摆了摆手，缓缓道：“烦请姑娘带路。”

女子已经备好两匹马，两人骑马缓缓而行，出城一路往东行，沿大路进了树林。过了大概有一个时辰，快到晌午，但见林间深处有一小园。

园中一栋两层小楼，楼前右侧有一小鱼池，池里锦鲤交游。鱼池边上有竹台竹椅。左侧一花圃，其间七彩交互，莺飞蝶舞。周围青柳环绕，好不惬意。

女子将马匹在马厩拴好，带着方星渊进了楼内。一进大厅，女子就呼喊道：“爷爷！人醒了！我给带来啦！”

方星渊左右环顾，厅内十分简朴，只有一方桌，桌上一套茶具。里间是一个厨房。

女子喊了几声没人应话，回头对着方星渊道：“你先坐着歇息下，爷爷估计是去采药了，等会就该回了，我去做饭。”

方星渊坐着感觉无趣，胸部烦闷，就踱步至院中，闻着花香，看着莺来燕往。每日对着这一切，美酒小酌，岂不快哉。他放松至极，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去感受这一切。

想想这山，这水，这花香，鸟语，清风，都是自然的赠礼，不需一分一毫便可放肆体会。与那官场争斗，尔虞我诈大相径庭。假使世人都可以明白这其中道理，又何来这庸俗烦恼。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方星渊闻声望去，一黄袍老者远处吟道。

老者年约古稀，白发苍髯，精神矍铄，风采如少。背着药筐，漫步而来，眨眼间却行至身前。

方星渊还没反应过来，老者手指已经搭上自己手腕，想要挣脱却不得，可见内力深厚。

老者面色慈祥，闭目感受，嘴角一憋，微微点了点头。慈祥道：“拳怕少壮啊，拳怕少壮啊。呵呵呵呵！”说着朗声笑起来，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女子听到笑声，从屋里跑出来，看到老者，兴奋的道：“爷爷，你采药回来了。”

“嗯。”女子上前接过药筐，扶着老者在竹椅坐下。

“我给您沏壶茶。”

方星渊听他是女子爷爷，自然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赶紧躬身抱拳，感激道：“感谢前辈救命之恩，晚辈缉捕要犯不幸重伤，前辈不吝出手，劳神费力，晚辈感激不尽。”

老者笑呵呵道：“哎哎，少侠不必多礼，有伤在身，赶紧来坐下。”女子已经沏好了茶，为两人各斟一杯。

方星渊在另一把竹椅坐下，老者抿了一口，吟道：“世外一壶茶，闲来润平生啊。少侠，请。”

茶汤碧绿，清香扑鼻，方星渊是不懂喝茶的，一粘唇，温度适宜，便一饮而尽。

女子见他喝茶如喝酒，“噗嗤”笑了出来。老者见状，也绽开一笑，道：“少侠茶如酒饮，豪爽。”

方星渊知道自己喝茶方式错了，刚才只是觉得口渴，就一饮而尽，歉声道：“前辈见笑了，晚辈是真的不懂这喝茶的，只觉清香味醇，爽口润喉就一口气喝了。”

“少侠何必拘泥于形式，喜欢便豪饮，嫌恶便倾倒，这才是性情中人。”老者说罢，又抿一口。

“是了，冒昧问下前辈家中可有酒，我这几日不喝，这一想起来，还真是馋的心里直痒痒。”

“哈哈哈，老夫这只有清茶而已，少侠好酒这也得等几日啦，你现在有伤在身，可不能饮酒啊。”

方星渊想到人家费心费力给自己医病，自己还想着喝酒，连连歉声道：“是是”接着道：“对了，还未请教前辈高姓大名。”

“浮生虚名，人唤林间翁就是。”然后一指女子，“这是孙女，洛英。”

这时洛英喊道：“该吃饭啦！”

午饭过后，稍一休息，林间翁给方星渊服下丹药，让其在二楼客房午睡一会。

药效散发，方星渊只觉得四肢百骸暖流充斥，温热舒适，不觉间睡了一下午，醒来时已日渐西下。运了运气觉得伤势又有好转，淤塞静脉渐渐顺畅，不免赞叹这丹药果真奇效。

出了房间，方星渊站在二楼露台，看见林间翁坐在柱子上，竹桌放着正是那个长匣。

听见开门声，林间翁回头看到方星渊，和蔼道：“少侠休息好了？”

方星渊恭敬道：“谢谢前辈灵药，晚辈觉得身体越来越好了。”

“嗯。”林间翁抚了抚匣子，问：“少侠从何而得此物？”

方星渊感激林间翁相救，也不隐瞒，回道：“不敢隐瞒前辈，其实晚辈也不知如何而得。”

“哦？”林间翁又一思索，好像恍然大悟，一抚长须，笑问：“少侠可知这是何物？”

方星渊摇了摇头，道：“实不相瞒，那日晚辈缉捕要犯，重伤昏厥，醒来已在客栈中，而这匣子就放在桌子上。”

林间翁倒是疑惑了，又道：“那可还有别的什么东西么？”

方星渊回想一下，回：“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只有一个‘还’字，晚辈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对了对了，是他的作风。”

方星渊实在是不解，忙问：“晚辈愚钝，不知前辈是什么意思。又是什么对了？”

林间翁不急不忙道：“少侠可知如何来此？”

“确实不知。”

“就是你要抓的人。”

“莫问风？”方星渊实在不解，先是重伤自己，又带自己来这治伤，这匣子只怕也是莫问风留下的。

“少侠肯定疑惑为什么他莫问风要送你来这，又为什么留下这个。”

“是，他既然重伤我，又为什么要救我。这个匣子里面到底装着什么？”

“你师傅抚花居士，身怀‘乾元无极掌’和‘先天元炁’两门绝学，可是倾囊相授于你？”

“晚辈学艺不精，家师所授武艺需从根基大成自然突破，在下内功尚浅还未有成。”之前林间翁给自己号脉自己挣脱不得，更是从真气就知道自己师从何人，果然厉害。

林间翁又道：“世上内功非阴即阳，而‘先天元炁’阴阳合二为一。敌方内力属阳，自身内力即阴柔。敌方若是阴柔，你便阳。是以阴阳调和，泄掉敌方内力便化为无形。”顿了一下，道：“你虽然内功修为不俗，奈何莫问风修为强悍，霸道内力强突你护体真气，你一时化解不得。”

方星渊又问：“那这跟他送我治伤有什么关系？”林间翁便将那日莫问风来找他治伤的始末细细道来。

原来那日莫问风并无意伤他，是以只出三分力，怎知一掌下去，方星渊体内真气袭来欲化解掌劲。

莫问风掌力刚劲雄浑，一时竟也拿不下，不免赞叹这门心法精妙，好胜心起，掌劲不断提升，内劲爆发，最后一时忘形竟用上六成功力，导致方星渊重伤。

“原来如此，那这匣子……”

林间翁笑问：“你真不知这是何物？”

方星渊笑嘻嘻道：“晚辈有点小聪明是真，可是这匣子设计甚为巧妙，机关暗扣我又是一窍不通，我观察许久也未发现开启法门。”

“哦？”林间翁思索一下，笑笑：“他可曾毁你兵刃？”

方星渊一摸腰间，是了，那夜不敌如电剑气，刀被折断。就如实答：“是。”

“那这匣子里就是他还你的兵刃。”

“原来这样，我还道那还字是何意义。”看来这莫问风当真性情中人，行事不按常理，江湖争斗兵刃有损又去家常便饭，他竟然还一个，真是有趣。接着又问：“那这匣子如何打开，这里面又是什么兵刃。”

林间翁手按长匣，内力涌动，匣子发出“咔咔”两声，林间翁收手，对方星渊一笑：“试试。”

方星渊拿过匣子，中间打开，又是“咔”的一声，一把兵刃被弹起，这匣子竟是个兵器架。

但见兵器通体漆黑，长约两尺，宽三寸，半寸厚。造型怪异，似剑非剑，似刀非刀。

正端详着，洛英备好酒菜，让两人吃饭。看见桌上的兵器，道：“这莫非就是大叔叔……”

林间翁赶紧干咳两声，道：“先吃饭，先吃饭。”洛英也识趣的闭口不语。

方星渊又听到“大叔叔”这称呼，想起那天洛英说的话，这大叔叔怕就是莫问风了，但是为什么洛英叫他大叔叔，既然是她叔叔，又何必以林间翁的性命威胁就自己呢。

不知不觉方星渊在此停留数日，每日按时服药，余下的时间便是研究这兵器。眼下伤已经好了七八成，经脉虽有阻塞，内力却也回复了五六成，想想该回镇抚司了。

隔日清晨，收拾好行装，留下一封书信。太阳还未完全升起，不便打扰林间翁和洛英，便对着门拜了拜，转身离去。

行了几日，终于回到京城，赶紧回了北镇抚司。谁知还没进大门，就听到里面吵吵嚷嚷，接着是拔刀的声音。

“什么人敢在镇抚司找事，还拔了刀。”想了一下，方星渊纵身上了屋顶，往院子里一看，十几个东厂番子将一人团团围住，还有一个轿子，不知里面是什么人。

被围住的人年约四十有余，身材高大魁梧，身穿飞鱼服，浓眉大眼，鼻梁高挺，腮有微须，眼神刚毅，不怒而威，仿若天神下凡，这人便是北镇抚司指挥使萧柏棠。

萧柏棠昂首挺胸，道：“方星渊是我手下，作风爽朗，善恶分明，绝不会跟莫问风勾结。”

“那我可不清楚，我收到的禀报就是他和莫问风联手杀了我派去的手下。”一个声音从轿子中传出，温柔婉转，娇媚无比，竟是个女子。

方星渊一惊：“没想到东厂厂公是个女的。”

萧柏棠高声呵道：“现在方星渊下落不明，如何只听一面之词！”

“呵呵呵呵！”女子娇笑起来，又道：“下落不明？我看是畏罪潜逃。”

“哼，如果他与朝廷要犯勾结，我定是第一个不放过他。但是现在岂可听信一面之词！”

“好啊，那不如先将你带走，等他回来，再用你换不迟啊。”

说罢，东厂番子就要强押萧柏棠，方星渊呼喊一声“住手！”随机从屋顶跃下。

萧柏棠见方星渊安然无恙，大喜道：“星渊，你没事。”

方星渊对着萧柏棠跪下一拜，道：“属下方星渊追捕要犯不幸被重伤，幸得明医相救，伤势好转立刻赶回来。”

萧柏棠一把将他拉起：“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说曹操，曹操到。这不是回来了？”女子讥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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