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胆》——申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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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手列星辰 章01

宇宙浩瀚，无垠无际。

一大一小两个星系正在融合末期。

大星系是个径宽二十万光年的棒旋星系，长条状的小星系里上万颗亮星绕团冲入棒旋星系。

上万颗光星围护之中，一颗硕大地星缓旋慢转，外面又有八位神圣守护八方。

这八名神圣各具奇形异态：或作人形；或为兽貎；或是一团赤火；或是一道白光；或是一束雷电；或是一汪大海，高下达万里或数十万里，横遮一面虚空，偶有光星乱跑侵入地星周边，便有彼处神圣奋起神通将之推开，但对跑出队列之外的，则是听之任之，并不费力将之拉回，是以冲入棒旋星系不过数亿万里，便有百十颗光星抵不过星系牵引，四散跑开了去。

待得深入星系之中，前方数以百万计光星排成环状，环内空虚无物，无尽明光照彻黑暗，形成一条数光年宽阔的虚空孔道，八位神圣操持队列在孔道里滚滚向前。

队列中一颗光星高速旋转，不知受了哪里来的牵引之力，忽地斜移横飘，划出一道弧线飞走，那团赤火神圣不知有意无意，探出数万里长一条火舌，一挥之间，光星方向忽改，直往孔道周边冲去。另外几位神圣既不帮手，亦无阻止，那颗光星以远超平常的高速笔直向前，拖着长长焰尾，在虚空里诡异地几次闪移，转眼间横越数光年距离，撞击在一颗光星之上，爆发出百万倍虚空孔道亮度的光华。

一些只有光星爆裂才会生成的物质迅速出现，虚空里突然钻出一艘数十丈大小的太空星梭，将光星物质吸成长达亿万里的七彩龙卷收集储藏。

那团赤火神圣突然焰光大作，一条火舌极速漫延，往太空星梭击去。火舌宽及百里，虚空挪移，横渡数光年距离，尚未及体，七彩龙卷爆散，在光星爆炸之下丝毫无损的外壳表层急剧变形，太空星梭挣扎欲逃，却是寸步难移。

一只青玉般的大手忽然破开虚空，出现在星梭前方，挡住火舌去路，屈指一弹，便将火舌击成漫天花焰，一道心语灵音不知其来，在虚空里缓缓说道：“火蛮神，给自家留些脸面，没得向个小辈出手。”

所谓神有神灵，圣有圣心，那赤火神圣火蛮神尚未回应，另一个高达百万里的人形神圣插言道：“有甚脸面可言，看不顺眼，打便打了。”一拳捣来，数万里大的拳头色如黑铁，势大力沉，逼得无数光星不断后移，受此影响，又有无数光星摇晃飞散，虚空孔道便就不复规律，变得凌乱起来。

“定。”

青玉大手凭虚作法，无形巨力束缚散乱光星，瞬时间将孔道平复规整，再一指弹在拳头之上，震得虚空荡起圈圈涟渏，拳头回缩，那心语灵音说道：“石蛮神，愿赌服输，大势难改，已是仙蛮妖三族融合之局，何以还耍小儿脾气，莫不是受不得失败，连蛮神身份都不顾了？”

人形神圣石蛮神嘿嘿笑道：“融合就融合，谁怕谁啊，你仙族噬灵而食，注定短寿之种，说不定最后仙族融入蛮妖，痴心妄想一场空。”说话间，单臂独拳使出一路拳法，虚空放对，与青玉大手战作一团。

青玉大手背后，太空星梭颤颤抖抖几番钻入虚空，都被震荡而出，只好飞速远离，只是虚空辽阔，纵然光驰电掣，跑得一阵宛似犹在原地，并不能脱离战局影响。

那赤火神圣火蛮神好似极是看不顺眼，一道火舌突破虚空，自下方吞噬而来，大小比例悬殊，便如一座火山要来吞噬一只蚊蝇，星梭断无可逃之处。

虚空洞穿，内中又探出一只青玉大手，广及万里，五指如山，拇指上套着枚碧玉板指，这却是只右手，一拳打碎火舌，忽然自队列中捞起一颗光星，往地星上盖去，心语灵音说道：“既然劝不住，便再做过一场，总要打得你心服口服。”

那地星径宽十数万里，光星却有百倍之大，质量相差数十万倍，离着亿万里之遥，已牵引地星开始摇晃不定，其上火山喷发，大海倒卷，不知多少灾殃，一副末世之景。青玉大手一直淡然平和，此刻被火蛮神所激，一出手便是天灾灭世，毫无顾忌之心。

这地星乃是八大神圣故地，虽然仙族看中其灵机充沛，缠斗十数万年只为移民其上，断无毁损可能，但内中有亿万蛮妖臣民，因故亡夭实非忍见之事，立时便有大海横空，巨虎咆哮，又有数万里长一束雷电突然刺破光星，将青玉手掌上灼烧出一块黑斑，大手退却，光星轰然爆开，又有一道白光铺展如兜，将破碎光星兜出数亿万里之外。

又有万余里大小一只麻雀啾啾有声叫道：“普道仙，你与火蛮神相斗，迁怒蛮妖星干什么，你倒心狠，蛮妖星上也有你道门亿万徒子徒孙，你要护着真传小辈，我帮你挪移走了便是。”

“麻圣雀，你干什么……。”普道仙急叫未完，那麻雀浑身黄羽白斑，笼罩朦朦莹光，双翼一展，流光破虚便到了星梭之旁，将双翼划圆成球罩住星梭，使个虚空大挪移法，不知将星梭挪移到了何处。

一座八面九层青黑宝塔突然出现，终究慢了一步，阻挡不及，塔中一道凶横神念立时狂扫而出，麻圣雀惊叫急飞，方欲遁入虚空便被神念赶上，逃得一刻，青黑宝塔当头一撞，打落三根黄羽，它就趁机逃回地星，啾啾大叫道：“度灵仙，我老麻好心好意，你作甚祭出凶器欺负我！”

青黑宝塔缓缓旋转，内中遁出一位青衣老道：单挽髻，太极袍，麻鞋踏云，身高八尺，粗眉如矗，大眼如怒，这老道度灵仙面容拙古，将宝塔托在手上，在浩瀚星空下细如尘埃，强横神念扫遍虚空，暴叫道：“都不要打了，麻圣雀，你将我门中弟子挪移何方？快给我找回来。”这股神念强横至极，直将地星外近万光星震得忽明忽暗。

两只青玉大手收回虚空，地星前方现出一尊修长道影，玉面如碧，赤袍如血，普道仙显身，不紧不慢问道：“师兄，如何？”

度灵仙大叫道：“这个傻雀不知定位何处，我没能找到泰罡道人。”普道仙讶道：“怎会如此？”灵心暗运，瞬间感应数万光年范围，果然数千天仙弟子，十万地仙徒孙历历在心，独独少了泰罡道人地仙法力脉动，心惊而怒，凤目狠狠盯住麻圣雀道：“傻鸟，你做的好事，还不快找。”

众神圣也自存疑，各道怪哉，石蛮神目中燃起两轮紫火，望遍周天，找不见破损太空星梭，催问道：“小麻雀，你将星梭挪移哪里去了？”

麻圣雀在虚空里不住绕飞，多方感应查探，一时瑟瑟发抖，耷拉鸟首泣声道：“我成道不足万载，天命神通颇有不足，仙灵界又是陌生之地，自不敢往星核光墟绝地挪移，明明是三光年外那处平静虚空，何以杳无人影，着实莫名其妙。”

在这棒旋星系边缘，原本星辰稀少，便有蛮妖星系填入，十数万年来早已进入仙灵界内部，仙族设立孔道导引蛮妖地星，将周边数光年内区域光星搬运成列，便留下大片虚空，黑漆漆一平如镜，本来最是安全不过，麻圣雀并无多大过失。

度灵仙神念多番细探，周遭十光年球形区域并无查获，冷哼一声道：“将具体空位座标传来，我再去看一看。”

与仙族十数万年接触争斗，虽有神圣级大能伤殒，不为私仇，并无小辈参与，此事处理手段结果，关乎日后双方相处，蛮妖星众神圣不好轻忽，石蛮神将身一摇，变成九尺高下，粗豪魁伟，铁铠着身，说道：“我也去。”

蛮妖星连同光星队列滚滚向前，众神圣及普道仙守护八方，两道人影瞬间消失。

挪移传送远 章02

此处黑暗无光，神圣大能不以肉眼视物，神感寸寸摸索，虚空本质乍生乍灭，宛如水面，不停微微荡漾，若有外物经过，便如舟行于水，总有灵法痕迹，二人搜索空位座标周围，石蛮神喜道：“星梭在此停留过。”忽又疑惑不解，“时间很短，似在刹那之间便消失了。”

度灵仙颔首道：“泰罡道人应是立刻回航，行不到两万里，在我神念到达之前消失，只在一息之间。”两人顺着轨迹行至失踪之所，忽有惊奇发现，彼处虚空千回百转，方寸之内层叠环套不知多少层，石蛮神讶道：“这算什么？空间迷宫？”探手过去，蛮力外延，一道紫光乍现即逝，消失在迷乱虚空之中。

度灵仙却以神念探索，感应其中颠倒错乱，种种空间结构浮现灵神之中，元神不停推演，悚然惊喜道：“莫非是虚空传送阵？应该是，应该是传送阵！”石蛮神蛮力受阻，跟不上虚空变化，情知修行仍有不足，颓然放弃，问道：“什么是虚空传送阵？”

“往常虚空挪移，借天之力，宛似跳板，随心跳跃，跨越无量空宇。这虚空传送阵却如天桥滑道，有固定去向，能渡星河，此处即为一个锚点，刚才探查得知，竟有数百去处，泰罡道人不知到了何方。”度灵仙神念一刻沉浊，微有颤抖之相，石蛮神不解其中深意，劝慰道：“不论何方，总在星河之内，此界你仙族经营数亿年，最为谙熟不过，且宽心等待便是。与你相识十万载，竟不知你护犊情深至此，会有何变故么？”

他一句慰解未完，见度灵仙金仙之体，竟也微微颤抖起来，既觉好笑，也自惊诧陡增，度灵仙忽地握住他手腕，石蛮神竟未避过，大吃一惊，十万年间二人从未如此靠近，此非修行者之礼，心中电念闪过：“他想偷袭怎的！”一股蛮霸横荡气势应念而生，蛮体内凶煞血暴之气怒吼龙卷，钢筋铁骨铮铮震荡，周身虚空为之塌陷，便欲先出手为强，叫他重识霸蛮之威。

刹那之间，石蛮神一拳打碎虚空，连破度灵仙一万三千道护体神禁，估摸再攻破五千道变化便可击中度灵仙肉身胸膛，却见他身形忽然虚幻，原处一株白莲娇翠欲滴，吓得一退三千里，度灵仙却在白莲旁重现身形，那白莲摇得一摇，化作一尊道人神貎，白袍胜雪，朗面赛玉，飘飘然遗世独立，年轻轻不及弱冠，虚空里清香氤氲，神魂间灵音悠扬，石蛮神顿知会意错了，慌忙赶至，与度灵仙一同致礼，那道者漫声问道：“何事唤我过来？”

度灵仙再拜道：“无事不敢惊扰清修，门下弟子泰罡道人到此失踪，天尊请看此处。”

那天尊道者开慧眼，运灵神，将虚空锚点看过，纵是老神在在，石蛮神却见他面上莲影一晃而过，这白莲天尊贵为仙族三大天尊之首，位处圣灵之下，亿万仙族之上，竟也震憾如斯，心下更为不解。

白莲天尊清音如水，喟然长叹，石蛮神却也听不出多少愁绪怅惘，只听天尊淡然轻叹说道：“枉我鸿蒙开辟成形，仙灵创世得道，自诩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数十亿劫虚度，只道此界为仙家独有，未料五百四十座虚空传送阵静默无言，竟然丝毫未知，愧甚愧甚。”

这仙灵界仙族经营无数岁月，前溯太古始初，竟然仍有更前者设立数百传送法阵，既证宇宙之奇，更显仙族疏漏，难怪度灵仙震惊失措，白莲天尊惭愧自责，念及至此，石蛮神悚然大惊，自家之大意粗心，思虑肤浅，于此可见一斑，不由得陡生十分敬意，百般小心。

这天尊轻感薄叹，本是个无心无欲的先天之灵，度灵仙唤得他来，兹事体大，问道：“天尊，可见到泰罡道人踪迹，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白莲天尊一步跨出，遁入虚空，钻进传送阵消失不见，传来灵语心音：“泰罡道人在仙灵界对向边缘，总有回返之日。传送阵之事已报请圣灵法旨，我先去看看，就这样罢。”

来不知其所来，去不知其所去，万物不萦于心，万情不滞其行，白莲天尊果然仙族之尊。

“恭送天尊。”

二人对视一眼，度灵仙叹道：“数十亿年结构不改，前人伟业，天工造物，实是可敬可佩。”虚空漫行，缓步回程。石蛮神纵身跟上，奇道：“传送阵乃是造物主所建？”

“以虚为道，以空为材，不是造物主还有谁人。我仙族修行分天地神人鬼，至金仙无法可修，也不知何时悟得造物之妙，成就天尊大道。”

“宇宙奥妙无限，大道煌煌，你我生年才有十数万载，这才多久，慢慢熬去，总有成道之日。”

“你这蛮子，哈哈哈……。”度灵仙失笑开颜，将泰罡道人与传送阵之事放下，笑道：“你以为熬炼蛮身霸体哩，造物主无中生有，炼就地水火风空，奥理天工，何等伟力，如何拿你原始粗笨功夫作比，悟不透时，亿万劫一生虚度，永无成道之日。”

这话说得直接，道理如光星碰撞，石蛮神被轰得老脸通红，作意怒道：“也不知是谁欲见其妙而无门可入，在此大言不惭，看不起我蛮道庄稼把式么？争斗数万载，也不知是谁不敢硬打，只会诡诈，欺负我这等原始老实人。”

数万年相争，其实二界三族金仙级神圣相互蹉磨，或亡或隐，余者多已知交入心，这番对答友情尽显，并无多少敌对之气，度灵仙也觉着话说得太糙，值此二界相融关头，三族一派和气，要顾着石蛮神面皮，赞道：“霸蛮武道执力之坚，霸世之勇，万法之中惟力为尚，顺逆蛮行，极具开拓大力，潜势无穷，向后必有雄歌高唱之时。”

石蛮神却也知趣，顺着话风说道：“你仙道白莲青草衬红花，先天灵木更堪夸，灵道修行更高一层啊，话说泰罡道人真的无事么？相隔二十万光年，他要何时才得回返，你不去接他回程么？麻圣雀成事不足，须得趁机训导一二。”

“因果造化，自有前程，修行人道心如铁，谁知是福是祸哩。”度灵仙也不知说泰罡道人呢，还是说麻圣雀，二人说说笑笑，复回虚空孔道，度灵仙依旧去组织维护孔道周整，石蛮神仍率众神圣御星滚滚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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