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圻之夜》：:捕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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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捕灵人

空旷的街道上，游荡着清冷的风，从街边的招牌上滴落的雨滴砸在地面，和风声一起奏鸣着错杂的间奏曲，并不牢固的广告牌在风中左右摇摆，发出塑料板晃动独有的声音，靴子踩在瓦砾上，发出的细微声响惊动了二楼阳台上的猫，一声惊悚的“喵呜~”声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秦穆风抬头望了望头顶，又四处探了探，四周围黑灯瞎火，就连楼上如蜂窝一样的玻璃窗，也没有透出一丝丝光亮。雨下了一夜，现在总算是稍微收敛了些，他掏出手机，想看看自己目前的位置，却连一丁点信号都接收不到，只好无奈地将手机放回裤兜里，拉了拉上衣的拉链，裹紧了围巾，提起立在墙脚的箱子，脚步匆忙地离开了躲雨的房檐。

靴子沾着雨水，踩在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好在肆虐的风马上带走了这声音，让他的心里不至于有太多顾虑，到了后半夜，一点点异动都让人头皮发麻，倒是风糊在耳朵边上，也落得个清静，不至于疑神疑鬼。

大概又拐了有几个弯，走了七八里路，视野渐渐地出现灯光，秦穆风这才点了一根烟，靠在已经打烊了的店铺门边，打开他那有些破旧的手机，现在信号已经勉强能够打开网页了，他开启地图，在地图上搜索着目的地的位置。

上一次来这儿，已经是7年前的事了，如今一切都变了模样，以前的地方，现在压根不知道该怎么走了，连它们是否还存在都是个未知数，秦穆风望着手机，紧锁的眉头稍稍放松了些，息屏后，他提起箱子，继续着接下来的路程，看来他知道接下来该往哪儿走了。

这座城市，还维持着一百多年前的风貌，有摩天的高楼和宽阔的街道，也有低矮的城中村和密集的小巷，有毫无阻拦的风，和能够降下雨水的天空，当然——这雨水并不干净，所以还是尽量少接触为好。

这个叫做流都的地方，是现存的几个老城市之一，在新人类的嘴里，这个地方被称作为‘坟场’，在这儿生活的人，也被他们称作“下等人”。对于秦穆风来说，只要是有灵存在的地方，就能够吸引他驻足，此次来到流都，是为了追踪一只逃亡的幻灵，那家伙从偷走了紫夜家族的燃魂之血，为了抓到它，秦穆风已经赶了两天的路了，他挽起衣袖，手链上的翠色宝石正散发着微光，细小的粒子在宝石里面复杂的纹路中飞速地穿梭着，秦穆风盯着自己的手链，从这些纹路中，他能窥探到另一个世界的面貌——一个只属于“灵”的世界。

在一个看上去比较气派的酒店门前，秦穆风停下了脚步，有些疑惑地走上了台阶，门口保安一把拦住他，不问他是否住店，却问他是来做什么，大抵是闻到了秦穆风身上外地人的味道，保安的表情并不好看。

这儿的灯光还算是明亮，秦穆风看的真真切切，保安的眼神始终不敢离开他半刻，倒是他却不紧不慢，仔细观察了一番，每当探头往里望的时候，保安都会挡住他，但又不敢和他发生肢体冲突，凭着这一点，秦穆风把保安逼到了门口，愣是要瞧一瞧里面究竟长啥样，恰巧和酒店前台对上了眼，那女子莞尔一笑，赶忙出门迎接，待女子走到跟前，秦穆风推了推保安，靠近女子，指着自己的手机问到：“这里以前不是叫这个名字吗？”

女子笑了笑，拿过秦穆风的手机，在地图上标记了一个新的位置给他，解释到：“这家早就换了地方了，要不等会我下班带你去？”女子朝他眨了眨眼，秦穆风专注着手机上的位置，并没有理会她，只是下意识地说了句：“谢谢你，不用了”，说着便提着箱子，正打算离开，女子说到：“先生稍等”，说着她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了秦穆风，秦穆风接过名片，这才认真地看清了女子的面相，俊俏的脸上挂着甜美的微笑，有着让人无法疏远的气质。“如果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话，随时联系我”女子热情地说到，秦穆风做了个OK的手势，遂转身离去，女子看着秦穆风的背影，不自觉地笑了笑，保安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嘟哝到：“至于吗？”女子白了他一眼，说了一句“你懂什么”，随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秦穆风看了看手上的名片，放下箱子，用手机一连拍了三张照片，随后把它装进了钱包，‘许子晓’，是那名片上女孩儿的名字，秦穆风轻声念了一遍。

接下来的路并不远，跟着女子标记的位置，秦穆风拐进了一个幽暗的小胡同里面，大致走了几百米，便到达了目的地，那是一个咖啡厅，昏暗的灯光和暧昧的音乐从里面传出，看上去不是一个寻常地方，秦穆风松了松围巾，踏进里面，咖啡厅里有些嘈杂，和他上一次来时的差别很大，空间也变小了许多。房间里弥漫着烟酒味道，已然和酒吧没什么两样，时不时有喝得烂醉的酒鬼被拖出门外。

秦穆风找一个偏僻角落坐了下来，顺势点了一支烟放进嘴里。他深吸了一口烟，表情不自觉地有些凝重，烟抽到一半又摁在了烟灰缸里，转头望向了前台。

尽管弱光环境下大家很难看清彼此的脸，但房间里的目光不知何时还是聚集到了秦穆风身上，也许这儿的人都彼此相识，唯独他却是个生面孔，难免惹人怀疑，又或许仅仅是因为他是在场的为数不多的男性而已。

“先生，请问您，您要喝点什么？”女服务生满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地问到，秦穆风抬头望着她，伸出手，女孩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弱弱地问到：“您是要......？”

“菜单”秦穆风简短地说到，女孩这才反应过来，把菜单递给他，秦穆风仔细看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说：“来一杯白开水”。

服务生半张开嘴，一脸诧异地望着他，过了几秒才回了他一句‘好的，请稍等’。看着服务生的背影，秦穆风微微摇了摇头，解开围巾，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透过偌大的玻璃窗，只能看到对面漆黑残破的墙壁，压抑的环境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比窗外景象更为显眼的是，映在玻璃上的自己的倒影，双瞳在黑暗中泛着神秘的蓝色微光，空洞迷离的眼神显得有些忧郁，垂下的刘海半遮住了左眼上的眉，眉弓上一道浅浅的疤痕从刘海末端延伸出来，不仔细看的话不是太明显。下眼睑像是被烟熏过一样，严重的睡眠不足导致了他挂着重重的黑眼圈，再加上长时间在风中赶路，眼白上早已布满了血丝，难怪服务生会被他的面相吓到。

等了许久，也不见服务生过来，秦穆风重新裹好围巾，打理好衣物，欲起身离去。

这时迎面走来一位妙龄少女，选在秦穆风对面坐了下来，秦穆风懒洋洋地转过头，朝女子点了点头，仔细打量着她，觉得她有些面熟，便又坐了下来。

“你好，我们在哪儿见过吗？”这回换做秦穆风先开口说话了。

“嗯哼？”女子微微一笑，说到：“大概是上辈子就已经见过了吧？”

“您说笑了”秦穆风端详着面前的女子，微微扬起嘴角，自我介绍道：“我叫秦穆风，你呢？”

“许阳”女子招了招手，示意服务生过来，趁着这间隙问到：“我可以叫你‘穆风’吗？”许阳单手拖着下巴，身体微微前倾，露出期待的神色。

“你喜欢就好”秦穆风笑了笑：“不过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称呼我了”

“那我岂不是很特别？”许阳朝秦穆风了眨眼说到，这时服务生已经过来，“给我来一杯长岛冰茶”许阳吩咐道，随后问秦穆风：“穆风，你要喝点什么？”

“把我的白开水送过来就行了”秦穆风面无表情地冷语道，服务生这才反应过来，连连道歉，许阳微微眯了双眼，那服务生像是触电一般，像是被什么吓得魂不守舍，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这儿不是咖啡厅吗？现在的样子像是个酒吧啊？”秦穆风忍不住吐槽道。

“哦~这儿白天才是咖啡厅，晚上就变成酒吧了，一直到天亮才会换回来，怎么，你是专程来找苏暮的吗？”许阳饶有兴趣地问到。

听到这里，秦穆风突然打起了精神，他和这家店的店主也算是熟识，知道他家小女儿名叫苏暮，看来自己找对了地方。“算是吧，我和她父亲是旧识，这趟过来是有些私事儿要办。”

许阳听罢邪魅地笑了笑，身子又往前探了探，领口下的春光若隐若现，“怎么，你也是为了那个东西过来的？”

秦穆风盯着许阳地领口，她胸前的挂坠引起了他的注意，许阳见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挑逗地问到：“难不成你对我这儿很感兴趣？”

“抱歉”秦穆风回过神来，挽起自己左手的袖口，他的左腕上，绑着一颗墨绿色的透明晶体，许阳这才明白，秦穆风的注意力原来是在自己的挂坠上。许阳拉着秦穆风的左手，牵到自己跟前，仔细打量着他手腕上那块石头，透过光线能够看到里面错综复杂的细微纹路，带着微光的粒子在这纹路里面飞速穿梭着，让这块石头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许阳解开自己的项链，从胸口抽出一块暗红色的挂坠，放到秦穆风手边比对着，和秦穆风的手链不同的是，这颗暗红色晶体里面有一颗纯黑色核心，大概是受到了秦穆风的手链的影响，过了一会儿核心开始散发光芒，将整块挂坠染得通红，暗红色的晶体变成血红色，耀眼的红色光芒染红了玻璃窗，引起了他人的注目，许阳赶忙一把握住自己的挂坠，重新挂回了自己胸前。

服务生在一旁站了许久，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倆，过了好一会儿才把酒杯放到许阳跟前，又绕到另一边，把水杯递到了秦穆风手上，秦穆风接过杯子，抬头说了声‘谢谢’，随后双手握住了热气腾腾的水杯，反复摩挲着。

许阳好奇地问到：“你是捕灵人？”

秦穆风整理好衣袖，点了点头，问到：“姑娘你是封魂师？”

“这是家父传下来的东西，对这个我可是一点研究都没有呢”许阳摇了摇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果然你也是为了振魂石过来的吧？”

“不是”秦穆风摇了摇头，“只是顺路来拿点东西，顺便看看老朋友而已”

“我听说苏暮已经赶走好多不速之客了，那家伙脾气可是有些古怪”。

“到现在脾气还是那么臭吗？”秦穆风忍不住笑了笑。

“你是不知道，一提到振魂石，她就跟吃了火药一样，每次都把这店子弄得乱糟糟，到头来又得花钱去修，我劝你要是找她谈这事儿的话还是约在外边，省的我花这个冤枉钱。”

“嗯？”秦穆风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噗嗤”许阳捂着嘴笑了笑，“这家酒吧就是我开的啊，白天就交给苏暮了，要不想点赚钱的主意，光靠白天那点生意，怎么开得下去。对了，今晚你有什么打算？有找到住的地方吗？”

“等苏暮过来吧”

“她可是要后天才能回来哦，前天她去了一趟云圻，现在应该已经到了那边了”

秦穆风揉了揉自己眉心说到：“那还真是不凑巧”。

“穆风你从哪儿过来的？”

“云圻”

“那么远啊，到这儿要一整天吧？”

“嗯，一路上有许多麻烦事儿，已经赶了两天的路了。”

“要不，去我家坐坐？”许阳咬着玻璃杯沿，邪魅地望着他。

“跟着你走的话，我就不用买单吧？”秦穆风紧握着水杯，缓已经缓地放开手指，拇指上已经沾染了一片黑色的墨迹，这之前服务生递来的杯子上分明留了‘小心’的字眼，秦穆风提起箱子，对着窗子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到前台跟服务生打了个招呼，结了酒水钱，跟着许阳离开了酒吧。

刚一出门，门外的冰冷的风就带走了刚刚在房间里积攒的一点点温度，秦穆风走到许阳跟前，放下箱子，解下自己的围巾偏头问到：“不介意的话？”

许阳会心一笑，接过围巾的一角，用像是交际舞里的姿势一样，原地转了两圈，秦穆风则牵引着围巾的另一角，协助她完成了这一动作，扎好围巾以后，许阳双手插进了自己上衣口袋里，盯着秦穆风，摆出了一副稍微正经一些的姿态问到：“这么晚了，你孤身一人跟着我，就不怕我吃了你吗？”

“我孤家寡人一个，别无去处，难得姑娘肯收留我，难道我还要露宿荒野不成？姑娘冰清玉洁，不像是吃人的角色”

许阳下意识地撇了撇嘴，好声没好气地说到：“算了算了，你这种人，给我煲汤我都不要”

秦穆风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忽然对面前的女人产生了一丝丝兴趣，大概是被他盯着感到有些不自在，许阳竟莫名的脸红起来，许阳伸手遮住秦穆风的脸说到：“好了好了，别用这种淫荡的表情看着我，我怕了你了，跟我走吧”许阳迈开步子，招了招手，朝胡同深处走去，秦穆风紧跟在她身后，穿着高跟鞋的许阳走路有些摇摇晃晃，也不知她是不是喝醉了酒，刚才在酒吧倒是没喝多少，在这之前就不清楚了，走了一段之后，许阳扶着墙停了下来，秦穆风左手提着箱子，忙上前几步搭了把手，哪知许阳一头靠在了秦穆风怀里，一声干呕过后，秦穆风隐隐感觉到一股暖流缓缓从自己胸前滑下，一阵酒味儿扑鼻而来，随即被风吹走，许阳咳嗽了几声，缓缓抬起头，有一瞬间，那双瞳孔红的可怕，随后便成了泪眼朦胧的样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许阳连连道歉，掏出手帕帮秦穆风擦拭着身上的污秽物，秦穆风一把抓住许阳地手腕，有些颤抖地说到：“先回家吧，有点冷”

接下来许阳地步子稳了许多，“就快到了”许阳边走边安抚着他，秦穆风跟在许阳的身后，大概有好几步的距离，这女人的身后，一直闪烁着一个飘忽不定的影子，强大的灵压让他很是好奇，刚才的变化，秦穆风都看在眼里，还有之前服务生为什么提醒自己要小心？看来许阳的身上有些值得探寻的秘密。

秦穆风朝身后望了望，风的走向似乎出现了变化，等到回过头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眼前一闪而过，带起了他的刘海，不远处，许阳和正他对视着，秦穆风攥着拳头，左腕的手链正在不安分地跳动。

“穆风，跟紧点，就快到了，等会儿别走丢了，这儿的巷子太多了”许阳的声音和语气毫不做作，就像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这一点和他在酒吧里初遇许阳时的感觉一样。

“你会是谁？”秦穆风不禁暗暗问到，七年很长，长到一切都变了模样，回到这座城市，也勾起了他诸多回忆，风稍稍停歇，额前的头发再度盖在左眉上，他迈出脚步，跟着许阳进入了狭窄黑暗的居民楼的楼道中。

第二章:夜宿闺中

楼道里弥漫着潮湿发霉的味道，有些楼层的灯已经全然坏掉了，两人只得摸黑行走。秦穆风打开手机上的灯，右手不经意间擦到墙边，能感觉到刮落一层厚厚的灰尘，墙面已经有些酥软了，稍稍一用力，手指就能陷进去。

两人的脚步声在走道里回响着，在万籁俱寂的黑夜里显得异常明显，角落里时不时发出小物件挪动的声音，大概是老鼠或是别的什么小动物受到了惊吓。

这些老式的居民房大都不超过六层，许阳的房间在楼房的顶层，到达房门前时，许阳微微喘着气，她拿出房门钥匙，开启房门之后，熟练地摸到了电灯开关的位置，打开了房间的吊灯，光线透过吊灯周围别致的水晶，错落有致地洒满房间，房间里显得宽敞而明亮，装修风格干净简约，暖黄色的灯光将门里门外隔断成两个截然不同的空间。

秦穆风站在房门口，打量着房间内的陈设，看上去和普通人的房间并没什么区别，但房间里有种让人不舒服的气息，一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在里面，许阳的父亲是封魂师，又或许和逃走的幻灵有关吧，秦穆风猜测着。

许阳把秦穆风领进门，想从他手上接过箱子，不料秦穆风习惯性地紧紧握住箱子把手，瞪了许阳一眼，许阳被他的表情吓到了，赶忙把手缩了回去，秦穆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解释到：“抱歉，这箱子很重”。

“是吗？再重也得找个地方放着啊，总不能一直提在手上吧”许阳不以为然，一只手接过箱子，不料那箱子像是有如千斤一样直坠到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许阳不信邪地搭上另一只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箱子也没能离开地面半厘米，惹得秦穆风暗暗发笑，许阳忍不住问到：“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不会是一箱黄金吧！”她抬头望着秦穆风，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期待。

“里面装着一个世界”秦穆风故弄玄虚地说到。

“咦？里面是连接着异世界的大门吗？”

“不是，里面装着的是世界本身”

“切！你们这些上层人总是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说着许阳做了个不屑一顾的表情，领着秦穆风，让他把箱子放在了墙边，然后毫不避讳地褪下了秦穆风的外套，说到:“先坐一下吧，我帮你去拿换洗的衣服，等下好好洗个澡。”

“嗯，”秦穆风点了点头，望着许阳的背影，直到她走进卧室，秦穆风才坐到了沙发上，这种如同回家一样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秦穆风忍不住反问自己。一接触到柔软的坐垫，强烈的睡意便涌上了脑门，他努力地眨了眨眼，双眼几乎已经酸涩到不受控制，他下意识地从口袋摸出烟盒，手指在烟盒盖上停留了片刻，又将烟盒放了回去。

开门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许阳走出卧室，拿着浴巾和一套换洗的衣物，站在浴室旁边，招呼秦穆风过去，秦穆风回头笑了笑，走到她身边，说了声“谢谢”，然后接过衣服，一头钻进了浴室。

“鞋的话就用墙边那双蓝色的人字拖就行了，还有，我家这个热水器越洗温度越高，小心烫伤哈，”许阳在门口叮嘱道。

“那你要进来帮我试试温度吗？”秦穆风调侃道。

“哼哼，还是算了吧，我可没有你那么厚的皮”说完许阳踏着小碎步离开了，待脚步声远去之后，秦穆风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把窗户拉开了一点，透过打开的开口，能看到对面房子的天台，天台上架着一个葡萄架子，四周围摆满了盆栽，有几对绿油油的眼睛正往这边望着，没有阻拦的风透过缝隙灌了进来，秦穆风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赶忙合上了窗子，打开了热水水阀，调节着水温。

秦穆风拉过一把塑料小凳子，背对着窗坐着，正对着自己的方向放着一个梳妆台，随着水汽的升起，镜子上已经蒙上了一层薄雾，地上摆着两双拖鞋，码数要小许多。排气孔的风扇嗡嗡作响，不断地卷着白雾逃离这狭小的空间，靠窗的墙边放着一台洗衣机，透过透明的挡板可以看到里面还放有几件女士内衣。

这些建筑的隔音效果并不好，秦穆风能听到隔壁许阳在房间里走动，时不时翻动柜门的声音，忽远忽近的脚步声，还有楼下人的呼噜声，甚至连隔壁楼里面男欢女爱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这或多或少让他有点分神，他摸了摸淋下来的热水，觉得温度合适了，便褪下衣物，把头对准了花洒，让热水从头淋下，直到水声覆盖了一切，耳边这才清静下来。

热水从自己的背部滑下，旧时的伤疤处像是有蚂蚁啃噬一样，奇痒难耐，过了好一会儿，才如同麻木了一般，再无知觉，冷静下来以后，他竟差点睡着在浴室里，直到水热到他承受不了之前，他仍旧保持着双肘撑着大腿，双手扶着额头的姿势！惊醒时，已是满头大汗，带有盐分的液体流进眼睛里，惹得阵阵刺痛，身体的应激反应让他像触电一般，一下差点摔倒在地板上，塑料凳子被蹬出老远，发出很大的声响，秦穆风赶忙站起身，把水龙头朝着冷水拧了过去。

“穆风，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事儿了？”许阳快步走到浴室门边问到。

“没事，一脚踩滑了，险些摔倒。”这一下，让他彻底清醒过来，睡意也一扫而空，不过身体确实已经足够疲惫了。

“噗嗤，我还以为你晕倒在里面了呢，这么久都没出来”

“我是比一般人要久的”

“哦？是吗？不过我可听说太久了对身体不好哦”许阳打趣儿地说到“快点吧，我给你泡的茶都要凉啦！”

“大晚上的你让我喝茶，是嫌我睡不够吗？”

“那你又不喝酒，我有什么办法，再说，难道和我在一起，你就只想到要睡觉吗？”

“还有什么比睡觉更重要的事情吗？”秦穆风说着不自觉地笑了笑。

“呵呵，快一点啦，等你哦”说完许阳便又离开了。

刚刚在浴室里这一打盹儿，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秦穆风拍了拍自己的脸，用浴巾擦干了身子，将浴巾围在腰间，走到镜子前，把脸凑近了些，用手抹去面前的水雾，随着手掌抹去的痕迹出现的，却是一张陌生男人的脸！

秦穆风猛地一回头，却什么也没撞见，目光再度回到镜子上时，那张陌生的面孔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自己挂着重重熊猫眼的衰样，秦穆风轻抚着镜面，微微皱起了眉头。

打开浴室门，门口早已放好一双棉拖鞋，秦穆风穿着宽松的浴袍，向客厅走去，电视上播放着动画片，许阳以双手环抱着膝盖的姿势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的盯着屏幕，左手还拿着一个红葡萄酒瓶。

此时的许阳身穿一身黑色睡袍，一头黑色长发湿润而有光泽，应该也是刚出浴，见秦穆风出来，她两眼放光地看着他，仔细打量着他全身上下，满意地说到：“还真是合身呢？”

“是吗？你男朋友的吗？”秦穆风问到。

“你猜？”

“你父亲的？”

“嗯~不全对”许阳像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才回答他。

“那还真是耐人寻味啊”说这句话的时候，秦穆风做了个坏笑的表情。

许阳朝一边挪了挪身子，拍了拍沙发说到：“来来来，过来坐着”许阳把下巴靠在膝盖上，扭头望着秦穆风，成熟的外表下却是一副少女的神色，把期待和欲望毫不掩饰地表露出来却又不显得做作，秦穆风不知道这是否算是勾引，或者是致命的吸引力？

但凡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性邀请一个男性共处时，他想应该没有男人会不动心，不过此时他的心思却完全放在别的事情上，‘刚刚在浴室看到的人是谁？许阳是否遇到过？或者说，他和许阳之间有什么联系？为什么自己会对许阳产生如此浓厚的兴趣？’这些问题困扰着他，让他急于求得答案。

秦穆风坐到许阳身旁，看了看四周围，瞥到电视柜上的合影，相片上有四个人，一对夫妇和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秦穆风一眼便认出照片上年长的女孩就是许阳，小一些的应该是她妹妹，男人拉着许阳的手，笑的很开心，一副工薪阶级打扮，不太像是有特殊气质的人，妇人则把小女儿搂在身边，脸上看不出明显的表情，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感。

“对了，叔叔阿姨有在这边住吗？我们这么晚，不会吵到他们吧？”

许阳摇了摇头，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已经过世了，七年前，死于一场灾难。”

“抱歉”秦穆风拿起桌上的水杯，润了润嗓子。“那你现在一个人住吗？”

“和妹妹一起”

“怎么不见她人呢？”

“有我陪着还不够吗？”许阳笑着说。

“只是有点好奇，为什么这么晚还不归家而已”

“她在酒店工作，最近晚班比较多”

“是这样啊，那她通常什么时候回来？”

“你好像对她很上心啊？怎么？是看上她了，还是怕她打扰到我们？”许阳挑逗地说到，话语中总是能听出一丝暗示的意味。

“哪里哪里，我只是很好奇你妹妹是否也如你一样漂亮”

“那是当然，你当是谁的妹妹，”许阳把空酒瓶放到桌上，又打开了一瓶，直接嘴对着瓶喝了一口，然后把瓶子放在了跟前，许阳的脸已经有些泛红，她似乎是有点控制不准自己的力道，酒瓶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重重的撞击声。

秦穆风偏头看着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第一次看见你这样喝酒的，一个人也能这么起劲儿”

“开心的时候就忍不住”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许阳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只是单手托着下巴，偏着头，花痴一般望着他的脸，那绯红的脸蛋上有如绽放着桃花。

秦穆风用手背探了探许阳的额头，笑着说:“该不会是傻了吧？”做出这一举动后，秦穆风眼神突然一闪而过一阵失落，尽管只是一瞬间，许阳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细微的变化，关心道:“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刚刚在浴室摔到了？”

“没有”，秦穆风盯着许阳，许阳也毫不顾忌地看着他的眼睛，面带着自然的微笑，这种能直面对方眼神的交流，通常只发生在相互熟悉的人之间，或许是许阳的特质让秦穆风产生了错觉，他开口说到:“你很像我一位故人”

“那我和她谁比较好看？”

“你的眼神要比她妖艳一点”说这句话时，秦穆风微微闭了一下眼。

“我是该为这个评价感到高兴吗？”许阳饶有兴趣地审视着秦穆风，良久，才开口道:“果然你是因为别的原因……”

“什么？”

“她已经不在了吧？”许阳推测说:“你口中的那位故人”

“嗯”秦穆风脸上流露出自然的微笑。

“她一定是个超凡脱俗的女子吧？”

“她是一个将我带入尘世的女人。”

“嗯~”许阳似乎有些不满意，嘴唇也微微撅了起来，嘟哝道:“原来你是因为我让你想起了别的女人才对我感兴趣的，我还以为……”说着许阳又喝了一口酒，把头扭向了一边。

“许阳，你身上有着常人没有的特质，从灵魂深处吸引着我，并不关乎你像谁？”

“你们男人生来就这么会哄人吗？”

“我只是说出我内心的想法而已”

“噗呲”，看着秦穆风一本正经的样子，许阳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开玩笑的啦，不过你说我从灵魂深处吸引着你，你倒是说来听听，我到底哪里与众不同了？”

“我能感觉到，你的内心，极度渴望我，而我并不反感”秦穆风用他那人畜无害的眼神看着她，却说出如此耐人寻味的话。

许阳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后脸一下红到了耳根，“你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地说出这样下流的话的？再说了，我什么时候给你我很饥渴的错觉了？虽然这世道男人难找，但本姑娘还是不缺追求者的！”

秦穆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许阳，那双深蓝色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人的内心一样，让人无法遁形，许阳撩了撩鬓角的发丝，故作生气状把头扭向一边，秦穆风的脸却不知何时凑近了些，许阳没有看他，只是感觉他的气息越来越近，近到都快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了，心跳莫名地快了起来，许阳微微抬起头，轻闭上了眼。

“抱歉，我误会姑娘的好意了”

许阳轻轻舒了口气，睁开眼，问到“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就是……误会”秦穆风捂着鼻子，来遮住的自己笑容，许阳看着秦穆风有点淫贱的笑脸，像是明白了什么，皱了皱眉，用一副鄙夷的目光盯着他，两人憋着一股劲儿，互相尴尬的望着对方，过了好一会儿，许阳才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许阳抱怨道。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姑娘肯收留我，我自然要付出相应的补偿”

“切~才不稀罕呢！”许阳当即回答说。这时秦穆风又偷偷笑了起来，许阳在一旁说到:“你笑什么笑，再笑把你赶出去！”许阳把酒瓶按在桌子上，还是止不住的暗暗发笑，她转头看着秦穆风，恰巧他也看着她，许阳的眼睛，似乎无时不刻散发着光芒，吸引着他内心深处。

“穆风，你是云圻哪里人？”许阳突然问他。

“圻阳，”秦穆风回答到“怎么了？突然问到这个问题？”

“感觉你和一般的上界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秦穆风感兴趣地问到。

“说不上来，可能是气质不一样吧？”

“我是在下界长大的，去云圻也就七年前的事情而已”

“难怪，我说怎么感觉没有那种嚣张的气焰”

“说明你遇到的只是一些被流放下来的渣滓而已，真正的云圻人根本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

“如果是不相干的下界人，连看一眼都会觉得浪费生命。”

“那你算是一个传统的云圻人吗？”说完许阳白了他一眼，从沙发上踉踉跄跄地站起身，然后穿上自己的拖鞋，绕过桌子，经过秦穆风跟前。

“你要干什么？”秦穆风不解的问到，许阳的表现，看起来明显是有些醉了。

“去上个厕所，马上回来”

秦穆风一把抓住许阳的手腕，许阳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经意间瞥到秦穆风腕上的手链，瞳孔自然而然地放大了些，“怎么了？连几分钟的时间都舍不得我了吗？”

“我陪你一起去吧”秦穆风站起身，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你你……是变态吗！”

“我看你连路都走不稳了”秦穆风并不打算听从许阳的意见，扶着她来到卫生间门口，说到:“三分钟之后我会叫你的名字，到时候你一定要记得回答我，不然我就闯进去了”

“什么事这么疑神疑鬼的？”许阳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我怕你醉死在厕所里啊”

“好了好了，知道啦”

秦穆风靠在门边，手指叠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有节奏的敲击着，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洗手间里面，门里面的细微声响都逃不过他的耳朵，刨除其他因素，现在的他就像是个正在偷窥的变态，但是作为捕灵人的直觉告诉他，自己被引诱进了某个陷阱里面，而诱饵便是许阳。

“许阳”秦穆风敲了敲门，“许阳，听到请回答我”秦穆风再次呼唤着她，里面继续保持着沉寂，秦穆风一脚将门踹开，只见排风口的风扇一阵转动，窗子也被这风震得嗡嗡作响，只见许阳倒在地上，脸色惨白，秦穆风赶忙将她扶起，让她靠在自己的膝盖上，秦穆风探了探她的脖子，紧绷的神经总算松了些，他起身将她抱起，深蓝色的眼睛望着镜子，犀利的目光中透露出一阵令人胆寒的杀意，一瞬间，连风似乎都归为宁静，只听见水轻轻滴落的声音和许阳微弱的呼吸声。

这时，客厅的外面，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门外没有人说话，又过了几秒钟，敲门声再次响起，那声音缓慢而有节奏，似乎是某种试探，或是暗号？过了好一会儿，外面再无任何异响，秦穆风才抱着许阳来到了客厅的沙发上，他坐在沙发的一侧，让许阳靠在自己的手臂上，他抚摸着许阳鬓间的头发，憔悴的眼神中充满了怜爱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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