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为树》： 树生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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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树生的开端

“生长吧，尽情地生长，扎根黑暗，刺向光明，这是你的使命。”

耳边传来庄严的声音，如黄钟雷鸣，响彻寰宇——等等，“耳朵”？我有“耳朵”吗？

我又是什么？

……我是生命，对，蓬勃激昂，无穷无尽的生命。

“请你记住，我的孩子：得即为失，失即为得，得失相生，得失相存。馈赠、共生，将生命之光洒遍世界，这是你和这个世界的出路。”

声音渐渐消失，只余下混沌与黑暗。

在某年某月某日，世界的某个角落，“世界神树”之种苏醒了。

……

阳光。

温暖的阳光，灿烂的阳光，美味的阳光。

森林腹地，光影变幻、生机盎然之处，不足一寸高的小树苗舒展两片嫩叶，贪婪地吸允着生命的原料。明明是密林之中，以小树苗为中心的百米范围内却没有一株大树，规整的圆形空地仿佛是某种圣迹。在碎石、杂草之中，树苗看起来毫不起眼，唯一奇特的是叶片上浮现的淡淡光芒。

“真是美味的阳光，来吧，全部融入我的体内吧。”小树苗一心一念全在吸收阳光上面，它能感到一股生命的力量在体内循环，壮大。

一小时，两小时，一天，两天……小树苗体内的能量越积越多，使叶子的光芒逐渐转盛。

三天，四天……一周过去，奇怪的是树苗没有丝毫生长的迹象，体内的能量倒是要接近饱和。“好饿，明明要被撑饱但为何还是好饿，”树苗不知休止，将阳光的能量源源不断导入体内。

入夜，空地中央，树苗如同陨落的星星，璀璨的光芒引来一大群飞虫。

“好……好痛苦，不行，要被撑爆了。”树苗体内的光芒忽暗忽明，散发出危险的气息，飞虫们反而越聚越多，有的甚至落在它的叶子上，嗡嗡嘤嘤，好不热闹。

“不行……再也撑不下去了。虫子们，请收下我的礼物。”像是车胎或气球爆炸一般，树苗体内的能量一泻而出。只见白光一闪，之后是寂静与黑暗，虫子的尸体散落一地，向空气中播散着焦糊的味道。树苗没有视觉和嗅觉，但能感受到周围代表虫子的生命气息一扫而空。

“这……诶？”美味的生命力量，虫子们不能吸收吗？意外的结果让树苗有些不知所措。

“咳嗯，那个，可以请你们活过来吗？”这样的想法一出现，树苗自己都觉得可笑，虫子们死态很是安详，没有虫想要回应它，空气中类似烤肉的气味更是嘲讽般地四处飘散。然而——

冒着白烟，热气腾腾的虫尸之中，一条虫腿忽地抽动起来，接着，虫尸四分五裂，一只麦粒大小的小虫爬了出来。怎样形容这只小虫呢？若是把它扔在宝石堆里，想必会有人把它当做细碎的水晶。两对翅膀、三对细足、宝石造型的躯干无一不晶莹剔透，散发出莫名的魅力。

这样的小虫抖动翅膀，适应身体，接着晃晃悠悠地从地面飞起，落在树苗的叶子上。“如您所愿，大王。侥幸通过了大王的试炼，成功进化，小的感激不尽。”小虫以某种类似电波通讯的方式与树苗沟通。

“试炼……”感觉被微妙地误解了，各种词汇也真的很在意，但毕竟是第一次与其它生物交流，树苗冥冥之中觉得先配合一下比较好，“嗯，不错，本来只是不报期望的一试，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收获。”

“不敢当，很荣幸能得到大王的认可。”

话音刚落，树苗只觉自己和小虫被一条无形无质的细丝连在一起，树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高到一寸以上，顶端也长出了一对新叶，原有的叶子的根部出现小小的圆形凸起，不知会长出什么来。长高的树苗看起来有一种和谐的美感，每一个部件都被安排得恰到好处——虽然依旧是棵杂草的样子。

“生长了吗，原来是这样”树苗喃喃自语道。

按说任何生物，都应该该对自己的身体了如指掌才对，然而树苗的意识与身体犹如不配对的剑与剑鞘，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这一周以来也完全是在凭本能行事。刚萌芽时，它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有手脚眼耳之类的部件才对，结果除了能量涌入体内时的充实感，并没有视觉等感官。

不管怎样，树苗现在明白了一件事：想要“生长”，不能单纯地吸收能量，因为它无法使盛装能量的容器变大；必须和其它生物建立那种细丝式的联系，使之臣服——算是信仰的力量吗？

思考过后，树苗向虫子询问道：“虫子啊，为什么你要将我称作大王呢？”

“因为能做到将大自然的力量馈赠给他人这种事的，唯有‘世界神树’大人，也即我等大王，这是族群中代代相承的记忆。”

“那么关于世界神树，你都知道多少？”

“万分抱歉，大王，以上就是我所知的全部。”

“……好吧。那么，你的名字是？”

“大王想称呼什么都可以。”

“没有名字么……就叫你晶晶好了”

晶晶的触角抽搐了一下。

“……是，晶晶感谢大王赐名。”

……

两天后。

“啪嗞”，白光一闪，又一只飞虫被烤成了点心。一颗指甲盖大小的“水晶”——不，是晶晶——竖直飞起，锋利的口器瞬间刺穿虫尸，接着将其中的体液吸干。

“不行啊，哪怕是注入最小限度的能量，这种小虫也会被瞬间烤焦，难道晶晶只是一个奇迹吗？”晶晶的触角忽地摇起来，像是小狗在得意地摇尾巴。

小到可怜的晶晶没想到是肉食动物，两天来树苗试图收服结果烤焦的虫子，足有上百只，最终都交给晶晶处理。虫子一只没有得到，反倒把晶晶的个头喂大，树苗还因此又长高一截。

“模糊的记忆中好像有电灭蚊灯这种东西，感觉我现在就挺像的呢。”树苗自嘲道。“试了别的生物，也都以失败告终。杂草会烧成灰，毛虫之类的会变成烤肠，大树距离太远所以没法试验。”

“唯一的收获就是晶晶了，能帮我松土、剪碎抢我阳光的杂草……话说还真是有用啊。”晶晶的触角摇得更厉害了，希望能注意一下別摇断了。

“嗯？”

晶晶的触角忽地僵直，急切道：“大王，大事不妙！”

“我已经知道了……用不着慌张。”树苗的感知中，以它为中心，南北各有一千左右的生命气息相互靠拢，其强度均超过飞虫，而且队列齐整，秩序井然——那是，军队的阵势。

第二章 蚁族战争

“狮子率领的羊群战斗力远胜由绵羊率领的狮子。”——亚历山大大帝

……

黄昏，残阳如血，染红战士们的身躯。

密林深处的圆形空地上，两支各一千规模的蚂蚁军队以树苗为中心相互逼近，北方为红蚁，南方则是黑蚁。相对于动辄百万的蚂蚁族群，一千的数量实在是九牛一毛，但这事实上是关乎种族存亡的一战。可以看到两侧的蚂蚁集团中都出现了蚁后，也就是说，这很可能是两个迁徙的小族群在为争夺居所而战。

进军的战士们毫无迟疑，转瞬来到树苗附近。

“大王，是蚂蚁军团，咱们怎么办？”晶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话让蚂蚁们听见可能会很不妙。

“都不是冲着我们来的，静观其变就好。”明明有着分分钟被啃成渣的可能，树苗内心却没有丝毫惊慌，也许自己有着某个大人物的灵魂？“不过为了避免误会，你先避开这里，飞远一些待命。”

“可……小的要保护大王啊！”

“不用管我。”听到这样的话，树苗内心还是很欣慰的，但这种时候就应拿出威严的态度，毕竟自信也是能感染别人的，“还是说，你不相信我的力量？”

“明白了，祝大王一切顺利！”晶晶振翅飞出虫群。

有些危险啊，树苗想到。谁都注意不到我还没有关系，但那几片发光的叶子很难被无视吧？把能量全部释放出来的话，最多搞定一两百只蚂蚁，晶晶能对付十几只就不错了。总而言之，两边谁也打不过，那么万一被注意到的话，只有一个选择——倒向一方，并祈祷自己赌赢。

两方蚂蚁终于开始正面交锋，打头阵的是一些老弱病残。红蚁、黑蚁带着作为炮灰的觉悟撕咬在一起，相互消耗着对方的数量。一时间，断肢、残躯散落一地，被咬成一半的伤兵在夕阳的血色中挣扎，不甘地等待生命的终结。

幸运的是，蚂蚁们似乎没有注意到树苗。有几只黑蚁、红蚁在树苗的叶子上展开厮杀，不过没有谁对着树苗下口。

“这样就好，大家慢慢打，不要急……呃？”树苗刚松口气，数十枚针刺以箭矢的速度从两侧袭来，紧贴着叶片落入对方的阵地，将冲锋的蚂蚁钉在地上。只见双方阵地之中，数十只火箭车造型的奇形蚂蚁紧抓地面，用背部向前伸出的数枚尖刺锁定敌人。

“给我换个地方打去！”树苗没有视觉，但能感到强烈的危险气息。蚁群则无视树苗，这一次又奉上招牌的蚁酸喷射。

躲不过!这次无论如何叶子会遭殃，本能的危机感逼迫着树苗做出行动。那么，试试这个——

叶片光芒大盛，瞬间烤焦了树苗上爬动的黑蚁红蚁，一个白色光罩裹住树苗，蒸发掉射来的蚁酸。霎时间，战场凝固了，红、黑阵营的尖刺蚂蚁和酸液蚂蚁纷纷锁定树苗，蓄势待发。经过一番消耗，双方现在仍势均力敌，都只有三四百只的数量，但留下的全部是精锐，树苗用能量可以烤焦几只还是未知数。

必须要站队了，两边围攻可实在是吃不消。“北方蚂蚁的生命气息比较暴躁，南方的则相对醇和，嗯，南方的蚂蚁大概好相处一些，时间紧迫，就这么决定了。”

携带树苗三成能量的白光涌起，向北方射出，跨过身形魁梧的红蚁战士，跨过长相狰狞的远程部队，精准命中红色蚁后。

焦糊味儿如期而至，红蚁后与身旁的杂草一同化作焦土，身上窜出小小的火苗。

战争的胜利有时就只需这样一个转折点。首领阵亡，红蚁阵脚大乱——倘若胜利之后种群无法繁衍，胜利还有何意义？是战是逃，红蚁犹豫不定，黑蚁则抓住机会，毫不犹豫地发动攻击，一轮尖刺与酸液的齐射避开树苗袭向敌方阵地，一瞬间消灭数十只红蚁。

战斗再次开始，这次则是黑蚁占据绝对优势。晶晶接到命令飞回树苗身旁，将来犯红蚁吸成干尸。虽然晶晶体形上的优势不大，但水晶般的甲壳极其坚韧，红蚁拼尽全力也只能在其上留下浅浅的疤痕。

与此同时，树苗发射光柱，以极其熟练的手法将具有威胁的红蚁一一烤焦，黑蚁也很有默契地围住树苗，驱逐来犯之敌。兵败如山倒，红蚁死的死，散的散，一阵功夫后，红蚁军团损失殆尽。

这时，护卫在树苗周围的黑蚁让出一条通道，一只五倍于普通黑蚁体形、饰有白色花纹的黑蚁小心翼翼地爬到树苗下方。

“来者何人？”不，晶晶，没必要摆这种架子吧。

“黑蚁族蚁后，求见世界神树大人。”清脆悦耳的女声传来。

为什么你们比我还了解我自己啊？不过探清真相是一方面，现在先默认一下也没有坏处。

“嗯，来得好，正好需要向你道个歉：一开始误伤了你的族人，实在抱歉。”符合被设定的神树身份而没有傲慢，我还真是个拿捏语气的天才呢，树苗这样想。

“诶……不不，该道歉的是我们才对，是我们有眼无珠，差一点伤到大人。”

像这种杂草的样子，能认出来才怪，而且你们本来就没有眼珠这种器官啊，树苗憋话憋得好辛苦。

“虽然如此，还是想给你们一些补偿。”

“神树大人，请不要这样，我们现在没有被烧死就已经感激不尽了。”蚁后的声音无比慌乱。

“是啊大王，应该是他们为侵犯大王领地谢罪才对。”

晶晶你是虫子的智商吗！多好的做实验的机会差点让你毁了！

“我意已决，无需他言。不过，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有一定风险，成，则让你受益无穷，败，则使你灰飞烟灭。你愿意吗？”树苗压住期待，向蚁后问道。

由于事关种族存亡，蚁后在战斗中并未出手，不过单凭她的生命力量强于晶晶一倍以上这一点，就可以判断为她注入能量的成功机会很大。另外，其他黑蚁对这些对话毫无反应，看来一般生物做不到心灵沟通，只是划分它们的界限不甚明了。

“我愿意。”柔软与坚定不可思议地融入一道声音中。

“好。”

话音刚落，一道控制在最小限度的光柱落在蚁后身上。

“咿呀——”蚁后突然颤抖着缩作一团，身体上的花纹跃动出血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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