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照夜》免费试读_写字的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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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静山寺

我姓陆，叫陆恒明，今年刚满三十一岁。我到现在还不太清楚，到底什么是我的归宿或者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我在没去武馆练功前，在老家有个娃娃亲，她长得挺漂亮，现在听说已经嫁人了。我在去武馆练功之后，有一个未婚妻，叫阿盈，她长得也挺漂亮，我很喜欢她，只是每次我跟她说正式娶她的时候，她都说自己没有准备好。

阿盈是个很好的姑娘，我相信她的话，我一直觉得，给她时间，她会准备好的，但是她现在已经死了，在三年前。

我忽然明白一个人生至理：时间问题永远是大问题，我们总说给别人时间，其实我们根本给不了。

······

我们在一起呆了七年，第八年的时候，朝廷要我去西域杀一个人。我从来没去过西域，也没想想过要去，更何况我是一个捕头，并不是一个杀手，我不明白朝廷为什么叫我去遥远的西域杀人。但是来衙门的钦差和将领打扮的人说，我可以不明白，但是必须要去，如果我不想掉脑袋的话。

“掉脑袋”这三个字，他们用了重音。

这让我想起了衙门里的赵大人，每次我查案的时候，他都会加重语气对我说：假如你不想丢掉饭碗的话，就把这件事给我办好！

我一直觉得这句话很多余，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不把事情办好。

临行前，我跟阿盈说：等我回来我就正式娶你。我害怕她会说我还没有准备好，但她说：嗯，我会一直等你。这让我很高兴，但是她这么说让我想起来我是去杀人，不是去旅游，我自己也有可能在去杀别人的时候被别人杀死，然后再也回不来了。

我那时想说，假如我回不来了，我就嫁给另一个爱你的人吧。但是我说不出口，我说的是：嗯。

然后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飞身上马前往西域。

到了第二年，我要杀的那个人还和我一样活着。他是一个地方势力的首领，不仅还活着，而且过得很好很滋润。而我想要活着回去和阿盈完婚，我就不能贸然行动，我得计划周全，小心行事。

但是那天下午，来了一封阿盈写给我的亲笔信，阿盈在信上说：她染上了重病，时日无多，我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她可能已经不再人世了，还说要我好好活下去，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

我觉得这是阿盈跟我开的玩笑，虽然她平时不怎么爱跟我开玩笑。但是，人总有例外的时候嘛······对吧？

况且，阿盈跟我这么长时间，我并没有察觉或者听说她有什么恶疾，除了平时要喝一些汤药，她一切行动如常，长得也并不比常人瘦弱。我特地问过来看病的大夫，大夫说只是身子底较别人弱些，平时吃些补药就行。

但我刚读信的时候，恍惚间听见外面打雷，声音震耳，我长这么大，少有的几次被雷声震的身心一紧。我事后问营房里的兄弟，他们都说那天没有雷声，大晴天的那来的雷声。他们还说，我那天读完信之后先是喃喃自语了一会就开始哭，泣不成声，哭了一下午，我却都忘了，一点印象都没有。

从那以后，他们总是问我，信上面说什么？

我总是告诉他们：没事。

······

静山寺，阿盈叫我来的地方。

现在已经是秋天，寺庙山道上落满了不知名的树叶。我现在回想起来，阿盈再给我的信上说，她写信的时候是十月中旬，也是秋天。我并不喜欢秋天，但它总觉得和我有缘。

我的老爹曾在少林和武当习过武，但是我自己一直和佛、道两教完全没有什么瓜葛。阿盈也不信这些神神鬼鬼，西方极乐的东西。我实在想不明白，阿盈为什么要叫我到这寺庙来。

“小师傅，你知道我为什会上山吗？”

我话刚说完，心里就有些后悔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上山，他一个半大和尚又怎么会知道。我这么想着，觉得自己这些天来有些魂不守舍，说起话来常常不知所谓。但是前面带路的小和尚听我这么问，却忽然停下来说：

“我师父说了，有位女施主在这领养了一对兄妹，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有一位男施主来把他们带走，我觉得师傅说的哪位男施主就是你。”

小和尚只是在猜测，但是我却已经把这当成一个事实。我那时心中疑惑，阿盈为什么要在这领养一对兄妹？

“小师傅，那你知道那位女施主为什么要在这领养这对兄妹吗？还有就是，她是什么时候来的静山寺？”

“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在三年前寺里突然多了一对兄妹，他们两个其实一样大，刚来的都还在吃奶，寺里的师兄弟每天都要为上哪去给他们找奶吃发愁，最开始的时候，师傅打发我们下山找奶，我记得那时候我问那些女施主你们有奶吗？就会被她们敲头，再后来静痴师兄就不懂从哪里带回了一只山羊，然后每天喂他们喝羊奶······”

我没有心情听小和尚再说下去，就问他：“你是说他们一样大吗？”

“对呀，他们长得一样大，但师傅说他们是兄妹，不懂师傅他老人家怎么看出来的，我反正是看不出来他们到底谁大谁小。我问师傅，师傅就说，是我佛法不深，回去多念经就能看出来了。我那段时间，每天都有用功念经，但是后来他们两个长大了一点，都长得虎头虎脑的，很可爱，我就每天光顾着逗他们玩，把念经的事给忘了，所以到现在，我还是不懂师傅是怎么看出来他们谁大谁小的。”

我不禁被这个小和尚逗乐，忍不住笑出声来。回想起来，自从收到那封信之后，我就很少笑了。

那个小师傅见我笑，以为我是在笑他不用功，马上着急的解释道：“其实我平时还是挺用功的，不过我不知道师傅说的能看出谁大谁小的经书到底是哪一本，不如施主你倒时候见到我师父，帮我问一下。”

我强忍住笑，问：“你为什么不自己问你师傅。”

“我问过了，师傅说我佛缘到了就能自己找到，现在他就是告诉我，我也找不到。我不信，书就在那里，他告诉我我怎么会找不到。后来我问得多了，只要一问，他就用木鱼敲我的脑袋，我就不敢问了。”

“你师傅也许没有骗你，你可能就是佛缘未到。”

“寺里的智空师伯也这么说，但是，我的佛缘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到，我已经等不······”

小师傅没说完，就听见对面有人喊：静安师弟，快带施主到这来，你怎么这样久？

原来小师傅叫静安。

静安小和尚回头跟我说:“他就是我跟你说带回山羊的静痴师兄，你后面跟着他去就好了。”

我抬头望了过去，发现这个小师傅口中的静痴师兄长得身材魁梧，两臂肌肉胀满，穿着灰色僧衣，一脸和善。我不禁想，像他这样的，在江湖上也算是一把好手。

他见我看向他，随即对我微微一笑，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说：

“这位施主，请跟我来。”

第二章 始末

我跟着静痴一路弯弯绕绕，路过了不少的禅房，但是都没有停下来。

慢慢的就到了寺里的深处，在我的记忆里，我似乎从来没到过什么寺庙道观之类的地方，自然也无法想象像寺里的长老、师父之类的人物都住在什么地方。但是我觉得，至少也要比一般的僧房、禅房好些。

我正想着，带路的静痴和尚忽然在一处禅房门口停了下来。静痴转过身来，又行了一个双手合十的佛礼，说：“施主，恩师的禅房到了。”

我抬头仔细看来一下这间禅房，也显得十分的普通，和前面见过的别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这让我心中多少有点诧异，但是我转念一想，也许他们这些出家人早就把俗世之中的这些身外之物看淡了。

我这么一想，忽然觉得这禅房这样是理所当然，假如不是，反而让我觉得奇怪。

我看了一会，对静痴笑了笑说：“麻烦师傅为我通报一声。”静痴听完，又要行佛礼。但是里面却先一步传出了一个长者的声音：“不用了，静痴，你领这位施主进来吧。”声音并不大，但每个字但很清晰。

这就是静痴和那个静安小和尚的师父。

静痴回口称是，然后又回身对着房门行了一个佛礼，才推开房门对我说：“施主请。”我也不装做客气，抬脚就往里面快步走去。我一直对阿盈的死和她为什么会在这里领养一对兄妹有很多疑惑，我渴望知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真相。

入目的是一个相貌普通，年纪大概在四十五六之间，穿着打扮和静痴一般无二，也许衣服鞋子更新些，慈眉善目的和尚。

他本来盘坐在矮床上喝茶，见我进来，就起身迎接我道：“陆施主，你来了？”他的语气就像多年老友的寒暄，显得很平和自然，似乎我和他早就认识一样。

“在下见过法师。”我留意了一下这间禅房内部，里面除了一些已经泛黄的经书，一张床和一张矮床上煮茶用的小桌和茶具再无他物，四周墙壁上也是，除了一张写有大大“禅”字的书法，也是空空无物。也许出家的人真的已经看破了那些身外之物，我心想。

“陆施主，贫僧这陋室你可还呆的习惯？”他的语气仍然平和，我却自觉有些失礼，忙道：“做捕头有些年头了，这些不想成了习惯，在下失礼了。”禅师却哈哈一笑，先是化解我的尴尬，然后说：“出家之人，已经不太重视俗世里的繁琐礼节，陆施主不必自责。”

这样的对话如果在旁人听来，一定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刚才禅师那一问，显然是察觉到我在观察他和这间禅房，而我初来乍到，如此确实不是为客之道，所以才有那么一答。

我看了看身边的静痴，忽然觉得有这样的师父，怪不得像静痴这样的魁梧大汉也这般通识礼数。

“陆施主，坐到床上来，边喝茶边聊，静痴，给陆施主沏茶。”

听他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自己走了半天的路，现在还滴水未进，现在整个喉咙像是被他的话勾出地火一般，口渴难耐。所以静痴一沏好茶，不等他递过来，我就直接端起，一饮而尽。

如此连喝三杯，才觉得稍微好点。我放下茶杯，才发现禅师和静痴都在看我。静痴是满脸意外，禅师却是微笑不语。我自觉场面尴尬起来，忙痴笑两声道：“江湖粗人，不懂茶道，只想着解渴，浪费了禅师的好茶。”我说完，还是觉得有些口渴，就把茶杯往静痴面前推了推，有点不好意思道：

“再给我来一杯。”

也许是被我逗乐，禅师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陆施主倒是真性情，这茶本来就是用来解渴的，倒是我这偏僻地方的劣等茶叶，能有幸能碰上像陆施主这样喜爱的人。”

我心想，我哪里是什么喜爱，我就是口渴，不过话说回来，我确实不懂什么茶道，也不知道什么茶叶是上等什么茶叶是下等，如果让我喝，我只能喝出苦跟不苦的区别。

我的心里念头百转，眼睛却在无意看见那副“禅”字书法上还有一行小字，之前没仔细看，现在看的分明，写的是：茶禅一味。联想到禅师的话，我不禁老脸一红。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的细枝末节，来这里我是要了解阿盈的死的真相还有完成阿盈的遗愿。

于是我问道：“禅师，贱内生前是什么时候上的静山寺，她为何、、、为何要领养那对兄妹。”我这么一问，却发现禅师的脸色忽然之间变得严肃起来，然后又恢复常色，虽然之间的变化很快，但是我还是注意到了。

难道阿盈的死真的和我想的一样，其中尚有隐情？如果真是那样，我一定真相查出来。

“贫僧法号智弘，是这静山寺的现任住持。按照常理，袁施主不该和静山寺发生关联，这一切都是天意，陆施主听我慢慢为你道来。”禅师口中的袁施主，就是阿盈。而我听智弘禅师话里的意思，似乎这个事情经过十分曲折，这更让我觉得阿盈的突然去世不正常，因为心中急切，我忽然站起来对智弘禅师行了江湖上的抱拳礼。然后道：

“请禅师务必把所有的细节一字不差的告诉在下。”

“陆施主不必如此，我自然是要把事情都和你讲清楚的，在三年多前，本寺弟子在外面捡到了一对没有人要的弃婴······弟子们下山为他们找食物的事被当时已有身孕的袁施主知晓······”

“你说什么！你是说当时，阿盈已经怀有身孕？”

“是，而且就快要临产了······”

按照智弘禅师的讲法，是静山寺在捡到这对弃婴的时候，他们都还需要喂奶，所以智弘禅师打发山上弟子下山给这对龙凤胎找奶喝。因为要四处寻找打听，所以很多人都知道了静山寺捡到了一对龙凤胎弃婴的事，这其中包括阿盈。

而当时阿盈已经怀有我的骨肉，而且已经快要临产。这是我走后的第八个月，时间上确实符合。阿盈因为自己身染重病，现在又快要临产，以自己的情况，很有可能在临产时孩子和大人都保不住，甚至可能挨不到临产，可能是在母爱和同病相连的双重作用下，阿盈才会领养这对弃婴。一切也确实如同阿盈想的那样，她和孩子都没有挺过来，而阿盈死后，静山寺的弟子也按照她生前的意愿，不做法事，不行土葬，而是把她和孩子火化了之后，撒向天空和河流。

这个事情，阿盈也和我说过几次，她说她最羡慕河里的无忧无虑的游鱼和在天空中自由自在飞舞的蝴蝶，希望自己死后也能像她们一样。这些似乎都能讲的通，但是也有很多疑点。

首先，阿盈没有在信里说起自己怀孕的事，不过这条像智弘禅师说的可能是害怕我更伤心，所以没有提也能解释得通，阿盈确实对我很好，她大概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也最爱我的人。

但是还有其他疑点，最为重要的是，阿盈身体一直很好，为什么会突然患上恶疾。而恰好一直为她治病的郎中也突然消失，说是去云游四方去了。还有就是，阿盈和我在一起那么多年，一直说没有准备好嫁给我，为什么会突然决定要身孕?

我的心里越想越乱，到了最后，我甚至觉得，让我去西域杀人，就是一个天大的阴谋。

我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很乱很杂，肯定不止一人。

“陆施主，让你久等了，这就是那对兄妹。”领头的是两个年纪和智弘禅师的和尚，两人都有些微胖，但是一高一矮。后面则是静安小和尚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他们也都穿着僧衣，但是却还留着头发，他们就是阿盈所领养的那对兄妹。

他们都躲在静安小和尚的身后，我看不太清他们的模样。不过小孩都比较怕生，更何况我是一个捕头常年和人打斗，虽然比较少杀人，但确实杀过一些，身上可能比常人多一分戾气，他们怕我也很正常。

“这两位是我的师兄，智空和智真禅师。”

“阿弥陀佛，贫僧有礼了。”两人一起双手合十对我行佛礼，动作、语速颇有默契，确实像很早就认识了的师兄弟。

我也只好起身还礼：“在下见过两位禅师。”这时静安小和尚把那对兄妹推到我的面前说：“快，和陆施主打招呼。”静安小和尚没有说谎，这对兄妹确实长的虎头虎脑，都十分可爱，很是讨人喜欢，我想要是阿盈见到他们现在的模样，也会喜欢。

“施···施主···施主豪~~~（好）”两人学着别人双手合十，叫我施主，但明明是在和我打招呼，眼睛却只看脚下的地板。

说实话，我确实开始有点喜欢这对兄妹了，但这时我忽然想起，阿盈在信里，只是让我来静山寺，没有提及来这的目的——

阿盈为什么不把是来这领养这对兄妹的事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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