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剑卫道》——相会既无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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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七月七

农历七月初七名为七夕节，又名乞巧节、七巧节或七姐诞。

前几日卫道在小木板上敷的那一层土里面的栗米已经发芽，今日他就要在上面在摆放一些小茅屋以及花木在上面，做成田舍人家小村落的模样。

透过篱笆的缝隙可以看到外面的老牛正在低头吃草，牛角上面的野花显得格外艳丽。

那些经久潮湿且不读的书籍也已经在院内摆好，放在了太阳底下，正在被渐渐燥热起来的风吹拂着。

卫道在青砖石瓦的房间内开着门窗，小心翼翼的用木棍摆放着那小小的茅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让这座搭建了许久的小茅屋瞬间倒塌。

“卫道，现在街上张福记已经开始卖巧果了，再去晚了可就没了。”

篱笆外，有一名身材肥胖的青年大声朝屋内喝道，看着卫道家的那只老牛正在悠哉悠哉吃着嫩草的样子，他是一步不敢靠近，少年时他被踢的那一脚他是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卫道放下了手中剩余的小木棍，看着自己即将完成的佳作，心情大好，“马上就好，成荫你等我一下。”

合上吱吱呀呀叫个不停木门，卫道将手中这柄老旧的广锁挂在了门木中央的铁孔上面。

没办法，今早他开门之时才发现，这只已经用了十几年的广锁忽然间寿终正寝，忙活了一早上，到现在他还没来得及买新的。

“快点，今天是七夕，排队的人可多了，咱们去的再迟些就没了！”林成荫看着卫道眼睛上面的黑眼圈，就知道昨夜，他一定是又去码头了，“现在王家护卫的那份工作不是挺好的么，每个月二两银子，够你吃喝，有外人去拜访的时候还能收几个小费，每个月下来你最起码可以攒一两多银子，你怎么还这么拼命？”

“小蓉决定跟了我，我就不想让她受委屈，别人能给他良人的，我也能给，别人不能给他良人的，我也能给。”荆晓咧嘴一笑，在他看来，小蓉已经决定跟了她，他就必须把最好的给她。

知书达礼，温柔贤淑，这么好的人能够与自己相处，他就算自己再多吃点苦头又如何？

“我可是听说小蓉娘有些不愿意让她嫁给你，毕竟她想要的彩礼钱就不是你能拿出来的。”林成荫看着卫道一脸高兴的模样，虽然知道这些话不应该是当下所说，可这几日镇中所流传的风言风语，他觉得有必要提前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这世界上两情相悦之人数不胜数，可最后因为门户之见生离最起码的就十有四五。

卫道听到这番话后没有任何沮丧的表情，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情况和小蓉家比起来差别太大，可他相信只要自己努力，又如何给不了小蓉幸福？

卫道八岁意外丧父，十岁以后母亲就一直病怏怏的躺在床上，好几次她都想要自寻死路，说自己拖累了卫道的脚步，最终都被卫道阻止了下来。

在卫道十五岁的时候，她的娘亲终于如愿以偿。

他只记得他娘前一夜里，语重心长的对他说，“如果有人愿意嫁给你，那是她的福气，也是你的福气，娘这一辈子做的最不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嫁给了你爹，所以娘希望以后你也能找一个你绝不会后悔的人。”

清明镇中人群络绎不绝，各种吆喝贩卖之声此起彼伏，熟食小吃的香味充斥在这个道路之间，一对对的情侣在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卫道和林成荫没有在各个摊位面前停留，直奔镇中最为出名的张福记。

张福记家的巧果在十里八乡中是最为出名的，每年的七夕他们都会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手艺，先将白糖放在锅中熔为糖浆，然后和入面粉、芝麻，拌匀后摊在案上捍薄，晾凉后用刀切为长方块，最后折为梭形巧果胚，入油炸至金黄即成。

张福记每年还会派手巧的女子，捏塑出各种与七夕传说有关的花样，对于卫道他们来说，那自然是万分精彩的一幕。

等二人去到张福记之时，门前已经围的水泄不通，浓郁的巧果香味令人垂涎三尺。

“一会我多买点，给小蓉家也送过去一些。”卫道看林成荫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诧异，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能够看到不远处有七位俊男靓女，皆是身穿白衣，个个腰间执剑，气势不凡。

“卫道，听说你不是跟王家护卫里面最厉害的牛浩学过武功么，怎么就没有想过白马白衣长剑走天涯啊，想想就威风！”林成荫回过神来，笑着对卫道打趣道。

“我要有那本事早就带着小蓉仗剑走天涯了，等老了以后再回到清明镇过那隐居的生活。”卫道从怀中掏出一粒小碎银子，自从他与小蓉私下确定了关系，他考虑的从来都不只是自己，还有小蓉。

他知道小蓉的娘亲不喜欢自己，所以逢年过节他都会给小蓉家也买一些东西，以求她家人对他的态度能够慢慢转化。

林成荫忽然间拽了拽卫道的胳膊，说道：“你看那不是小蓉么？”

卫道扭头的瞬间正好与心上人的视线四目相交，对方开心笑颜的面庞，一下子变成了惊恐，红润的面庞变得雪白。

看到卫道后，余蓉急忙把头低了下来。

此时在余蓉的身旁还有着另外一名翩翩男子，两人身穿青袍青裙，上面各绣一龙一凤，就算卫道再不谙实事，也清楚龙凤呈祥的意思。

林成荫看向脸色瞬间苍白下来的卫道，说道：“本来我以为这些天只是镇中之人的风言风语，说小蓉的娘亲已经收了王府二公子王韬的彩礼，现在看来，已成定局。”

卫道一时间心乱如麻，握着碎银的手掌快要被指甲刺破也浑然不觉。

七夕节，牛郎织女一年一度重逢的节日，本应该是天下间情人共同欢乐的日子，卫道却只觉得浑身上下一片冰凉。

他想去问问小蓉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却觉得双脚像是灌了铅水，一步也挪不动。

“是啊，你再努力有什么用？你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一个穷小子，怎么能和家缠万贯的王家二少爷比，更别说你的钱还是从王家赚来的。”

此时张福记旁边的红楼中有艺妓放声歌唱。

乌鹊桥头双扇开，年年一度过河来。

莫嫌天上稀相见，犹胜人间去不回。

欲减烟花饶俗世，暂烦云月掩楼台。

别时旧路长清浅，岂肯离情似死灰。

这出自古代赵璜诗人的诗词，好像是对卫道肆无忌惮的放声嘲讽。

第二章 葡萄架下

最后卫道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家门口，只是等他听到自己家中的老牛哞哞的叫了两声，这一切才如梦初醒。

“我一直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喜欢你的人，再没有人比我更喜欢你了，我相信我只要努力，就可以给你幸福，这两年来，我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

卫道此时的脑袋里乱成了一团，五味陈杂的少年突然间莫名其妙的觉得有一团东西挡在了自己的眼前，让自己看那只老牛都是模糊不清的。

林成荫可以算是卫道在这清明镇中唯一的朋友了，至他八岁丧父，就一直靠上山采药，捡一些分散在山间各处的铁矿交给铁匠铺，以用来维持生计起，他身边的朋友大部分就已经渐行渐远。

两人现在的关系还能维持，实在是殊为不易。

十五岁那年卫道丧母，林成荫眼看着只有在他提起余蓉的时候才会有笑脸，不知道替他担心了多久。

余蓉家里开着清明镇上最大的酒铺，方圆百里上老下小，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更别说她自己本身也是清明镇里公认的大美人！

余家虽说不是富可敌国，家缠万贯的那种，但在清明镇里，除了把生意做到了五湖四海的王家，谁也不可比肩。

要知道余家上好的杏花酒，可是让许多达官贵人都非常青睐的。

娶亲一般都要讲究门当户对，可二人的差距一目了然，差了不止半个门槛，难度系数可想而知。

看着余蓉和卫道走到一起，恩恩爱爱的样子，林成荫始终也不觉得二人能成，虽然他一直希望自己这位兄弟能够过的更好。

镇上当时的流言蜚语很多，说卫道附凤也好，说小小年纪就想要图谋余家财产也罢，只有他林成荫知道，卫道是真的喜欢她余蓉这个人。

为了她，卫道上刀山，下火海估计眉头都不会眨。

两年时光匆匆流逝，林成荫看着倔犟的卫道逢年过节都要去余家遭受白眼，实在是替他感到不满，但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他说的再多反而不美，间接的会影响二人之间的兄弟感情，“大丈夫何患无妻，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实在不行，我将我妹妹介绍给你。”

卫道听到林成荫的话后，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没事，你先回家吧，昨天晚上在码头忙了一晚上，我现在困的不行，想睡觉了。”

林成荫看卫道忧心忡忡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千万别做傻事。”

“我能做什么傻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种事情，谁也拦不住的。”卫道摸了摸一直陪伴在自己身旁的老牛，面色憔悴的说道。

林成荫当然能够听出卫道语气中的无奈，但门当户对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他能够帮卫道解决的，当下只好回家，让他安静独处，好好想想自己接下来的路。

微风在院内院外盘旋不休，卫道往日这时候本应该是困意重重的时候，却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去找余蓉问个明白，他相信余蓉不是这样的人。

但刚才余蓉在王家二少爷面前那满心欢喜的模样，又实在让他提不起勇气。

心思七上八下中，卫道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醒来后只觉得饥肠辘辘，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卫道起身后，先用火煤子点亮屋内的油灯。

滋滋滋，昏暗的光亮让这座有了些年月的破旧屋子充满了生气，不再如刚才那般死气沉沉。

卫道在原地停顿了片刻，随后先是将上午院内晾干的那些书籍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以前自己孩童时代的书箱中，然后又从老旧的书箱最下层拿出了三根香烛。

卫道将香烛放在了家里唯一的一张四方桌上，从壳板旁边拿起了早上买的大黄梨，合并起来一同抬入了院内。

烛火被微风吹动的东西摇摆，却始终不曾熄灭。

心事重重的卫道现在才想起来，还有瓷炉未曾拿出，不然点燃后香烛放哪里？

篱笆院内有一颗葡萄树，已经郁郁葱葱，那是卫道当年亲手种下，如今葡萄已熟，卫道自当摘下一些，和大黄梨放在一起。

点燃香烛，黄梨葡萄放在盆内。

卫道匍匐在地，对着牛郎织女星的方向拜了三拜，心中默念：“希望牛郎织女能够保佑以后余蓉能够每天开开心心，姻缘美满。”

他已经决定，明天去找余蓉问个明白，两年的时光，他相信她是喜欢自己的，若是因为她家里的缘故，那么他一定想办法，再两三年内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家业，哪怕吃再多的苦也不怕。

今夜有云，虽然稀疏淡薄，但星月之光也不甚亮，卫道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所想牛郎织女能不能听到。

卫道从小就知道在葡萄架下听牛郎织女的窃窃私语的传说，但这么多年来，除了风声和一些小动物的鸣叫声，什么都没有听到过了。

他娘曾经跟他说心诚则灵，卫道小时候信以为真，一直到长大后，他每年都会在七夕当晚，到葡萄树下静坐一会，久而久之，已经养成了习惯。

凉风习习，圆月朦胧，星光淡淡。

这本应该是会让人心平气和的好场景，卫道却始终忘不了上午那一幕，心脏在不由自主的疼痛。

卫道躺在父亲亲手做的摇椅上，周身清风坲绕，远方好像有什么人在窃窃私语，这让正在闭目养神的他有种诚惶诚恐的感觉，“这难道是牛郎织女听到了我的祈祷？”

声音断断续续，听得也不清楚，只有在今夜南风吹过之时才会有人的低语在他耳边回荡。

卫道家中属于清明镇的最外围，平日里除了去耕地的人，就再也不会有人路过。

陆陆续续的断耳之声不断的传入卫道的耳中，反而激发起了他的好奇心。

香烛还在燃烧，卫道把篱笆的木门给关上，顺着风吹的方向一路追寻而去。

一路上有夜鸦鸣叫，土狗狂啸，等到卫道快要走到清明镇的龙龟山脚下之时，心中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否听错了。

就在他想要打道回府之时，突然发现龙龟山背后有一道金光闪烁，好似有什么奇珍异宝在绽放光芒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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