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循环》——形and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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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尘埃

苍茫大地上，一个小男孩快速穿过一人高的草丛。他转身弯腰，拍拍手，嘴里发出“啧啧”的唤狗声。又着急的回头瞧瞧，远方一间小屋上空，淡淡的炊烟丝丝缕缕的飘着。

“快点，不然妈妈等急了。”小男孩满头大汗，草丛里噼里啪啦踩着草杆子的声音由远及近。

“吃饭啦--！”远处悠长的声音如歌声悦耳，“张……”

“张three！”

大地、小男孩、还有那优美的呼唤一下子就消失了。一个头发糟乱的少年从梦中惊起。

张three是个没有什么特长的男孩子，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特点。毕竟，他有一头松狮一样的黑色卷毛，蓬松又显眼。但又没有几个人确实能记住他的脸，因为他总是耸拉着脑袋，让额前略长的头发自动成为马赛克糊住他的面容。

“你来说这题。”

名叫张three的少年看到自己的老师瞪着眼睛的望着自己，忍不住一缩脖子，压出了双下巴，丰满又圆润。他的同桌正好一眼瞥见，十分嫌弃的扬了扬金色的眉毛，撇撇嘴轻声说：“选B。”

“选B！”张three抬起头来，他平时说话总是低着头。同桌成绩一向很好，这给了他自信的资本。

然而班里发出一阵轻轻的笑声，在这个高度文明的世界，大家都不想显得自己没有素质嘲笑别人，都努力忍住。张three一开始也跟着傻笑了，直到发现老师表情越来越严肃。

老师一双小眼睛被活活气大了，他的下巴剧烈的抖动着，沉默了好久才开口：“叶rain。”

张three的同桌站起来，本来透过窗子纷纷扬扬落在张three身上的阳光，一下子被挡住了。

“地球上的人类于三百年前建立天空城。”自信的少年，声音洪亮清澈，他银色的镜架边缘闪着光，清秀的脸庞和温暖的金发好像和阳光融为一体。

叶rain，张three的同桌，完美的人。他同样的引人注目，比如一不小心就排在了成绩单第一位，运动会上跳远跳出了沙坑，一不小心撩到了哪个小姑娘……

“张three同学，我们在说一题问答题。”叶rain好像很无奈似的，微微仰头，颈部勾勒出完美的线条。

［真好，没有双下巴。］张three只是呆呆的这样想。生气，通常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物，或是坚守的信念，他没有，他不生气，没人讨厌他，但也没人喜欢他。

他被罚站到放学。同学们三三两两的从他身边走过，不时碰到他，但他没有一点反应，还是站在原地。

终于教室里只剩下这么一个忧郁的男孩——其实他忧郁的表情挺丑的。

忧郁的男孩兀自坐在了一张桌子上，望着欲坠的夕阳。思绪飘远了。

自从人类建立了天空城，地球上就有两次日落了。太阳从天空城的地平线落下后，又赴往地面上的地平线。地面无垠的旷野配上如火的夕阳，一定透着一股自信热情的美。

只是在三百年前的大洪水之后，地面上没有生命去欣赏了。

人类成了上天的宠儿，在大洪水中别的生命溃退，而人类却飞向天空。

张three叹了口气，用胳膊环绕双膝，低下头。

窗外的灯一片一片的亮了，天空城一片祥和宁静。静悄悄的教室有着花纹美丽的地板，张three坐在地板上依然感觉冷冰冰的。他可以坐在这里一晚上，晚归也无人问津。他对于父母的记忆十分有限，只知道那是一场车祸，而父母的面容几乎没什么印象存留。对于童年的记忆也不多，幸亏不多，毕竟不是多美好的回忆。因为自己对于丧失双亲打击很大，就总是在心理医院度过。

路上行人渐稀，早在人类还居住在地面的时候，夜晚是非常热闹的。然而经历了几个世纪对自己的折腾，夜生活逐渐淡出舞台。发展了那么久，人类又回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状态。一个奇怪的循环。张three走出学校，慢悠悠的晃着。这座城市的风景被他包场。［我与风景单独约会呢。］

很快就没有什么风景了，因为灯一片片暗下去，只有路灯静静地伫立。

张three经过一条漆黑的小巷，他记得来的时候这里在施工，这里本来是个普通居民点，但是前不久突然被围上了，并且有激光护栏围着。

现在没有。这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便随意的瞄了一眼里面，与黑暗中一双黑色的眼睛对视了。

他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一双手臂有条不紊的勒住他的脖子，把他拖到小巷子里。张three的指甲嵌在那个人的皮肉之中，但他丝毫没有放松。脑门、眉心、鼻腔……张three感觉所有的血被憋在头上，脑袋快爆开了。隐隐约约的他听见那个人嘶哑的声音：

“我的一无所有比你的一无所有更痛苦！我真的好恨！！！”

张three失去了知觉。

“别动！”一束光照来。

“呵呵……叶rain……”那个人慢慢回过头，他是个蓬头垢面的男子。

“你认识我？”白天那个阳光的金发少年此时语调冷冷的，又紧接着下了一道命令，“放开他。”

“唷，搞得我老脸一红，怎么感觉你像个护花使者?”老人拖着失去意识的张three慢慢后退，叶rain步步紧逼。退到墙角，男子回头看了一眼。

“你没机会跑的，放弃吧，这个高度发达的城市根本不会有什么漏洞。一只苍蝇也不会漏掉。”叶rain冷冷的陈述事实。

“哦？真的吗？”男子露出有点调皮的笑，好像是在筹划恶作剧的小孩。他缓缓举起手，打了个响指。

叶rain脚下一空。

天空城之上，居然瞬间被打开一个洞！

叶rain终于明白刚刚男子一直后退就是为了引他过来，而男子和张three也没能幸免，三人都掉了下去。

“苍蝇啊！哈哈哈……”男子在坠落中好像喊了这么一句。

天地间，三粒可有可无的尘埃划过云层。在风的扰动下，没有了一点点痕迹。

第二章 大地

叶rain站起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站在了人类告别多年的地面上。从天空城掉下来的自己没有死，而是归了乡。

“张three那个傻呢？”这是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并且懊恼的锤了一下手。

张three又在做梦了。

又是接着上次的梦，小男孩朝着呼唤声走去，他身后的草丛传来窣窣的声音，那是他的狗的脚步声。远远的，他跑向呼唤他的母亲，然后愉快的牵住母亲的手，母亲手上有一只银铃快乐的响着。

猛然间他感觉到不对，身后的脚步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了，他回头，并没有看见他的狗。

“妈妈，我的狗呢？”他松开母亲的手，向来处走了几步。

“妈妈……我的……”他没说完就噎住了。

母亲也不见了。

张three猛地坐起来。

一个银发少女端坐在他旁边，精致的面庞光洁的像陶瓷一般，令人惊愕的是她身后有一对洁白的翅膀，像个纯洁而美好的天使，在昏暗的小屋中闪着光芒。

她露出微笑。

“你是谁？”

她没回答。

张three有点恍惚，他脑中闪过最后被人袭击的记忆：

死了？

环顾四周：一间连窗子都没有的小茅草屋，旁边吝啬的开了一扇低矮的门，外面似乎还有一个勉强能称作厅堂的房间。

虽然破旧，但张three松口气：“原来人死了还是有去处的。”

“你可没死啊。”门外一个老头子轻快的说着，大步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一脸冷漠的小女孩，两个人都穿着兽皮衣服，“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万户，这是我的孙女万思雪。”

“……呃。”张three语塞。自己是穿越时空了吗！？

“名字，你的。”小女孩开口，简短而具有压迫力的命令。

“啊啊……张three……”

“哈哈……天空城现在流行中西合璧啦？”万老头席地而坐。

“……这是哪？”

“你不是天空城派来的吗？我以为你是做了什么调查才来的呢，”万老头面露困惑，“这里是地面啊，是位于非洲大陆的东非高原。”

张three感觉脑子里嗡嗡响。他提到天空城，看来自己没有穿越，只是简单的从天空城掉到了地面。地球的第一批人类就是从非洲走遍大地，后来走上天空的。人类走了那么久，走了那么远，现在居然又回来了。奇怪的循环。当年去天空城的飞船也是从东非高原出发的。

“我们这儿的别人看到天空城来的人，大概会弄死。”

张three一惊：“为什么？”

“可不是嘛，三百年前地面的大洪水来了，你们这些金贵的人儿啊，可就扔下我们跑了。愤怒和仇恨可是可以代代相传的。”

“那你为什么不弄死我？”张three隐隐察觉到万老头讲话有一丝巴结的味道。

“嗨，我这不不是‘别人’嘛！我可是个善良而且有素质的老头子。”万老头眨巴眨巴眼，“你看你和你那个朋友现在在这里无依无靠的，我可以帮你嘛。哪天你们走了，咳……”万老头身体前倾。

“别忘了把我们也带去天空城。”小女孩接话，不拐弯抹角，干脆利落。

“你刚刚说我的朋友？”张three纳闷。

“那个哑巴姑娘不是和你一起的吗？她送你来的啊。”

一直坐在旁边的天使露出傻笑，一张娇小可爱的脸蛋立马冒了傻气。

这谁啊？张three心里呐喊。

“为什么你们不愿意在这里呆着？”张three问。

老头一愣，旋即大笑起来，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他神色却又悲哀起来：“高素质的人都走了，带走了所有的文明，而我们只能在洪水之后的废墟上建立一片安身之所。要真的只是没有WIFI或者空调也就算了，我们从头再来，也能够简单的利用电力和别的什么了。但是几十年前，这里突然出现一个人，没人知道他是谁。我们叫他‘它’，这就是他的名字。‘它’杀掉了这里的那一点点懂行的人，割断了电线，烧掉书籍，毁掉我们好不容易建立的文明，然后把我们压制在原始社会。”

屋外传来一阵嘈杂声，老头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腾”的站起来嘱咐张three和“天使”：“在这里呆着！”

“老不死的！”屋外传来一个粗鲁的声音。

“哎哎就来！”万老头答应的好坦然。万思雪跟着他跑了出去。

“哟呵，今天也还没死呢！”门外一个彪形大汉发出笑声，笑得野蛮又粗鲁。

“是，是。”万老头点头哈腰。

“你瞧瞧你，也打不了猎，在原始社会可是会被淘汰的，老东西。”

“人总是会老的。”万思雪讲话平静有力，不卑不亢。

“什么？”那人瞪起了眼。

“小孩儿不懂事……别……”万老头急忙说。

“年纪不小了吧？是长不高吧。”大汉俯下身，他有一双深邃而充满飒爽之气的琥珀色眼睛，“小鬼，告诉你，我不会老的，因为在老之前，我会在狩猎中死去。原始社会没有闲饭。”

“我们本不必如此。”万思雪毫不畏惧的直视他的眼睛。“我们可以重新进入农耕文明，重新进入电气时代……”

“闭嘴，找死吗？”大汉怒斥。旋即他突然平静下来，语气中居然有一丝悲伤：“金属冶炼、驯化动物、书写文字……这些所有新的创造、越界的事情都会引来‘它’的杀戮……‘它’在确保我们不能够发展，不能够威胁‘它’的统治。”

沉默。

“对了，‘它’今天要我们留意一个带翅膀的女的，还有一个天空城掉下来的男孩子。即使你老眼昏花也认得的，没看到吧？”

屋中张three和“天使”交换一下目光。

“没。”

“行吧，吃饭去。今天带回来一只野羊。你个老不死的又要浪费吃食了。”

外面的脚步声远去了。张three耸拉着脑袋，轻轻的说：“我可能不能把他们带回天空城，我根本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找我。”

天使靠过来，揪住张three的头发，把他的脑袋立起来。指指自己的眼睛，又指指张three的眼睛和嘴。她的眼睛亮亮的，白色的睫毛好像闪着圣洁的光芒。

张three好懵。

突然他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让我说话抬着头看别人的眼睛？”

天使很受鼓舞，拼命点点头。又鼓鼓腮帮子，握紧拳头做了一个“加油”的意思。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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