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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周本纪(1)
1.
高祖,姓姬,名雍。
时时,鸿水滔天,浩浩怀山襄岭,下民其忧。高祖统民,历卅柒治之。
民是敬高祖,皆则高祖。高祖德大明。万民荐高祖于天,奉天子。
高祖愧,退于皇岭,众随至。高祖只舟再避于潜川孤岛,民历叁载建桥相迎。高祖拒之无法,终从众意。当年,登熙山,祭天地,即天子位。承天子位,高祖修德振兵,治五气,甄五种,抚万民,度四方。顺三川,定九州,明四时,约贡纳。分封诸侯,立大周万年之基。
高祖治世五年崩,太子蝉立,是为孝成帝。
孝成帝崩,弟琥沪立,是为孝康帝。孝成帝诸子不平,孝康帝十五年反。虽平,周道始衰。孝康帝积劳次年崩,立子宥忝,是为灵帝。
灵帝立五年崩,立重桀,是为厉帝。厉帝即立三年,不明,暴虐,乱德,于是魏王放之于皇岭。魏王行政当国,以朝诸侯。厉帝居皇岭两年,不悔过从善,举兵以攻魏王。次年被诛于鹿野。魏王立,是为昭景帝。
昭景帝,名煜,孝成帝遗腹子。其母殒于生产,育于孝康帝后下。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聪明。诸子之乱时,领兵三破兄长之众,立显赫之功,封魏王,后成帝。昭景帝创文字、定法、明礼、修德政。立年号元鼎。诸侯咸归周,百姓以宁。帝乃作《德训》三篇,铸九鼎铭于上,以儆后人。
元鼎十七年,昭景帝崩,立子保,是为昭明帝。昭明帝崩,立子睿,是为昭庄帝。昭庄帝崩,立子涌,是为昭幽帝。
昭幽帝时奸佞遍朝,暴政横行。繁赋重税苦下民。诸侯始相征,天下干戈不歇。周复衰。
昭幽帝立二十年,帝狩猎于鹿野之间,暴雷,帝震死。太子剋继位,是为昭冲帝。
2.
昭幽帝,隆兴二十年,五月……
鳌岛邑,作为天下的首都所在已经有了近千年的历史了。因为这邑中央的河岛就是高祖皇帝当年曾逃避居住的地方。被视为圣地的这座岛变成了皇宫的所在地,围绕着它所建成的城邑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大周的首都。
而作为首都,为了使其能够更加便利的获得各国的供奉,在昭景帝时期就已经从这里建设了各自向西南四百里,向东五百里的连接嵘川、莹川的大运河。加上本来就横穿鳌岛邑的潜川,整个鳌岛邑可以说水路四通、陆路八达。因为它如此优越的交通条件,叠加在这里的政治中心地位;这里的繁华程度是不用多说的。
城邑周围的大片良田提供了富余的食物,加上还有各国的供奉;在这鳌岛邑可以说是从来不曾担心过任何的货物短缺。城市各条街道上至少分布着两家以上的酒家已经就说明了一切问题。若不是有足够的粮食,谁还会有闲情逸致拿来酿酒呢?
其中最属位于被水网分割成五大部分的鳌岛邑之中西南畔的一家名为《红翎馆》的酒家傲居天下第一酒家的名号。因为这里出入的都是鳌岛邑的达官贵人。
“吕相国,这次的事情还要大人多多帮忙才行。”
红翎馆三楼雅间里一位男子起身用酒舀为吕翔倒酒说。
吕翔同样起身双手贴着酒碗以示礼貌,但还是面露难色说:“嗯,此事……”
“相国有何为难?我家主公、主上又不会对陛下不利。您也知道,当今天下轮忠诚,我家主上虽不敢自居第一,但若居第二,怕是无人不服。”
“这我也知道。只不过这……”
“不论是裁军令,还是镇藩令;我家主上、主公二话不说俯首领旨不说,也作为表率给陛下的政令施行起了积极作用。每年我淮县为朝廷进贡的钱粮最多,治安最好。我们如此忠心耿耿,难道还会有什么异心不成?”
“话不是这么说的,赵大人。”
吕翔连连摆手,对眼前身着得体,面露遗憾之色的赵兴说:“这陛下出巡,其时间、目的地、同行人员,这些凡与形成相关的一切皆是最高机密。泄露者罪同谋逆啊。”
赵兴连连点头说:“我们主公、主上忠心可鉴日月,政绩更是不用弄虚作假。我们之所以对陛下的出行如此上心,不过是想要为陛下提供更加愉悦舒适的行程,尽一些臣子之道。陛下登基之后五巡南地,四至淮县。这两年更是三次下榻淮县行宫。陛下既然对我们淮地如此的厚爱,我们只不过想要报答陛下隆恩的万一而已。”
“这……”
赵兴从怀中取出一方精雕细琢的木牌递给吕翔。
“相国,这是我家主公的意思。”
“……”
吕翔连忙伸手将木牌收进自己的袖中,用手指一抹便知道木牌中央阳刻着一万的字样。
“请带我向侯爷,以及公孙大人问安。……这次陛下依旧南下,目的地还是淮。下月二十日将进入淮县边境。”
赵兴点了点头默记在心,起身对吕翔抱拳说:“吕相国,那么我也就此告退了。我为了您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请您尽兴。”
赵兴说着站起来。
同时房门打开,一位妖颜可魅惑天下的美女走了进来。
赵兴不再多说什么,留下房中的两人走出去关上了门。
“大人。”
门外等候的一个身体略微发福却处处透着精干气的男子对赵兴行了一礼。
“我要连夜赶回淮县。这里就交给你了。”
“交给我请您放心。我这就去为大人准备马匹。”
男子说完不同于身材敏捷地行动了起来。
赵兴斜眼看了看身后传出莺声燕语的房间冷冷地笑了两声走下了楼梯……
……
隆兴二十年,六月。
天子携太子与百余精骑按预定驻扎在了淮县境外的鹿野皇家猎苑。
鹿野位于鳌岛邑南三百里的地方。因为紧挨着原始深林,有着多种多样的鸟兽,也是很多猎户们的狩猎场。而其中有着一池不小的湖,叫金池。围着这个金池方圆二十里就是皇家猎苑。
因为有金池这个水源,又有明文规定不得入皇家猎苑捕猎,可以说皇家猎苑里自然而然地聚集了几乎半数以上的动物们。它们可以躲避猎户的弓箭,安然自得地过活的目的就只有一个,为了让偶尔前来狩猎的皇帝献出生命,并讨得其欢心。
天子携太尉刘寿及寥寥数名侍卫,纵马一路来到了猎苑的西南边缘。
“陛下,今日狩猎颇丰,老臣为陛下身体康健,神勇无比而感到十二万分的高兴。”
天子笑着摇了摇头说:“长永公,只不过是弯弓搭箭,射死了四头麋鹿而已;公此言未免有些阿谀奉承之嫌吧?”
刘寿摇头说:“陛下登基二十余年。眼看着天下干戈渐息,百姓安居乐业;我大周中兴之势已经出现。这一切都要仰仗陛下英明神武。在老臣看来若要让这一势头继续下去,那便离不开陛下。所以老臣见陛下如此实在是无比欢喜。”
“英明神武么?”
天子听到这里自言自语着抬头望了过去。
林子自自己身后便已经终结,眼前是一大片绿油油的丘陵地带。而最显眼的是在这绿绒之上有这一条灰色的道路如同一条不见首尾的长蛇蜿蜒盘桓在这土地上。
而路上时不时有着商人来往着。有的人只身轻便,有的架着满满一车货物,更有甚者驱赶着一群牛羊禽属。
“如果寡人英明神武,那么有胆识,有见地铺设了自淮县至鳌岛这条长路的人又是如何呢?……当初寡人初听到有人竟然要耗资数万修葺如此道路的时候,只以为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所以也未及深思不但发放了工程许可,更甚者还将此道路的修葺、修缮为代价,将这条道路的经营权利全部交给了他。谁能想到竟然仅仅数月一条平整方便的道路便从淮县直通到了鳌岛邑。至于那想出这条计策的那个家伙不但通过这条道路经营收获了大量的通行赋税,更是让淮县一口气成为了如此富庶的地方。”
“淮县本是天下首富之区,若不是如此,谁又会有万金修葺如此工程?在老臣看来,这是有钱人异想天开的计谋,只不过误打误撞引起了预想之外的好处而已。”
天子看着刘寿,苦笑着说。
“长永公,你是真这么想的还是在开解寡人?或许的确因为巨大耗资的关系没有其他人会去尝试这样的事情。可那个人可是在向我提出许可申请的时候便同时以今后修缮为名向我索要了道路的经营权。你说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想过今后这条道路所产出的利益,你是在欺寡人愚笨么?”
刘寿连忙下马向天子请罪道:“陛下,老臣身为太尉,首先想的是治军之事。治国之类实不是老臣所长。老臣所想就是由此道路的存在,若西南有事,陛下的精兵可以令人瞠目结舌之势,快速进入西南,平定事端。而至于淮县,淮安侯所持不过一师之兵,实难给中央形成威胁。”
“寡人恕你无罪。长永公所言不虚,但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治国之繁、之难,就在于不可能通过简简单单的出兵便可平息,天下太平。更何况如今态势……呵呵……”
说到最后天子无奈地笑着摇头。
刘寿身为天子近臣,深知天子如今的处境和难处,至此也不由得一同叹气。
“寡人年少登基。治军有长永公相助,治官有现在留守鳌岛的自行公相辅。得你们二位寡人不可谓福薄。怎奈偏偏就在这治国之上……”
天子的话语之下须发已经泛灰的刘寿惭愧地俯首说:“老臣实在是一介武夫,不能为陛下分忧解难,实在是无地自容。”
“这不是两位的错。公等皆为贤才,若有心治国之事绝非难事。只不过两位皆有重任在身,仅仅是当下所任便已经劳重繁苦,寡人怎么忍心要让两位再加操劳?怨只怨寡人福德不足,百尺竿头难进一步。没有拥有丞相之福而已。”
天子这话并不是实话。这连不善深思的刘寿都听得出来。
刘寿身居太尉多年,与现在留守鳌岛的御史大夫梁浩自天子登基伊始便辅佐着他。若要是天子真觉得两人能够有那本事,自然不会一直就这么放置着。
天子的这话亦可以说是宽慰谢罪的刘寿,也可以说是挑明了不会将治国之事交于两人的表态。
刘寿对此并不介怀。刘寿现在能够掌管着天下兵权已经足够。了解自身能力的刘寿不能,也不想去插手自己根本不擅长的领域。
但另一方面,刘寿却又在担忧。
虽然不能肯定,但被天子倚重的另一位重臣梁浩,在刘寿看来是有着治国欲望的。
当下梁浩依旧表示得十分恭顺,但暗地之中勾结大臣的事情早已经是天下皆知的事态了。刘寿实在不清楚精明的天子为什么会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陛下,可……御史大夫已经有了结党营……”
“哈哈哈。”天子大笑说,“你还在说这件事么,寡人不是说过此后勿要再提了么?”
刘寿带着决绝的表情仰视着马背上的天子,进言道:“陛下早有旨意。可在老臣看来此事绝对不是可以忽略的事情。所以就是冒死,老臣也要再次提醒陛下。”
“……”
天子看着眼前的忠臣淡淡地笑着。
虽然心中为了他的不开窍而叹息了一下,但更多还是为了自己能拥有如此的臣子而感到的喜悦。
或许是因为许久的外出愉悦知情上加上了拥有忠臣的喜悦而飘飘然,还是因为其他原因;一向懒得做如此麻烦事的天子,今日却有了想要对刘寿细细说明的意愿了。
“长永公,卿之所言丝毫没错:大臣结党成派实不是什么好事。但卿也要知道:人本来就是有着喜欢抱团的。因为我们都很清楚每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所以为了能够行使更大的能力,亦或是为了保护能力有限的自己,人们总是会去和他人尽量的构筑起亲密联系的。”
“老臣对此并无异议。毕竟军队本身就是这种形态的表现。”天子的这番话刘寿理解起来并不难,“士兵之间越是有着良好的关系,作为军队便能够发挥出更大的力量,在战场上也有着更高的存活机会。”
天子面对着能够理解自己话的刘寿,更有了接着谈下去的兴趣。
“没错,就是这样。朝廷之上也是如此。虽然未必致死,但在朝廷之上一个不慎,降级罢官也是常有的事。所以为了避免发生如此的事情,他们会自然而然地抱团。为的就是在万一失言或是失策,惹恼寡人之时有人能够站出来为他们说句话。哪怕不能免除罪责,也想尽可能地减轻它。”
“陛下是绝对的!这些家伙们竟然还妄图要挟陛下,是可忍孰不可忍!”
“哈哈哈,没那回事吧。寡人也会……不是也会有气血冲昏头脑的时候么?”
天子话说一半,便改口了。虽然天子不是自大到不相信自己会犯错的人,但他是绝不可能承认自己犯错的。哪怕是他想,也没有人会允许的。
“陛下的意思是陛下为了能在万一陛下龙颜大怒之时有人能帮助陛下冷静下来,而故意对他们放置的么?……嗯……的确。冲动之时很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看来老臣也该想想办法向陛下学习,以免万一之时老臣一气之下做出让将士们白白送命的错误决断来……”
看着刘寿擅自理解的样子,天子也无奈地笑了起来。
本来刘寿就不是智将,而是一员以忠勇而闻名天下的勇将。
虽然因为智谋不足的原因天子也想过另寻他人来担任太尉。但毕竟太尉这个掌管天下兵权的要职实在是重要,比起聪明却不够忠诚的人,尽管有些迂腐却绝对忠诚的刘寿在天子看来还是合格的。
更何况近年来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大的战事。就算有,大不了自己想好了谋略,让这个忠诚的刘寿去执行便好。这或许才是天子的想法也说不定。
不过现在天子并不打算对正用钦佩敬仰的视线仰视着自己的刘寿多做解释。再说天子心底也有些喜欢受到刘寿如此的对待。
“咳嗯……这也是个理由吧。不过还有更直接的另一个理由。那就是朝廷之中有着你在。你这些年统领军队十分了得,现在朝廷上下的将军们可以说已经以你为中心抱成了一个团。”
“这,这……”刘寿有些不知所措地吞吞吐吐了片刻,随后组织好了言语坚定地向天子说:“老臣绝对没有任何结党营私的想法,更何况老臣也没有想要插手国政啊。请陛下明鉴!!老臣从今日起便不再与任何将官在私下见面便可,老臣绝没有任何悖逆陛下的想法啊!请陛下一定要相信老臣!!”
“哈哈哈!寡人又没责备你,反而还想称赞你呢。你身为太尉,掌管天下军事,自然要成为这些将士们的头领。你能够如此完美地统领众将士,寡人为你高兴还来不及呢。”天子下马轻抚刘寿的脊背说,“长永公寡人还不了解么?寡人对你是十二万分放心的。只不过其他人就未必这么想了。在他们看来你们军人们已经成为了一股强大的势力。虽然长永公说是不会插手政事,但实际上军事便是政事之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你的意见虽然每每只是提及关于军事,但要知道每每你所提及的事情执行起来便会给朝政带来巨大的影响。考虑到影响而要反驳你意见的人未必是没有他们的道理的。但是你们众将军上下一心,他们就是有道理也会觉得在你们面前一个人是不可能辩赢。所以他们才会自然而然地去和另一位深受寡人信任的自行公抱成一个团。以便万一和你意见相左时提出反对意见也不会形成形单影只的状况啊。”
“……老臣原本只想为陛下分忧,为陛下尽忠。可……可没想到反过来为陛下惹了如此的祸事……老臣,老臣该如何是好,老陈愚钝,请陛下明示。”
看着哪怕是片面,好歹也算是理解了一些的刘寿,天子回答:“你就继续如此便好。这本来就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而本来就是身为天子的寡人该去考虑的。你只要依照如今,为寡人尽心尽力便好。”
“喏!!”
听着刘寿简洁的答复,天子夸张地点着头,关上了话匣子。
虽然天子还有很多没能够来得及说完的相关内容,但已经失去了兴致的天子在刘寿的搀扶下再次跨上了马。
可是没有察觉天子心情的刘寿却在片刻后忽然恍然大悟般开口:“啊,陛下。敢问陛下这几年连下淮县,难道是有意要请那个人。借此来缓解朝廷之中的党派问题?”
“?!”
惊讶地看着自己记忆中愚钝的刘寿说出这种话天子不禁问:“说说看。”
“老臣以为陛下这是要让朝廷之中除了老臣和自行公之外再多一个能受陛下重任的人,好让这些原本全部围在自行公身边的百官们分一些过来,让他们相互之间抗争。”
听着刘寿把自己这一势力排外说着的样子,天子心想:若不是寡人深知你的为人,你现在早已经该被罢免掉了吧……
但早已没了谈话兴趣的天子只是点了点头。毕竟好歹察觉到一丝自己意愿的事实,对于刘寿来说已经是难得的事了。
“老臣今后还会如陛下所言好好统领众将领们为陛下效忠!”
刘寿对天子宣言。
刘寿之所以把自己这股势力排外是因为他有着对天子的绝对忠诚。
这一点天子是知道的。但天子还有着其它没有说出来的很多理由。
其中的一条就是虽然天子对刘寿有着绝对的信任,但也有着刘寿被手下的将领们煽动利用的可能性的存在。
如果届时现朝廷内的两派互不相让地对立起来,对于天子来说便是一个绝对的灾难。
支持一方,边要得罪一方。不管是军官派还是文官派都是天子必须要倚重的势力,是得罪不得,至少是不能让他们集体对天子抱有不满情绪的。让他们将矛头指向自己是最糟糕的。所以天子现在急需不属于两派的另一只力量。这样的话,到了朝廷内部产生矛盾的时候天子就能够多数为由的体面方式,将不产生百官们的不满情绪的前提下解决问题。至少届时有不满,矛头也是不会指向自己的。
这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哪怕是位高权重的天子,也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
第一,现在朝廷之上的文官派,军官派都是由两个从先帝朝的两位元老统领的。若不是有着一定的实际功绩的人物,很难想象可以构筑起一个可以和他们分庭抗礼的势力。
第二,现在已经成型的两派几乎涵盖了大部分的官员们。少数不参与两派的人们虽然戏谑地自称流浪派,但实际上是一盘散沙。要让他们凝聚起来,带头人必须要有着绝对的个人魅力。
最重要的第三,为了能够让事态可以向着自己的意愿方向发展,天子需要这个新势力是对自己言听计从的,至少也要是和自己站在同一条道路上的。
天子自登基以来便为了尽可能地压制着原本丞相独大的状况而执行了三公制度。而且实际上天子因为惧怕丞相独大的概念太过深入人心而在一瞬间一直打压着的丞相势力死灰复燃,他在这二十年来对丞相这个要职是换了又换。一代天子任内换了四任丞相是前所未闻的事情,更何况其中断断续续地大概有七年左右是没有任命丞相的。
这虽然顺利地降低了丞相的地位,但却直接导致了自己现在面临的两派分立的困局。
好在至今为止朝廷内还没有产生过针锋相对的对立,但眼下已经有了些苗头。所以天子在近年十分积极地寻找着合适的为己所用的人才。
可毕竟天子也知道自己心中设立的三个条件太过苛刻,合适的人实在是难以寻找。
皇天不负有心人,如同从天而降一般,就在五年前有一个人物突然出现在了淮县。
虽然不是为己所用这一点让天子有些不悦,但天子也很清楚,若是这样的人物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自己也不可能会如淮安侯那般一口气重用他的。
而正是因为他是在淮县,那个深受淮安侯信任的人开始大胆地执行他的政策。让天下见识到了他的能力。
他以一个仿佛从路边捡来的身份,眼下已经成为了淮县所有官员们的中心,他所拥有的凝聚人心的魅力已经毋庸置疑了。
天子和那个人多次接触过。虽然有着不少不切实际的观点,但不可否认还是有多数想法是十分具有魅力,且让天子也想去实施的。
天子这一次便是要去请他担任自己的丞相的。
不过这也很麻烦。虽然比起没有合适人才来说要好很多,但现在已经在淮县拥有了几乎与淮安侯平起平坐的破格地位的那个人天子要怎么才能让他甘愿离开淮地呢?虽然在中央朝廷的丞相官职已经是天下第一官职,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淮县他现在应该过得十分自由自得。而以那个人不和常理的性格,天子还没有十分的把握仅凭现在已经缩水掉的丞相职位能使他心甘情愿地改换门庭。
就算是他答应了,挖走了淮县如此重要人物,淮安侯的反应可想而知。至今为止朝廷所执行的各种新法案若没有淮安侯,甚至可以说是那个人所劝说下的淮安侯的话是不可能如此顺利推行的。
若是淮安侯略表遗憾地放人,他心甘情愿地跟着自己走还好。两个条件中哪怕有一个出现了问题,那这一次天子的行为,很有可能会让显现出太平态势的天下再次被战争的阴影所笼罩。
不过天子已经没有选择了。朝廷之中矛盾已经展现了头角,中原诸侯如芒在背,外部又有人虎视眈眈。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实则是无数暗流交错,大周王朝现在面临着一不小心便要倾覆的危险境地。
所以天子如论如何都要执行自己的招安。因为在天子看来首先要务是要安定下自己的朝廷内部。如若不然,纷扰的朝廷只会使中央朝廷露出无数的破绽,让外力有机可乘。
“唉……”
天子想到这里,不由得怅怅地叹了口气。
“公孙道……此人的确是一个人才不假。可老臣看来,此人年少轻狂,桀骜不驯。若是让他在朝内担任要职怕是不能让百官信服啊。”
不知道天子的烦恼,刘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过这些对于天子来说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此人有着治理淮县的众人可见的功绩。想必只要给予些许时间,他便会展现出足够让百官闭嘴的能力的。”
刘寿听到天子坚定的回答,再也不说什么。他是无法理解为何天子会如此看中那个人。虽然刘寿也肯定公孙道的能力。但在刘寿看来在能力之前,公孙道的性格根本不是一个能委以重任的人。或许区区一个淮县之地或许还可以,但放到中央朝廷,公孙道别说什么可以形成一个派系,怕是连一年都待不下去。
天子虽然坚定地回答了刘寿,但他的意见天子听进去了。并且因此勾起了天子内心早就存在的不安。不过天子更急于让公孙道成为自己的盾牌。所以天子的答复比起是对刘寿的回答,其实更是天子在大声地说服自己。
好像是因为心情所致,原本令人畅快的景色现在仿佛变了样。虽然一步都没有移动,但天子仿佛在片刻之间来到了他处。就连行走在石板路上的商人们也传染了天子内心的不安,神态沮丧……
不对,这根本不可能啊。这几年来访淮地每每看到的商人们都是因为生意兴隆而喜上眉梢的样子,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形。是因为年景不好生意没有以往般兴隆了么?可关注着公孙道的天子耳中只听到淮县的商人们生意越加兴隆的报告啊。是因私么?可好像今日见到的好几个商队都是笼罩着不安的样子啊。
天子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不等与众人商议便策马来到了道路边。刘寿和近卫们不敢做声,只是戒备森严地即刻上前护卫。
虽说现在天子只带了极少数近卫。但那数量也有二十装备精良的骑兵。
原本边谈边行的商人们虽然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但眼看着威风凛凛的军爷们从皇家猎场方向朝着自己过来,不安地相互对视了一眼,只能停下来,低头恭顺地等候着军爷们。虽然没有任何犯罪,但想着有位高权重的人物朝自己一伙人靠近,商人们难免忐忑不安。自这条路周围图财害命的土匪们被清剿一空之后这还是时隔久远的一次了。
天子没有直接开口问,而是轻声地向刘寿说了一遍,让他代问。
天子直接向百姓开口一来是难免有些有失体统,二来没有要隐瞒身份打算的天子是真的不想吓到自己的子民。
“你们可是淮商?”
天子面前刘寿以威严却带着体恤宽厚的口吻代为询问。
“回大人,小的们正是淮商。”
一个身着最为华贵的商人开口回答。
“最近生意可好?”
“……托大人洪福,自主公修路、扫匪之后,别的地方不敢说,小的们这与鳌岛邑的生意是越来越红火了。”
虽然因为问道意想不到的问题而稍许惊讶了一瞬,但商人还是用还算得上体面的口吻回答。
“我们在此良久,看到了不少商队。可你们怎么都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难道是淮县遭灾了么?”
“?!没有,没有。”听到这里,一向低着头的商人突然抬起头,笑着连连摆起了双手,带着自豪说:“淮地一切都好,繁荣着呢。前些日子虽然听说东门外是走水了,但主公安排的人救出了所有人,也灭掉了火。现在那些人也都在主公给他们准备的临时帐篷里住下了。我们出来时还都看到了呢。”
“是啊,是啊。虽说是烧掉了三间房,但在东门外那地方,只有这点算是很好了。毕竟那地方房子可是一间挨一间,我还以为一口气至少会烧掉一整条街呢。”
另一个商人也开口回答。
“咱家离得近,着火时我可看到了。那家伙。说实话,那天夜里那风。别说一条街,咱还以为东门外要遭大殃了。可主公安排在东门外的那叫啥,啥队来着……反正就是他们马上就来了。听说屋里还有人,他们马上就分成两队,一队人指挥着救火,一队人就冲进房子里救人啊。那家伙,火光冲天,那些人冲进去眉头都不眨,那家伙……”
旁边看着的身着最寒酸的人站出来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商人们仿佛忘记了天子的存在,津津有味地听起了那个人的讲诉。
虽然刘寿一脸不悦地想要喝阻,却被天子拦了下来。
商人们的态度并没有因为事故而引发的任何不安和慌乱,反倒是充满了自豪和骄傲。
看着像是打杂的下人在穿着华贵的雇主面前洋洋得意的样子、雇主们不甚在乎身份,反而倾听着下人讲话的样子,天子感到了十分的有趣。
天子示意身边人不要打扰,一同听商人们忘我地闲谈。
“……没过多久他们就抱着个孩子出来了。你猜怎么着,孩子啥事没有,可那救人的就烧掉了一大片头发,胳膊上还有一大块烧到了……哎呦……不过那天夜里那风那叫一个大,就那么些人可就不过来。然后跟着来了另一队人,最后来主公亲自又带着人来了。大家一起这才把火给灭掉了。”
“主公都去了?”
“那可不,我还以为眼花了。主公亲自下令救火啊。主公自己也帮忙搬水。”
“主公也搬水?”
“那可不。看到主公都搬水,那还了得?大家都提着锅碗瓢盆出来帮忙搬水了。我觉得整个东门外所有人估计都得出来了。那家还有啥可说的,大家都是撸胳膊挽袖子上啊。最后主公还说谢谢我们呢。说是因为大家一起出力,好歹就把火给灭了。掌柜的,少掌柜的,您说,主公可对你们说过谢谢?我可听到了。”
“德行!”
身着华贵却年轻的少掌柜说着朝下人脑袋给了一下。
不过看那样子不管是少掌柜还是下人都只不过是开玩笑。少掌柜没有因为下人的洋洋自得而大动肝火,下人也没有因为挨打而心有不忿,反而还是笑嘻嘻的。
“行啊,小样。你还露脸了……”
年长的商人说着别过头,但看到天子一行时好像才想起来原本还是应对这大人物来着的。知道自己做了极为失礼的行为,商人连忙低下头说:“大人恕罪,请大人恕罪!小的们都是……都是一介草民。不知体统多有冒犯,还望大人您见谅!”
其余人也好像想到了,都低头连连告罪。
刘寿想要说些什么,天子却提高了音量开口:“无碍的。也听到了有趣的事情。”
几人连连称谢,却被天子无视掉,带着天子的威严问:“那你们一个个原本一脸愁容是所为何事?”
商人们哪里知道啥是天子威严,但也都能听得出那口吻散发着和他们刚才话题中主公类似的高高在上的感觉。他们刚才已经的罪过这位大人了,现在也就不敢再拖沓,即刻由掌柜的来代为回答。
“不瞒大人,其实是近些日子里淮县里传着我们主公要去侍奉天子的消息。这闹得不仅县城里,整个淮地都是人心惶惶的。”
“陛下!这……”
虽然天子与他人在说话时插话是十分不敬之举,但刘寿还是不免叫出了声。
天子带着满溢的笑意制止了刘寿,问商人:“具体是什么内容呢?”
“呃,这……这是谣传,小的也不太清楚。不过好像说是主公亲口对主上说:‘区区一个地方诸侯不配当我的主上。我要侍奉的是天子,是一统天下的皇帝!’好像是这样的。”
“!!……?”
惊喜满面的刘寿转过脸看到了同样喜笑颜开的天子。但刘寿却看到一瞬间天子的脸上展现出了一丝疑惑。然后那份疑惑越来越浓重……
突然天子的脸色在一瞬间煞白,一副惊恐的表情展露了出来。
那是刘寿第一次见到的表情。刘寿不免为此大为吃惊。
跟着天子的脸上青筋暴起,皱起鼻梁,双眼喷火,布满了怒气。
那是冲天的怒火。
刘寿甚至都听到了从天子已经合不上的嘴里牙关咬合摩擦的刺耳声。
刘寿虽然不知道为何,但马上就蹦起来脸,直直地挺起了脊背,做出了一副时刻准备受诏的态势。边上的二十骑皆是同样。
愤怒的天子就连牙关都松不开,别说下什么诏令。
他愤恨地一拽缰绳,带着近卫们急速地往回奔跑了起来……
先周本纪(2)
……
出行已经十天。
而其中狩猎便进行了四天。
皇帝十分喜欢狩猎,每每狩猎都会携太子前来。为的是想要让自己的这个唯一的儿子类己。
到了第四天,太子便称身体不适,不再参加狩猎了。
虽然感到不快,但毕竟这样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更何况一向撑不过两天的太子,这一次第一次陪着自己狩猎了三整天。
天子没有进行任何的责备,反而还夸赞太子的身体结实了不少。
天子留下了大部分卫士,自己带着刘寿太尉和仅仅二十骑开始了第四天的狩猎。
虽然天子美其名曰:为了大周的国祚,太子一定要着重保卫。但包括太子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以天子的性格去狩猎上百人已经围赶好的猎物是让他提不起劲的。
太子无法理解自己父王的那种在狩猎之中所体验的刺激有什么好。与其遭受马背的颠簸,他更宁愿去读书。
太子正在帐中读书读得起劲,忽然就听到了外面一片嘈杂。
太子起身掀开帐帘就见到了有一骑浑身浴血,气喘吁吁地跪在了自己面前。
“殿下,殿下!大事不好了!陛下……陛下……陛下在林中遇袭击了!……陛下……陛下的安危……实在是……不容乐观……”
“什么!?”
太子大声反问。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堂堂天子竟然在皇家猎苑遇到了袭击?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他们又是如何得知天子行程的?这可是十分机密的事情啊。难道一心人之中有叛徒?那么这个叛徒是谁?……
不过太子却没有被这些接连冒出来的疑问所迷惑,首先问了眼前这个人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既然遇到了袭击,为什么你还能回得来?”
太子的提问十分敏锐,身边的侍卫们也不尽是傻子。听到了太子的疑问,连忙想到眼前这个人的身份有疑,都将兵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虽然原本这个人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那个人却不惊不恐地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回答:“殿下,微臣乃是北宫卫士令云鹏。陛下遇袭,微臣理当舍身户主,但陛下在慌乱之中下旨要微臣将此事告知殿下您。更要微臣领兵誓死保卫殿下!臣不得不从!陛下要杀臣,臣毫无怨言。但有一事相求。臣乃卫士,是陛下的护卫。愿殿下赐死臣于战中敌刃下,而非同僚刀口!”
“……”
太子看了看左右,见护卫们都面露钦佩之色。
当下自己性命全要仪仗这些人的时候,太子不想自己因为一丝残留的不信任而导致整个军心的动摇。
太子命:“你起来吧。至少我们还需要你这么一个人来认路!”
听到太子如此说,护卫们也就将兵刃从郎中令的脖颈处收了回来。
但是听到太子话的云鹏却惊讶地问:“殿下!您这意思是要掩杀过去么?请恕微臣在此抗旨。微臣从陛下那里收到了直接的旨意,不论将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要优先将殿下即刻护送出皇家猎苑!”
云鹏说着起身从怀里取出了一枚令牌。那是漆黑之底上文科这金丝文字的老虎形浮雕状令牌。
军官没有不认识这枚令牌的人。这是天子之令。
还没等帐中军官们表示遵从,云鹏又从怀中取出了又一枚形状一样的令牌。只不过这两枚令牌成左右对称状,在云鹏的手中完美地结合成了一个修长威严的黑虎。
这枚是掌管军事的太尉的令牌。
凭借着这两枚虎符之中任何一枚单独都可以调动指挥数万、乃至数十万军队。
而两枚一同则代表着从天子那里得到了最高的军事委托。可以调动天下一切军士。只要是苍天之下的军人,便要依令而行。
至少在大周规制上是如此的。
帐中将士们此刻全部以面见天子之礼向持有双符的云鹏下拜,等待着他的号令。其中军阶远高过北宫卫士令的卫尉也在依照法令下拜。
太子也知道现在掌着双虎符的云鹏才是这里的绝对存在。除了下令抹杀太子之类太过匪夷所思的命令,云鹏的话即为父皇的旨意,所有将士将毫不犹豫地去执行。
但万一……
太子怀揣忐忑等待着捧着双虎符的云鹏开口。
云鹏环视了一遍众将军,用坚定不移的口吻说:“卫尉!”
“末将在!”
卫尉刘明作为九卿地位自不用说,还是原本北宫卫士令的直属上司,还是太尉刘寿之子。可如今刘明遵守大周法令,乖乖地上前受命。
“我从陛下亲口接受的旨意是不惜一切代价,要我将太子殿下护送出皇家猎苑!”
“……末将领命!”
“我请将军急调十骑,与我一同护送太子殿下!再挑二十骑护送众位官员!其余人即刻前往西南林中前往陛下之处救援!”
“……”
卫尉有些疑惑地望向云鹏。
“将军,事急矣!!”
“喏!”
刘明看到云鹏焦急认真的样子也不再迟疑,立即按照云鹏的意思调配完毕。
因为事态紧急,除了三十人,余下百人连整队都没有,一股脑地就冲向了西南。
那些平日里慢吞吞的文官们也知道之态刻不容缓,丢下一切,仅仅带着一些最重要的物件,迅速集合在了太子帐前。
云鹏见众官员们全部集合完毕,便向护卫众官的二十骑主事的自己的左右手北宫卫士丞下令。
“你以最快速保卫众官用大路即刻北归。到了鳌岛,向卫尉丞,卫尉官吏如实禀报,并以我的名义命二人不要大张旗鼓,机密地加强鳌岛守卫!众位官员以及所乘车辆,你随便找个借口要秘密地送入鳌岛,请卫尉丞秘密地留在鳌岛之内!不许透露他们的归来,更不许他们外出!如若众位大人有任何人敢违令,杀无赦!”
“喏!”
得到了北宫卫士丞的答复,云鹏转身对十余官员拱手说:“事急矣,一路之上若有怠慢还望众位大人见谅!事后末将定当负荆请罪!”
众官听得清清楚楚。虽然也有话要说。
但看着手握双虎符,口吻不带一丝迷茫的云鹏,以及将他的命令奉为圣旨的将士们;所有人也就放弃了。
更何况他们也清楚,随天子御驾出行却只有他们归来这事情再怎么也找不到说得通的借口;而要是如实说出天子遇袭,那更是会引得天下大乱不可。
所以对云鹏拱手行礼后,匆匆乘车北上。不过这些都不是云鹏在意的。
看到众官回礼之后,云鹏转身便来到了已经骑上宝驹的太子以及卫尉刘明这里。
“北宫卫士意欲为何?”
虽然心中打鼓,太子还是尽量用平稳的语调开口询问。
“殿下,将军。末将失礼在此告罪。但,事态刻不容缓。末将还将继续强执己见。日后末将甘愿受罚!”
先说出此番话,表明了自己尊重太子和卫尉之后,云鹏说。
“微臣可是亲眼看到陛下身边二十余精骑被五十余骑所攻击!而且周围还可以确定有着近五十余徒步之徒堵住了向此的道路。在林中深处微臣还听到了近二百人左右的呼喊声。恕臣直言,眼下敌在暗,我在明。微臣认为陛下的决断没有错。我们所有人一同前往也未必能剿灭得了这帮逆贼。”
“!!……”
太子沉默。没有反驳余地的状况让他只能沉默。
“你这是要置陛下于死地么?”
刘明开口质问。
“将军,您认为陛下是什么人?至少我所认识的陛下是勇武英明的!如此的陛下在与敌相会的片刻,便察觉到了敌人的人数、质量都不是让我们二十骑逃出升天的。所以为了大周的国祚……”
说到这里云鹏不再往下说了。但三人在内的所有人都明白了。
天子这是已经看透了对方是要将己方置于死地的。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刺王杀驾的。天子不可能有机会逃跑。
但护卫却还有一丝希望。所以天子才做了如此大胆的决定。
天子以自己为诱饵,让云鹏持着自己和太尉的虎符即刻回去保护太子。
虽然和自己的父皇不但脾气、喜好都大有不同,更是对父皇的治国方式感到极其反感并内心激烈反对,但毕竟对于太子而言父皇身为人父的所做还是可圈可点的。
想到虽然不敢苟同,但还是尽可能地向自己倾囊教授为君之道的父皇,太子眼圈湿润了。但身为太子,他不能流泪。至少不能再臣子们面前流泪。所以太子高高地昂起了头。
忽然太子想到了什么,问云鹏。
“你刚才说敌人的人数、质量?这是何意?”
“并殿下。此事正是微臣要向您细细禀报的。不过此地实在不是久留之地。请殿下即刻西去。微臣一路之上会向您细细禀报的。”
“喂!云鹏,虽然你有双虎符在手,可向西是什么意思?如此时机,难道我们不该即刻将太子殿下护送回鳌岛么?你难道不是有何不轨之心吧?”
刘明“唰”地抽出了剑。身后十余骑之中也有人抽出了剑。不过也有人犹豫着要不要违抗双虎符。毕竟违抗双虎符就意味着抗旨,那是要杀头的。
云鹏却泰然地说:“陛下,臣知道,趁现在手持双符,还是唯一逃出来的人;所以甚至有可能招致别人怀疑:臣勾结匪徒做了大逆之事之后在装模作样。”
原本萦绕在所有人心头的事情被云鹏自己说出来,让所有人都产生了继续听下去的意愿。
云鹏取出虎符,全部交于太子说:“殿下,臣将虎符归还于殿下,毫无留恋。不过请殿下容臣把话说完。”
太子看着虎符片刻,却并不收下,反而将它推还给了云鹏。
“将军,这是父皇所托,太尉大人所托。将军职责未尽,难道就要如此推卸么?”
“殿下……”
云鹏感激得发出了发颤的声音。
“刘将军也收起刀刃。让我们好歹听听云将军之言。”
“……喏。”
见大家都缓和了下来,云鹏简要地说。
“此事必定不是偶然,定是蓄谋已久。若是如此,北上之路实在不敢确定还有没有埋伏。所以臣不敢让殿下冒险。但留在此地更是不可。我认为至此,我们应当向西前往淮县。”
“……淮县。淮安侯么?”
太子沉吟。
太子知道淮安侯——湜沄。
毕竟两人之间并不常来往;更加上湜沄未在朝中任职,太子实在是不知道如此重要的此刻当真依赖得他得不得。
“殿下,眼下离我们最近的军势便是北边的鳌岛邑所屯精兵十师,西北庆昌侯,还有就是西面的淮安侯了。虽然皇家猎苑位于安南县最北端,接临庆县和淮县。但庆昌侯所在的庆州可是在鳌岛邑西侧,相距甚远不说,还要北行。而北行如前所言,有着隐患,臣实在不敢冒险。所以现在我们只能即刻向西请淮安侯保护,并且发兵讨伐逆贼。更何况淮安侯修葺了联通鳌岛邑的道路。应用此道,我们可以快速到达淮州。如若此,我们就能尽快保证安全。”
“嗯。云将军此言非虚。”
刘明点头同意。
“……”
可天子却难以下定决断。
看到此,云鹏说:“说实话当然此刻庆昌侯要比淮安侯更加值得托付。但北行受阻,此非良策。淮安侯虽然不如庆昌侯那般守卫大周数十年,但近年来积极响应陛下号召,与庆昌侯一同为天下做了表率。更何况那里还有着最近甚至宣言要为陛下助力的公孙道。当今之时臣窃以为淮安侯还是可托付的。”
天子犹豫了起来。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身份的特殊。可从来没有像如今这般为自己特殊身份而感到危险过。
太子,作为储君已经十分特殊。可眼下父皇遇险乃是十之八九,自己已经成为了未登基的天子。身为天子,自己拥有着绝对权力。可未登基的状况却同时让自己与那份权力离了世界上最接近,却又最遥远的距离。
此时的自己就是活靶子。更何况对于同属宗室的宗亲们,天下哪里有这等的让人垂涎欲滴的存在?
如果淮安侯还能像对待父皇一般对自己这个大周天子恭敬顺从还好,如若不然自己这岂不是就要这么羊入虎口?
“殿下,我们已经没有时间耽误了!”
云鹏说着便拉着太子的马向西行了起来。
看着所有人都已经向西前行,现在自己也找不到特别的理由否定;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的太子差不多已经抱着听天由命的态度坐在马背上。
太子既没有催马快行,也没有勒住缰绳。
不过马儿可不知背上主人的心思,见到周围其它同伴们驮着各自主人飞奔起来,没得到太子制止的宝驹也加速跑了起来……
……
或许是在辽阔大地上一路狂奔,天子在马上漫无目的地想起了天下态势。
中原和周遭各国的边境是这样的。
东以甚深的莹川为界,划开了齐、吴与中原。
西以湍急的嵘川为界,划开了西林诸国与中原。
北边以蜀山山脉以及与之交叉的雁栖山脉为界,划开了蜀、燕与中原。
南面以横山山脉为界,划开了楚、吴与中原。
中原就是这样被周围的诸国们所围绕着的一片地方。
虽然没有用于被划界。但是西侧嵘川西岸自北向南有着一条断断续续的卡波尔山脉。
所以说中原是天然的被山脉们所围绕成簸箕状的地方。
天下有着三条由北向南的大川。
由东向西是:莹川,潜川,和嵘川。
莹川和嵘川是作为边界来使用的。但其中潜川的地位却是最重要的。
几乎位于整个陆地,也是位于中原地区中央处流淌着的河流便是这条潜川。
水量最大的潜川,是灌溉着两岸数量巨大的农田,为大量的中原人口提供用水。
可以说中原的繁荣是围绕着这条潜川形成的。
而天下之都鳌岛就是不偏不倚坐落在天下中心处的潜川中央的一个小岛。
就好像天公就是为了让鳌岛成为天下中心一样。虽然没有被精确地测量过,但从鳌岛分发各地的传令都是能够在同一天到达中原的东西南北各个边境地区。
鳌岛自然就成为了宫城。而围着宫城成立了鳌岛邑。这就是大周的都城。再以此为中心就是京畿。
然后……
“唉……”
天子想到这里不悦地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将思念离开了中原地区,细数起了中原以外。
东北,以雁栖山脉为南部边界,以苏烟山脉为西部边界,北靠着连雨气都难以逾越的干脆被称为天墙的山脉,东面面向大海的地方那就是燕地。
因为有着天墙山脉,雨气全部被禁锢在了山脉以南。
蜀地因此每年有着至少三个月的雨季,所以除了有不烧汇流近经此处的莹川的支流之外,燕地还有着很多向东流向大海的大大小小的河流。
北面,以苏烟山脉为东部边界,以蜀山山脉为南部边界,以卡波尔山脉而西部边界,北靠天墙山脉的实实在在的盆地就是蜀地。
燕地还东面大海,多少有着让水流走的地方。可被群山环绕的蜀地就没有办法了。或许就是因为如此,嵘、潜、莹这三条大川皆是由蜀地发源的。
有趣的是这三大川都是在蜀地西北角,相距不远处发源,却大相径庭地贯穿了大地。
嵘川几乎就是靠着卡波尔山脉,由北向南、经过蜀山、横山两条山脉的西端,流入南海。
莹川由西北一路向东流经蜀地北部横穿苏烟山脉流入燕地,又在燕地几乎中央部分与支流汇合由此一路向南横穿雁栖、横山两条山脉,流入南海。
最不可思议的还是潜川。它起初几乎与嵘川平行地向南流淌,可遇到了蜀山山脉之后便由西向东又顺着蜀山山脉流淌。靠着蜀山山脉北侧流过苏烟山脉的南端,进入了燕地。到此还好,可偏偏奇就奇在这条河好像十分喜欢蜀山山脉一样,在燕地绕着蜀山山脉的尾端来了一个几字形的大拐弯,再次靠着蜀山山脉的南侧穿过了雁栖山脉的西端进入了中原地区。然后它顺势向西南地流淌一段之后,偏巧就在中原的东西中央处附近开始小幅度蜿蜒着向南流淌。之后穿过横山山脉同样流入南海。
多雨的蜀地不但是三川之乡,还有着大面积的沼泽地。
东部,以雁栖山脉为北部边界,以莹川为西部边界,东面大海,南边以不断随着战事而改变的分界线而存在的地方就是齐地。
齐地虽然也有不少丘陵,但也有着不小的一片平坦适于耕种的地方。恰巧它位于齐地北侧,所以对于南端齐、吴之战断断续续的他们来说是十分万幸的一件事了吧。
南部,西以嵘川为界,北以横山山脉为界,南临大海,东边以不稳定的吴、楚战线而围成的就是楚地。
据说曾有一时楚曾向东一直推进到莹川的西岸。但现在楚的东界距离莹川最近的地方也有三百里。
东南,以一部分莹川与横山山脉为界与中原分界,东、东南、南面向大海,北与齐、西与楚为界的就是吴地。
吴是当下唯一与两地交战的地方。不过话虽如此,据说近期来已经没有什么战事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在这样的苛刻条件下依旧维持着一个不小版图的吴地无疑是一个十分了得的存在。
可吴从来没有一兵一卒敢渡过莹川或是跨过横山山脉的。或许是它也知道面对两面敌人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不想再招惹到更加可怕的中原,以免导致倾覆吧。
整个被卡波尔山脉所划分开的西面,整个就被称为西林之地。
划分天下的方法有两种。
第一种就是中原和外邦的分法。可还有一种常被用的则是东西分法。
因为太过显眼地西林之地居住着从外观就与其余地方的人们大相径庭的民族。他们自称为林人,而多被其他人们称为西林人。毕竟对于那些人们来说他们就是西边的林人。而对于林人他们便成了东侧人。
林人普遍比东侧的人们高两寸。所以林人显得十分修长。不过更加显眼的是林人们那向头部两侧左右延伸超过寸许的三角耳。据说最长有达两寸以上的。
或许是长耳朵过去被崇敬的结果,或许是在林中比起视觉还是听觉更加重要;虽然原因不清楚,但结果就是林人们有着如此一种极为明显的特征。
不过时至今日,耳朵的长短并不在林人中并不那么重要。听说耳朵上端的尖度现在成了更加重要的标准。据说偏传统的西林南部地区,尖耳朵成为了地位高的人们的象征。或许是因为好几代的藩王们都偏向于与尖耳朵的人结婚所导致的。也或许是他们认为耳朵越是尖,越是能够代表其林人血液的纯正吧。
但除此之外就与东侧人没有太大区别了。也需要吃喝拉撒,也会被晒黑,相互的语言也能够学习。虽然中原还很少见,不过东、西联姻更已经在蜀地成为了普遍现象。智能上也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差别。普遍地有种说法是林人比东侧人朴实得多。但那或许是东侧人们生活在比西林地区更加尔虞我诈的环境中所导致的结果而已。
不过那也是林人之中的南部林人的事情。据说西林现在分化为了北、中、南,三个区域。
北部林人因为常于东侧人来往,现在已经十分接近东侧人了。他们也已经开始了耕种、筑城、治军……等等。与东侧人的联姻已经是常态。甚至有些一生都没有来过东边的人却已经有一部分看起来已经和东侧人一模一样。据说就连日常说话都已经不再是林语了。听说还有很多人一生都不会说林语。北部林人现在人口最多,也最为繁华。
南部林人或许是因为交通不便,更偏于传统。他们依旧过着和先祖们差别不大的林间狩猎采集为生的生活。在那里只有有着定期和中央有联络的族长们才会说磕磕绊绊地说些东侧话,一般人就连听都听不懂。但他们分布十分零散,数量也不是很多。
中部林人夹在中间,生活也偏于南北之间。虽然也引进了耕种、筑城等技术。但好像还是以林语为主地生活着。虽然因为也会和东侧人交易而普遍会使用东侧语,但通婚联姻好像还没有进行过。人口虽然不比北边多,但因为正好圣城卡汉就在中部,所以有着十分重要的地位。
或许是因为西林地区是一整片的雨林和沼泽地,林人过去很少有大型城市。至少在文献记录上,在昭景帝接受林人降服之时整片西林这么个广袤的土地上只有西林中央有着一座名叫卡汉的都市。
卡汉是以一株巨大的神树为中心建立的城市。据说林人们相信:神来到地面时将居住于神树之上。所以这座卡汉城在林人心中有着绝对的地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域。
现今林人还和东侧人友善地来往,除了当初昭景帝用绝对的军事力量让林人们彻底折服的这种说法之外;更加让人信服的另一种说法就是:当初所向披靡的昭景帝在得知林人的风俗之后,虽然已经举兵来到了卡汉城下却只是将卡汉城包围了整整一个月,未向卡汉攻入一兵一卒,并最后劝降了卡汉城开城投降的结果。
不但如此,昭景帝入城之后以不追究任何一人顽抗的责任的方式善待了林人,甚至还在得到了侍奉卡汉城神树的大祭司们的同意之后,依照林人的礼仪极其隆重并虔诚地拜祭了神树。
其结果听闻此事的南部林人各部族长们纷纷自发来到了卡汉城向昭景帝表示了恭顺。
昭景帝给予了他们各部族长们爵位。虽然任其高度自治,但接受了大周法律制约的他们也自此承认了他们成为了大周的子民。
自此大周的统治就涵盖了整个天墙山脉以南的所有陆地。
回想着先祖的伟业,太子切实感受到了自己肩头上的重压。不过这也同样点燃了他内心的欲望。他也想着自己能够成为与如此伟大的祖先并肩而立的雄君圣主。
只不过单单回想了一圈围绕着中原的这五霸藩镇,以及高度自治的西林之地太子就感觉自己前路并非平坦光明的。
万幸。自己所将管辖的中原是天下最为肥沃的一块地区。
太子想。
毕竟有这么一句话流传着:天下耕地分其十,燕一,齐一,蜀其二;中央独霸占其五,吴楚相争余下一。
奔跑在国土之上,看着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太子不禁万分感激高祖先帝的伟大。若不是如此肥沃土地供养了中原数倍于其它地方总和的人口;若不是有这样的庞大雄厚的人口为后盾;现今兴起的这些强番们早已经对这片肥沃的土地进行起了无节制的瓜分了。
多亏了这片得天独厚的土地。哪怕是经历了父皇的摧残,太子觉得自己接手之后还是可以经营的。甚至还能够凭借此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雄心万丈的太子忘记了不久前萦绕在自己心头的不安,踹了马腹,加快了步伐……
……
太子一行奔走了二十里,就远远看到了一片片的牛羊悠闲地信步在原野之上。周围只看到了两三户人家。
“这?”
太子勒住缰绳,用鞭子指着面前的景象疑惑地望向了云鹏。
云鹏回答:“禀殿下,这里怕是已经来到了淮县的范围之内了。微臣虽与淮安侯并不熟悉。但微臣曾就曾听说过淮安侯拥有着中原一半的牛、羊、牲畜。甚至天下马匹牵出十匹,其中七匹就是从他的淮县养出来的。现在整个鳌岛邑所吃的肉食几乎全都是淮县提供的。”
太子点了点头。
虽然因为身有急事,很想策马再驰。但毕竟马匹不是机器。
自此太子一行只能缓马前行了起来。
继续行进,一路平川。跟着见到的情景和刚才如出一辙,广阔的原野上多得是牛羊马匹,勉勉强强才能够看得到一两户的人家。
那一路上看到的牛羊数太子觉得这一辈子见过的所有畜生加起来都没有这一路见到的多。
出了皇家猎苑便是淮地。
可这一连走了二十五里左右太子还没又见到什么大村落,以至于想要下马喝口水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过远远地在大约五里之外看得到有座不算多大的村落在,太子便提议上前休息。
先不说马匹刚刚缓步而行之中休息了多少,人们有些口干舌燥也是有的。听到太子的话,众人也点头称善。
因为不远,太子一行便再次加快了步伐。
一盏茶时分,太子一行便来到了村庄附近。
不过在离村子一里远的地方,他们面色凝重地停了下来。
因为他们看到了在村口处聚集着至少百骑的精锐骑兵正在集结着。
“不,不好!”
刘明第一反应就是策马来到了太子前方抽出了剑。
其他人看卫尉如此,自然也都抽出了兵刃。
“且慢!”云鹏制止住了一脸悲壮的众人,指着骑兵们边上树立着的一面旗帜说,“殿下,微臣曾听说淮安侯坐下现只有一师之兵,却所向披靡。而这一师就是以一面黑色旗帜作为其军旗。微臣看那面黑旗怕是如此。殿下,可否让臣前去一探?”
太子知道现在马匹根本不是能逃跑的。
先别说自己一行人的马匹还跑得动与否,至少可以肯定的是眼前集结的这百余骑的坐骑们看起来是精神得很。怕是真跑起来就算是把马给跑死了,他们还是能够追上来的。
所以太子抱着一线希望允许了云鹏的请求。
虽然太子打心里不太相信淮安侯的精锐兵士会无缘无故地突然出现在此地。
云鹏单骑上前。
他毫不大意地看着眼前按照整齐的队列状坐在地上的百人。
虽然他们并非跨马执抢,也有在望着这边轻声地讨论着什么的样子。可那幅规矩的样子在云鹏看来是随时准备着执行军令的样子。
对方之中一个坐在方阵外,看似长官的人起身用不带任何慌忙的样子,一溜小跑麻利地来到了云鹏面前,首先开口。
“我是黑狼旗近卫队大尉翟勇。在此担任着这座村庄的外围警戒。请问您是何人,来此何事?”
云鹏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叫翟勇的人。
他穿着一身与其他人整齐统一、干净利落的窄袖衣服。
虽然还不至于是紧得让身形外露,但那比起自己正在穿着的宽袍大袖的衣衫,紧、凑、短的样式是相当的贴身。虽然在云鹏看来太生疏,可那让人穿着活动方便的意图一目了然。
翟勇一边跑来一边戴上了一顶帽子。那帽子在云鹏看起来十分古怪也是同样的。
紧套着头部而制作的样式,让它在没有下颌帽带的辅助下也牢牢地扣在头上。而在帽子向前的方向有着两寸长的向外延伸的部分。虽然不清楚是用什么方法让那片柔软的布料坚挺地支撑着的,但看到了那部分在烈日下所投下的覆盖眼部的阴影,云鹏也知道这看似古怪的样式是有着它独特的作用的。
云鹏根本没见过的翟勇那一头十分短的头发样式更是扎眼。虽然西林人们的头发比起习惯盘发髻的中原人来说已经十分短了,但就是西林人那向后绑缚的头发也都要过肩尺余。可翟勇的那长不过两寸的头发是云鹏所见最短无疑。
不过比起这一切怪异的外形,还是翟勇的那凛然的态度。
翟勇既然在确认云鹏的身份,那么也就说明翟勇并不认识自己。但近年来年年陪同着天子巡游淮县的天子近卫的那套衣衫翟勇一定不陌生。虽然人数远少于翟勇他们,可天子近卫的地位是要高过区区诸侯卫士很多的。
可就算是面对着天子近卫,眼前的翟勇提问的口吻之中包含着必须要求回答的坚定态度。
对于云鹏来说虽然不太常见,也不想常见;但让云鹏有些感到佩服翟勇也是有的。
“我乃北宫卫士令云鹏。前往淮地是因要事,特来拜见淮安侯。”
翟勇听到这里迅速地抬起握拳的胳膊对身后的人发出了信号。
只见随着几乎是整齐重叠、干净利落的布料摩擦声,所有人迅速站了起来。
就在云鹏诧异有什么变故之时,翟勇一脸严肃地说:“主上与主公现在正在此村庄内。如若将军所言非虚,卑职可为将军引见。可事关主上、主公的安危,将军可有任何凭证?还望出示。”
看着已经理解自己话意的翟勇却还有着绝不退让的底线的样子,云鹏打心里有些佩服起了翟勇。因为在云鹏看来,翟勇已经表现出了和自己这些天子护卫们别无二致的责任心。
云鹏点了点头,亮出了双虎符说:“此乃号令天下的双虎符,而那位便是当今太子殿下!”
“!!”
翟勇确认了双虎符,又看了一眼远远向自己点头肯定的太子,单膝跪地大声地高喊:“卑职见过太子殿下!”
那声音很大。听到了翟勇所喊内容的其余人们虽然也都露出了一瞬的惊讶,却也瞬间采取了与翟勇一致的行动,齐声高喊:“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平身。”
太子策马来到翟勇面前说。
“谢殿下!”
“谢殿下!”
翟勇的高喊再一次让其身后的跟着高呼了一声。
“殿下,卑职这就去向主上、主公通禀。将军,请与卑职同行!”
翟勇虽然不认识太子,但礼仪还是懂得一些的。
按惯例:太子亲临,翟勇清楚自己的主上和主公是要出城迎接的。
翟勇还不至于在此冒失地进言:由卑微的自己引领太子去见自己的主上和主公。
而时常伴着天子的云鹏当然更是十分清楚这礼节,所以毫不犹豫地点头准备下马。
虽然面对着翟勇,云鹏一直是高高在上地坐在马上。
可去见淮安侯的这一路自己还骑马,虽然手握双虎符可云鹏还没有狂妄到这等无礼。
更何况眼下的状况,云鹏是绝对忌讳去招惹哪怕一丝的淮安侯心情不悦。
“不必了,我亲自去拜见皇兄。头前带路。”
天子出乎意料地说着下马便随着一脸惊讶却乖乖顺从的翟勇昂首大步走向了村庄。
看到这里云鹏、刘明等人急忙翻下马背,匆匆将马匹交给了翟勇的人,紧跟上了太子。
太子原本在听到云鹏对别人表明自己身份时,内心是责备着他的。不过身为太子,他还是端着架子表示了肯定。
“反正事已至此。哪怕是事有不测,我也要高傲地死去。”
不过看着这些人们对自己表现出了恭顺敬畏的态度,天子的心里也有了一些底。
当翟勇要去通告淮安侯时太子迅速下了自己亲自前往的决断。
一来,太子想要对这些人们展现自己的大度。其次,太子知道事态紧急得这些繁文缛节只是在耽误宝贵的时间。若不是自己不能显露出焦躁,现在太子可是恨不得纵马去与自己的皇兄相会。还有最重要的是太子本身比谁都清楚现在自己这时已经将自己的一切身家性命都压在了皇兄身上。所以他十分想讨好皇兄。哪怕是以这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方式,太子也要抓住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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