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骨》——江狗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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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一千年很长

总能让人忘记很多事情

比如说那把断裂的埋在废墟里的刀

已经无人还记得那把刀

所以，更不会有人知道

那把刀，已经被人取走了

第一章 一条普通的街中的血光

大唐，中京，长平街。

中京繁华至极，街道总有成百上千条，长平街不是什么主干道，没有什么标志性建筑物。只一家餐店算是颇有名气。

这是一条很普通的街，没有什么住户，倒是那家餐店天天有些人气，也算是热闹了。

但是今天情况特殊，本就人稀的长平街显的更加冷清。不算窄的街道上只有一个人在走着。

今天细雨绵绵，走在长平街上的那人打着伞。一袭青衫，略带些许玄色，就像大唐大多平凡的青年男子一样。

他持伞很稳，不见丝毫晃动，伞柄始终与地面保持最正规的垂直。如工匠的墨线一般。

雨下着，微微起些薄雾。长平街于是显得有些朦胧，略微有些看不真切，那青年慢慢走着，直至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

那是一名少年。

青年却看到了一把刀。

并非少年手中那把刀，而是少年。

那少年分明是一把刀。

青年清楚，他的前辈们曾说过——不能小看任何人，所以他明白绝不能小看面前的少年。于是他慢慢握紧了手中的伞，伞柄里藏了一把剑。

他不清楚对方的实力，但刀气他感受得真真切切，仅仅通过年龄或只是表面的年龄就去判断一个人的威胁程度是极度愚蠢的。他只能感受着这股刀气然后开始分析——修为好像与自己齐平。

青年闻到了杀意，于是他更紧张了，在对方已经准备杀死自己时，依旧无法判断准确敌我的实力对比，导致的结果极有可能是致命的。

光凭一个”好像“就开始迎敌的结果是仓促的，没有精准计划，只能光凭临场反应。那么对方呢？青年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已经掌握了自己的资料，如果是这样，那么他的位置就陷入了极度的被动。

”你们的埋伏很巧妙，那个人藏得已经算是难找了，应该很少有人会想到还有一个你。“那边的少年开口了。

青年一惊，他没有想这一次如此周密的计划已经被人摸得透彻。他本以为最坏的情况是自己隐藏的身份已经被调查出来，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暴露的是这次的计划。

但他的心理还抱有一丝侥幸，如果对方只是知晓这一次的行动但对他一无所知，那么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处于不知彼的情况。——他还有机会！于是他开始迅速构思对敌策略。

同时他骤然发声：”你是谁？“青年出声用了一些特殊技艺，以求那少年恍一会儿神，争取拔剑的时间。他的手开始发力，剑气即将喷薄而出。他的第一步应是试探少年，然后……

然后他看到了雨中亮起的那一道白光，他看到了被斩开的雨滴，他停住了，他从未，也不敢小视那位少年，自从那少年一出现他就绷紧了每一根神经。

他当然可以选择一开始便出剑，但是并不会起作用，因为那少年的刀太快了。

他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然后他的脖子上突然多了一条红线，红线慢慢拉伸变长，直到在后颈相连接。

然后他的头平滑地落了下来。

并没有喷出血来，因为伤口已经被刀气封住，他的头在地上滚了两圈，然后一些碎渣跟血一起从七窍中流了出来，显得有些恶心。

为了保险，少年的刀气进入了他的脑子，把内里搅了个稀碎。

少年走上前，他一身青玄长衫，显得很平凡。说真的，少年的确生的十分好看，面容极为清秀，眉目如画。的确如画，这里的如画，不只是说少年长得多俊美，而是，他至此一直是面无表情，是真的面无表情，面部器官几乎一动不动，哪怕是眨眼也会隔上好一会儿，那漂亮的五官似乎是画上去的一般，仿佛天生便应当静若止水。

如此通过面相来判断的话，少年大约十七、八岁。

他手中的那柄刀十分的短，刀身约莫只有一尺二、三寸长。样式有点像切菜的剔骨，但是又显得过于的长了。这把短刀上分布了密密麻麻的奇怪纹路，与其说是纹路，不如说是裂纹。其就像是很自然的裂纹，若真是哪一位大匠所刻，那真当是鬼斧神工。

这把刀名为绣雷，因为那密密麻麻如同裂纹一般的纹路，就好像是那划破天际的闪电一般，但是毕竟叫绣电不好听，所以它就叫绣雷了。

那青年的无头尸身兀自伫立着，少年握着绣雷，看了一眼地上已经滚停了的头，又看了一眼无头尸身，他的眼神极为冷漠，或者说他的眼神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波动。就好像在看一个平常的事物一般。

“处理了。”四下里无人，也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

然后少年转头走远，当少年的身影再次在那蒙蒙细雨中变得模糊时。那无头尸身仿佛失去了什么支撑一般，倒下了。

…………

这里是一家餐店，便是那家长平街上唯一颇有名气的餐店。

门面不算大，不算小，二层楼，十几张桌，四五单间，没有招牌，朴素的紧。一个老头坐在店口“叭叭”地抽着旱烟，店里坐着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他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无聊赖地随意拨打算盘。

这家店平日里生意也算红火——因为他家的荤菜真的很好吃，特别火锅和酱料绝对能算是一绝。

慕名而来的人也不算少数，所以一般情况下当时有些热闹的，但今天是个意外，都天府至少来了二十余人。那传闻中的冷清秋已亲自出动，只为围杀那现身长和街的丹剑阁的剑士。

这源头说来也话长。燕赵之地多义士，当年的烽火十二国，唐灭八国，如今这韩、魏、齐、周、宋、吴早安分，唯有这燕赵之地亡心不死。

留下来的那些所谓“亡国的忠心义士”，便站出来一批剑士，立了什么丹剑阁，誓要杀了唐国皇帝李兴隆。

杀自然是没有杀成，但是他们却四处作乱，刺死了唐国四十余名官员，这显然是要硬磕到底。唐皇自然愤怒，于是都天府正式成立，其作用便是铲除这些贼子。

丹剑阁绝对算得上是大势力，据闻有四十余名八境知微，近二十名的九境天罡，数名超凡入圣，阁主更是固道上境，离天人只一步之遥。而现在，据闻已闭关三年，于是丹剑阁分出一大部分实力，仗剑方圆三百里以布阵，守阁主闭关。

这也就使得他们不再像以前那么猖獗，近三年倒是更像同都天府斗上了瘾。

丹剑阁位置十分有趣，燕赵之地偏北，而丹剑阁更北，其所属的地域别犹有一颗顽石卡在了金国与唐国之间。虽只是边角，但金国却可畅行无阻。

这丹剑阁里的人与其说是“义士”，倒不如说是一群偏执狂。似乎只要唐国可以毁灭，他们做什么都愿意，他们的存在就像是给唐国的边防开了一道缺口。关键是其属地不明，丹剑阁的剑阵当然不好破，如果唐国出击丹剑阁，自然要出动天人或数名固道方可敌之，甚至需要使用军队，如果真的出动了这些武力的话，金国便可以在属地上找到理由，是的其变成两国大战。是的，有的时候，他们真的可以这样无理取闹。

所以可以说丹剑阁就是唐国一块很大的心病，如果不铲除，不知道会留下多大的后患。

当然了解决方法也不止上文所提到那样，曾经就有人在某酒楼里提到过——如果能找到一位非常厉害的刺者，潜伏入剑阵之中，不就可以了吗？

不过这种想法很快就被人嗤之以鼻了，“莫说是固道了，超凡入圣的气息能隐藏住？”

那提出的人当然是不服气，反驳道：“若是九境天罡不就可以了？”

“哈哈哈哈，九境？你的意思是说让九境杀天人？”

“那。。。那你就不知道了吧，天人。。。突破天人之境那一瞬间，其人会非常虚弱。”

“那刺杀之时气息总掩盖不了吧，那时该怎么办？岂不是瞬间会被剑阵锁定？那岂不是瞬间就死了？要知道，丹剑阁的剑阵全力之下连天人也畏惧三分。”

“那。。。那，那把外围那些人杀了便是。”

“杀了？”那人听到这次的反驳后，大笑起来，丹剑阁剑阵只要有一处遇袭，那遇袭的剑士便会发出剑鸣——对于丹剑阁的剑士来说，这件事的难度就和动一根手指差不多。

“怎么杀？还是会被很快发现？结局不都是一样的吗？”

“那。。。那可未必，只要在发出剑鸣之前杀死不。。。不就行了？”

“什么？”这段话的意思很明确——在一个人动一根手指之前，把他杀死。

“孔说书，你放弃罢。你的意思难道是找一名天下，啊不，千古第一快但只有九境的刺者？”

“孔说书，别做梦啦，你想到的事情别人会想不到？但是为什么没有做？不还是因为做不到吗。”

孔说书之前的一番辩论的便引起了酒楼里众多人的注意。但是因为那一句句痴人说梦的反驳，终于使得酒楼的其他人插了进来。

酒楼里的人大部分也都是有所见识，但孔说书提出的设想太过不可思议——或者说基本上不可能。

酒楼里的气氛一下活跃了起来。更有甚者大声地说：“孔说书，听好了，我吴有德再次便立了誓，要是你所说的真发生了，我便当着众人的面，吃上三斤牛粪！”

此言一出，酒楼里更是哄堂大笑，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

回到长平街那家餐店来。

店里没人，空旷的很，只能听到“啪啪”的算珠之声在厅堂里有韵律地响着。

与算珠声相呼应的是老头抽旱烟的“叭叭”声，没那么响，但在空静的环境里却能听得很清晰。

老头双眼浑浊，原来是个瞎子。说来奇怪的事，他满脸老人斑，但是手却要显得年轻的多，违和感极度严重。

餐店的气息显得极度慵懒，不过他们似乎并非是在无所事事，而显的更像在等什么人什么事似的。

“啪”，只见得那少年的耳朵动了动。算珠的声音便忽然停下了。

“瞎子，走了，掌柜的叫我们干事。”

瞎眼老头把浑浊的眼睛往少年那一瞟。“又是处理尸体？”

“是了，我待会去把化尸水拿来。话说掌柜的都吩咐了什么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瞎眼老头坐起来拍拍衣服。

“处理快点儿，掌柜那边的事情肯定会办很快，待会儿讲不定还要带老板娘过来吃饭。”

“晓得晓得，话说，为什么我们还要先处理尸体？交给都天府就是了。不觉得浪费时间吗？”

“嗯。。。你知道，掌柜不喜欢有太多人知道他。”

“好吧。。。其实我觉得吧，要不然我们就别带化尸水了，狗子你把吃了吧。。。”

少年斜眼看了瞎眼老头一眼，“老子可是神兽！怎么可能吃人类肮脏的尸身？这岂不是很掉价的事？”

“切，不就是一条狗吗。”

“不是！妈的你就逮着这破事过不去了是吧。”少年把化尸水对着瞎眼老头就砸了过去。

瞎眼老头龇牙一笑，随手就把化尸水接住。

“走了走了。”瞎眼老头把烟杆别在腰间，拿着化尸水，手指朝着不知明方向一指，“哪儿？”

“那边，你还是跟着我吧。”于是少年带着瞎眼老头走向之前倒下的尸体。

…………

“啧啧，掌柜就是掌柜，还是这般干净利落啊。”

“狗子，掌柜的耳力没你好，你这么远拍马屁他是不会听到的。”瞎眼老头把化尸水倒在地上摆放的头上，“嗤——”，不得不说，这化尸水十分神奇，那头并没有化作脓水，而是变成了某种透明液体，随着雨水流走。就连那些残渣的痕迹，也被那神奇的化尸水化解消失了。

“你是不是闭不上嘴？”被称作狗子的少年骂道，“现在给我安静一会。”

“掌柜的说了，丹剑阁一定插入了许多人在中京，长平街正是居民稀少之地，方便隐藏。”

于是瞎眼老头闭上嘴，只是认真地工作着——把化尸水均匀的倒在那没有头的尸体上。

又是“嗤”的一声，随后四下里别安静下来。只见得那少年闭上眼睛静静的站在原地，奇特的是，他的耳朵在轻轻的颤动着。

“不过纵使他隐藏再好，也不可能逃过我的耳朵。”只过了一小会儿，少年便睁开了眼睛。

“丹剑阁素来谨慎，这次行动已经算是足够周密而隐蔽，但是叫他们放心，还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们一定会动用隐藏在长平街的这颗暗子。既要躲藏得让别人发现不了，又要监视这边的情况。那么，昆仑墟的阵法则是最好的选择了。虽然很难听到，但是只要能听到，我便能听到。”

“所以？”瞎眼老头问。

“瞎子，咱们杀人去。”

…………

在长平街某一栋不起眼的屋子里，一个人正在一块阵盘奋笔疾书，在他看来不可能发生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他的面前是三块刻了名字的木牌，但是有一块木牌已经断了开来，这是昆仑墟的定魂牌，一旦断开，便证明刻了名字的那人已经死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最先死的是藏的最深的，这就说明本次计划已经失败，不论是本门有内奸亦或对方有隐藏的底牌，他都必须要把这个情况上报，他还得通知此次行动的其他人立即终止行动。

突然间，他顿住了，因为他正在书写的阵盘与阁内的联系忽然断开，他还未来得及发送，写下的信息便全部作废。

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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