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缘录》——桥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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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摘果子的少年

我想，大概无论如何，流云也不会想到，在真正把这扇大门推翻的时候，脑子里并没有如何的欢快和放松，相反，更多的是踌躇和难过。天空飘散的到处各种事物烤焦的味道，糅合着细雨划进他的领口，进入他的身体。周遭到处都是杂乱的喊叫声，哭闹声，他愣愣的盯着这天空，似乎这一切，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他和二叔，去后园摘果子的情景......

......

......

他努力的抛开这些想法，望着脚前的这扇门，早已被猜的踩得灰灰扁扁，尽管它以前是多么牢不可破，终于，流云迈开了自己的右脚，踏了上去，这一步，前后，便是两个世界......

......

......

“二流子，二流子，诶，你这个小兔崽子，快下来，又在这儿偷懒，回去我打断你腿。”一个满脸胡茬子的中年人在一个苹果树下大喊着。

“知道了，知道了，二叔，我马上下来。”一个猴子似的少年，麻溜的沿着弯曲的树干滑下。

“嘻嘻，二叔，我这一片都打完了，你看看，篓子里都满了，那边我还打了一大推，还没装呢，嘿嘿。”少年心虚的说到。

“快把这些送回去一趟，后面再回来一趟，我和你狗剩儿叔今天得把这一片园子打完，今年会考要用呢”。

仙门会考，这是每三年就要有的幸事，擎天大陆战事不断，就连道士修道也不免少了清净，故仙门大开，广收弟子。

今年听说中州第一大宗显神宗要来选人，这第一大宗可不是好招待的，这三余城的城主据说是十里相迎，愣是没讨到好，人家仙门就派了两个人来，底下那老些个人一眼都没看到，直直的乘着飞剑夺了城门口，可愣愣的望着自己苦苦等候的仙长们，心下亦不敢有一丝的怠慢，一干队伍就又急急的往城门奔去。

“流，等等我”一个黑黑壮壮的跟流云一般大的孩子沿着小坡路赶了下来。

“咋了，杆子哥？”正推着架满了七八筐果子的车子的流云只转了下头，随口应了声。

“嘿嘿，俺老爹怕你累着，让我过来帮帮你”急忙跟过来的大杆子脸上兴许跑的急了，脸上红扑扑的。

流云撇撇嘴，心里暗道“还不是怕我半道上偷懒。还派个奸细盯着我。”

这黝黑少年名叫，刘泽天，大杆子是他的小名。他的父亲刘狗剩，小名也是本名。本来这庄稼汉子可不会起这么好的名字，是说这孩子还在他娘肚子里，村里来了个瞎子算命的，这刘狗剩给了那个算命的口过路饭。没成想，这算命的道，与这孩子有缘，非要给起个名字。狗剩欢喜，最后还赠了不多的两文钱。

“那你跟着跟着吧，正好帮我拉拉车。”尽管心里想着，但嘴里还是应承了一句，可不能让二叔猜出来。

“好嘞！”说着话，迈着步子便也赶了过来。

一路上两个少年说着话，时间过得倒也轻快，一会儿便到城门口，城门口立着一个直挺述文扁，上面贴着细布告示，应该是最近显神宗招生事宜。文扁两旁特意站了两个持戟卫士，显得很是威严。门口也加派了守城的巡查卫，个个大刀长矛，比之战时迫近更显得有压迫感。但这丝毫不影响路人驻足观看，议论之声不断。

两少年一路上的话倒也少不了对这些的讨论，不过终究与这天上飞来飞去的仙人无缘的，最多不过去山上玩耍时折两根树枝噼里啪啦戏耍一顿，尤其是大杆子，他总是吹嘘他有个铁匠手艺的远亲，再过两年自己父亲就给送过去当学徒，到时候学成了技艺要给他两一人打一把天下第一好的剑。每到这里两个少年就要争执一番，天下第一的剑是不是只能有一把，要是两把都是天下第一了到底是哪个好？

少年的世界总是奇怪的，明明什么都还没发生，却总觉得好像就已经得到了似的。

所以两人每次比剑论输赢，总要分个一二，好争那个天下第一的好剑。

“二流子，又跟你二叔送车呢？还有几车得拉呀，天黑赶回来啊，这天黑得快，要不然进不来城。”在城门口排查可疑人进入的护卫伸手从车里捡了个果子在身上擦了擦咬了一口。

“知道了，刚子叔。”少年也没抬头，推着车进了城。想着今天估摸着也还弄不完，晚上八九是回不了城的。

三余城不算是中州的大城，只能算是边缘小城，但小城也是相对而言的，尤其是中州之地，擎天之中不是说说而已的。中州的繁华小城可比西漠大城。

事事不过相交而已的，于是城里大街小巷，店铺林立，挑担的推车的，摆摊叫卖的，沿街乞讨的，坐着等死的，每天热闹不知凡几，若遇上闹市，那才叫个人多！

索性这还比不得那闹集，三余城的路也宽的很，两个少年拉个车倒也走的顺当。

走了有一段，到了巷弄，看到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乞丐，破衣烂衫，还赤着脚，脸上脖子手臂脚底无不透着油腻，反倒有种老乞发家的富贵相来。

老乞丐前面留着一顶补丁帽子，好像前两天的破碗都给弄丢似的，这次换了个新花样。面前依旧写着一首诗，好似街边哪些落魄公子，卖画，写字为生，但又不像。

老头子就列在巷角半躺着，一副要死不活的糊涂样，两个少年照例搞了两个果子，给孝敬上，老头子似乎看到了打了个哼哼示意两个人知道了。

两个少年开始在地上看字，有的字识得，有的字不识得。两个人面面相觑，同时推向了老乞丐，老乞丐好似在睡梦中嘀咕道：

最是青山枉顾人，直教竖童留白发。

三千里昭然若雪，不夺万古萧云气。

声音很小，恰好两个人能听到。

两个人听完又互相看了看对方，不约而同的两只小手伸向了方才搁到破帽子里的两个苹果。

老乞丐终于沉不住气，“喂喂，哪有给的又收回去的道理，明天再来，明天我给你们讲讲，今天让我打个盹先。”

两个少年第三次望向对方，终于放下了。

“那你记着，明天别不来了。我们俩今天还要再出城。”还是流云张口道。

说完跟着大杆子一起推车回去。

为了迎接三年一度的会考，城里专门扩建了三余城的会客处，并直接更名会考总理事处，来迎接三余城周遭前来报名参考的世家流派。

两人从后门进入了会考处专门做下人安排考生招待饮食等一切事物。

后院的伙房一帮人来来往往忙的热火朝天，两个小的现在倒也不用帮着啥忙，只管把车给了管事的，等着把果子卸下来，自己好撤。

乘着这忙处，两个少年偷偷摸进前院矮墙处，大杆子架着二流子努力向上望了出去。

“小姐，小姐，你可别让我为难了，要是城主知道我敢让你报名，非给我把头上这帽子摘了不可。”

“哼，我不管，我可是跟人家仙师说过了，男女皆可报名，并且人家仙师也说我是根骨不错，要是修道，前途不可限量”

“是是”中年管事嘴里虚应着，心里却在想，“这城主都见不着仙师的影子，倒是哪里听来的话啊”

流云望着墙外耍赖的城主小姐，倒是长了付俊俏模样，身着苏黄色短襟短裤，两条丝带沿腿绑着，头上扎着两个长辫子也被绑在一起高高竖起，很是俏皮。

流云没见到背飞剑的仙师倒是见到城主家的姑娘，心里感觉也是不错的，望了望底下头顶冒汗的大杆子哥，心里不免过意不去，轻喊道，

“杆子哥，走了”

两个少年麻利溜了出来，领了空车急急忙忙往城外后山奔去。

唉，为什么今年的果子如此多！少种点岂不可以少跑两趟？

两个少年如是想到......

第二章 跋山涉水来吃鸡

后山上的两个少年气喘嘘嘘的奔来步去，大似已经知道今天来不及赶回去，索性边走边耍。

这个齐大侠，那个刘仙师，咱三余城的安危尽托于你们，我们百姓放心。

......

少年的世界总是单纯而且美好，于是两个伟大的勇士用他们的生命护住了他们的果子，二叔家的大猫和整个三余城漂亮的姐姐们的胭脂，耳环。

“二流子？疯玩什么呢，赶紧过来把火生上，你狗剩叔逮了只野鸡，今晚烤着吃。”

“啥？我来，我来，生火这种小事怎么要两位叔叔亲自动手......”流云急忙接口道。

“你脖子上的珠子呢？”满脸胡茬子的中年大叔看着冲他走过来的自己的侄子急道。

“在这呢，这呢”流云扬了扬自己手上的一个红色细绳绑着的珠子。

“刚才跟杆子哥玩不小心给弄断了，再说这个绳子断了就短了，我就给系手腕子上了，回家我让刘婶给我找根新的。”

“你长点儿心啊，要是丢了找不着你亲爹亲娘可后来怨你这二叔。”

“我才不去找他们哩，找不着就找不着，我又不稀罕他们，他们把我丢了我哪有找回他们的道理，嘿嘿，还是跟着二叔好。”

“你可别，就因为你小子，老子到现在还光着一条杆子的呢，赶紧把你送走，你啊，可别来我这眼前着烦。”大汉说着说着，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了，也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

“赶紧生火去，去捡点儿柴火来。”

“是哩。”流云拉着大杆子一溜烟窜没了。

不大会儿，柴火预备齐了，几个都是苦人家的，打火烧鸡简直不能再熟了。

搭起木头架子，拔好毛的野鸡用一根细长的前端削尖的木棍，穿好放到架子上，底下放上细碎树叶木屑易着火物什，打火石一擦，红红的火光便蔓延开来，放上早就预备的木柴，把火哄的高高的，几个人边啃果子边等着。

鸡皮上面滴滴答答的溅着油花，刺啦刺啦的响着，烧鸡的香味越来越浓，天也渐渐深了。

......

后山上的某处不知名山洞中，一只体态臃肿的大白猫正耷拉着脑袋，畏缩在旮旯里，突然一阵细细的烤鸡的香味触碰到它的鼻尖。它的鼻子顺着香味的来源嗅了嗅，似乎很是好闻。于是，很不自然的，它的鼻子在前，牵动着它肥壮的身体飞了起来，循着香味一路飘去......

同样在天上飞的，还有两位。皆是一身长青道袍，只是其中一个个头稍矮，脸长得白白嫩嫩，看起来十多岁的光景。另一个则满脸坚毅像，眉头总是时不时的皱起，似乎总有些不耐烦的心事......

“师兄，咱们今天不打招呼就飞上人家城楼是不是不太好啊？”

“师兄，咱们这么晚出来又没跟城主打招呼是不是不太好啊？”

“师兄，后山这么大，咱们能找到那只魔兽吗？”

“师兄，咱们要不明天等天亮了我们再来吧。”

“师兄，要不我们还是等师傅过来，我们再找吧。”

“......”

“闭嘴”

要是我们白天过来，岂不是要告诉全天下的人，我们显神宗打着招生的名号，来三余城找东西？

一脸坚毅的男子心里想着这些，但实在是跟这位话痨小师弟讲不通的。

小师弟，你知道为什么师傅跟你起名叫默言吗？唉。真是白瞎了个好名字。

“什么味道，好香啊。师兄你快闻”

“什么什么味道？我怎么一点儿闻不到。”

“那边那边”小师弟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于是，两人乘剑而去。

大肥猫终究睁开了它的双眼，火光里的烧鸡锃亮，正待它想喊一声喵，使这些厨子们睡去，耳边却传来了令它十分警惕的声音。

那是飞剑划过的风声。

它再熟悉不过，想到数百年与这些飞来飞去的修道者的斗智斗勇，它毕竟要谨慎些。

于是，它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那烧的贼香肥脆的鸡，终究消失在阴影里。

“二叔，烧的差不多了吧。”

“别急，去把盐和佐料撒上，再烤一会儿更香。”

“好嘞。”等着吃烧鸡的少年吞了一口口水，从袋子了拿了块盐石使劲在鸡皮上抹着，又把一些粉末状的佐料用刀在烧鸡上划了几道，打着转的撒了进去。

“那个，各位施主？”一个长得白净的小道士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道。

几个围坐一起的满是惊恐，这悄无声息出现的，莫不是前些年被山里恶狼咬死人的鬼魂？

乍眼望去，后面竟然还跟了只冷面鬼？

“喂，我们几...几个平日里素来恪守本分，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对对对，没做过”

流云的二叔，随手抄起了砍柴用的家伙把流云护在身后，嘴里还哆哆嗦嗦说了一通。

许是庄稼汉都只天上有仙师，所以对鬼神之说甚是敬畏，几十年风雨，头一遭遇到了鬼，肯定不会有仙师们斩妖降鬼来的从容。

但是一身正气，不至于遇到厉鬼索命啊。

“额，这个...我想各位弄错了，我是那个，显神，额，显神宗的弟子。恰巧路过此地，嗯，是这样的”

看着小道士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众人仍没有敢一丝懈怠状。

“你真的不是鬼？怎么证明？”

“额...”

小道士望了望一眼面无表情的师兄，深思了一下。

“大家看地上，我的影子。是不是很高大...”

于是一场有惊无险的对垒就此瓦解。

“哦，那敢问两位仙师是路过此地，可有用的着小民的”

“嗯，是这样的，我是想来问一下各位，就是有没有在这附近看到过一只可疑的肥鸡？”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口误的小道士偷偷咽了口水道。

“肥鸡？”

本来准备自家烧烤的几个人互相望了望，又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马上要烤焦了的鸡。

......

正当众人欲将可疑之“鸡”上交仙师时，“咳咳”原本无话的冷面仙师，提醒了自己师弟。

“哦哦，肥猫，一只白色的大肥猫，很胖，贼狡猾”

眼睛依旧盯着烧的流油的鸡的小道士说到。

看的流云心里一阵鄙夷，仙师？还是想吃我家的鸡？

“二流子，快把咱的鸡拿下来，仙师，来，想来在圣山上吃不着这野味，挺香的，权当小民孝敬”

随后的一副画面绝对是修道界仅见的。

“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啊，哈哈，师兄，我看今天天色如此之晚，我们不如就跟这几位一起？反正我们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嗯？”

随后小道士，便随手提出来两壶酒......

于是，几个仙人凡人围坐一起，喝酒，吃鸡？

起先的不自在慢慢的就散开了，酒越喝越酣......

望着木棍上的烧鸡被分的七零八落，越来越少，

仍在阴影处观望的大肥猫，左右上下仔仔细细的望了个遍，确定没有什么阴谋的味道，终于抵挡不住诱惑，爪子伸向了肥鸡。

人字形的猫口张了张，轻声“喵”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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