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刺客与最后的名将》——千薇艾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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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命之人

如果这个世界是个戏台，那在这个世界上也会有主角和龙套之分吧。在峥嵘的岁月里，无数英雄王和骑士王被推上一个一个巅峰。他们高举着石中剑，带着光，一边飞奔一边轻描淡写地斩下龙套们的头颅。可能又会有很多配角激情昂扬地去挑战主角，大吼一声，受死吧！让你见识一下我苦练十年的成果！结果都是被主角们“心中的爱与希望”完败，在死前说一句“没想到你这么强”。

如果我在这个戏台上，连说一句“没想到你这么强”的机会都没有，甚至连被主角圣光砍下头颅的机会都没有。可如果你们认为我是这样的设定并就此开始为我可悲，那我还可以为全身上下最可悲的一点还不止于此，例如在我高中生涯快结束时。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可以站在城墙上轻轻地招手大声喊道，“英雄王！你来啦！”的那个人群当中，事到如今，被主角圣光照耀下砍下头颅都成了奢望。我始终摆脱不了做龙套命运，可我还是做不成那些衬托正派善良的龙套，而是成为为了衬托反派的凶残而献身的龙套。

如果说幸运的话，我是不幸的，但说我不幸，每次在绝境中，我却依旧存留那么一点幸运的。

折翼之鹰

只记得一开始的时候，我就一直、一直看着漆黑的夜空。那天没有月亮，更谈不上星辰，所以我就那么看着。眼睛没有聚焦，我甚至不知道它是睁开的，还是合上的。

我的身体被各种临时性建筑材料压着，但我感觉到无比的悠闲。

和风不停地吹，有时把细沙吹起，吹到我脸上，有时把我的软发吹起，清凉刺激着我的头皮。

“呐，说句话吧。”

突然闯入我耳朵的一句话重新唤起了我的意识。那声音不大，很轻，似乎……还有点好听？这是我那天听到的第一次不是风带起的声音。

“我知道你在那儿，没死就吱个声。”

还没反应过来，她又说了一句。嗯……这个声音真的很好听。具体的我也说不出一二，只觉得那个音色也与清凉的和风一般。

“真的，如果是平时我就生气了”少女的声音细弱游丝，却被寂静的世界衬得很清晰，每个字，每个字，都飘入了我的耳朵。

“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她又说了一句，声音里确实听的出一点点隐隐的生气。至于为什么是一点点和隐隐，可能是因为她已经没有太多力气去生气了吧。

我清清嗓子，带着我特有的轻松属性开口了，“不要吵我，反正你都快死了。”

不知我的声音在她耳里又会成什么样子呢。怀着这份不安，还有一点愤怒，我说出了如上的话。

“这可不是跟美少女聊天的正确方式……听你声音，你还只有十几岁吧。叫声姐姐听听……姐姐的腿可是快要被这个铜合金压断了啊……喂，在吧，死之前吱一声……”她的声音如蛛丝，细、软、轻却让我觉得很有韧性。

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声音很让我恼火。

“你太吵了，瞎叫唤有什么用，我现在就想赏月不要打扰我，OK？”我慢慢地把话吐出来，尽量不用太多力气。

“听说人死前一瞬时间会变得特别慢，马上我们就可以验证这个是不是真的了。”

“你是如何看待金折海的宗教治国行政的？”

“你看综艺节目吗？最近的选秀节目都好好看。”

“前几天重映了肖申克的救赎，我去看了，还挺好看的。”

“……”

我尝试着把细微的人声当作是风声的一部分，就像和风带起的沙，只会带起一丝触感，再一秒，就会消失。

结果上，我回到了放空的状态，不知道我的眼睛是不是睁开，不知道我的鼻子是不是还在吐息。压在身上的临时建筑材料我也感觉不到了，泥土的气息也渐渐消失。

我感觉又回到了刚出生，什么都可以不想。

原来死就是这种感觉啊……

可这种思念却不期而至。

姐姐，我的姐姐呢？她现在在哪儿呢？希望她飞的比我快啊，希望她不要死啊。她不是个好人，这我知道，所以我才不想让她死，即使地狱也无法容纳她。

小妹呢？她现在应该投靠了天格教了吧，不，是回归了。她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在她十二岁时就做对了。

华桐，我的另一个妹妹，我最担心的就是她了。她学会拔刀术了吗？还记得飞翔的时候怎么保持平衡吗？她还是不愿意归顺天格教吗？她不必要去背负那个荒谬的仇恨，就像我一样，但她可以“飞翔”，我一直都很羡慕“飞翔”。

还有一个名字，我甚至不知道现在想起她究竟对不对。

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有多傻，抑或是多胆小，临死前都不敢想她。

甚至在心里念出她的名字都有绞心般的痛楚。

华桐的双生子，华楠。

……

人声突然再次闯入耳，这次不一样，但当我反应过来不一样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次我想起了她，不只是她的名字，对她思念如同在一点一点撕开我的胸膛。可这思念停不下来，就连她刚出生时的红色脸庞，和嘤嘤的哭声都想起了。

我隔着婴儿隔离室的玻璃偷偷看她时，她意外地发现了我，明明什么都不懂，却朝着我笑。

她哭的时候有一种要把心肺全部掏出来的感觉，而且总是把鼻涕擦在我身上。我只比她大三岁，四岁的哥哥不喜欢流鼻涕的妹妹。

她的马尾辫一甩一甩，我的眼睛也跟着辫子一摇一摇。在散步的时候总会忍不住抓她的头发，每次她灰色的大眼睛露出疑惑的眼神，但又从来没有生气。

第一次分离，才四岁的她怔怔地看着我选择离开，她苍白的嘴唇微微地颤抖，但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就连一句别走都说不出。

再次相见，她扑进我全是血腥味的怀中，明明血腥味那么重，但我只闻到了她柔软黑发的馨香。

牵过的她的手的温度也想起了，她手温软的触感……那时她已经是一个柔美的女孩子了，再和她对视时，我会脸红地避开视线。

“你还敢想起啊……”又是那个声音，刚刚就是她吧，一声一声地叫着哥哥。

哥哥

哥哥，你去哪了？

哥哥，我帮我梳梳头。

哥哥，我拿不到，你帮我拿一下。

哥哥，你背我。

哥哥，我这件裙子好不好看？

哥哥，你别找女朋友啊，你有我啊……

……

哥哥，你怎么全身都是血呢？

哥哥，你别打了，认输吧。

哥哥，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哥哥，我去杀了他们。

哥哥，我要死了……

“哥哥，你去死吧。”她再次说出哥哥二字，声音已经冰冷如金属。

我还是躺在废墟之中，不得动弹。

她一步一步地靠近，脚下就像是平坦的柏油路。

没有月光的夜，我看不见她，但我知道她已经举起了剑。

“你不是华楠吧？”我缓缓开口。

她没有动作，始终举着剑。

“华桐，我不怪你，杀了我吧。”

“哥哥。”

“华桐。”

她保持这个姿势，泪却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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